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淡梅不過半月未見徐進嶸,只此時驟然見到,竟似有了長別重逢的恍惚之感,尚未回過神來,那徐進嶸便已是一步搶了上來,長臂一伸便將她撈進了自己懷里,一張臉便已是蹭向了她臉,笑嘻嘻道:“許久未曾見我娘子了,想煞人了?!?/br> 淡梅見他那張不曉得幾日未曾刮胡的臉要往自己面上蹭來,且又聞到他身上一股汗酸之味,半身衣裳都被雨水打濕了,急忙伸手擋住了,自己已是朝外面喊喜慶去備沐浴之水了。 徐進嶸方才推門而入,見她只著一襲薄薄的翠綠春衫,秀發(fā)松松綰成個鴉髻,露出了半截潔白的頸項,半月未見,一時念起,這才摟住了玩笑幾句的,見她伸手擋住了自己的嘴,便順勢捉住親了下,這才訕笑著道:“確實是連著幾日未曾換洗過了,自己都聞到味。這就去洗了。”嘴里說著,那手卻是扯著她的手不放。 淡梅曉得他意思,是要叫自己過去一道伺候了。見他不聲不響地突然回來,心中也是有些歡喜,當下也沒推拒,被他牽著一道到了隔壁的浴房里去了。待他這一番澡洗下來,連自個也是春衫半褪,濕漉漉地便似打過一場水仗了。 兩人回了臥房,各自換了松爽的里衣,并頭倒在了錦帳里,徐進嶸摟住了她親了下,聞了聞她頸窩里散出的香氣,這才伸了個懶腰嘆道:“連著睡了半個月的船,今日才曉得家中這床榻的好?!?/br> 淡梅聽他提起了話頭,忍不住便問道:“水賊可打好了?” 徐進嶸側頭看她一眼,搖頭道:“沒想得容易。如今圍了那水寨十來日了,確實遇到了些難處?!?/br> 淡梅聽他這般說,翻身臥了起來仔細看去,見他說話口氣雖還輕松,只眉間卻隱隱帶了絲凝重之色。本想再問下詳情的,轉念一想,此時男人大多不屑與妻子講論公事,徐進嶸只怕也是如此,便伸手輕撫了下他眉頭,微微笑道:“既回來了,就不要多想,好生歇息一晚吧。豈不聞明日又是新朝?不定到了明日,昨日的諸多愁煩就尋到路子自解了去呢?!?/br> 徐進嶸見她笑語婉轉,自己也是呵呵一笑,想了下,便開口簡略說了幾句戰(zhàn)況。 原來他初到任上,當先第一件事便是要拿這烏瑯水寨開刀。州府里的官吏們明面上不說,只私下交好的,相互言談起此事,難免就有些微詞,道他只想著新官上任三把火,卻不曉得這火頭不是那么好燒。一些人更是存了冷眼看熱鬧的心思,心道若是最后與從前的幾任知州一樣,鬧了個灰頭土臉的收場,那時才叫好看。 巡檢姓方,本是掌訓州邑治甲兵巡、擒捕盜賊事務的,曉得烏瑯水寨的厲害,本就懶洋洋提不起勁,待曉得自己被命為左右官,心里叫苦不迭,面上雖未顯出來,只遇事都是能推則推,想著萬一以后敗了朝廷問罪,自己罪責也可小些。那趙通判亦是有些躲閃,奔走不力。 徐進嶸冷眼瞧著這一干人,自己早有打算。原來他等著朝廷下令的這段時日里,已是做了周密部署,也早命兵甲上船訓練,自己亦是時常親自上船巡視,激勵士卒。士卒們見這徐知州不似從前那些個大人的樣子,只曉得指手畫腳,喜他親民厚待,且被許了諾,言若是剿了水寨,滅了賊首,必定論功行賞,哪里還會含糊,自然賣力訓練,只等著滅了水賊后邀功請賞光宗耀祖了。便是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漁民,曉得這回官府竟是要動真格的了,自然群情激動,官兵訓練之時,送來米面魚蝦的絡繹不絕,更有熟識路徑的自告奮勇要到時領路。如此上下一心,徐進嶸又身先士卒,指揮得力,起頭那幾場遭遇戰(zhàn),打得烏瑯水寨的水賊們措手不及,折損大半。 那烏瑯縱橫淮南路的水路多年,養(yǎng)成了自恃甚高的性子。