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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隱天下在線閱讀 - 第65節(jié)

第65節(jié)

    西邊殘陽如血,整個天空似乎也在流淌著鮮血。

    殘陽之下,是北朝的軍士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在底下叫陣。人人眼中冒著嗜血光芒,明晃晃的刀劍和盔甲映得人心底發(fā)寒。

    帥旗移動,號角長吹,戰(zhàn)鼓雷動,黑壓壓的兵將如潮水般從中間裂開一處通道,兵將們簇擁著一個人出現(xiàn)在眼前。

    那是蕭胤!

    如今,他已經(jīng)不是北朝太子,而是北帝,御駕親征的,北帝蕭胤。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姿挺拔巖巖如松,一襲絳紫色戰(zhàn)袍在風中獵獵翻卷著, 墨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腦后。海東青在空中盤旋兩圈,緩緩地落在他的肩頭上。一人一鷹,一樣的犀利和凌厲。

    正文 第97章 何以,對面不識

    紫衣,紫發(fā),紫眸。

    紫衣?

    花著雨驀然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蕭胤那一頭披散在腦后的發(fā)竟然是紫色的,降紫色的流華,在腦后披散如瀑,在夕即照耀下,紫得驚心動魂。而他英俊的面目,在紫發(fā)掩映下,  竟是出奇地冷峭。

    蕭胤的發(fā),明明是黑色的,如何會變成了紫色?

    他的紫發(fā)讓她感覺到陌生,他的氣勢讓她感到心驚,且不論他身后的千軍萬馬,只他一個人,就宛若岳山壓頂?shù)臍鈩荨?/br>
    隔著城門前很藉的空地,花著雨看到了蕭胤,可是,蕭胤似乎并沒有看到她。他的目光徑直望著城頭上的姬鳳離,唇角掛著冷冷的笑。

    他忽然抬手,戰(zhàn)鼓聲和號角聲都瞬間停止,天地間一片寂靜,只余風聲凄厲而過。

    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天邊,暮色垂落,一種千軍萬馬對峙時無形的殺氣籠罩在心頭,壓得人好似要喘不過氣來。

    這種境況,花著雨早已司空見慣??墒?,從未有今日選般緊張。因為,眼下,面對的不是西涼的兵馬,而是北朝的兵馬。北朝自然和西涼不同,而主帥,是蕭胤,這個曾經(jīng)說過要愛她護她的男人。

    蕭胤并沒有立刻攻城,而是冷聲喝道:  “姬鳳離,既然你來了,便不要做縮頭龜了,派人出戰(zhàn)吧!”

    姬鳳離在城樓上負手而立,  白衣臨風,翩然飄蕩,透著難言的清雋居傲,那雙風眸,好似蘊含著萬物之精華,顧盼間光彩炫目。他爾雅一笑,淡淡說道:“北帝好大的氣勢,本相真的不知,要何人出戰(zhàn),才能夠勝了你!不然,讓他出戰(zhàn)如何?”

    姬鳳離并沒有用力高喝,然而,他的聲音卻是如輕風般飄至蕭胤耳畔。

    花著雨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姬鳳離那個“他”指的是她花著雨。

    蕭胤聽到姬鳳離的話,目光順著他手指向的方向看向了花著雨。眸光云淡風輕地從花著雨的臉上飄過,仰頭發(fā)出一串長笑。那笑聲寒極,冷極,帶著嘲弄,不屑和譏誚,“左相大人啊,南朝莫非沒有人了,竟然要一個小兵卒來迎戰(zhàn),你們也太小看我北軍了吧!”

    花著雨知道,姬鳳離根本就不是要她去迎戰(zhàn),只不過是要蕭胤看向她而已。畢竟,他篤定她是蕭胤的人,若讓她去迎戰(zhàn),這不相當于把她送回去了嗎?不過,花著雨沒料到,蕭胤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似乎,根本就不認識她。

    姬鳳離愣了愣,他轉(zhuǎn)首看向花著雨,風眸中幽光灼灼,冷意奪人,  “真沒想到,北帝竟然會裝作不認識你。莫非以為這祥,本相就會放過你嗎?”

