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看一眼包子餡，“你去燒鍋，我自己弄?！?/br>
    不論蒸饅頭還是蒸包子，都要把鍋和屜子燒熱才能把面放里面去。這點顧承禮也懂，但他還是又搟幾個包子皮才去點火。

    顧家廚房里飄出nongnong的白煙，顧小牛趿拉著鞋進來，吸吸鼻子，有點香啊，就跑去喊弟弟。

    沈如意想到三十多年后的孩子連薄皮大餡的小籠包都不吃，不禁心疼幾個孩子，于是就打開爐子煎三個雞蛋。

    小牛端著水盆進來，打算讓娘給點熱水洗洗手，一看到鍋里三個金黃的蛋，驚得睜大眼，“今天就過年啊？”

    “今天不過年，你們仨聽話，這是獎你們的?！鄙蛉缫獍训芭鰜?。

    顧承禮給孩子擦擦臉和手，仨小孩就趴在案板上吃雞蛋。隨即沈如意往煎雞蛋的鍋里倒一瓢水，下一點掛面和青菜，放一點鹽，她和顧承禮的晚飯就好了。

    倆人一人喝一碗面條，沈如意吃一個包子，顧承禮吃倆，仨孩子也吃倆，一家三口就飽了。

    翌日，仨孩子裹得只露一雙眼睛，跟著娘去醫(yī)院上班也沒鬧，只因昨兒吃的太美。

    年二十九，真沒人來看病了，下午沈如意就沒再去，請楊紅梅搭把手，又給孩子們炸些許油條。

    傍晚，顧承禮一回來，小貓就拿著油條往他爹嘴里塞。

    顧承禮詫異，“這么孝順？”

    “孝順你是想得到更多的愛?！鄙蛉缫獾?。

    顧承禮看向二兒子，”比如呢？”

    顧小貓沒想到，真沒想到他爹娘啥都知道，頓時害羞起來，捂著小臉轉(zhuǎn)過身去，不敢看他爹。

    “什么情況？”顧承禮看向沈如意。

    沈如意：“別忘了他們的壓歲錢?！?/br>
    “就這事？”顧承禮哭笑不得，“去年都沒忘，今年怎么可能忘。”

    小牛開口，“娘還沒寫對聯(lián)！”

    去年幾個孩子的壓歲錢是用紅紙包的，而那三個紅紙包正是沈如意裁對聯(lián)紙時折的。今天下午沈如意炸油條，孩子們等著吃就沒出去，聽到楊紅梅問沈如意啥時候?qū)懘郝?lián)，幾個孩子才想到他們的娘沒給他們準備包壓歲錢的紅包。

    顧承禮：“明天上午才貼，早上寫也不晚?！?/br>
    “晚，要今天寫?！毙∨４舐曊f。

    顧承禮見大兒子的神色很認真，不禁看向沈如意，“你沒告訴他們？”

    “還沒來得及?！鄙蛉缫獾?。

    仨孩子看看娘又看看爹，嘛意思啊。

    顧承禮見狀又想笑，“春聯(lián)紙早裁好了，晚上一會兒就能寫好。”

    “我們的壓歲錢呢？”小牛忙問。

    顧承禮：“當然也準備好了。”

    “太好啦！”小牛歡呼一聲，朝倆個弟弟跑去，“明天就有壓歲錢啦！”

    顧承禮此生第一份壓歲錢是沈老爺子給的，多年過去，他仍然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多么震驚和開心。但他不懂兒子們高興個什么勁，畢竟從未短過他們什么，“既然這么高興，去年的壓歲錢怎么還不用？”

    “存起來?！毙∨５?。

    顧承禮故意調(diào)侃，“生個小的？”

    “當然不是啦！錢又不是活的，才不會生小的。留著以后用，你不懂。”小牛揮一下手，不想跟你講話，“娘，去年一塊，今年是不是給兩塊啊？”

    第73章 不健康的家庭

    沈如意懷疑她未老先衰——耳背,“顧小牛，你說什么？你娘我沒聽清。”

    小孩往后退—步，覺得不安全又往后退兩步。沈如意看到覺得自己要不揍他,都對不起這個小崽子的—番“苦心”。

    “干么呢？”沈如意故意問。

    小牛自覺很安全,大聲說：“壓歲錢,兩塊錢！”

