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若再有不識相的,隔三差五地又送些鶯鶯燕燕過來呢?” 徐進嶸輕笑出聲:“你不是越來越有手段了么,再有送過來的,你再關(guān)柴房便是了。” 淡梅捶了他胸口一下,瞟了眼道:“一回倒罷了,三回四回地都這般,你就不怕被人背后說你懼內(nèi)?” 徐進嶸握住了她拳頭,下巴在她額頭蹭了兩下,唔了聲道:“過幾日便是元宵了,元宵前日不正好是你壽辰么?到時我給你慶個壽,順道再想個法子,叫人家往后都斷了這念頭便是,省得麻煩。” 他竟也知道自己的生日,這教淡梅有些意外。過了正月十四,如今的自己便是整十七了。 淡梅還在感嘆,見徐進嶸已是伸手拿了張桌上她方才抄的紙,掃了眼,搖頭嘖嘖道:“瞧你這字……” 淡梅見他又在嫌棄,一把奪了過來不叫看,被他閃過了,重新鋪了紙,拿了筆蘸了墨,塞進她手里,自己右掌包住了她手,這才貼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就當你一回先生,教你習字罷。” 淡梅坐他膝上,手被他右手包住,端著手腕慢慢地一道抄錄著花譜,出來的字便都是他的筆鋒了,頗有些奇絕險峻的味道。只沒寫半張紙,身后這先生便有些不大老實起來,右手雖還在引著她寫字,剩下那只左手卻是開始在她身上游走了起來,被搔到了腰間的癢處,躲了下,哧一聲笑出來,兩人右手都是動了下,一灘墨便抹到了剛寫了半個的字上,急忙抬頭看他。 徐進嶸丟了筆站起來,把身后椅子踢開了些,一把抱起了淡梅,笑嘻嘻道:“坐這里寫字甚是沒趣,還是到榻上,我再慢慢教你?!?/br> 五十一章 “都榻上了可還怎么教……” 淡梅伸手繞住了他脖子,順口道。等話出口了,方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忙不迭地閉了嘴。 徐進嶸聽她這般發(fā)問,卻是正中下懷,三兩步到了榻前放下了她,便笑嘻嘻湊到她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 他說的那些要教導她的東西,淡梅從前里也不是不知道。只聽他此時言語放涎,見神色又憊賴,加上理論和實際終究還是有些距離的,一時也是羞窘不已,臉都有些臊了起來,狠狠捶打了下他胸口便閉上眼睛只作沒聽見。只終究擰不過他在邊上半哄半騙,半是強迫半是引導的,加上前些日里的心結(jié)既解開了,自己稍一想,也覺著前些日里確實有些過于專注蒔花,忽略了他,心中一軟,到了最后少不得便也含羞帶臊地任他胡作非為了。 不提這正房小樓里夫妻二人得趣甜蜜,卻說那柴房里的翹翹,本是滿心歡喜以為要隨伺相中的貴人了,不想連個面都還沒見著,便被關(guān)進了酸氣沖天的柴房里,空拍了半日的門也是無人應答,焦躁不已。好容易到傍晚時分,那門才被打開,見是個粗眉粗眼的丫頭來抱柴火,又說廚下人手不夠,管事mama叫她也去燒火。翹翹雖是滿心不愿,只懼怕那兇神惡煞般的黑疤奶娘,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去了。 那翹翹昨日里還是花樓中的頭牌一枝花,今日卻是淪為灶火丫頭,可憐她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里會燒火,坐在灶膛前手忙腳亂地沒幾下便壓熄了爐火,被廚娘頓足罵著不中用,身上新做的衣裳下擺處也是被火星子崩燙了個洞,又是委屈又是心痛,禁不住便抹起了淚。 