雖從從前柴正水寨處投奔過來的嘍啰處聽聞過這新任知州的名頭,曉得他便是剿了柴正的人,也未放心上,覺著不過是柴正無用。去歲年底奉了秘令謀算他那官印之事,最后雖也敗北,連暗中派出的人都未回來,只也不服氣,只道他運道好。正好趁此番對方送上了門,好好給點顏色瞧瞧,叫他曉得自己厲害,往后收斂著些。不想幾番遭遇下來,竟沒一次能討得好處,哪里還肯再碰硬,便帶了殘余縮回了水寨之中,閉門不出。 那烏瑯經營了水寨多年,守得極是牢靠,且占據了地形,真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徐進嶸命人攻了數(shù)次,卻都被對方居高砸滾木潑火油給攔住了,非但攻不進,反倒折了些人,只得暫時退了下來,只命人圍住了,俟他潛下山再合圍夾攻。 “我如今唯一頭痛的便是那烏瑯山地域甚廣,監(jiān)視不利。聽探子云,他那寨子里竟有不下數(shù)十條的密道,或通往湖心,或通往山下。那烏瑯極其狡猾,時常派人到各出口刺探情況。我若派人死死守住通道出口,他必定不肯出來,縮在寨子里,即便再過個一年半載的也不會餓死,我卻不想等這般長久。只我若派人遠遠守著,白日里還好,尚能勉強盯著,唯恐他趁了夜色悄悄潛下來,我還渾然未覺,故而如今有些左右為難?!?/br> 淡梅未料他竟會主動跟自己說這些,想了下,遲疑著問道:“你那些屬官如今都怎樣了?” 徐進嶸哼了聲道:“你還記著我們去歲年底剛出京城在大具縣的遭遇嗎?那烏瑯竟然縱橫淮南水路多年都安然無事,且有如此大的膽子去動我的官印,背后必定是和官場的人相勾的。我去打烏瑯,一來是為你報仇,二來為民除害,三則也是要引出背后打我主意的人?!?/br> 淡梅聽完,仔細回味了下,果然覺得是個問題。他方才雖沒提,只不用說,想必如今壓力也是有些的。若是遲遲未能剿滅賊首,州府里的一干屬官明面上雖不敢怎樣,背地里怎么活動卻是不曉得了,不定還把腦筋動到淮南路上,甚至到京城了。只恨此時沒有后世的夜視望遠鏡,否則每個出口處都遠遠地架上一尊,對方便是插了翅膀也飛不成。 該當如何,即便是在夜里,也能遠遠便曉得對方從哪條道上潛出來呢? 淡梅冥思了片刻,突地心念一動,隱約想起了個從前聽過的典故,正待再細想想,不想徐進嶸見她沉吟不語,還道她聽了覺著沒趣,便伸手摟住了她笑道:“怪我話多了,跟你說這些,連我自個都覺著沒趣。你莫多想了,你方才說得甚是,過了今日,明日不定就有好法子了,前次打那柴正都費了三四個月的功夫,如今才一個月,急什么。我好容易回來一趟,真當不好辜負了這般大好夜晚?!?/br> 五十六章 那徐進嶸說著,已是翻了個身將她壓住,不由分說低頭便要親嘴。 淡梅聽他呼吸之聲中慢慢帶了絲急促,怕再不說便不知要被糾纏到幾時了,急忙伸手擋住了,開口道:“我有個想法,你聽下成不成……” “唔……,往常都是我有想法只見你推三阻四的,半月未見,你竟自己有了想法?甚好。只要你想,我總會如了你愿便是……” 淡梅見他低頭,眼睛只盯著自己脖頸之下,一邊隨口應著,一邊已是往下褪她衣裳,竟是把她這話聽偏了去,一時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伸手把他臉端高了些與自己對視,這才道:“你腦子想哪里去了?我說的是你方才提到的打水賊的的事。” 徐進嶸眉頭一挑,伸手摸了把她臉,笑嘻嘻道:“哦?我娘子竟也對打水賊有想法?說來聽聽?!?/br> 他顯見是不信,故而連說話口氣都還和方才一般無二。淡梅倒也未有不快,畢竟只是自己靈光一閃想到的,行不行還真沒底。