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站了一時,聽宋老太太說了那幾口子平日所好,余下再沒什么話,小紀氏方下去安排,勿使老太太不會再挑出毛病來才好。 見小紀氏走了,宋嘉言回想著小紀氏剛剛的神色,心知小紀氏必是于心內(nèi)記恨于她。 宋嘉言還真不是有意針對小紀氏,她又不是神仙,還以為小紀氏早將辛家住處及所用之物都備好了呢。如今看來,小紀氏從未當辛家是親戚,不然,憑小紀氏的伶俐,只要稍稍用心,不見得會有今日的無趣。 一想到小紀氏那張晚娘臉,宋嘉言心下也不怎么痛快:難道為了小紀氏自己的不周全,她宋嘉言還不能說話了? 不怪自己無能,反賴別人頭上! 神經(jīng)! ☆、14、心思,客至,辛竹箏 ... 宋嘉諾放學回家,照例先到主院給母親請安,見母親眼圈兒微紅,不禁問,“母親,你怎么了?哭了嗎?” “諾兒回來了?!毙〖o氏攬了兒子在懷里,勉強擠出一抹笑,“母親沒事。今天回來的早些?!?/br> “學里先生身子不大舒坦,就早些放了學。”宋嘉諾小小臉兒上滿是擔心,問,“母親,你怎么哭了呢?” 正當此時,宋嘉語捧著個小小的翡翠香爐出來,一張精致可人的小臉兒板的沒有半分歡顏,道,“還能怎么了?又是大姐,好似家里只她一個聰明周全人似的。明知道老太太總挑母親的不是,還在老太太面前挑撥。母親可不是給大姐氣著了么?!闭f到最后,宋嘉語很有幾分不悅。 宋嘉諾眨巴眨巴眼,問,“二姐,因什么事???” 宋嘉語道,“就舅公家來的事?!?/br> 小紀氏嘆口氣,摸摸女兒的頭,讓女兒坐在自己身畔,對小兒子道,“去老太太屋里吧,老太太知道你舅公過逝的事了,心里正是傷感呢。你去了,多哄哄老太太,莫叫老人家太過傷心。” 宋嘉諾點點頭,問,“二姐,咱們一道去吧?” 宋嘉語低頭擺弄著手里的翡翠香爐,道,“你先去吧,我再陪母親說說話兒。”女兒家,似乎天性中便會與母親更加親近。 待宋嘉諾去了,宋嘉語粉唇微撅,道,“母親,大姐總是這樣,你該訓斥她。” 小紀氏臉上的淚早已拭去,眸中似有一抹水光流轉(zhuǎn),小紀氏道,“她又不是我生的,老太太和你父親寵她寵的厲害,就這樣還生怕委屈到她,我哪里敢說她呢?!痹景阉渭窝苑诺阶约何堇铮贿^是為了博個美名罷了。初時并不見丈夫有多喜歡那丫頭,結(jié)果一年一年的過去,小紀氏與宋榮新婚的熱情褪卻,宋嘉言卻是一日較一日的倍加得寵。 宋榮就不說了,這是親爹,小女兒撒撒嬌之類,做父親的總會心軟。 就是宋老太太,先時那樣的重男輕女,本不樂意多看宋嘉言一眼的,結(jié)果,隨著這丫頭漸漸長大,竟連那老婆子都收買了去。 宋嘉言能言善道,深得宋老太太與宋榮這對母子的喜愛,一時間便把自己的兩個兒女比了下去。 小紀氏如何能甘心! 母親是最具有排外性的生物,小紀氏恨不能自己兒女聰明伶俐一個勝百個,而宋嘉言的能干討喜,落到小紀氏眼里,便成了錯處,成了最惹人厭的地方。 宋嘉語并不完全同意母親的話,她瞪著一雙神彩飛揚的鳳眼,道,“母親,你也是大jiejie的母親,她有了錯處,你就能說她。她就那么尊貴,還不能說了呢?” 小紀氏嘆口氣,女兒到底年紀小,并不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宋嘉言的成長,小紀氏并沒有太多的管教,宋嘉言多是由丫頭婆子帶大的。丫頭婆子能有什么見識呢,哪怕有梁嬤嬤,畢竟不過是個奴婢……原本,小紀氏覺著宋嘉言成不了什么氣候,實未料得宋嘉言能長成如今的脾氣性情。 宋嘉言識得好歹對錯,精明能干,脾氣手段不缺,小紀氏幾次在她手里吃虧,若是宋嘉言真能留有破綻,叫小紀氏抓住小辮子,小紀氏就不會有今日煩惱,還要在兒女面前訴委屈了。 其實,這點兒委屈比起新婚時宋老太太給的那些,實在不算什么。 