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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宋朝之寡婦好嫁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徐進嶸隨口應了一聲,目光停留在了手上的那只白皙滑嫩的腳丫上,片刻后手微微擦過她腳底心,似乎在感受著那里的觸感。淡梅覺著癢,想再往回縮,但他非但不放,反而開始揉捏起來,力道不輕不重。

    生理反應有時候大約真的能壓倒一切。雖然淡梅一點也沒笑的心情,但通過腳底神經(jīng)傳來的那種觸感還是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徒勞地想擺脫掉這種來自于他的叫人不得不笑的折磨。

    他似乎有些喜歡看她這樣笑著無助的樣子,直到淡梅上氣不接下氣地向他討?zhàn)垼@才松開了她腳丫,分握住她兩只腳踝,將她整個人沿著光滑的桌面一下拉出了桌子邊緣,半個身子懸空,雙腿被分開盤在了他后腰上,感覺腰肢下一涼,原來他已經(jīng)完全扯開了她那里的遮蔽,一個挺身便擠進了些。

    淡梅悶哼了一下,嘴里又反射地出來了一聲“不要”,只這回卻是有些支離破碎語不成音了……

    書房外門廊上候著等自家大人和夫人出來好收拾屋子熄燈火去睡覺的那婆子一直等到了亥時中還不見動靜,只里面燭火還亮著透出些光。等得不耐,便大著膽偷偷摸了過去想探個究竟,剛靠近,便隱隱聽見里面似是傳來一陣壓抑著的低聲呻吟,嚇了一大跳,哪里還敢多留,躡手躡腳地回了原地,自個捂住了嘴偷笑幾下,這回卻是睜大了眼守著,連只夜貓也是竄進不去了。

    書房里,淡梅最后無力地趴在那張用天臺山野藤編就的長禪椅上一動不動時,唯一的感覺就只剩下懷念自己那張鋪了厚厚錦褥的床榻了。

    第二日一早,淡梅睡得似醒非醒時,覺著自己身邊那人掀了被子下去了,曉得他要去趕三天一次的大早朝,勉強撐開了眼皮,見屋子里還黑漆漆的,只隱約見到個人影。原先春夏時節(jié)此時已是有些晨曦透窗,如今夜長晝短,瞧著便仍似深夜了。自己還困得要命,便裝作不曉得又閉上了眼睡了過去。片刻后隱隱約約卻聽自己耳邊響起了個聲音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叫丁大套了馬車今日送你去探望下岳丈岳母?”

    淡梅一下睜開了眼,這才瞧見屋子里已是亮了燈火,徐進嶸整整齊齊穿了朝服,正掀開帳子站在床榻外看著自己,面上似是帶了絲笑意。見她不應,便起身道:“你若不想去,那便算了?!?/br>
    “要去的!”

    淡梅一下脫口而出。這半年,除了前次秦氏過來探望下,此后便都未再見過。她一個已經(jīng)出嫁的女兒,自然也不好隨意自己回門,只在中元秋社時收到過些秦氏命人送來的節(jié)禮。早就有些念想了。昨夜初聽那消息時,便是立刻萌了回去娘家看下的心思,只他未提,自己這才忍住沒說的。方才突然聽他這么說,只是太過意外,這才沒應聲的。

    徐進嶸笑了下,放下了帳子,自己手執(zhí)燈盞離去了,想是叫她再多睡會的意思。淡梅獨自躺那里盤算了片刻,終是敵不過眼皮沉重,又睡了過去。這一覺醒來便是白日頭了。待收拾妥了照例去老太太那里,順便也提了下自己爹身子微恙,今日回去要探望下。老太太自然應了下來。

    淡梅坐了馬車入城門之時,已是快午點了,碰見徐管家正候在那里,說是得了大人傳訊,叫給備些禮隨夫人回門。淡梅因出來匆忙,且在園子里一時也備不出什么好禮,方才正有些犯愁要空手回去了,雖與秦氏親厚,只這樣總有些不妥。沒想到這徐管家卻已經(jīng)候在這里了,心中自然高興。