于是拂開了他還摸自己臉的手,正色道:“你可聽說過兩軍交戰(zhàn)之時,路上泥盒里飛出鴿子?” 徐進嶸見她神色嚴肅,瞧了倒覺著有趣,也想聽聽她到底能說出什么,便歇了調笑的心思,搖頭道:“未曾?!?/br> 淡梅見他不知,便隱去了作戰(zhàn)雙方的名頭,只是道:“我從前在古書上偶然讀了個典故,倒也有趣,故而記住了。說古時南北兩國交戰(zhàn)于邊境,那北人堪察地形,曉得了一個伏擊的絕佳之地,只附近并無適合遁形埋伏之處,便預先在路上放置了許多只在四角留了氣孔的封閉泥盒子,然后佯敗,將南兵將引入伏擊之地。南人見了路邊泥盒,大惑不解,且聽里面似有躍動之聲,那將軍便命士兵拍開泥盒,裝在里面的群鴿便一驚沖天而飛。于是北人便曉得南人正經過此處,得到了伏擊的信號,萬千伏兵從預先埋伏的各處一起涌了過來,將南人壓在谷底,此役南人大敗,北人獲了全勝……” 徐進嶸起先還有些漫不經心的,手也是在她身上不大老實,待聽到最后,手掌已是猛地一拍床榻,倒是嚇了淡梅一跳,只聽他贊道:“妙?。~C奇之心,人皆有之。路上見了這般的東西,誰人又能忍得住不去拍開看個究竟?便是懷疑,也不過懷疑里面是些暗箭弩簇之類的機關,只道小心防備了便是,哪里會想到竟是傳訊的飛鴿,真當是想攔也攔不住了……” 徐進嶸說到一半,突然閉口不語,只是凝望了淡梅片刻,見她面帶笑容地望著自己不語,猛地圓睜了雙眼,一下已是從她身上跳著坐了起來。 “我曉得了!你的意思便是在那烏瑯可能潛逃的路口都放上這種關了信鴿的泥盒,然后引誘他出來。只要他和你這典故里的南人一般,禁不住好奇拍開了泥盒,那時便一切都好辦了。妙,太妙了!” 徐進嶸嘴里說著妙,已是飛快地卷了帳子便翻身下榻,匆忙穿起了衣裳。 淡梅急忙跟著坐了起來,伸手掀開了帳子,看著不解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徐進嶸三兩下便穿好了衣裳,見她帳子里探出個頭來,便道:“你自管睡吧。我要立時趕回大營里去好生謀劃下?!?/br> 淡梅這才恍然,見他竟也是個說風便是雨的性子,回來連被窩都未捂熱便又要走了,沒奈何只得道:“外面還下著雨,方才見你回來半身都濕透了,回去路上小心著些,在那里吃飯睡覺的也都要顧好自己,莫一忙起來就不知道停歇?!?/br> 徐進嶸本已是到門口了,聽她這般吩咐自己,站住了腳回頭看了她一眼,幾步走了回來,按了她躺回去,扯了春被給蓋到了她脖頸,這才笑道:“我曉得了。你如今都還在長身子,我不在家時你也要多吃多喝著些,莫等我回來覺著瘦了一圈,那時就有你好看了。”說著俯身往她額頭匆匆親了下,已是大步離去了。 淡梅聽他腳步聲便和來時一般,噔噔地下樓去了,忍不住下了榻,趿了繡鞋到了窗前,稍稍推開支摘窗往外看去,見外面一片漆黑,雨聲仍是淅瀝,雨絲絞纏在一起。樓下庭院里徐進嶸正站在廊子上,對著身后打了燈籠照他出來的喜慶在說著什么,隱約又瞧見他似是抬頭朝自己這里望過來了,便悄悄合下了窗。 淡梅回了榻上,腦中反復想著方才自己跟他說的那個故事。雖聽著不錯,只事情都是有諸多變數(shù)的,未到最后一刻,便不曉得到底會如何,心里一下又覺著沒底了,一時半刻地哪里能睡著。 她方才說的這泥盒飛鴿之事,實則那南人便是宋朝的大將任福,北人則是西夏元昊了。淡梅從前的祖父是個歷史老師,又喜好養(yǎng)鴿,對鴿的各種掌故軼事也是如數(shù)家珍,在淡梅面前提得最多的便是這場戰(zhàn)事。時常感嘆后人在修史時過于重視中原文化,怠慢了元昊這位雄才大略又窮兵黷武的少數(shù)民族政治家和軍事家,這才導致這場用信鴿做信號彈的奇襲之戰(zhàn)幾乎未被載入正史,只偶見于史書的夾縫之中。 