    花著雨淡淡笑了笑,“相爺,請讓我去迎戰(zhàn)!我不是北朝的探子,我是南朝人。你若不信,如果我逃跑,你可以一箭射死我!”她已經(jīng)想好,無論如何也要見蕭胤一面,她要知道,他為何要發(fā)動戰(zhàn)事。如若,真的如別人猜測的那樣,是為了她,那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她要說服他,撤兵停戰(zhàn)。

    姬鳳離抬眸望向她,鳳眸瞇了瞇,淡淡說道:  “好!本相就準你見他一面,只不過,你要跑,也并非易事!”

    姬鳳離派了一支重甲的精兵,護送著花著雨出了城門。同時,他還派了唐玉和南宮絕不離她的馬匹左右。

    花著雨知道這兩個人的實力,尤其是唐玉,既然是唐門之后,發(fā)睹器和用毒的功夫自然不會弱。她若真要逃,何須姬鳳離動手射她,這兩個人攔住地便可。不過,說到底,姬鳳離還是小看了她花著雨的實力。她若真要逃,這兩個人還攔不住她。但,她沒想逃。她們花家,為南朝多年征戰(zhàn),不是為了朝廷,還是為了南朝的百姓。她的爹爹花穆,雖然被冤枉謀反,但是她一直相信爹爹是清白的。而她花著雨,也絕不會做通敵叛國之事。

    肅州城下,花著雨策馬奔向兩軍陣前。唐玉和南宮絕緊緊追隨,一左一右不離她左右。

    北軍的戰(zhàn)鼓聲已經(jīng)暫時停息,只有馬蹄聲,一聲聲,好似鼓點,敲擊在她心上。

    近了。

    一步一步。

    穿過城下沉沉暮靄,穿過淡淡薄霧,終于離蕭胤起來起近,終于看清了即獵獵飛揚的北軍王旗下,蕭胤的面容。

    這是花著雨不熟悉的蕭胤l!甚至是,有絲陌生的。

    不是因為他的一頭紫發(fā),而是因為,他冷峭的眉,冷峭的眸,冷峭的俊美容顏。那一襲耀眼的北朝紫色王服,前襟上的繡金蟠龍朝天直八云霄,怒

    目利爪,仿佛隨時便能騰空而起,那氣勢和蕭胤一祥,凜然不可逼禮。

    一身帝王之姿。

    花著而的心,不知為何,竟是一瞬間難受至極。

    她勒馬抬眸,迎禮著蕭胤的目光,任由他審視凌厲的目光,將她整個人洞穿。

    他凝視著她,渾邃的紫眸中,再也沒有了當日的深情,有的只是寒到骨子里的冷峭。

    蕭胤冷冷地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隱含著一絲殺氣,  “姬鳳離竟然真派你這個小卒來了,既然要受死,本帝就成全你!”

    花著雨的心寒了又寒。

    他真的是蕭胤嗎?毫無疑問,他是蕭胤,之所以讓她感覺到陌生,那是因為,他和她似乎又回夏到他們初識時了。甚至是,  比那個時候看上去還要無情。

    心中,猛然咯噔一下,蕭胤,竟然真的不認識只她了嗎?她抬眸靜靜望著他,心底如潮激蕩。

    “來人,迎戰(zhàn)!”蕭胤冷聲命令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從他身后的隊伍中,沖出來一匹戰(zhàn)馬,馬上之人,是他手下一員大將。

    花著雨在北朝時,在軍中做軍妓時,都是濃妝艷抹。之后在公眾場合,都是戴著珠紗,是以大多數(shù)北朝人,都并不認識花著雨。

    他拍馬到了陣前,一揮槍尖,便指著花著雨道:“本將來迎戰(zhàn)你!”

    花著雨連看他都沒有看,清澈的眸光緊緊凝視著蕭胤,冷冷道:  “不用迎戰(zhàn)了,他并非我的對手。我來,不是要打仗,只是有幾句話要和陛下說。

    簫胤挑了挑眉,冷然笑道:  “小子口氣倒是不小,有話但說無妨。”

    小子?