廚娘暗自好笑,便按奶娘預先通氣過的,換了張臉,嘆氣道:“瞧你也怪可憐的,我便好心多透些話給你,好叫你心里有個底。我家大人京里還有三個妾,個個都是貌比天仙的,比你不知道強了多少。只你也都看見,大人就只帶了我家夫人過來,你曉得那幾個如今都在做甚?都留在京中陪著我家老夫人掘土挑糞種地種瓜呢。我瞧你那手十指尖尖的,連個火鉗都把不穩(wěn),日后被送過去了可怎生是好,真當是替你犯愁了?!?/br> 翹翹起先還抽抽搭搭地,待聽完此話已是花容失色,只??幸е割^兩眼發(fā)直了。本是想傍牢著這徐知州好穿金戴銀的,不想他家的妾卻與別家不同,伺候的是他娘,干的是這等買賣,一時又悔又怕,心道便是回原來的妓館重cao舊業(yè),亦或被那買了自己的同知給收用,也好過被送去陪個老婆子挑糞掘土的。登時心中便起了去意。在那廚里與粗使丫頭一道胡亂吃了幾口東西,曉得自己也沒別的好地能睡了,只得挾裹了燒火丫頭遞送過來的一床舊被子,悲悲戚戚地回了柴房,鋪了個稻草鋪,心驚rou跳地挨著天明。 次日一早,淡梅親自陪了徐進嶸下樓,待要送他到庭院門口,卻是被他返身握住了手,抬到自己嘴邊呵了口熱氣,看著笑道:“外面怪冷的,你回去吧,不用送了?!?/br> 淡梅抿嘴略笑了下,剛要點頭,不料他卻低頭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道:“左右平日里也沒見你送我出去過,今日突地轉(zhuǎn)了性子似地這般殷勤,下人們瞧見了,不定還怎么想呢……” 淡梅急忙回頭,果然瞧見后面喜慶妙夏幾個都正直勾勾地看著,神色詫異,一時有些尷尬,急忙要縮回還被他握住的手,卻聽他哈哈笑了下,用力捏了下她手,小聲丟下句“乖乖地等我晚上回來”,這才轉(zhuǎn)身去了。 淡梅瞧著他背影出了庭院的門,想起昨夜二人的膩歪,嘴角便忍不住仍要微微上翹,只又怕被丫頭們瞧出什么苗頭,壓下了面上神情,這才要回樓上去找慧姐,今日答應了她,要一道帶她去花房的。剛轉(zhuǎn)身,冷不丁嚇了一跳,身后不知何時已是多了個奶娘,正對著自己笑,神情里瞧著很是得意。這才一下想起了那翹翹。 奶娘卻是來邀功的,把自己昨日里和廚娘合伙嚇唬那小娘的事給說了一遍,眉飛色舞,唾沫橫飛,逗得邊上的喜慶妙夏笑得前仰后合,指著奶娘說不出話了。 奶娘昨日里雖是無限擴大了淡梅的話,只卻歪打正著,叫他夫妻二人解了前些日里的心結(jié),堪稱福星了。淡梅自然不會說她什么,跟著笑了下,記起徐進嶸昨夜說過的話,便叫喜慶去找姜瑞,雇頂轎子把翹翹送回都知府上。又聽奶娘方才提起那翹翹的新衣被火星子濺了,順便再賠送她一匹緞料,也算壓驚。 作者有話要說:那翹翹一早起身,早沒了盼望徐知州的心思,更無昨日的光鮮亮麗,蓬頭赤面地惴惴等著對自己的發(fā)落。沒片刻卻見昨日里那黑疤奶娘又來了,這回不但說要遣她回去,夫人還善心送她一匹上好的錦緞壓驚。那錦緞倒在其次,能不用被送去挑糞,這才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連聲道謝,接了布匹,急急忙忙地跟著喜慶便走,腳步邁得飛快,生怕又聽到改了主意的消息。 徐進嶸自那公文上報朝廷后,便就只等著回文了,空閑了許多。且衙署里的平日雜事都有相關(guān)屬吏代為處置,只些大事過問下便可,故而這些天白日里著家的時間也多了些,陪著她帶了慧姐,逛了些此地的風景名勝,甚至特意又坐船回了之前停泊了一夜的凌津城渡口,為的就是尋訪那夜的鐘聲來源。