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瑤放下書，托腮笑問：“喝了多少？”

    楚毅如實(shí)回道：“不少?！?/br>
    他為避嫌，平日往來應(yīng)酬不多，所以但凡露面一次，總有人不停來找他喝酒。

    今日他走時其實(shí)宴席還未散，為了趕回來見蘇錦瑤，他來者不拒喝了好幾輪，最后靠著裝醉才得以脫身。

    蘇錦瑤對他招了招手，勾動的手指輕易便讓楚毅丟了魂兒，從昏暗光線中一步步挪到床邊。

    他下意識想把那幾根白玉般的手指握到自己手里，纖細(xì)玉指卻輕輕一抬，勾住他的衣襟，把他往下一拉。

    “我嘗嘗?！?/br>
    床頭燭火顫動，燭心發(fā)出一聲輕響，爆出一朵火花。

    楚毅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火花炸開，再也不克制自己的念頭。

    新?lián)Q的衣裳滑落到腳踏上，他喘息間記起蘇錦瑤現(xiàn)在不想要孩子，每次事后都要喝避子湯。

    那避子湯是太醫(yī)開的，雖然太醫(yī)說隔三差五喝一次不打緊，但是藥三分毒，楚毅還是不想總讓蘇錦瑤喝這東西。

    他強(qiáng)忍著心中欲念及時離身，手指還緊緊跟蘇錦瑤交握在一起，顫抖著去吻她的唇。

    蘇錦瑤懸在云端，那令人迷蒙的云霧卻驟然散去，讓她跌落下來。

    她蹙了蹙眉，低頭看了一眼：“你作甚？”

    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悅。

    楚毅忙解釋：“我……這樣的話，小姐就不用喝避子湯了?！?/br>
    蘇錦瑤卻并未因他這句解釋而展顏，不耐地伸手將他推開，道：“敗興。”

    說著坐起身，隨手扯過他一件衣裳把身上擦了擦，抬腳往凈房走去，獨(dú)留楚毅一人縮在床上，滿臉懊惱。

    第37章 雪人61%   故人相逢

    周姵妍從東裕街離開后就直接回了娘家, 抱著母親就是一通哭訴。

    劉氏溫聲安撫著她，一旁的周父卻沒什么好臉色，斥道：“我一再叮囑你不要跟那蘇氏沖突, 你怎么就是聽不進(jìn)去！”

    周姵妍委屈地從母親懷中起身：“我怎么沒聽進(jìn)去？為了避著她, 我最近連出門都小心翼翼的，專門挑她不在外面的時候出去?！?/br>
    “今兒個不也是聽說她在茗芳苑里沒出來, 所以我才出去逛了逛，哪想到她又忽然出來了呢！”

    周劍熙見她竟還頂嘴, 更不高興了。

    “那你見了她不會躲開嗎？撞了楚子昭你給他道個歉趕緊離開不就是了？為何要跟他們吵起來？道個歉是能要了命嗎？”

    周姵妍一癟嘴：“反正咱們家跟他們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為什么還要我處處忍讓？傳到康家耳朵里, 還以為咱們跟他們不是一條心, 想往楚將軍那邊靠呢！”

    劉氏一聽這話，不等周劍熙開口就先抓住了周姵妍的手, 用力握了握，給她使了個眼色，小聲道：“妍妍, 住口！”

    可這話已經(jīng)惹惱了周劍熙，他指著周姵妍, 臉色鐵青地道：“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因?yàn)槟? 我們周家如今又怎會如此被動！”

    改朝換代, 權(quán)力更迭, 這對他們這些前朝舊臣來說的確是一場危機(jī)。

    但危機(jī)中除了危險(xiǎn), 還有“機(jī)會”。

    如今雖然有人堅(jiān)持要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逼弘安帝讓步。但也有人愿意退讓, 換來弘安帝的青眼和未來長遠(yuǎn)的發(fā)展。