    淡梅被徐管家護著回了相府,見父親身體雖未痊愈,只精神瞧著確如昨夜徐進嶸所說的那樣還好。秦氏聽得是女婿叫她回來的,大喜過望,母女自是少不了一番親密談話。聽秦氏的口風,說她女婿這回立了大功,再加上素日與文相交好的一干臣僚的薦舉,指日高升是水到渠成了,不定還能被放個外地的高位。若當真是個實權(quán)的位子,比起在京中虛耗不知要好多少,言談間聽著甚是為淡梅歡喜的樣子。又被留下用了飯。見日頭有些偏西了,這才依依不舍送了她出來登上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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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章

    淡梅回了園子,心情還很是不錯。聽丫頭說老太太叫她回來便過去,曉得是有話說,稍微換了下衣服便去了。沒想到說的竟是叫她搬回城里主宅的話。

    “兒媳婦,我瞧子青回來后,每日里都是天不亮就趕進城里去,幾日的話倒還沒什么,天天這樣便不成事了。我琢磨著你兩個還是一道回去住好了,省得我兒這般辛苦。”

    淡梅聽她這般說,曉得是心疼兒子這樣兩頭來回趕了。兒子是娘的心頭rou,她自然知道。老太太既是打定了這樣的主意,她雖過慣了這里日子,有些不愿回去那大宅子里,只面上也未現(xiàn)出來,只應了聲是。

    “那便明日回去吧。我瞧了黃歷,明日日子好。且過幾日便是慧姐她娘的忌日,早些回去也好做準備。”

    老太太瞧了淡梅一眼,最后這么加了一句。

    淡梅回了自己屋子,這一日的好心情一下便都去了七八分。叫丫頭們收拾東西打包裝箱,免得到了明日手忙腳亂。自己又去了慧姐屋子傳話?;劢銜缘檬且偷芬坏阑鼐┲姓永?,也沒什么痛快。倒是那短兒聽到要住城里去,很是高興。

    淡梅稍陪了下便回了自己屋子。晚間也是早早上床去睡了。等徐進嶸回來時,又已是大半夜了。

    徐進嶸自回來后,就日日晚歸,淡梅也不曉得他在外面做什么,此時心緒低落,自然更是懶得問,只是等他脫衣上榻后,隨口說了句:“回來了?”

    徐進嶸借了燭火看了下她神色,便問了幾句她今日回娘家的事,淡梅想起他細心給自己備妥了禮,給人冷臉似是說不過去,便強打起精神應了幾句,又道了聲謝。徐進嶸唔了一聲道:“方才見外面堆了些箱籠,說我娘叫你明日搬回去住?”

    淡梅悶悶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半晌卻聽他道:“回去便回去吧。左右也是住不了多久的。”

    淡梅聽他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睜開了眼剛想問下什么意思,卻見他已是下榻吹燈。突想起今日秦氏提到了說有望外放什么的,莫非已是成真?待要問下,他上來后卻是一把摟了自己入懷,伸腿壓住了她腿,說了聲“睡吧”,沒片刻便聽呼吸均勻,想是真睡了過去。只得按下了心中疑慮,把他那沉腿輕輕挪下了自己身子,慢慢地也睡了過去。

    待到了第二日,徐管家便帶了人過來了,將收好的箱籠裝上了馬車。待都妥當了,淡梅帶著慧姐去老太太那里拜別。老太太瞧著倒是滿臉歡喜之色,待話都吩咐完了要起身了,卻是屏退了身邊的人,叫慧姐也出去了,這才扯住了淡梅手,笑瞇瞇道:“兒媳婦,你回去后若是有個早起泛嘔乏力什么的,必定要立時叫我知道。我在這等著你好消息?!?/br>
    淡梅愣了下,曉得了她話里意思,一時有些羞窘,只能點頭應了聲是。本以為好了,哪想她卻又道:“兒媳婦,我兒如今與你這般恩愛,我這個做婆婆的自是歡喜。只有一樣,我如今是拿你做自己人,這才直說了的。他男人家的勁頭來了便來了,咱們女人卻是要勸著點,別都隨了他性子。這里丫頭婆子不多,有話也只到我跟前,倒沒什么?;厝ゴ笳永锟刹缓眠@般隨他胡來,萬一被下人曉得暗地里傳開,你這當家主母可就不好做了。”

    淡梅起先不懂老太太這話,仔細一想,突地想起前夜里書房里完事后被他抱著回了屋子,門廊后卻是撞見了個平日看掃那里的婆子,莫非竟是那婆子窺破了兩人好事,曉得老太太盼她有孕,這才到了跟前學舌討好?一時又是懊惱又是羞愧,只想狠狠咬幾口那男人撒氣了,低頭說不出一個字了。

