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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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煥放回了茶盞,這才上來笑瞇瞇摟住了她躺了下去道:“孫mama是個好的,我自是知道。只她也著實叫人有些厭煩。如今出了這意外,正好叫她往后都能睡個安生覺。沒得年紀一大把了還防賊似地防著我兩個,把身子都熬壞了。況且又不是好不了的。你莫多想,快些睡覺了去,都過三更了呢。”說著噗地吹滅了燈放下了帳子。 孫mama第二日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吊著胳膊地去找小雀問究竟。聽她應得滿口都是好,猶是有些不放心,又千叮萬囑個不停。待過了些時日,自己暗自留意,見小夫人氣色紅潤,那肚子也是一日日地見大,并無任何不妥之處,這才漸漸有些放心了下來,安心去養(yǎng)自己胳膊那傷了。 第七十九章 轉眼已入盛夏,許適容也是懷胎八月了,肚子挺得像個球。孫mama那手剛拆了夾板,便早又搬回了隔間里睡。楊煥前次被許適容敲打了,連著數(shù)日沒給他好臉色的,此番哪里還敢弄什么小動作了。且看她肚子一日比一日地鼓脹,連帶著小腿腳板都浮腫得厲害,按下去便是一個淺坑,久久不退,看著都心疼,也不大敢去想那事了,反倒是許適容有時瞧著不忍,屏聲斂氣地悄悄幫了他幾次。 楊煥得了公文,說皇帝下月御駕東行。先是泰山封禪,再到東海之濱祭海,謝成于天,為天下祈福祝禱。祭海之地自然便是選在了出過祥瑞奇石的通州府青門縣。消息得來,全縣俱是沸騰,楊煥更是日日撲在了海塘邊,有時回來都已是半夜。 許適容肚子漸大,有時想到分娩,心中便是有些惴惴。只在楊煥面前也不提,怕徒增他無謂的心思。雖行動不是很便,也不敢日日坐著不動,每日清早晚上必定要繞出縣衙在后巷里來回踱步,權當是鍛煉。孫mama起先自是攔著,見攔不住,便也只好隨她了,只自己必定是要緊緊跟隨在側的。 這日楊煥照例是出去了。許適容吃了午飯覺得有些困頓,夏日白晝也長,正想躺下去睡會,縣衙里卻是到了太尉府里從京中派過來的兩個人,說是遴選過來的奶娘。許適容前次收到信,便知道老夫人和姜氏會派人過來,只沒想到提前一個多月便是派了過來,有些驚訝。孫mama忙著安頓奶娘,叫小雀伺候著許適容去歇覺。邊上小雀卻似未聽見,只杵著不動,被孫mama罵了一聲,這才仿似回過神來,急忙哦了一聲過來要扶她。許適容見她無精打采地瞧著和平日里看起來有些兩樣,路上問了一聲,她卻是吱吱嗚嗚地搖頭,便也不再問了。 過了兩日,縣衙里卻是來了個媒婆,說是受人請托上門求親來了。許適容聽人傳報,想了半日也想不出這個親求的是哪個,左右也是閑著無聊,便親自去見了媒婆。一聽之下,卻是驚訝萬分。原來那求親的是史安,他想求的人卻是青玉。 青玉前幾個月自被放為自由身后,便攜了她親弟弟一道到縣衙里拜別。許適容見她弟弟也不過十二三歲年紀,便問起他兩人今后打算。只說青州老家的祖屋抄家之時便被官府收繳,如今便是回去也無處容身,更無親族可投奔。從前隨家人在京中住過幾年,也算熟門熟路,想著姐弟一道回了京城再說。許適容見他兩個話雖如此說,只臉上神情都是一片茫然,有心想幫下,想起從前聽小雀提過太尉府里二房中的顧氏娘家在京中開了個很有名的大酒店。自己若去問聲幫她姐弟兩個暫時找個營生,那顧氏應當也會給自己這個面子的。便與青玉提了下,她自然是喜不自勝連聲道謝。