    她忽然懷念起丫頭那個稱呼了。

    她不知道蕭胤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他那一頭紫發(fā),還有他眸中的冷峭,讓他明白,他是真真切切地忘了她了,心底深處涌上來一股難言的酸澀。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花著雨壓下心底的痛,慢慢問道。

    “你?”蕭胤的眸光從花著雨身上再次才掠過,眸光犀利如劍,“你是誰?  ”

    她是誰?

    花著雨忽然怔住了,她該怎么回答呢,說她是贏疏邪還是元寶還是花著雨,抑或是她的meimei。

    這四個身份里,只有兩個是真的,而偏偏那兩個,她都是不能回答的。她唯一能回答的,就是她是元寶,南朝皇甫無雙的太監(jiān)元寶。

    “我是元寶,陛下曾經(jīng)從人熊掌下救出我,難道陛下不記得了?”花著雨抬眸問道,眸中滿是期盼。她不信,這才多久的事,他選么快便忘了。

    蕭胤冷冷笑了。

    “本帝還記得人熊,卻不記得救過你。你來,要說的事,就是這個嗎?現(xiàn)在說完了,可以開戰(zhàn)了嗎?”

    花著雨眸中一片凄然,如若,蕭胤不記得她,那她來,豈不是白來。

    “我來,只是要問一問,為何,你要發(fā)動戰(zhàn)爭,置天下百姓于不頓?!被ㄖ陦阂种念^的酸澀,緩緩問道。

    “戰(zhàn)爭?南北朝紛爭已經(jīng)多年,走向統(tǒng)一已是大勢所趨。南朝腐敗,皇帝只知統(tǒng)弄權(quán)術(shù),如今又是幼帝當政,權(quán)相掌權(quán),南朝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而我們北朝,早已不是以前的悍勇之族,多年來吸取南朝儒學之精華,國力日強,統(tǒng)一天下,是大勢所趨!”蕭胤平靜地說道。

    花著雨怔住了。

    歷來發(fā)動戰(zhàn)爭的理由,都是要統(tǒng)一??墒牵y(tǒng)一的代價,便是生靈涂炭。老百姓希望過的是安定的生話,為何,就這么難。

    “你還有什么說的?”蕭胤望著她,冷聲問道。清冷的聲音,如泠泠玉濺落在玉盤上。

    花著雨有很多話要說,只是,忽然之間,卻無話凝噎了。所有的話,都已經(jīng)說不出口了,  因為,說出來,蕭胤也不會聽的。

    “既然無話,那就來迎戰(zhàn)吧!”蕭胤冷冷瞇眼道,  “你膽敢出城迎敵,膽量倒是不小,就憑這一點,本帝便很欽佩你,只是,你既然來了,恐怕要回去就難了。”

    蕭胤忽然揮手,重兵涌了上來,將花著雨帶出來的一隊兵士團團圍困。花著雨手中提了銀槍,猛然催馬,戰(zhàn)馬疾奔,如同閃電一般插到圍上來的北軍之中,一桿普通的銀槍,在她手中舞了起來,好似轉(zhuǎn)瞬之間,幻化成了寶刀利器一般,發(fā)出了龍吟虎嘯的聲音。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砍倒兩名北軍,不消片刻,便帶領(lǐng)著唐玉和南宮絕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城門沖了過去。

    正文 第98章 殺破狼,斷人腸

    身后尾隨的兵將也不愧是精兵,緊緊追隨著花著雨,這一隊鐵騎如同颶風般卷了過去,竟然從重重圍困的北軍中沖了出去。

    就在此時,  有琴音從北軍中乍然響起。

    長長的前奏,是滄桑的凜然的悲苦的。隨后,琴音再一轉(zhuǎn),乍然激越,好似金戈鐵馬入夢來。

    這曲子,是花著而再熟悉不過的曲子——《殺破狼》。

    《殺破狼》!