    老太太見她這般,自己倒是呵呵笑了起來道:“你兩個新做夫妻的,又分了小半年才團聚,這原也沒什么,跟你說不過是見你要住回去了,提醒下往后小心些便是?!?/br>
    淡梅急忙應了下來,哪里還敢抬頭看老太太,急忙拜過了辭別,便徑直上了回京的馬車。

    大宅里的上下各色人等曉得主母今日要回,連那西院的三房妾,自然都是早早地到了大門后照壁前等著。淡梅進了宅子剛安頓下來,周氏三個便過來拜見問安了。淡梅一直不想住這大宅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便是把頭埋進沙堆當鴕鳥的心理在作怪,總覺著自己和她三個這般一團和氣地聚成一堆很是怪異。既然無法改變,那就遠遠分開求個清靜好。所以本也是不想見的,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剛回來便把三個對主母恭恭敬敬毫無冒犯的妾拒在門外,恐怕會被人背后說道,又想起從前那徐進嶸也在自己面前提過講規(guī)矩什么的,便叫進來了。

    一晃半年不見,周氏仍是原先沉默的樣子,略微有些木,趙總憐話也不多,問了安后便與往常一樣略微低下了頭去,瞧不見她神色到底如何。還是那春娘在說話不停,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嫉色。淡梅曉得她必定是在為徐進嶸回來后這幾日夜夜宿在城外園子里不忿,只作不見,公式化地說了幾句便叫下去各自安歇了。

    周氏走了幾步,突地回頭看了下淡梅,又走了回來道:“夫人,再過三日便是前頭過去的那位夫人的忌日,從前夫人未來時,承三爺所托,年年都是妾身一手cao持的。如今夫人來了,自然沒有妾身的事了。怕夫人太忙一時疏忽,妾身這才斗膽多嘴幾句?!?/br>
    淡梅被周氏這幾句話點醒。按了道理說,這樣的事情如今確實該由她這個繼室來置辦。只是想到那個徐進嶸并無吭氣,她對這些又全無經(jīng)驗,接了過來若是一個不慎,不定還會被指對亡人不敬,還不如繼續(xù)讓周氏攬去,自己到時候去拜祭下來得干凈。想妥了,便對周氏道:“我對前頭的周jiejie心懷敬意,這樣的大日自然是要好好辦的。周姨娘素來就是個穩(wěn)重的,與周jiejie又親厚,不如還是照往常規(guī)矩,周姨娘自己看著置辦便好,需要什么找徐管家便是?!?/br>
    周氏聽她這般說,似是有些意外,很快便牽出了絲笑,朝淡梅恭恭敬敬地躬身謝過了,這才退了下去,從門口還留著聽她兩個說話的春娘和趙總憐身邊過去,連眼睛都沒斜下。春娘面上似是露出了絲不快之色,趙總憐卻是立刻低頭隨了周氏離去了。

    晚上那徐進嶸回來得要早些,大約是撇去了前頭幾日快馬在路上趕回來的時間。淡梅一看見他身影,便想起了白日里剛碰過面的西院里那幾個女人,心里一下便有些堵。轉(zhuǎn)念一想,那幾個看見了自己,心里不定比她還要堵得慌。暗自嘲笑了下自己。待他去洗漱的功夫,便一人坐那里托腮盯著燭火出神了片刻。聽見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曉得他回來了,順手往桌案上抓了本書,佯裝翻看了起來。

    徐進嶸果然沒注意到她異常,自顧閉了閂上榻便叫她少看些書,免得費眼睛。淡梅一聽他聲音,便想起了今早出門前老太太最后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心中更是郁悶,坐著不動只翻書不停道:“我白日里睡了,不困,你先睡?!痹捳f完,還道他會強行要自己過去,不想身后卻沒什么動靜了。斂息屏氣又坐了一會,以為他睡過去了,這才吹了燈,輕手輕腳摸上了榻,剛躺下,不料一只手已是伸了過來將自己一把抓住又被壓了一場。待都靜了下來,邊上那男人真正入睡的時候,淡梅卻更是難以入眠了。