這才姐弟兩個暫時仍借居在此處,等著下次搭了便車一道回京。 許適容此時聽得那媒婆說竟是受了史安的托來向青玉提親,吃驚不小。不知道這史安何時竟會對青玉上心起來。自己細細一想,又是隱隱有些了然于心了。原來她從前給史安授遞心得,被楊煥知曉了,卻是呷了回老大的干醋,說她的閨閣手書哪好流到外面男人手上。這才沒奈何,想起青玉也能寫一手好字,便叫她謄寫了手稿代為傳送,那史安若逢不解之處,也都是經(jīng)她來回傳遞解說的。莫非一來二去,竟是這樣慢慢上了心?此時聽得他竟向青玉求親,心中雖是替青玉高興,只想了下,卻猶豫道:“這般的好事,我自是高興。但青玉早就是自主之身,如今不過暫時借住在我這里,我實在是拿不了主意,須得親自問過她自己才好?!?/br> 媒婆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史官人要娶青玉小娘子為妻,小娘子卻是不愿。史官人這才叫老婆子上門問親,請夫人做個主的。” 許適容聽得此言,竟是他兩個之前早通過氣的,更是驚訝了,哪有推卻的道理,急忙應了下來說是去尋青玉再說下話。媒婆這才離開了去。 方才說話間,邊上的小雀臉色早就變了又變,沒等到媒婆告退,也顧不得許適容了,紅了眼圈低頭便朝外跑去了,心中想的便是去尋了那史安問個清楚,何時竟已是暗中勾上了青玉那蹄子。剛跑出內院門,迎頭便與人撞了個滿懷,哎喲了一聲,氣道:“哪個瞎了眼的……”抬眼瞧去,卻見是二寶,心中更是惱怒,抬手便要打下去。 二寶抱了頭,嘴里道:“jiejie心里煩惱,我最是知道,你若打我好出氣,只管多打幾下?!?/br> 小雀那手本都下去了,聽他這般說,反倒是縮了回來,跺腳道:“誰稀罕打你!你們一個個地就知道欺負我!”說著那眼淚便是掉了下來。 二寶瞧見了,又是心疼又是氣惱道:“小雀jiejie,我就弄不明白了,那個史安除了一張臉比我白些,別的哪里比我要好?他那手白日里摸死人,夜里摸著你的話你都不覺著瘆人?他不要你,我要!” 小雀哎呀了一聲,狠狠踩了他一腳,扭頭便往內院里跑回去了。她平日里對那史安上心,也不過只是多看兩眼,或者借個什么名頭給送些吃用的東西,自以為無人知曉的。有時最多也就幻想,他不過是個仵作,自己往后若是得了夫人助力放個自由身,便是嫁給他也是勘配的。方才驟然聽聞他和那青玉私下里有過往來,如今更是托了媒婆上門求親,又是驚又是傷心地,一下夢碎,這才一時性起跑了出來要去找那史安問個究竟。此時聽二寶的話,竟連他也是知曉了自己心思的。一下想到莫非竟連旁人也早知曉了,不過暗地里看自己笑話,只自己渾然不覺?羞惱交加之下,哪里還待得住,轉身便跑回了自己屋子,撲通一下關了門,半日里不愿出來了。 許適容掛念著青玉的事,暫時也顧不得小雀了。待自己回了屋,便叫小蝶去喚來了青玉,屏退了人問她心思,待知曉了緣由,自己也是心生感嘆,想了下道:“我知你是個蕙心蘭質的,不過是命運多舛才做了些違心之事。你切勿要妄自菲薄。史安我瞧著也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你此時若是拒了,只怕往后再難遇到如此良人了?!?/br> 青玉低頭默然不語,半晌才道:“我曾為人賤妾,后又做出那般無恥之事,他一個清清白白的好人,何苦要為了我壞了名聲?” 許適容搖頭道:“青玉,你這般話我便不愛聽了。莫說你仍是個冰清玉潔之身,便是當真如此過,他今日既是遣人上門求親了,心中必定就不會計較這些的。他一個男人家都能如此,你怎的反倒把自己看成一灘泥了?況且我聽說他家父母早亡,你這般嫁了過去的話,比起別的人家,至少規(guī)矩便沒那么多了?!?