原來是渡口對岸半山腰的一座老寺,因了地處偏僻,香火不甚旺盛,只山門口長了一株幾百年的銀杏老樹,寺里那知客僧說在枝條纏掛祈福包,便得菩薩一世庇佑,且有個說法,投擲后纏得越高,福運便也越大。抬頭仰望,見高高低低枝條上果然纏掛了許多新舊不一的紅絲香囊。 淡梅自然不信這些,瞧著徐進嶸也不是個相信之人,只他卻也是笑嘻嘻從和尚手上接了個祈福包,瞄準了方向,用力投擲了上去,竟也纏住了,且懸得最高,那絲穗在風中不住晃晃悠悠。知客僧連聲道喜,邊上慧姐更是拍掌歡笑不停,連瞧著她爹的眼神都充滿了崇拜之意。 淡梅見徐進嶸看向自己,自然便也朝他露出笑臉,贊了聲好,剎時見他得意非常,臨走時還捐了大手筆的香火錢,喜得那僧人不住合什道謝,送了出去老遠。 暢快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zhuǎn)眼便是元宵前夜,也是淡梅的生辰了。 ~~~~~~ 謝謝大家。(*^__^*) 大推溫馨治愈甜蜜寵溺文>>> 五十二章 因了昨夜從凌津趕回來得晚,一大早的淡梅還正睡得香,覺著有什么東西在搔自己的臉,迷迷糊糊地便覺著是蒼蠅,揮手趕了下,嘟囔一聲,翻了個身把被子蒙住了頭,又要睡去。不料臀部卻是被人重重一拍,因了隔了被子,痛倒是不痛,只嚇了一跳,猛地睜開了眼,這才瞧見徐進嶸正屈膝坐在身側(cè)的榻上,笑嘻嘻地望著自己。 “困死了……都怪你……一早的還不讓人睡……” 淡梅伸手捂住嘴,打了個呵欠,又閉上了眼睛。 徐進嶸見她剛醒來便又懶懶地閉上了眼,眉梢眼底還盡是慵懶嬌嗔的姿態(tài),瞧著竟覺得極是入眼,忍不住又手癢,捏了下她臉頰,這才笑道:“你越發(fā)懶了,今日你是壽星,外面一屋子的下人都排隊等著給你磕頭道賀,你卻只顧自己睡得香?!?/br> 淡梅聽他這般說,這才又睜開了眼,想起今日果然便是上元前日,自己的生辰之日。 徐進嶸前些時日里雖在她面前提過要給她慶賀生辰的,只這幾日來她都忙著跟他一道游山玩水不亦樂乎,早把生辰之事丟到了腦后,心道到時候隨他怎么安排便是。不想一眨眼就到了,便翻身坐了起來,一眼便瞧見邊上已經(jīng)放了套新裁的紅色衣裳,紋理看著是牡丹祥云,極其精美,連她這種平日里不大看重服色的也被吸引著多看了幾眼,曉得應是他挑了讓自己今日穿的。 “壽星為大,今日便由我伺候你穿衣?!?/br> 徐進嶸笑語道,果真拿了衣裳,從里到外,一板一眼地替淡梅穿了起來,還頗像那么回事。 “好了。自己瞧瞧去?!?/br> 他輕拍了下她的腰。 淡梅見自己鏡中的人影,雖還未勻面梳發(fā),只整個人已是被這新衣襯得一股喜氣撲面而來了。心中有些感激他的心細,便回身朝他笑著道謝。 “今日是你大日子,我便放□段隨你差遣。真要謝我,過了今日,往后再好生伺候回我便是。” 徐進嶸低頭貼她耳邊低聲戲謔,見她耳垂玲瓏可愛,忍不住叼住輕咬了下。淡梅吸了口氣,扭頭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他這才過去開了門。喜慶妙夏便進來伺候梳洗了。 “夫人身上這衣裳真當好看。” 喜慶一邊梳頭,一邊夸贊道。 妙夏年歲雖小了些,只與喜慶待在徐進嶸他娘身邊不同,從前在相府里也是見過些東西的。見喜慶贊嘆,便忍不住賣弄道:“這是云錦,較之蜀錦更勝一籌,暈色也極有講究的。似夫人身上,這是大紅底暈水紅銀紅。若石青則要配葵黃廣綠,紫醬則藕荷青蓮了。