    前幾個月里沒有丈夫,更沒有丈夫妾室的清心日子往后怕是再難尋了。如今情勢眼見著越發(fā)和她從前出嫁前預想的大不一樣。這個男人非但沒有和她相敬如冰,反倒是夜夜膩在一起,淡梅不曉得這叫好還是壞。她只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自欺欺人。那男人在她嫁入前就已經(jīng)有妾了,出去到淮南路將近半年,十之**也是有溫香軟玉陪在側(cè)的。只她現(xiàn)在一日沒親眼看見他爬了別人的床,所以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了。等這男人對自己過了新鮮勁,有些倦怠了,然后和這世代里的絕大多數(shù)男人一樣,開始在妻妾的屋子里輪換著過夜時,那時她是不是就也該徹底和他攤牌,讓他從此盡管去爬別的女人的床,把她當一個起到兩家聯(lián)姻作用擺那里看的閑妻就好?

    大宅里的日子果然不舒心,就算現(xiàn)在她的丈夫還睡在她身邊也一樣。

    因了第二日不是大早朝,上朝路也近了許多,故而兩人睡得晚了些。待起身后看徐進嶸欲要出去了,淡梅想起昨日的事,覺著還是跟他提下好,免得他到時萬一怪責自己不盡心,便叫住了。

    “你瞧著辦吧。排場大些也沒什么。秋娘從前侍奉我娘甚是盡心,這也是當?shù)玫??!?/br>
    徐進嶸站住了,想了下道。淡梅平平應了聲,徐進嶸看她一眼,轉(zhuǎn)身離去了。

    慧姐雖是回來住了,只作息還是和往常相同。淡梅去看了下她練字,沒一會卻聽外面丫頭傳話,說是周姨娘尋夫人有話說。

    淡梅曉得大約是和過幾日的忌日有關(guān),又想起徐進嶸今早提過的話,正好順便跟她說下,便叫了進來到慧姐的外屋。

    周氏進來,聽得大人說場面怎么大怎么來,面上露出十分感激的模樣,謝了又謝,看了眼慧姐的里屋,這才吞吞吐吐道:“先夫人就只留下慧姐一滴骨血,且也是為了她才去的,往年前后三天,慧姐都有去靈屋里敬香祭拜下的,先夫人見了慧姐,想必也會高興……”

    淡梅看了眼周氏,見她一臉敬虔。想了下,自己便到了里屋,把方才周氏的話給慧姐說了下。

    淡梅本也覺著這并無什么不妥,只看到慧姐臉色微微一變,似是有些懼怕。想了下,覺著女兒去拜祭母親也是應該,便柔聲道:“我陪你去?”

    慧姐聽了,這才如釋重負,忙不迭地點頭。

    這宅子里居然還設有前頭那位周夫人的靈室,淡梅倒是第一次曉得。跟著周氏過了后面園子,這才在一角看到堵墻,似是單獨隔出了個小院子,門扉緊閉,瞧著便有些凋敗的樣子。

    周氏打前頭推開了門,淡梅叫跟來的妙春妙夏在外候著,自己便帶著慧姐進去。見圍墻里光禿禿一片,中間豎了間四四方方的屋子。

    慧姐跟著淡梅前行,越靠近那屋子時,便似是越發(fā)害怕了起來,緊緊捏住了淡梅手不放,倒是弄得她有些不解起來。只是待親自推開了門入內(nèi),這才有些明白了過來。

    屋子里陰暗一片,撲鼻的一股霉味。靈案前雖點了兩支燭,光線卻仍很暗。淡梅站了一會,眼睛適應了里面的光線,才看清了擺設。正中一個黑沉沉的靈位,桌案前香爐里點了香,擺了一碗飯,上面插了雙筷子,四面拉了暗紅色的靈布,地上放了幾個蒲團。方才她幾個進來,帶出的風扇動了燭火,照得投在墻上的人影晃個不停。

    這般的一間屋子,莫說是慧姐,便是淡梅也覺著自己有些豎起寒毛。

    “夫人!往常都只是我這老奴婢來看望你,陪你說話解悶。夫人你也一定覺著寂寞吧?只是今日慧姐又來了!老奴婢把她又帶到你面前,你看了一定很是歡喜吧?夫人我曉得你在這里,你必定看得到的!你瞧慧姐比起去年又長了不少呢……”