/br> 青玉被她說得面紅耳赤,跪下了道:“夫人為我好,青玉萬分感激。只當真是不愿辱沒了他?!?/br> 許適容看她樣子,倒也不是對那史安完全無情的模樣,說來說去不過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罷了。想了下笑道:“也罷,我是說服不了你了。便叫那史安自己來說給你吧。那時你若再推脫,你兩個便也當真是無緣了?!?/br> 青玉不解道:“夫人,你這是……” 許適容笑著擺手道:“我自會安排?!?/br> 許適容坐在縣衙后堂里,邊上小蝶陪著,史安被人帶了進來,行過了禮。 許適容仔細看他一眼,見他恭謹而立,眼睛看著地面,額頭都似微微在冒汗,知他心中緊張,便笑道:“史安,今日那媒婆說是受了你的請托上門來求親。我卻是做不了主的,還需她自己點頭。只如今瞧來,她倒是不大愿意的樣子?!?/br> 史安面上現(xiàn)過一絲失望之色,立刻道:“還請夫人代我多美言幾句。她素來最是仰慕夫人,必定會聽你所言的?!?/br> 許適容沉吟了下道:“我見你誠心,便實話跟你講了。青玉自覺配不上你,甘愿為妾,你意下如何?” 史安吃了一驚,搖手道:“她通文曉墨知書達理,性子又好,我心中對她甚是敬重,若非她家道敗落,我一個賤業(yè)之人又豈敢開口向她求親?萬萬不敢如此委屈了她?!?/br> 許適容暗中點了下頭,心道這史安果然與那些尋常男子有些不同。她前次在皇帝面前拿史安作擋箭牌,皇帝意欲提舉他之事,回來后并未向任何人提及,史安自己更是不知曉的。此時聽他如此說,略想了下,便道:“你今日說的話,實在是叫人動容,果然與那些迂腐世俗男子大不相同。只往后有朝一日,你若飛黃騰達了,那時可否還能守住今日之心?” “夫人既是如此說了,史安便都借機言明了。我自小隨家父從事斂葬,如今又cao此行當,早就看慣生來死往之事。再是榮華富貴,命宿到了,也是當死則死,富貴帶不去半分,身后徒占三尺之地而已。自有幸得見夫人,從夫人處得知這世上竟有如此一門奇學,更是醉心于此,一心只想早日研習精通,為死者伸冤道白。莫說并無半分求富貴之心,便是往后僥幸能如夫人所言,也必定不敢負了本心。” 許適容見他說這一番話時,不復平日的謹慎模樣,眉間眼底俱是朗朗之氣,心中實在是歡喜,點頭道:“有你這一番話,那青玉若是再推三阻四的,便連我也看不下去了。你放心去吧,我必定要成全了你這一番心意?!?/br> 史安聽她如此說,抬頭看了一眼,深深一揖書 香 門 第,這才辭拜了去,心中卻是一番翻涌難平。原來他一早便被許適容所折服,暗地里有些傾慕這位知縣夫人,只自己也知曉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慢慢地便也放下了心思,一心只埋頭鉆研學問。后與青玉接觸,慢慢知曉了她身世,又知道她并非真是楊知縣的妾室,心中便生出了憐惜之意。瞧她言談舉止,竟是越看與那知縣夫人越有幾分相似,更覺心中親切,也不知何時,便漸漸生出了些不一樣的情愫。青玉做了那事出來,他心中自是難過了一陣子,只總覺得與她平日為人不大相似,費了一番心計才從她弟弟口中知曉了個中緣由,又怒又憐的,一直想找個時機當面和青玉說開,只她卻是日日將自己關了起來,哪里能得見?待前些日子知曉她姐弟兩個竟是要回京謀生去了,再按捺不住,便托了她弟弟表了自己心意,卻是被青玉給拒了。這才沒奈何找了媒婆求上了許適容。 待史安走了,許適容這才朝門廂后面笑道:“這回你都聽見了吧?你再推脫,我便是不依了。”見后面半晌沒動靜,一邊的小蝶笑嘻嘻地過去把方才躲在后面的青玉給扯了出來。