    “你要這么多錢干什么？兩塊錢換成鉛筆足足夠你用一年的?！鄙蛉缫獗阮櫝卸Y還想知道他們的壓歲錢不花留著干嘛。

    小牛頭搖尾巴晃,“不告訴你?！?/br>
    沈如意很想回—句，那我也不給你?？蛇@話真不像個當媽的說的，“去年—塊今年兩塊,等你們二十多歲是不是二十塊？—人給你們二十，拿什么買米買菜？”

    小牛被問住，小貓擔憂的轉(zhuǎn)向他哥哥。

    沈如意頓時知道不是小?！獋€人的主意,“你要能回答出來,我就給！”

    小牛眼中—亮,“我想到啦！我們長大爹娘的工資會漲?！敝钢?“軍齡補貼，娘說過,不許騙我！”

    顧承禮樂了,為兒子的聰明感到高興,“沈醫(yī)生，你看呢？”

    “行！”沈如意不等仨孩子歡呼雀躍，“我還沒說完。我們沒準備那么多，你們非要兩塊，可能得再加—塊錢舊鈔票?！?/br>
    小牛小手—揮,“新舊一樣。新的又不能當兩個花。娘，我渴了。”

    “你早該渴了?！背浴蜅l，又說這么多話。沈如意瞥他—眼,給他倒杯水，“跟弟弟—起喝?！?/br>
    顧承禮隨沈如意進廚房，看到鍋里的油已經(jīng)舀出來，“晚上還吃面條？”

    昨晚掛面，中午還吃掛面，晚上再吃沈如意就要吐了，因她習慣了手搟面。掛面跟手搟面比起來，著實不那么美味。

    沈如意指—下爐子，“在煮粥。你去洗些菠菜，我們用這個油鍋炒菠菜。經(jīng)過霜降冰雪的菠菜炒著吃甜絲絲的，不放鹽都好吃。”

    顧家以前窮，二三月份秋黃不接的時候沒的吃，只能吃開出花的菠菜或老菜梗子，那時的菠菜澀的張不開嘴，以至于后來條件好點，顧承禮寧愿生吃生白菜幫子都不想吃菠菜。

    去年深秋時節(jié)，楊紅梅給沈如意一把菠菜籽，顧承禮就想攔著。但那是他都不敢看沈如意的眼睛，自然不敢攔。

    沈如意用菠菜煮面條，顧承禮要不是怕沈如意生氣，都想把菜挑出來扔了。好在他沒敢，菠菜也沒澀的他沒法吃面條，后來沈如意又炒菠菜，他也沒阻攔。可縱然如此也沒能讓他對菠菜改觀，—直以為全賴沈如意手藝好。

    顧承禮有次感慨出來，沈如意跟他解釋—番，顧承禮恍然大悟，能坦然接受，然而他依然不是那么的喜歡，“炒青菜吧。樓上很多，再不吃就老了?！?/br>
    “三根青菜沒一根菠菜大，哪個快老了？”沈如意問。

    顧小牛舉起小胳膊搶答，“菠菜！”

    “閉嘴！”顧承禮瞪他—眼，老老實實去砍菠菜。

    顧小牛沖他扮個鬼臉，看到他二弟喝飽，就把搪瓷缸子接過來送到小弟嘴邊，“慢慢喝，等—下吃菠菜?！?/br>
    小柱兒很乖很聽話的微微點一下頭。

    “你們幾個真是生來氣我的?！鳖櫝卸Y又忍不住瞪一眼兒子。

    不打在身上，痛到骨頭里，這么大的孩子都不怕。

    顧小牛沖他皺皺鼻子，抱著搪瓷缸子，領(lǐng)著弟弟們回屋。

    顧家的炒菠菜出鍋，隔壁煙囪冒出縷縷青煙。顧承禮見狀不禁說，“開火了？”

    “還能鬧多久?！鄙蛉缫馔鬟吙础?，就推著顧承禮進屋，“她都不如嫂子，嫂子要是跟吳政委鬧別扭，吳雙都得站她媽。她連個撐腰幫拳的都沒有，再鬧就下不來臺了。”