    這支曲子是花著而為她麾下的孤兒軍殺破狼所譜的曲子,其間暗含著只

    有她才了解的孤兒軍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磨難和悲苦。

    這支曲子,除了她會彈,便只有丹泓會彈。

    丹泓?難道丹泓從南朝皇宮來到了北軍中?    _

    花著而心中猛然一滯,驀然勒住了戰(zhàn)馬,撥馬回首,凝眸望去。

    只見蕭胤身畔密密麻麻的北軍乍然分開一條道,一輛華麗的車攆從北軍中緩緩地駛了過來。那車攆前面,垂落著層層疊疊大紅色輕紗。在暮色深濃中,那紅色,是那樣的艷fig凄美,就好似丹泓以往上戰(zhàn)場穿的紅色霓裳一樣。而那琴音,便是從車攆中傳出來的。

    花著雨的手顫了顫,清麗的眸微瞇,目光犀利地凝視著紅紗,  果然看到紅紗后面有一道云鬟高髻的婀娜倩影。真的是丹泓嗎?此生,她覺得最對不住的人,除了錦色,便是丹泓。丹泓為了她,做了那么多。如若真的是丹泓,她今日是務必要將她救回來的。

    緊隨著花著雨身后的唐玉和南宮絕看到花著雨忽然勒馬,也慌忙勒住了馬。相爺吩咐,要他們兩個務必將眼前之人順利帶回肅州城,絕不會讓此人跟著北軍走了。方才,他們極是驚詫于此人竟率領(lǐng)兵馬朝著回城方向而來,根本不用他們兩個出手??墒牵巯?,他又突然勒馬,倒是令兩人萬分警惕。

    “快些回去,遲了就回不去了!”唐玉冷冷說道,這城門是萬不能長時間開著的。

    南宮絕同樣勒馬隨著花著雨撥轉(zhuǎn)了馬頭,手中銀槍指在花著雨胸前,  “你不要妄想了,我們是絕對不會放你回北朝的,若是再回去一步,本校尉便不客氣了?!?/br>
    花著雨對唐玉和南宮絕的話置若岡聞,一雙秋水雙瞳越過眼前攢動的

    人馬,直直凝視著那車攆。

    《殺破狼》的曲調(diào)在戰(zhàn)場上錚錚流淌,花著雨凝神聽著,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了。這似乎不是丹泓的琴音,很顯然,此人琴技也很高,彈奏很是大氣滄桑。只是,曲調(diào)的韻味卻有些差了。孤兒軍殺破狼的磨難和凄苦,只有作為孤兒軍之中一員的她還有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丹泓才能彈奏出來。

    這個人,不會是丹泓!

    可是,  這個人又是誰呢,除了她和丹泓,還有誰會彈奏此曲呢?

    一曲而終,那紅色帳慢被一只纖纖素手一點一點地掀開了,端坐在車內(nèi)女子的臉也一點一點地露了出來,花著雨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

    車攆里的女子很美很美,一襲煙紅色裙袂襯得地腰肢裊裊,婀娜多姿。她云鬢高挽,眉不點而翠,唇不施而紅,一雙秋水瞳眸含著瀲滟的波光。

    她不是丹泓,卻是花著雨萬萬想不到的一個人一一溫婉。

    溫婉!  花著雨尚且記得,  當日,  蕭胤從南朝離開時,  被蕭胤劫掠走的溫婉是如何的凄涼憤恨。而眼下,她的神情卻和當日判若兩人了。

    她唇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清傲的目光冷冷掃過花著雨的臉,繼而望向了肅州的城樓上的姬鳳離。城樓上,姬鳳離依然卓然而立,風蕩起他的白衫,如云朵一般曼卷著。

    溫婉望著姬鳳離,眸中閃過一絲凄婉,她忽然從車攆中走了下來,提著裙袱走到了蕭胤的馬前。蕭胤劍眉挑了挑,唇角勾起一抹瀲滟笑意,從馬上一彎腰,伸臂攬住了溫婉的腰肢,將溫婉拖到了馬上。

    兩人一前一后,共騎一馬,那樣子竟是說不出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