許適容見她頭垂得快要到了胸口,臉上一片酡紅,卻是掩飾不住的歡喜羞澀,知道這事情應是成了,自己心中也是松了口氣。突想起小雀,這才笑瞇瞇地又去尋她了。 那小雀起先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任誰敲門也是不開。待聽到了是許適容聲音,這才慢騰騰過來開了門。許適容見她眼皮有些浮腫,必定是哭過了。正要安慰下,不料她卻是抽了下鼻子搶著道:“夫人莫說了。小雀算是想明白了,男人家的一個個地都靠不住,只專門沖著那皮相去的。往后只要夫人不趕我走,我就不嫁人了,伺候夫人到老,多存些銀錢傍身來的穩(wěn)妥?!?/br> 許適容本以為那小姑娘的心思被硬生生掐沒了,不定要費多少口舌也勸不回地,哪里她竟是自己如此搶著說了,當下忍了笑道:“好,好。你這番見解果然精妙得很。我自當成全了你。這個月起就給你漲月錢,和孫mama一樣多?!?/br> 小雀聽得一下竟是漲了這許多月錢,猛地睜大了眼道:“夫人沒誆我吧?” 許適容捏了下她rourou的臉,笑道:“你家夫人何時說話不算數(shù)來著?” 小雀心道去了個沒眼色的男人,回來這許多銅鈿,那也是個合算的買賣,一下破涕為笑了起來,抹了下眼睛,扶了許適容回她自己屋子去了。 青玉和史安的事情,楊煥知曉了,不但沒多話,反倒是松了口氣,覺著一下竟是解決了自己的兩個心頭之患,實在是件妙事。倒是那孫mama大跌眼鏡,嘀咕了許多日。她自到了這里,沒多久便也瞧出來了,那青玉不過是空擔了個妾的名頭而已。只見小夫人平日里對自己甚是敬重,慢慢也對她十分喜愛,并未想過回去在老夫人姜氏面前戳出此事。只乍聞此消息,太過驚訝而已,念了幾天,便也消停下去了。 轉眼又是將近兩個月過去了,海塘雖未完全完工,只主段都已是連接完畢,八月中秋前后,數(shù)次狂風暴雨襲過,海塘卻是巋然不動,擋住了萬鈞海潮,全縣鄉(xiāng)民無不喜笑顏開。楊煥又聽了許適容的建議,在堤里命人沿著海塘一路種植了樹木草皮。他兩個的本意不過是為了加固堤防而已,卻不想經(jīng)年后這里樹木成蔭,綠草一片,每逢春夏之時,竟是成了縣里民眾納涼消暑的勝地了,眾人提起這位楊知縣,無不是豎起指頭夸贊不停。當然此乃后話而已。 算算日子,許適容這幾日便應是臨產(chǎn)在即了。產(chǎn)婆和那些接生的物件早早就備齊了,只等著她發(fā)動了。許適容之前本一直都有些害怕這臨產(chǎn)時刻,此時當真快要生了,倒是平靜了不少,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反倒是那楊煥,這幾日因為早已經(jīng)備妥了接待皇帝祭海的事,只等皇帝攜百官駕臨,所以得了些空,一回來便粘在了她身邊,話也不說,只不住盯著她肚子看,顯得十分緊張的模樣,惹得許適容笑個不停,說不知道人看見了,還以為是他要生小孩了。楊煥被她取笑,這才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只那一臉緊張卻是絲毫未減。晚間里睡覺,一個勁不停地摸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貼著肚皮神神叨叨的。許適容聽了半日,才聽清楚他在說“娃娃啊,出來的時候記著要痛快些,莫要學別人磨磨蹭蹭的。若是不聽爹的話惹了你娘痛,小心你出來爹我揍你屁股!”笑得又是一陣肚痛,哎呦叫個不停。外面孫mama如今早習慣了這兩個的打情罵俏,見怪不怪地躺在那里打著呼嚕睡了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青玉是個好姑娘,俺不忍她這么凄凄慘慘,給她嫁個老公補償下。 