從前我隨夫人在相府時,便聽老夫人提起過,說要織造此錦,須得拽花、織造兩個巧手織女同織,一日也不過出來兩寸。你瞧這挖花盤織的,怪道如此費功夫?!?/br> 妙夏說完,不止喜慶咂舌,連淡梅都覺著長了見識。那日徐進嶸提到給她訂了些衣料,待后來送過來后,她瞧著都甚是精美,便隨意挑了幾種,讓府里的裁縫娘子量了身段便拿去做了。早上穿了徐進嶸給挑的這套,也只覺得華麗莊典而已,未想竟會奢侈到了此種地步。 淡梅梳妝完畢,和徐進嶸一道用了早飯,便到了正廳坐下,等著府中眾人受拜祝賀了。最先過來拜賀的自然是慧姐了。 慧姐今日也是穿了一身的紅衫,打扮得便似觀音大士身邊的玉女,笑容滿面地朝淡梅下跪磕頭,口稱“恭賀母親大人福壽安康”。淡梅笑著叫她起來,站一邊的喜慶便從托盤中拿了個紅包,送了過去。慧姐笑嘻嘻接了,又磕頭道了謝,這才起身。 慧姐恭賀過后,便是奶娘了。她今日也是一身新衣,跪下了那好話便如長江之水從口中滔滔不絕而出,惹得身后眾人都是笑了起來,連徐進嶸面上也是現(xiàn)出了絲笑,若非被淡梅瞅了個她吞咽口水的空當給打斷了,只怕說下去就沒個完了還不帶重樣的。也得了個紅包賞賜,歡天喜地地接了起身。 奶娘過后,便是喜慶妙春幾個近身伺候的丫頭了,一并跪下了齊聲恭賀后,這回卻是慧姐自告奮勇發(fā)起了紅包,幾個人也都高高興興地接了道謝。后面便依次是府里的廚娘并另些使喚的丫頭,全部都得了紅包,最后卻是外面的家中男仆在陳瑞的帶領(lǐng)下齊聲跪拜道賀了,少不得也是發(fā)派了紅包,一時全府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 這番慶賀過后,淡梅坐那里,見眾人個個面上除了喜氣,總覺著還有些怪,似在交換眼神,禁不住看向了坐一邊的徐進嶸,見他神情里竟也似是帶了絲神秘之意,倒似自己似個局外人一般,極其不解,正想開口問下,徐進嶸已是站了起來笑道:“陪你回院里先歇下吧。晌午后便會有那些官夫人們過來給你賀壽呢,晚間還擺壽宴,有的你忙了?!?/br> 前些日徐進嶸發(fā)帖出去,淡梅起先不同意,覺著沒必要這般大肆鋪張,只他卻堅持,說這是他二人成婚后她的頭個壽辰,無論如何要大辦下方顯心意。淡梅拗不過,也只隨他去了。現(xiàn)下被他提醒,覺著也是,等客人上門來只怕就要忙得成陀螺了,趁早先再歇下,便起身與他一道回了院子,廳里的人便都一下散去了,連喜慶妙夏也沒跟過來。 兩人回了樓上房里,剛關(guān)好了門,徐進嶸便牽了淡梅手到了張椅子前,按她雙肩坐了下去。 淡梅不解看著,卻見他居然退了兩步站在自己正對面,彎腰作揖了下,口中念道:“娘子芳齡十七八,正是枝頭俏梅花。今有老??忻坊?,恭賀夫人歲歲佳?!?/br> 淡梅睜大了眼,見他念完了還是繃著臉站那里,自己回過了味兒來,哪里還忍得住,也顧不得形象了,噗一聲便笑了出來,哎喲哎喲地叫著,笑趴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娘子笑甚?為夫的是在給你賀壽呢。” 徐進嶸眼里也是笑意流轉(zhuǎn)了,只神情卻仍崩得緊緊的,又朝淡梅伸出了手,掌心攤到了她面前。 淡梅好容易忍住了笑,道:“你伸手做什么?” “等你紅包啊。”徐進嶸一本正經(jīng)道,“方才外面的人給你賀壽了,不都有紅包賞錢嗎?我都給你念詩了,你要給兩個才是?!?/br> 淡梅方消下去的笑又被勾了出來,這回卻是笑得連肚皮都有些疼,一只手指著徐進嶸說不出話了,正難受著,那只手已是被他一把捉住,人也是被扯著撞入了他懷里。 “你這般吝嗇,連個紅包都舍不得給。少不得要拿親嘴來抵消了,好在我不計較?!?/br> 淡梅只聽他這般哼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嘴巴便已被封住了,唔唔著掙扎了幾下,被箍著蹂躪了許久,方才松了嘴,一雙手已是吊著他頸項不住在喘氣了。 徐進嶸方才不過是興起,這才隨口胡謅了幾句,半是恭賀她壽辰半哄她笑而已,此時低頭處見她眸光盈盈,暈紅染頰,眉梢?guī)?,眼角傳情的,櫻桃小嘴上還鍍了層方才親吻時留下的濕津,瑩潤潤地甚是勾人,想起她的暖甘香,只覺身子一緊,一下便抱了起來往榻上送去。 淡梅見他望著自己的眸光驟然轉(zhuǎn)為深暗,和他做了這些時日的夫妻,自然曉得他心思了,大驚,使勁拍他胸口阻攔道:“大白日的你這是做甚!快放下我?!币娝莆绰牭?,手已是探進自己裙裾里了,急忙一把握住,嗔道:“你方才不是說過了晌午便有官夫人們來?如今都快正午了,你還這般胡鬧,真想叫我等下出丑?” 徐進嶸那手已是伸了進去,捏了把滑不留手的俏臀,這才笑瞇瞇道:“教她們等下便等下,又有什么打緊……”說著另只手已是扯下了帳子垂掛了下來。 嗚呼!這般在夫人壽日之時叫眾多賓客空等,自己卻是白日里鴛鴦枕上聯(lián)雙玉,連理枝頭連理枝,只怕也就徐進嶸徐家三爺稱得上是古往今來的獨步風流第一科了。 五十三章 待得紅綃帳里春波漸平,已是過了晌午,可憐淡梅一早精心的梳妝早被毀得干凈,只見蟾鬢散亂,云釵橫墮,好在那衣裳雖也委地成了一團,拾起來便是,倒看不出什么皺痕。 淡梅坐回了鏡前,見自己一副春情方歇的凌亂模樣,且方才門外響起過敲門聲,必定是丫頭過來叫用膳或是有客早到了來相請的,見無人應聲,這才又退了回去的,哪里還敢叫喜慶過來幫梳頭,急忙自己對著鏡子整理,卻是弄不回一早的那模樣,正有些發(fā)急,冷不丁瞅見身后徐進嶸還望著鏡中自己在笑的模樣,狠狠剜了他一眼,埋怨道:“瞧你做的好事!” 徐進嶸笑了下,徑自去開了門,一眼便見到喜慶和個小丫頭正守在樓梯上來的廊間里,心道她果然是個有度的,便招了下手讓進來。 淡梅見喜慶一邊給自己梳頭,口中一邊說著晚間宴賓之事,神情并無異色,曉得她行事一向穩(wěn)重,便也不再多想了。不多時便重新梳妝完畢,和徐進嶸一道用過了午飯,他便說有事先去了。淡梅也未在意,因沒片刻,便有丫頭來報,說趙夫人已是過來了,急忙到了跨院里的花廳相迎,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各府夫人們持貼上門,酉時還未到,人便已是全到齊了。一時間偌大的花廳里笑語晏晏衣香鬢影,各府夫人們俱是金釵玉佩綾羅綢緞的,亮閃閃耀花了人眼,連帶過來的隨伺丫頭也都穿紅戴綠的,想來是卯足了力氣要在眾人面前爭個臉面。 因了徐進嶸乃是當?shù)厥坠?,眾夫人早聽聞徐夫人乃是相府千金出身,今日又是她的壽宴之邀,自然眾星捧月般地那話題就繞不開淡梅身上了。先是有位夫人眼尖,認出了淡梅身上的云錦料子,極力贊了一番,眾夫人自然湊趣嘖嘖談論了下,又有人不知怎的曉得了花農(nóng)競相往知州府上送花的事情,便也拿出來奉承道: “我聽說夫人不只素有才名,竟還是位蒔花高手,真當是雅韻閑趣,叫我這等粗鄙之人實在慚愧,怪道徐大人對夫人這般看重。我聽說前些時日徐大人為了夫人,竟是把全城花戶手上的牡丹芍藥都給搜羅了過來,這般心意,真當是叫我眼紅,我家中那男人若是對我有這一半心意,我便是做夢也會笑出聲了?!?