淡梅雖曉得此時朝廷與西夏元昊已是交戰(zhàn)數(shù)年仍無果,只這場利用鴿子而誘擊宋軍的戰(zhàn)事到底有無發(fā)生過,卻是絲毫不知,故而方才開口之前才小心試探了下??此麡幼樱谷宦勊绰?,那便應該尚未發(fā)生過了,否則這么大的事情,朝野之中怎可能全無聲息? 這一夜,春雨一直淅淅瀝瀝,淡梅前半夜里想著徐進嶸打水賊的事情,后半夜里想著自己園里的牡丹。這淮南地氣候不比京畿,春日雨水要多些,唯恐泥地吃水過多導致爛根,這一夜竟都沒睡好。第二日大早起來,第一件事便是去檢看牡丹園里的泥地,叫人挖溝引水,忙了大半日,又尋思著不如再搭個雨棚,逢晴好揭了,遇這般天色便蓋上,倒也可以減輕些排水問題。越想越覺著有理,便又和喜慶一道籌劃了起來,如此日子倒也過得飛快,離前次徐進嶸離開又已是過了十來日。 這十來日里,姜瑞雖都在徐進嶸身邊,只偶爾也會回來給他夫妻二人傳遞個信。前些日里,淡梅便得了封徐進嶸的手書,洋洋灑灑的一頁閑話過后,最后只提了句諸事俱備,如今只等著撒網捕魚了。此后便再沒消息,也未再見姜瑞回來。淡梅雖知道徐進嶸是個謹小細微的人,只這般空等了多日,慢慢地便也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唯恐出自自己口中的那主意最后失敗了去,到了后幾日,連花園都沒心思打理了。好幾次夜間聽到樓梯上起了腳步聲,雖明知不像,只心里竟也都隱隱盼著是自己聽錯了,真當是他勝利歸來了。 三月底了。這日晚間不過戌時中,喜慶便送了碗宵夜過來,見淡梅懶洋洋地只撥弄了幾下調羹便放下了,忍不住笑道:“夫人和大人真當是恩愛非常,羨煞旁人。大人前次離去之時,就特意叮囑過婢子,務必要小心伺候夫人,飯食不能少了一頓。如今見夫人卻茶飯不思的,莫不是在想大人?” 喜慶為人穩(wěn)重,雖如今處得極熟了,平日也甚少這般開口打趣的。此時想必是見自己有些心神不定,這才拿話來寬慰的,想了下,便笑問道:“喜慶,你覺著你家大人此番會順利打下水賊寨子嗎?” “自然?!?/br> 喜慶連想都未想,便接口道。見淡梅揚眉看著自己,這才又笑著解釋道:“婢子跟隨了老夫人多年,親眼見著大人從青門縣一步步出去到了京城,如今又到了這里。從來都是穩(wěn)穩(wěn)妥妥,絕無閃失的。他若是有辦不成的事,只怕這世上也就沒有旁人能辦成了。所以如今這回,自然也會和從前一般順順當當?!?/br> 那徐進嶸在喜慶眼里竟成了個高大全的舉世無雙之人,這倒叫淡梅有些驚訝。心道若是自己對他有喜慶對他的一半的信心,大約也就不會像如今這般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了,便笑道:“借你吉言,順當便好。” “夫人快把宵夜吃了,昨夜就沒吃,今日再不吃,大人回來曉得了,只怕要給我吃排頭了。” 喜慶說著,笑瞇瞇把那碗粉花香圓推到了淡梅面前。 淡梅笑了下,拿了調羹正要吃,突見小丫頭長兒推門而入,面上帶了笑,上氣不接下氣道:“夫人,喜慶jiejie,大人和姜護衛(wèi)一行人的都回來啦,如今正在外堂衙門和州府里的一幫子官員在議事呢,聽說是打了勝仗了!” 此話一出,淡梅啪一下便放下了調羹,幾個香圓都被漾出了碗口,滾到了桌上,站了起來便想出往樓下去了。一抬頭,見邊上喜慶和門邊的長兒都那樣望著自己,這才頓悟過來自己有些失態(tài)了,慢慢又坐了回去,伸手重新拿了調羹,舀了一勺圓子放進嘴里咽下了,這才抬頭道:“他們既然剛回來,想必路上也沒好生用過飯,去吩咐廚下重新準備些飯食,免得餓著了?!?