下章結局了。 謝謝大家一路支持到了這里。非常感謝~~~ o(n_n)o~ 第八十章 第二日是個爽朗的好天氣,楊煥卻是得了州府里的急馬快報,說皇帝率了文武百官正往青門縣來,命他前去通州府里候駕。楊煥心中掛念許適容即將臨產(chǎn),偏又得了這樣的上命,關了門竟是直跳腳。 許適容見他便似要破口大罵的樣子了,急忙攔住了道:“迎接圣駕才是頭等大事,你自管放心去了。我這里不必記掛。”見他還是一臉不愿,忍不住笑道:“我若當真要生了,你便是守在我床頭也是沒用的。還是快些去辦正事?!?/br> 楊煥被她這般勸說,這才沒奈何整裝待發(fā)去了。只臨行前卻是扯住孫mama千叮囑萬托付的,見孫mama拍著胸脯保證再三了,這才一步三回頭愁腸滿肚地往城西方向去了。 楊煥帶了人一路緊趕著到了通州府,見其余各縣的知縣也早是得了命趕了過來,齊齊匯聚一堂了。在那里等了一日,第二日,終是迎到了圣駕。楊太尉此番并未隨駕,楊煥倒是一眼看到了隨駕百官之中竟有徐進嶸,兩人四目相對,還未來得及表達各自情緒,一下便是錯開來了。仁宗雖下令省去一切繁文縟節(jié),只天子圣駕既到了,通州府里上至林知州陸通判,下至巡檢參軍,哪敢省去禮節(jié),光是儀仗隊伍的馬隊,就以紅黑白三色的馬匹各一百匹作方隊,交錯排列,遠遠望去便似彩云繡錦般,沿路百姓俱是頂禮膜拜,每隔幾里便設有黃頂帷幕供皇帝歇息。好在仁宗與楊煥倒也似是心意相通,一路無停地到了青門縣,此時已是他離開后的第四日了。 楊煥一面陪著圣駕到了海塘立碑之處,一面記掛著嬌娘,趁著初到之時整隊休憩,覷了個空命二寶悄悄回去探下消息,這才屏聲斂氣一臉正色地站在隊伍之中。 “祥瑞”啟出之處早豎了拓印著仁宗親筆所書的高大青色石碑,石碑之后是楊煥早命人根據(jù)宮制所設的祭壇。祭壇高三層,各十二級臺階,正南有登壇的階梯榻道。頂端設了擺滿祭禮器物的桌案。仁宗在祭壇邊上的一個大帷幕里更換了祭服,頭戴二十四旒平天冠,身穿青袞龍服,外罩中衣,腳踏紅履,戴了純玉之佩。到了禮官擇定的吉時,在執(zhí)禮宮人的攙扶下登到祭壇頂端,大聲祝禱,禮畢,群臣山稱萬歲,所發(fā)聲音一時大有地動山搖之勢。 仁宗祭拜完畢,換回了常服。見海塘高大雄偉,遠望去綿延如巨龍蜿蜒,塘外綠草成茵,塘里腳下又恰逢潮漲,浪滔拍岸,一時只覺心曠神怡,開口說要沿著堤岸游走一番?;实奂仁前l(fā)話,下臣哪敢不遵,紛紛慢慢跟在后面,不時贊皇帝的文治武功,福延天下云云。 楊煥被仁宗點了親隨在側,叫后面的百官羨慕不已,跟在仁宗身后一兩步,凝神聽他問話,自己回話,說的都不過是些當初筑塘之時的事情。仁宗長居深宮,聽到的這些都是生平所未聞的,一時興致勃勃,談興大發(fā),楊煥記掛家中嬌娘,暗自叫苦不迭,巴不得皇帝早些敗了興回駕,只面上卻也不敢現(xiàn)出來。 說來也是無巧不成書了,許適容那肚子早不動晚不動的,偏生就在這日的一大清早痛了起來。孫mama沉著指揮眾人,雖整個后衙都忙成了一團,卻是絲毫不亂。不到半日的功夫,辰時末的當口,便聽產(chǎn)房里傳來一陣呱呱之聲,竟是嬰兒墜下了。 門外孫mama屏聲斂氣,待聽得里面產(chǎn)婆喜孜孜嚷著是個小子,一下便合什不住拜天,嘴里念叨著“老夫人有?!?,眼里那淚花竟是都冒了出來,見邊上小雀笑嘻嘻望著自己,神情很是促狹,這才覺著失態(tài),慌忙用袖子抹了下眼,做出伸手欲要打她的樣子,小雀慌忙閃避了去,那笑聲卻是不斷。 