    再退一步說，哪怕只是換個身家平安，也是有人愿意的。

    周劍熙官任吏部侍郎, 是吏部尚書康士卓的下屬，也是康士卓的親家。周姵妍嫁的就是康家嫡長子康泉。

    弘安帝如今有意往吏部和戶部安插人手，將這兩個至關(guān)重要的地方收攏到自己手里，率先盯上的自然是尚書和侍郎這樣關(guān)鍵的位置。

    這就意味著康士卓和周劍熙的地位都受到了威脅。

    康士卓不愿放權(quán)，所以帶頭鬧事，想逼弘安帝退讓，保全自己的地位。

    周劍熙作為他的下屬和親家，是他第一個拉攏的人，要他和自己一起給弘安帝施壓，讓弘安帝放棄對吏部插手。

    但吏部一尚書兩侍郎，另一位侍郎本也是前朝舊臣，只是年事已高，在弘安帝剛?cè)刖r就主動提出了辭官，這個位置順理成章的就被弘安帝安排了自己人。

    依著弘安帝的性子，不會把事做絕，將三個要職都換成自己人，少說也會留一個前朝人裝點(diǎn)門面，以示公允。

    康士卓鬧得厲害，周劍熙若是按兵不動，其實(shí)很可能會被留下。

    哪怕他跟康家是親家，只要保持中立撇清關(guān)系，權(quán)當(dāng)沒有周姵妍這個女兒，周家如今的一切就都能穩(wěn)住了。

    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要他態(tài)度明確，想必弘安帝也不會為了一個出嫁女為難他。

    周劍熙起初是這么想的，也確實(shí)有心這么做。

    可周姵妍卻在這時支支吾吾地跟他說，她年少時曾經(jīng)打過楚毅。

    那樁往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當(dāng)初周姵妍回家和父母告狀時，只說是蘇錦瑤的下人撞了自己，她教訓(xùn)了那下人幾句，蘇錦瑤不樂意聽，覺得是下了她的面子，就動手打了她。

    但蘇錦瑤對此矢口否認(rèn)，說是周姵妍因宴席上輸給她心生嫉恨，先對她動了手，所以她才還手。

    兩個孩子各執(zhí)一詞，當(dāng)時在場除了他們各自的下人又沒旁人，這件事自然也就無從計(jì)較，最終歸結(jié)于孩子之間的打鬧，誰也沒有再去追究。

    這事都過了這么多年了，周劍熙和劉氏早已經(jīng)忘了，卻在這時驟然得知真相。

    周劍熙當(dāng)時險(xiǎn)些被她氣暈過去，當(dāng)場就要發(fā)作，是被劉氏給攔了下來，周姵妍才免了一頓打。

    但也因?yàn)檫@件事，周劍熙想作壁上觀是不可能了。

    他原本就擔(dān)心楚毅會因?yàn)橹軍冲暧讜r招惹過蘇錦瑤而遷怒他們周家，但又覺得這是女人家的事，賠個不是也就是了，楚毅應(yīng)該不至于為了這個就在官場上為難他。

    可周姵妍不僅是得罪過蘇錦瑤，竟還打過楚毅！

    蘇常安是楚毅未來的岳丈，尚且因?yàn)槎嗄昵霸鴮Τ銊舆^手而心有余悸，日日膽戰(zhàn)心驚，都不敢跟他面對面說話。何況是周家這種跟楚毅本就八竿子打不著，還曾因?yàn)樽约遗畠号c蘇錦瑤結(jié)怨的人家呢？

    周劍熙覺得楚毅必不可能忘了過去的屈辱，放過周家，便索性和康家抱成一團(tuán)，企圖以此穩(wěn)固如今的地位。

    但他私心里還是不想跟弘安帝鬧得太僵，尤其是平邑公主死后。

    所以他最近有所收斂，希望能給自己留條退路。

    可周姵妍今日卻又因?yàn)橹ヂ榇蟮氖抡腥橇颂K錦瑤和楚毅，末了竟還有臉回娘家哭訴！

    周劍熙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回康家去！以后沒事不要回來！”

    周姵妍回娘家告狀不成，還被趕了出來，更委屈了。

    她哭著回了周家，將今日之事跟自己的丈夫說了?？等犃藚s也沒給她什么好臉色，沉著臉起身就要離開。

    周姵妍今日四處碰壁，氣地站起身，口不擇言。

    “康泉！你給我站??！你是不是還喜歡那姓蘇的？是不是她現(xiàn)在回來了，你就又惦記上了？”