/br> 喜慶忍住了笑,脆生生應了一聲,和長兒一道離去。 屋子里只剩淡梅一個了,只她此時哪里還有心思去吃什么圓子,先便握了燭火到梳妝臺前匆匆打量了下鏡中的自己,見綠鬢如云,眼波溶溶的,并無什么不妥,只也特意去換了件從未穿過的嬌黃春衫,理了下鬢發(fā),自己在屋里來回走了兩圈,又想起方才忘了吩咐給備沐浴用的水,正要出去親自去找人準備,卻聽外面樓梯上又起了上來的重重腳步聲,這回卻是貨真價實的了,沒來由地竟是心里一陣狂跳,大口呼吸了幾下勉強按捺住了,這才轉頭看向門口方向,果然便見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徐進嶸已是大步進來了。 淡梅面上露出了淺笑,正欲迎上前去,不料已是被他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摟住了腰肢,低頭便重重“叭”地親了下,嘴里這才道:“親親小心肝,虧了你出的好主意,你官人我回來了。” 淡梅抬頭,見他面上胡子拉碴的,雖猶帶了些塵土之色,看著自己的一雙眼睛卻是閃閃發(fā)亮,顯得極其興奮,心里也是一下被感染了,多日的不安一掃而光。只聽到他那一聲叫人rou麻至死的“親親小心肝”,仍是有些臊紅了臉,不敢看他眼睛,只垂了眼皮低聲道:“你不是在前衙與人議事么,怎的這么快便回了后院?” “如今我得勝剛回,他們便已是齊齊到了衙門候著,從前里干什么去了?懶得和他們應對,叫都散了,有事明日再議不遲。我心里都想著你呢,恨不能早點過來?!?/br> 徐進嶸說著,已是一把抱起了淡梅,哈哈大笑了起來,顯見是心情極好。 作者有話要說:1.關于泥盒飛鴿,歷史上是發(fā)生在1041年,宋夏戰(zhàn)爭進入第三年的時候的事情。我在女法醫(yī)那個文里出于劇情需要,曾經特意說明過,把宋夏戰(zhàn)爭提早了幾年,按照那個文的時間下來,這里這個事情還沒發(fā)生,所以無視史實了,就當還沒發(fā)生…… 2.明天請假停更一天。 (^o^)/ 五十七章 便如前次一般,淡梅自是陪著徐進嶸從頭到腳洗卻了一身風塵,待他沐浴之時,便也從他口中聽得了這剛過去的半個月里所發(fā)生過的諸多事情。 原來徐進嶸自被泥盒飛鴿之事點醒,匆匆回了大營之后,與幾個心腹秘密商議,第二日便派人去定制了諸多泥盒,且為引人注目,還將泥盒外面漆涂成亮閃閃的銀色。買來的鴿子亦是隨身纏帶了鴿哨,若是群鴿齊飛,鴿哨立時大鳴,夜間傳音效果極佳。待諸事齊備之后,便下令撤了包圍,明里是調回水營之中,暗里卻選派了勇猛善戰(zhàn)的士卒遠遠埋伏在了諸多路口。 這番舉動做得都極是隱秘,連淮楚滿衙的官員亦都是被蒙在了鼓里,還道徐知州終是和前幾任一般,知難而退了。 烏瑯聽得探子回報,又暗中得了秘遞的消息,曉得包圍了自己多日的官軍已是撤離,觀望了幾日,見水寨附近果然未再有異常,漁民照舊駕舟泛于湖面捕魚,心中這才略微松了口氣。因他前幾次與官軍交戰(zhàn),竟沒一次得利,自己反倒損失慘重,原本近千之數(shù)的手下也折損得只剩如今不到一百之眾,對那徐進嶸亦是十分忌憚。此時曉得他雖撤了包圍,生怕過些時日又圍了過來,此地是萬萬不能久留了。心中便盤算著棄了這烏瑯水寨,悄悄潛逃出去到自己從前暗中經營的另一據點,待恢復了元氣之后再另作打算。 那烏瑯是個極其狡猾之人,又按捺了幾日,怕人多行路之時不便,選了個暗夜,撇下一干殘余之眾,只悄悄帶了自己的七八個心腹從條預先謀好的路出了寨子。