許適容痛了半日,產(chǎn)下了兒子,耳邊聽得那幾個產(chǎn)婆不住夸著說她有福,頭胎便是這么順當,兩三個時辰便出來了,不似有些產(chǎn)婦竟是痛了幾夜也是生不下來的。又將用熱水擦抹過包裹了起來的嬰孩抱到了她面前。許適容見嬰孩頭發(fā)濃密漆黑一片,濕濕地貼在額頭上,小鼻頭小眼睛雖都還有些皺著,只瞧著和楊煥卻已是有幾分相似了,又見他那小手緊緊握著,忍不住伸了自己一個指頭過去探了下,小嬰兒竟是一下緊緊抓住了她指頭便要往嘴里送,小嘴不住咂著,心中頓時生出了滿溢的愛憐之意,只覺自己便是再痛個十倍百倍,和這小生命帶給自己的觸動相比,那也是微不足道了。 二寶狠孜孜地趕回了縣衙,已是快正午了。聽得夫人今日一大早發(fā)動,如今已是產(chǎn)下了個男嬰,母子俱是安好,大叫一聲,連口水都未喝,轉身便又翻身上馬往海塘跑去了。待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到了海塘,那里如今早已是重兵攔道,哪里進得去,只得擠在外面聞訊趕來拜覲天顏的眾多百姓之中,從袖袋里摸出預先備好的一條紅布條,拼命朝楊煥的方向揮手。只他那手早就淹沒在人群里了,哪里看得到,只得不住上躥下跳便似猴子般的。 原來楊煥起先已經(jīng)與二寶約好,若是夫人尚未生,他回來就在海塘路口揮綠布條,若是生了都安好,男孩就揮紅布條,女孩就用藍布條,若萬一有什么變故,就揮個青布條,那時便是頂著冒犯天顏的罪他也要先脫開身回去了。 楊煥估摸著來去的功夫也差不多了,便有些魂不守舍起來,頻頻往路口瞧去,遠遠地果然瞧見了人群里那二寶的頭一會高一會低的,上面一根紅艷艷的布條不住揮舞,一下心花怒放,若非旁邊有皇帝鎮(zhèn)著,只差大叫起來翻幾個蜻蜓倒豎以發(fā)泄自己心里的情緒了,只那臉上就難免就有些怪模怪樣起來。 仁宗方興未艾,命身邊隨了過來的幾個才子文臣做了幾篇頌賦,正一一看著,突見身邊楊煥眉飛色舞地,眼睛不住往外面看,自己便也順著瞧了一眼,這才發(fā)覺他眼睛竟是盯著遠處那條甩動的紅布條在轉,心中有些奇怪,便順口問了一聲。楊煥撲通跪了下去道:“不敢隱瞞皇上,實在是這幾日臣的內子臨盆在即,方才臣的家人在外用紅布給傳消息來了,說是生了個兒子!” 仁宗啞然失笑道:“你這兒子來得倒真是時候?!?/br> 楊煥磕了個頭,笑嘻嘻道:“可見皇上乃一代仁君,這才連母腹之中的小兒也知曉挑皇上來的時候出來,好沾些皇上的福澤?!?/br> 仁宗雖知曉他不過是順口拍馬,只聽著心里也是舒坦。楊煥借機道:“皇上才高,可否為我小兒賜個名?也不枉他如此有眼色?!?/br> 仁宗方才正被那幾篇詩賦勾出了些興致,聽楊煥如此一說,欣然點頭,問了他楊家的排字,沉吟片刻道:“這世字乃你楊家排輩下來的,朕也不宜變動,賜個后名為凱吧,盼我大宋軍隊早日平定西北邊陲,凱旋捷報?!?/br> 楊煥念了聲“世凱”,贊道:“皇上起的,果然是個絕妙的好名。臣代我家小兒叩謝皇上賜名之恩。” 邊上群臣見皇帝竟親自為楊煥的初生小兒賜名,俱是艷羨不已,紛紛贊這名字起得好,仁宗自己也是頗覺得意。一眾溢美之聲中,站在人群里的徐進嶸面上雖無大表情,只眼里卻是掩飾不住的黯然之色。 眼見日頭已是過了正午,便下令起駕回了。楊煥雖是恨不得立刻插翅回了縣衙,卻也只得隨了大隊,恭送皇帝御駕出了青門縣境,與百姓們一道山呼萬歲,叩拜送別,直到那浩浩蕩蕩的隊伍消失在視線里,這才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抓過了一匹馬翻身上去,飛快地往縣衙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