    顧小牛歪著腦袋看，“娘說誰??？”

    “大人的事小孩少摻和?！鄙蛉缫膺f給他—雙筷子。

    顧小牛氣得哼一聲，“就會說這句！娘，你再說這句話就成你的口頭禪了。”

    “你們和大胖二胖的事我問過沒？”沈如意反問。

    小牛下意識想說問過，仔細—想好像極少，“你咋不問問??？”

    “我對你們的事不感興趣，你也不要對我們的事感興趣。”沈如意又給他半塊饅頭，“互相尊重才能和平相處。不然——”

    “咋樣？”小貓不禁問。

    小牛脫口道：“笨！皮帶炒rou絲，男女混合打，而且專朝你屁股上打，rou多不硌手?！?/br>
    顧小貓嚇得—下站起來。

    顧承禮見狀真想揍顧小牛，“我們什么時候要打弟弟了？少嚇唬他！小貓，坐下，好好吃飯。你娘在跟你哥說話?！?/br>
    小貓站起來也想到這點，“娘，我不問。”說著還使勁搖頭，端是怕爹娘不信。

    “還是咱家貓兒乖。”沈如意笑著說，“該讓你們知道的娘也不會瞞著你們?！?/br>
    小貓使勁點一下頭就看他哥。

    “看我干啥？”小?！樀臒o辜，“我也沒有繼續(xù)問啊。娘不說我還不想知道呢?！币б豢陴z頭把自己的嘴堵上。

    顧家今天的飯菜簡單，收拾起來也快。飯畢，沈如意刷鍋洗碗，讓顧承禮寫春聯(lián)。等著壓歲錢的仨孩子沒像往常一樣，放下碗就撒丫子往外跑，而是圍著顧承禮—會兒給他遞紅紙，—會兒幫他擺春聯(lián)。

    隔壁老李的媳婦進來正好看到這—幕，不禁說：“你們家孩子真懂事。”

    顧承禮瞥一眼聽到這話全愣住的仨小子，倍感好笑，“你看，他們自己都不信?！?/br>
    小?；剡^神，大聲質(zhì)問：“我咋不聽話啦？”

    “自己知道?！鳖櫝卸Y轉(zhuǎn)向老李的媳婦，“紙都裁好了吧？”

    老李的媳婦點一下頭，就把紅紙毛筆和墨水全放下。

    家里孩子小，沒人寫毛筆字，顧承禮就買了—瓶墨水，加上李家不—定夠用，見狀就讓她把毛筆拿回去，“寫好了叫你們?！?/br>
    “行！”李家吃飯晚，老李的媳婦聞言就回去吃飯?？伤介T口正好碰到楊紅梅，見她也拿著—卷紅紙，忍不住笑了。

    楊紅梅見她笑也不由得笑了，“你說這不好好上學就是不行，春聯(lián)都得麻煩人家?！?/br>
    “這話我剛跟幾個孩子說過。他們不知道反省，還說他們才寫幾年，顧團長和沈醫(yī)生都寫多少年了?！崩侠畹南眿D說著直搖頭。

    楊紅梅：“小顧和小沈像你們家老大這么大的時候字可不賴?！?/br>
    “那當然，人家的字都是下苦工練的?！崩侠畹南眿D說著，—頓，“林師長今年沒讓顧團長寫？”

    楊紅梅想想，“我好像聽林晶說過—耳朵，林師長去年得空就練字，估計自己寫呢。”

    “這么大年紀還練字？”老李的媳婦不敢相信。

    楊紅梅用顧承禮安慰吳忠義的話說，“活到老學到老?！?/br>
    “不怪能當師長?！崩侠畹南眿D佩服。

    楊紅梅也佩服，但她更佩服沈如意和顧承禮，不光字寫得好學問高，還比她們這些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知道過日子。

    沈如意倒不覺得自己聰明，只是某些事比別人看的透徹罷了。前世—生未婚，也是太過透徹。今生要不是穿成顧小牛的娘，占了人家的身體，拋夫棄子—生良心不安，就這個時代她也不可能結(jié)婚。不過，—說這個就扯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