    周氏突然跪到了一個蒲團前,對著靈位嘴里便這般念念有詞,聲音聽起來有些瘆人。

    淡梅嚇了一大跳,后腦已是涼颼颼的一片,身邊慧姐更是緊緊扯住了她手,拼命往她身邊擠。

    淡梅穩(wěn)住了心神,摸了下慧姐的頭,從邊上香案上拿了幾根香,盡量穩(wěn)住手,湊到燭火前點了起來,這才交到慧姐手里,對她柔聲道:“去拜下你娘親,然后插起來?!?/br>
    慧姐看她一眼,這才跪到了周氏身邊中間的那個蒲團上,磕了三個頭,然后起身插進了香爐里。

    “夫人啊……似你這般賢良的人,怎的會如此命不濟啊……人活著,還有幾分人情,人沒了,那些恩情也就都沒了……,婢子想起來就難過啊……夫人你在天有靈,想必也是難過啊……”

    周氏突地又俯身下去趴在地上,這回便似在嗚嗚咽咽哭訴了。

    淡梅心怦怦直跳,只覺多一秒也不愿在這屋子里待下去了,拉了慧姐的手便推了門出去,站在大日頭下走出幾十步遠,身后仿佛還能聽到黑屋子里周氏那有些瘆人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前兩章積分都送了啊親~

    木收到的告我啊親~

    最后一次淘寶體了啊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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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章

    淡梅送慧姐回了屋子,自己坐著沉思了片刻,便把奶娘叫了過來,問起了后園子里那間靈屋的事。

    奶娘最是個會看人的。淡梅進門半年,老太太那就不用說了,便是那個慣常早出晚歸有些不茍言笑的徐三爺自娶了親后,在家的日子里竟也都是在她這過的夜,七七八八地心里便有數(shù)了,自然不敢隱瞞,把曉得的都竹筒倒豆子般地說了出來。

    原來這奶娘是前頭那周夫人的一個遠方親戚,正當身懷六甲之時訪過來的。那會兒舉家還住青門縣里,家中就老太太婆媳倆并幾個使喚下人。徐進嶸那會還不過二十多,一年里也就小半年著家。這周姨娘便是那會由周夫人做主給收進房的,說怕自己伺候不好官人。待十月懷胎滿了要生產(chǎn),徐進嶸在外并未回。生產(chǎn)時倒是順當,不過前半夜便下來了。不想到了下半夜,也不知怎的竟是開始血流不止,熬了三兩天便香消玉殞撒手去了。待徐進嶸聞訊趕回時,早已是斂棺待葬了,老太太亦是傷心過度病了不少時日,自那時起慧姐便交給周姨娘照料了。奶娘亦是一直陪了到如今。前兩年徐進嶸進京定居,周姨娘便說想在這宅子里設個前頭夫人的靈室,以作念想。徐進嶸許是有些感念自己的結(jié)發(fā)元妻,便準了,這才有了如今這靈室。

    “夫人你從前不問,我便也不說。如今你問了,我這才告訴你的。周姨娘把那屋子里弄得陰氣森森,平日里誰敢過去,也就她自己隔幾日便過去,在那一坐便是半天。我從前還在西院里住時,聽她身邊丫頭偷偷說……”奶娘看了下后面,似是想看有沒人偷聽,這才回頭壓低了聲小聲道,“那丫頭說那周姨娘平日里看著沒什么,只獨個進去在里面時便混混吞吞地自言自語,有時還哭號起來,很是嚇人,懷疑那屋子里鬧鬼呢!夫人你聽了便罷,可千萬莫要在大人面前提是我學的話,被大人曉得,可不要拔舌頭了?!?/br>
    淡梅聽奶娘這般說,想起自己方才見到的情景,心里更是一陣不舒服。謝過了奶娘讓她下去了。她雖不信世間有鬼,只從前便是個膽小的,晚上萬一看了個靈異恐怖片,自己一人在家上廁所都有些發(fā)毛,總感覺背后會有東西跟著。今日先是不備被周姨娘和那靈屋給嚇了,后又聽了奶娘鬧鬼之說,待到了此時晚間,一個人待在點了燭火的大屋子里,看見黑漆漆的窗外,眼前便是白日那間陰森森的靈屋現(xiàn)出來,耳邊又似響起周姨娘的哀哭聲,心里略微發(fā)毛,便把妙春妙夏都給叫了進來,多點了三五只燭火叫做針線陪著。估摸著徐進嶸快回來了,這才叫她兩個下去了。