/br> 淡梅望去,見原來是參軍夫人,曉得她不過是湊趣說好話奉承自己而已,便笑著客氣了兩句。不想?yún)s是引起了眾夫人的興趣,紛紛追問了起來,參軍夫人見自己的話成了眾人注意的中心,心中得意,便又說了一遍徐知州買盡全城牡丹為夫人的事,引得眾人稱羨不已。 起先說那云錦之時,眾夫人中發(fā)出的嘖嘖之聲還難免有些真假半摻。因了似淮楚這般富庶之地,當?shù)毓倮粲退簧?,云錦雖昂貴奢侈,有些官夫人們也不是沒穿過,方才作出那般姿態(tài),不過是湊趣而已。此時聽到這樣的事情,這嘖嘖之聲,十人中便有七八個是真的了。 “這都不算什么,若叫我說,真讓我羨慕的還是徐大人眼里就只夫人一個。聽說前幾日有家送了個頭牌小娘過來,說是侍奉徐大人的,不想連面都沒見著,第二日一早就被頂轎子個抬了回去。這才叫真當把夫人放在心尖上了。方才誰說做夢也會笑出聲的,我家的若這般對我,我便是舍了命也甘心呢?!?/br> 眾人望去,見是通判府上的趙夫人笑吟吟這般說道。一時全場都寂靜了下來,片刻后也不知哪個帶的頭,眾人便紛紛點頭贊嘆,這回卻是人人面上都露出了羨慕之色了。 “也就只夫人當?shù)闷鹦齑笕诉@般放在心尖上了。只不知這送人的是哪家,這般沒眼色,真當是笑死人了?!?/br> 起先說話的參軍夫人捂住了嘴,咯咯笑了起來。 大凡女人家都是喜好些八卦的。這下屬給上官送個侍女姬妾的本極為平常,亦是討好的一種手段。此時這話倒是提醒了眾人,見那家失了算,非但沒討好知州,反得罪了知州夫人,難免幸災樂禍起來,一時話題便又轉(zhuǎn)成了相互詢問是哪家送了人的。 淡梅見座上的都知夫人本是悶頭坐著不動的,偏他身邊的人探身過來詢問,只得強作笑顏搖頭說不知的模樣,心中有些好笑,也不想叫她太過難堪,便轉(zhuǎn)了個話題,說起了明日開始一連五日的上元燈會。眾人見她改談別的了,自然也紛紛隨了,說起了燈會的見聞。參軍夫人甚是有趣,一句“但凡是個人的,都會去看燈會”,倒是惹得滿堂夫人們大笑了起來,甚是熱鬧。 那都知夫人見眾人終是轉(zhuǎn)了話題,這才松了口氣,雖是正月寒天,后背里卻是出了層細汗了,心中又是惱又是恨的。惱的是自家那男人馬屁拍到馬腳上,害自己今日差點當眾失了顏面,恨的卻是那個翹翹自回來后就被丈夫新收用了,這幾日如漆似膠的,本就看著好不扎眼,如今受了這個刺激,心中一發(fā)狠,便立刻盤算起來過幾日尋個由頭就把她打發(fā)了出去。思量妥當,忍不住抬頭望向了主座上的徐夫人,見她儀形秀美,光彩溢目,笑語盈盈的,想到徐知州為她拒人,自己那丈夫原本是個苦讀仕子,當年身側(cè)也就自己陪伴,不想自躍進龍門后便這般行事了,心中悵然了片刻,終是暗自長長嘆了口氣。 天色擦黑,喜慶便過來笑請眾位夫人入席,道是賓宴開始了。 這淮楚知州衙署占地甚廣,廳堂也多,壽宴便按男女賓客分擺在了東西兩側(cè)暖廳里。 此時講究些的官府貴家都設四司六局,分管帳設廚司茶酒臺盤以及果子蜜煎菜蔬油燭香藥排辦等等,從前京中若有這般事項,自有徐管家出面,到了這里排場卻是一時還未弄齊,都由姜瑞代管著。好在淮楚地富,便和京中一樣,專有位盛大宴會供役的鋪席牙鋪。曉得是給新到的知州府上辦宴,且對方不計較銀錢,只要奢美,那鋪席掌柜哪敢怠慢,自然萬分盡心了,席面籌辦得極盡豪華。先是作繡花高饤八果壘,不過是看菜,再是十盒縷金香藥,取其醒腦香氣。又雕花蜜煎、砌香咸酸、十味脯臘、時鮮小果、瓏纏果子,幾輪下來,盡都撤了下去,家宴才方開始,十盞菜,每盞兩道,共計二十道,中間還有幾品插食。