待順利到了路口,卻瞧見地上幾個大箱子,淡淡月光映照之下,只見銀光閃閃的,甚是招眼。那烏瑯還未想妥該當如何,當先的幾個都是平日劫掠慣了的,見了這般精致的幾個箱子,哪里還忍得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提刀紛紛砍了下去,箱子立時破裂碎掉,從里面撲棱棱飛出了一大群烏壓壓的東西,這才辨識清竟然是幾十只帶了鴿哨的飛鴿,齊齊振翅升空,發(fā)出的鴿哨之音在這般萬籟俱寂的夜間,極是刺耳響亮。 烏瑯呆愣了片刻,這才突然意識到中計,竟是自己將行蹤這般活生生暴露了出來,又氣又急,待要逃竄,卻是已經晚了,只見路口前方和左右兩側都已是殺生四起,黑壓壓早預先埋伏好的官兵已是手執(zhí)火杖沖了過來,慌亂之中雖四下逃竄,只也成了甕中捉鱉之勢,哪里還逃得走,沒片刻便都束手就擒了??尚δ撬锏臍堄嘀娭钡降诙找辉绻佘姽サ搅苏冢@才曉得昨夜那烏瑯已是棄寨私逃,反被官軍活捉的消息了,哪里還會頑抗,一下便拋了刀甲,開了寨門投誠了,至此這群在淮南水路上橫行了多年的江洋大盜終是連老窩被一道端掉了。 淡梅聽得是驚心不已,便覺在聽說書,還待要再多問些,那徐進嶸卻瞧著有些心不在焉了,隨口應了幾句抱她回了臥房,待一進去,便立時關了門上榻。 許是月余未曾有過親熱了,徐進嶸撫過身邊人堪比溫玉膩膏的一身肌膚,又用唇舌逗弄了那兩團瑩軟瓊繆片刻,竟如醉飲般豪興大發(fā),這夜錦帳里自如春潮帶雨,無限風情,一片春嬌畫不成了。待得燭盡香消,已過夜半時分了,淡梅倦極,終是臥他身側沉沉睡去。 那徐進嶸此時卻仍是了無睡意,耳邊忽而憶起圍捉烏瑯之時官兵發(fā)出的震耳吶喊之聲,忽而又回蕩成了自己的小妻子方才在他懷中喘息顫抖,媚人心魂的婉轉鶯啼,一時竟覺人生快意,也不過如此了,忍不住輕撫過懷中人猶沾汗?jié)竦念~發(fā),低頭輕刷過她柔軟的唇,這才摟住了她腰,自己也是閉目慢慢睡了過去。 淡梅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方醒,那徐進嶸早不見了人影,只聽喜慶說大人早起吩咐過不叫打攪了夫人安睡。淡梅曉得他應是憐惜自己昨夜被糾纏得狠了,見喜慶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樣子,自己倒是微微有些耳熱起來。待梳洗完畢,便如常那般去了牡丹園中。 衙署后院占地頗大,淡梅年后便選了個地勢較高之處,專門開辟出了個園子,移種下徐進嶸給她從全城中大肆搜買過來的幾百株牡丹和芍藥。經她一番精心打理,如今四月初,已是滿園青翠,有些早開的品種如醉西施、瑞露蟬等如今已是微微打出了花骨朵,瞧著至多半月便要開放了。 淡梅如今種花,當初剛嫁給徐進嶸之時懷著的那般念頭已是有些消淡,十分里有七八分不過是當做消遣閑趣而已。故而徐進嶸如今得空既多了些,她自也是時時陪伴在側。整個四月孟夏,淮楚城里城外百亭千樹,花迎望野,景色極是妍麗。兩人便似日日都在賞玩春色中度過:城中芙蓉池賞新荷,玉照亭嘗青梅;城外烏瑯山觀橘花,滿霜亭賞櫻桃,日子倒也飛快,轉眼便過了四月,入了五月仲夏。 四月底時,牡丹園中便已是花開正盛,幾次夫人們的來往聚會之后,整個淮楚城中便流傳開來,說知州后衙之中有個牡丹園,里面是納盡春色,更有幾株幻色牡丹,絕麗天下,便是洛陽之地也難覓這般新異品色,只可惜深鎖高墻院內,一般人是難見芳容了。 外人口中相傳的這幾株幻色牡丹,其實便是淡梅利用芍藥根接出來的復色新品。當初她栽了十幾株,如今成功開花的不過三株,便照著顏色樣貌分別給起了膩玉黃、合歡嬌、魏紫傳粉的名字。