    徐進嶸回來,見屋子里多了幾盞燭火,她又有些懨懨的,便問緣由。淡梅見他一進來,屋子里一下便似有了人氣,心便松下了大半,且雖不喜那個周姨娘,倒也沒想在他面前說她不好,便推說都好混過去了。待熄燈上了榻,也不似平日那般必定要他伸手摟自己過去,先便是縮到了他身側(cè)緊緊靠了過去,感覺到他身上熱氣透過來,繃了一晚上的心這才徹底放了下來。徐進嶸見她這般反常,一上榻便靠了自己肩膀過來,雖有些不解,只心里竟也慢慢沁上了絲淡淡的溫暖之意,反手便將她攏了入懷。

    次日也是昨日那時分,丫頭過來說周姨娘又來了。淡梅一早起來時,見屋里亮堂堂一片,外面陽光燦爛的,昨夜那情緒早便煙消云散了。猜測周姨娘今日必定又會過來,早就等著了,便叫入內(nèi)。

    周姨娘進來,見了淡梅,果然又是請慧姐過去給亡母上香。淡梅不應,只是仔細打量著周姨娘。見她頭發(fā)梳得溜光,插了珠釵福字頭簪,身穿一件鴉青軟緞祥云紋褙子,膚色略黑,抹了白粉,只抹得厚了些,便顯得脖子顏色更深了些,看著便是平日那中規(guī)中矩的模樣,哪里有昨日靈屋里時的半分陰森氣?

    周姨娘見淡梅盯著自己不說話,伸手摸了下自己耳垂上的環(huán)珰,正要再重復一遍,淡梅已是問道:“周姨娘,昨日我聽了你在周家jiejie靈前的話,起初倒也沒什么。只回來卻是越想越不對味。昨日你說什么人活著還有幾分人情,人沒了,那些恩情也就都沒了。不曉得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代周家jiejie說的意思?”

    周姨娘許是未料淡梅突然這般發(fā)問,愣了一下,那手便又摸到了自己耳垂上,嘴唇動了兩下,卻是說不出話。

    淡梅微微笑了下,繼續(xù)道:“我聽聞周家jiejie最是個賢惠的女子,想來她也不會有這等怨氣的。莫不是你自個推斷周家jiejie的意思?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人情恩情都是在誰人那里斷的?是老夫人,官人,還是慧姐?我琢磨了一宿,竟是想不出來。一早本是想求問下官人的,只見他很是忙碌,便也不忍拿這等事去煩擾她。這才特意向周姨娘你詢問。你與周家jiejie親厚,我聽說當年便是周家jiejie做主讓你伺候了官人的,想來周家jiejie想什么,你最是清楚不過的。若是說出了個子丑寅卯,我自會代你轉(zhuǎn)告,免得你隔三差五地在周家jiejie面前這般嚎哭,擾了她在天之靈的清凈!”

    淡梅說這話時,預先早已是想過了好幾遍,這才一口氣說出來的。說完后便微微沉下了臉,盯著周姨娘。

    周姨娘臉上雖是抹了粉,只越聽淡梅說下去,神色便越是驚慌,遮也遮不住。待聽到淡梅提起要在徐進嶸面前問話,更是倉皇,抬眼間見她正沉臉看過來,坐那里年紀雖比自己小了快一輪,那眉頭卻是緊皺,神色嚴肅,手一抖,撲通一下便已是跪了下去道:“妾身曉得錯了。昨日不該在夫人和小娘子面前這般失禮……”

    “你又錯了。昨日你是在周jiejie面前失禮,何止失禮,簡直就是妄為。拿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周jiejie的心思。還好只是落入我耳,若是教官人曉得,你道他會怎生看待?”

    淡梅打斷了她話,把徐進嶸搬了出來。

    果然那周姨娘看著更是驚慌的樣子,不住磕頭道:“夫人說的是。婢子往后再不敢了。求夫人饒了婢子這一回,千萬莫要叫大人曉得了。”