尤其是那廚勸酒的兩道沙魚膾和蝦橙膾,據(jù)說是京城里御廚那里新創(chuàng)剛流傳開來的新菜,自然免不了都要伸去箸筷品嘗一二,贊嘆一番了,一頓酒最后吃的是賓主盡歡,歡聲笑語不斷。待宴席畢,已是亥時初了,一頓酒竟吃了近兩個時辰。夫人們正欲起身離席,卻見知州府上夫人身邊那個濃眉大眼的大丫頭率了身后幾個丫頭出現(xiàn),手上端了個用紅綢襯底的托盤,上面瞧著是一個個的紅包,仔細一看,仿佛便似是自己過來之時遞送出去的,一時不曉得這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覷了下,都看向了坐中的淡梅。 淡梅微笑不語,只朝喜慶點了下頭。 喜慶這才笑瞇瞇朝四座見了禮,脆聲道:“我家夫人說了,各位夫人能到此共聚一樂,就已是給了她天大面子了,萬萬不敢再受賀禮,故而廣發(fā)邀貼之時,就在帖上注明說不過是為了尋個樂子,恰巧又逢了壽日,這才拿了作由頭把各位夫人聚在一起的,禮是萬萬不受的。不想夫人們卻是送來了禮金,婢子這就代我家夫人一一退給諸位?!?/br> 她話音剛落,四下便嗡嗡聲一片,眾夫人都是驚詫不已,不想那邀貼上的話竟是當真了。 原來前些日里,知州府上夫人做壽,廣發(fā)邀貼,貼上注明了不受禮。收到貼夫人們雖競相以為榮,只也曉得這回免不了是要出血一次了。那貼上既說不受禮,言下之意便是叫人折成禮金了,心中雖各暗自腹誹,只生怕到時自己送出的禮金會被旁人踩在了下面,無不費勁心思打聽旁人送多少,到了最后,也不知是哪個帶的頭,紛紛去了淮楚的第一錢莊兌換了銀票,放進紅包里,角落里注上自己的府邸姓氏,今日過來之時便遞給了淡梅身邊的大丫頭喜慶。 夫人們雖各自有些rou痛,只這也是官場慣例了,何嘗見過不貪葷腥的貓?便是自己或者自家男人過壽,不也是趁機往下官處伸手撈好處的。故而咬咬牙也就過去了。不想此時宴畢,見知州府上竟來了這么一出,這才頓悟原來竟不是在空口白話,當真是不受禮的,那趙夫人在諸位夫人當中地位最高,醒悟了過來,急忙朝淡梅推讓道:“這怎么說的。不過是些須心意而已。哪見過送出的還要收回,這豈不是打了我們的臉?” 淡梅起了身,從喜慶手里拿了趙夫人的紅包,親自遞回到她身邊的丫頭手上,笑道:“趙夫人言重了。大家伙聚在一起為我過壽,這般心意便已是最重的了。禮金也是收了些的,退回的不過是小頭而已?!?/br> 那趙夫人聽淡梅這般說,便也不做聲了。剩下的有些本是咬了牙狠心要出大血的,此時聽說有部分退回,雖是小頭,只也總好過全無,心中也是喜出望外了,自然不會再出聲反對,且大家伙都是如此,也不顯自己沒臉面,便都各自收了回來。 淡梅見眾人都拿回了禮金,也算是了了今晚的最后一出了,松了口氣。她方才其實是故意說反了話的。全不收的話確實有些落人臉面的嫌疑,故而拿了禮金后,立刻便有人去了錢莊另兌換了新的銀票,送一百兩的便還他九十九兩,如此推類,既不欠人人情,也不會叫人覺得被掃了顏面,皆大歡喜再好不過了。 女賓宴席既畢,禮金也還了,淡梅正要招呼夫人們再去花廳坐片刻喝茶消食,突聽外面起了陣爆竹煙花之聲,引得眾人紛紛到了門口觀看,卻見妙夏跑了過來笑容滿面道:“大人請夫人和諸位夫人們一道去后園里賞燈,有個名目,叫做上元慶生燈。都是大人特意請了本城最巧手的工人打造的,還吩咐婢子們定要瞞著夫人到此刻,要給夫人一個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