    康泉差點(diǎn)被門檻絆個跟頭，回頭怒視她一眼，唇縫里擠出一句“無知蠢婦”，便甩袖離去了。

    …………………………

    外面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著雪花，楚毅站在廊下，看著被皚皚白雪覆蓋的京城。

    這估摸著是今冬最后一場雪了，下的不算小，站在這里看去，外面白茫茫一片。

    楚煊跟他說話，見他半晌沒反應(yīng)，嘶了一聲：“怎么？叫你來跟我賞雪，你就這么不樂意？”

    前朝末帝奢靡，曾在宮中建一座拂云塔。

    楚煊今日難得清閑，想來塔上看看雪景，就叫上了楚毅。

    誰知楚毅卻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宮人輕輕碰了楚毅一下，提醒他回神，他這才趕忙轉(zhuǎn)頭：“陛下說什么？”

    楚煊哂笑，問：“你是不是又想你家那位大小姐呢？連朕說話都沒聽見。”

    楚毅低頭，沒有反駁，等于是變相的承認(rèn)了。

    楚煊很是無奈：“你現(xiàn)在就跟她住隔壁，每日都能見到，這還不夠？還要天天惦記著？”

    從前蘇大小姐在歸元山上的時候他就一天到晚惦記著，一顆心恨不能直接飛到歸元山上去。

    如今兩人就住隔壁，想見就能見，犯得著還這樣時時刻刻記掛著嗎？

    楚毅皺著眉，小聲嘟囔：“我惹小姐生氣了，不知該怎么讓她高興?！?/br>
    那晚他自作主張退了出來，小姐說了句敗興就去凈房了。

    后來小姐雖然沒再說什么，但床上也沒給他留位置了，他又睡回了腳踏上。

    楚毅起初本以為那天能抱著蘇錦瑤過夜的，結(jié)果……

    他悔不當(dāng)初，但已經(jīng)晚了，這幾日都在想著怎么才能哄蘇錦瑤開心。

    其實(shí)蘇錦瑤并沒有對他發(fā)脾氣，也沒有趕他走，只是經(jīng)過那晚，不再讓他親近了而已。

    說是既然他不想讓她喝避子湯，那索性就不做那檔子事了，這樣既不會有孩子，也不用擔(dān)心湯藥傷身體。

    楚毅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這幾日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能碰著，快憋壞了。

    楚煊聞言失笑：“你怎么惹她生氣了？”

    這等私密事，楚毅自是不方便說。

    他支吾著沒回答，轉(zhuǎn)而湊近楚煊小聲問：“陛下，宮里的娘娘們?nèi)羰遣桓吲d了，您……會哄他們嗎？怎么哄??？”

    后宮有幾位妃嬪是潛邸時就跟在楚煊身邊的，皇后吳氏更是陪楚煊度過了最苦的一段日子。兩人說得上青梅竹馬，感情格外深厚一些。

    大楚老臣對此都有所了解，但也沒誰敢當(dāng)面跟楚煊說這些。

    也就楚毅膽子大，什么話都敢跟他說。

    楚煊覺得他這樣子怪有意思的，看了看兩旁，見宮人和侍衛(wèi)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這才同樣小聲回道：“就……賞賜些東西唄，不然還能怎么哄？”

    他是皇帝，后宮妃嬪們都想著法兒的討好他，哪里用得著他去哄？

    偶爾有誰拿捏著尺寸鬧個小脾氣，也就是小打小鬧，男女間的情/趣罷了，誰敢真的跟他生氣？

    這方法對楚毅來說根本不管用，他撇了撇嘴，悶聲道：“大小姐什么都不缺?！?/br>
    他以前不知道秦氏帶到蘇家的嫁妝到底有多少，那日跟蘇錦瑤一起去了趟東裕街，才知道整條街竟然都是她的，這還只是她嫁妝中的一部分！

    楚毅攢了這么些年的銀子，自以為自己已經(jīng)頂有錢了，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在蘇錦瑤面前也不過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

    蘇錦瑤想要的一切都能自己買，宅子，車馬，金銀首飾，古玩字畫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