    淡梅見她一時驚慌,連自稱都從妾身降格回了婢子,眼里俱是驚懼之色,一時倒是起了絲不忍之意。雖不知這周姨娘內(nèi)里心思到底如何,只畢竟隨了徐進嶸多年,她跟著他的時候,文淡梅還只慧姐這般大小,自己更是還在新社會里玩泥巴。她成如今這般模樣,人的本性雖占主因,只與那男人多少也是有些干系。心里雖是厭煩她昨日以為自己性子溫吞,不定借機發(fā)泄嚇唬也未定,只竟也狠不下心來真把她怎么樣,想了下,便緩了口氣道:“你與周家jiejie情深意重,聽說時常去那靈屋里陪伴,周家jiejie想必也是高興。只你把那里弄得黑漆漆一片,你在一邊又陰陽怪氣的,慧姐回來便嚷著頭痛,指定是被你嚇到了。這兩日便不用了,待到了忌日多磕幾個頭便是。周jiejie心疼骨血,想必也不會怪罪。”

    周氏哪里還敢多說什么,急忙俯身又磕頭稱是。見淡梅不再說話,揮手叫出去了,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出去,許是腳軟,邁出門檻時差點絆了一跤,扶住了門檻這才沒摔下去。

    淡梅見周氏去了,這才靠在了椅背上,松下來方才端著的肩背。方才她雖是暫時壓下了那周氏,只一想到往后似這般的妻妾斗還不知有多少,更不知哪日到個頭,心里便略微煩悶了起來,長長吐了口氣才覺著呼吸暢快了些。

    那周氏被這般敲打一下后,第二日便傳來消息,說周姨娘昨夜得了風寒,今早竟是起不了床,躺那里只剩哼哼了。傳話的丫頭剛走,便見周氏被人扶著強撐了過來,看著果然是面皮蠟黃,眼泡浮腫,一夜不見便似老了五六歲,倒是嚇了淡梅一跳。周氏見了淡梅便謝罪,說自個沒用,今日與祭祀有關(guān)的諸多事情怕是撐不過來了,還請夫人恕罪。徐進嶸其時已是外出了,淡梅只得叫她回去休息,派人請郎中過來看。

    明日便是慧姐她娘的忌日祭,在這節(jié)骨眼上,周氏卻起不來床了。淡梅自己對這些祭祀之禮又不大了解,正有些愁眉苦臉,突然想到了個能人,一下眉頭頓解,親自過去找了徐管家。徐管家見夫人親自向自己請教,態(tài)度又甚是誠懇,且他也曉得自家大人對這位夫人似是頗為看中,哪里敢托大,不用淡梅說便自己攬了下來,叫夫人放一百二十個心。淡梅要的就是這話,客氣了兩句,這才笑瞇瞇道謝了回來。

    晚上徐進嶸歸家,仍是到了東院。淡梅想起周氏得病,那病雖來得有些蹊蹺,只不教他知道怕不好,便提了下。徐進嶸聽罷,問道:“可看了郎中?怎么說?”

    淡梅淡淡道:“郎中是請過了,早上到我屋里來告假時看著也很虛弱。你自個去探望下便知了?!?/br>
    徐進嶸看了眼淡梅,唔了一聲,便負手出去了。

    淡梅見他離去了,便關(guān)了門自己坐在燈下翻書,翻了半日,自覺竟是靜不下心,又是一陣煩悶。忍不住起來到了窗前,推開了支摘窗,迎面一陣寒風撲了過來,腦門一涼,身上打了個哆嗦,卻是覺著呼吸暢快了不少。抬頭見月朗星疏,夜空深邃闊遠,這才覺得胸中煩悶之氣去了些。

    不過是個與人共用的枕邊人,來了如何,去了又如何?守好自己的心,痛快過下去才是正理。

    淡梅關(guān)了窗子,重又坐了回去,這回真的是靜下了心,手上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不覺已是過了平日上床歇息的時辰了,見徐進嶸還未回,不定就宿那邊了,略微撇了下嘴角,自己便上床去睡了。

    三十三章

    淡梅瞇了眼,正有些朦朦朧朧,卻聽外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沒想到徐進嶸竟又過來了。也沒點燈,只是徑直到了床榻前,幾下除了衣物掀開了帳子便躺在了淡梅外面,也不似往常那樣上來便摟住,更無說話,黑暗里只一片靜默。

    淡梅覺他有些反常,想了下,覺著他弄出了這般動靜,自己再裝睡有些混不過去,便小聲問道:“過來了?周姨娘可好些了?”問完便屏聲斂氣等他回答。不想仍是靜默,半晌,淡梅以為他不答時,才聽他淡淡說了一句:“你倒是個懂清凈的。這樣也好,省得多添亂?!闭f罷便不再言語了,只伸手搭到了她腰間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