那膩玉黃是白黃兩色相間,魏紫傳粉是紫紅粉白兩色,合歡嬌則是同枝分別開出紅粉兩色之花,如今正當花期,瓔珞滿身,極是美麗。 這日恰是端午,官府休沐一日,白日里淡梅帶了慧姐,隨了徐進嶸到城中的蕊珠湖上泛舟飲茶,天色擦黑才回,待送慧姐回屋安置妥當了,便端了用梅紅匣子盛裹的端午果,送到了書房里去。 淡梅進去之時,見徐進嶸正靠坐在椅上,看著面前桌案上放著的一封書函,眉頭有些皺起,神色間不大痛快的樣子。聽見她進來的腳步聲,順勢便推到了一邊,用本書給壓住了。 淡梅也未多在意,只徑直到了他身邊,把手上的匣子放在了他面前,開了蓋子笑道:“知你不愛吃甜的,只今日節(jié)次,好歹要應下景?!?/br> 徐進嶸方才那不快之色立時便消了,順手把她抱上了自己膝上坐著,在匣子里捻了塊紫蘇白團送到她唇邊,誘她張開嘴。 “特意送來給你吃的……” 淡梅避了下。 “我想喂著你吃,你吃了我再吃?!?/br> 徐進嶸笑道,持了點心的手在她櫻紅小嘴邊晃動,連說話的口氣都似是帶了絲誘惑。 淡梅無奈,只得張開了嘴,方才那塊紫蘇白團便被喂進了嘴里,還沒咽下去,徐進嶸已是又捻了另塊栗糕挨到了她唇邊。 “再吃塊這個?!?/br> “唔唔……” 淡梅鼓起腮幫嚼了幾下,才剛吞下紫蘇白團,嘴里便又被塞進了栗糕。見他還要再撿糕點送過來,急忙捂住了嘴巴搖頭。 “真吃不下了?” 徐進嶸問道,見她忙不迭地點頭,忍住了笑意,兩手往她腋下一托,輕輕上提,就將她調整了個姿勢,跨坐著面對了自己,然后低頭便親上了她的唇瓣,把自己厚實的舌順勢喂了進去,在她甜蜜溫暖的小嘴里撩撥不停,鼻間縈繞的糕點香味和她口中的香甜讓他有些欲罷不能。等他終于放開了她,淡梅的臉也已是嫣紅一片,氣喘有些不勻了。 “有個事跟你說下……”徐進嶸雙手抱住她腰,猶豫了下,低頭看著她道,“我記著從前有次跟你提過,良哥要隨了徐管家過來的。方才得了信,徐管家月底便會到……” 淡梅自然記得這事。此時聽徐進嶸提起,便笑道:“我明日便叫人早些收拾出屋子出來?!?/br> 徐進嶸看她片刻,見她神色間并無不快,心里竟也是悄悄有些放松下來的感覺,低頭蹭了下她額頭,又道:“另有個事……” 淡梅抬眼,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不想他說了這半句,卻是沒了下文,定定看了淡梅半晌,這才搖頭笑道:“無它。不過是想跟你說下,再小半個月,京里派過來的欽差便要到了。再幾日我可能要忙些,再不能像如今這般常陪你左右了?!?/br> 淡梅曉得他口中這“欽差”應該便是京中得了淮南路行文后派下來的,想來一是到此行走觀察,二便是轉達皇帝的嘉獎令了。她雖覺著他方才這話轉得有些突兀,原先想說的瞧著應該不是此事,只見他既然不愿再提把話頭轉開了,自己便也未再多問,只是微微一笑,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前天聽了編輯的建議新開的,歡迎大家前去踩踩~,我要當話嘮,各種小道消息都會在此第一時間露臉~ 五十八章 那徐進嶸接下來沒幾日果然便忙開了。淡梅白日里沒他陪著,自然慢慢便又把心思轉回了自己的花上,見滿園嬌艷,心中便也似有所憑托,日子過得甚是逍遙。 這日徐進嶸一大早地又出去了。淡梅起了身,想起前次離京之前,父親身體略有些不妥,如今已是多時未得娘家的信了,不曉得如今如何,又有些思念秦氏,便想寫封信,托徐進嶸下回一道郵驛回京派人送去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