小紀氏之所以在兒女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便是為了讓兒女有個是非觀,知曉遠近。丈夫婆婆偏心,自己辛辛苦苦的養(yǎng)大的兒女,一定要跟她一條心才好。 主院里,母女二人說著知心話,宋嘉諾到老太太院里請安。果然老太太的神色不大好,不過,見著小孫子,老太太還是打起精神與小孫子說了幾句話。 宋嘉言道,“我聽說,學里先生常贊二弟呢。” 宋嘉諾是個謙虛的孩子,忙道,“大jiejie,學里同窗比我強的有許多,先生是見我年紀小,哄我?guī)拙涠?,當不得真呢。?/br> 孩子永遠是自家的好,老太太執(zhí)拗道,“那怎么先生不哄旁人,可見我家諾兒念書就是好的。” 宋嘉諾粉雕玉琢的小臉兒上浮現(xiàn)了一絲淺淺的羞澀,宋嘉言笑問,“二弟可學了什么新文章了,背來給祖母聽聽?!?/br> 老太太先擺手,道,“背了我也不懂?!崩咸珡奈瓷线^學念過書,字不認得一個。 宋嘉言嘴快道,“您可是狀元之母,誰敢說您不懂呢?!?/br> 老太太“撲哧”便給孫女逗笑了,拉著宋嘉言的胳膊笑,“真?zhèn)€促狹鬼?!?/br> 宋嘉諾唇角彎彎,覺著大jiejie說話好生有趣。他本就心性聰明,便是年紀小,此刻也知道大jiejie有意逗老太太開心了。宋嘉諾便把今日教的文章背給老太太聽,孩子的聲音尚帶了三分嫩嫩的奶氣,聽來格外的悅耳動聽。 宋老太太聽的入了神,待宋嘉諾背完,宋老太太方道,“有一回啊,你爹還小呢,在村兒里秀才家上學堂,我從田里打豬草回來,經(jīng)過秀才家,就想進去瞧瞧。隔著窗子,正聽到你爹爹背書……”慈愛的望著宋嘉諾,拉著宋嘉諾軟軟的小手兒,宋老太太看一眼宋嘉言道,“就跟諾兒剛剛背書的模樣似的,流利極了。我那會兒就想,以后我兒子一定有大出息,我一定能享上兒子的福。這不,我就享上了。”兒孫雙全,既富且貴,再憶當年,多苦也并不覺著苦了。 宋嘉諾心性伶俐,小嘴兒也甜,他眨著酷似父親的大眼睛,道,“老太太,以后我也像父親那樣去考狀元,也叫老太太享孫兒的福?!?/br> 宋老太太高興的將宋嘉諾摟在懷里,舍不得撒手。 過一時,宋榮也來了,父子女三人陪老太太用過晚飯,見老太太總算止住悲聲,大家又說了一會兒話,方各回各院。 第二日,宋嘉讓便帶著舅婆辛老太太,以及表叔辛竹笙、表姑辛竹箏回了家。 老姑嫂二人一見面,先是抱頭一頓哭,辛竹笙辛竹箏是死了爹的人,都紅了眼圈兒。好在有諸人解勸著,宋老太太與辛老太太方好了些,辛竹箏自己眼圈兒微紅,勸母親道,“娘這樣,惹得姑媽也十分不好受呢?!?/br> 另一邊,宋嘉言勸宋老太太,“祖母,我們嘴笨,您勸一勸舅婆,別叫舅婆傷心太過呢?!?/br> 一堆人解勸著,兩位老太太堪堪收了眼淚,之后才是一家子長輩晚輩的相互廝見過。 辛老太太是個柔弱的性子,此時,嘴里沒有半句不好的話,尤其狠贊宋嘉讓,說,“若不是讓哥兒過去,我又是個沒本事的,大小子十二、大丫頭十歲,嫂子,我真不知要怎么辦了。幸好讓哥兒去了,樣樣幫我拿了主意?!?/br> 辛竹笙并不是個伶俐的人,嘴里道,“是啊,是啊?!?/br> 倒是辛竹箏一雙眼睛靈活的很,以前小時候,她也跟宋榮、宋耀兩位表哥玩兒過,只是,后來的印象便淺了。不過,她知道兩個表哥都做著大官,威風的很。而且,自己家里受表哥們的資助,慢慢的置了良田,有了產(chǎn)業(yè),在辛家村也是數(shù)得著的富戶。村里的丫頭們見了她,都會露出羨慕又討好的神色來。 如今,真正到了帝都,到了表哥家里,辛竹箏心中的震憾猶未平息,一雙眼睛覺著都不夠用。屋里這么些漂亮的說不上名子的東西,還有表哥一家人身上的那種形容不出的高貴儀態(tài),辛竹箏心里又是羨慕,又覺自卑。 一家人說了會兒子話,眼瞅著就到晌午了,宋嘉言溫聲道,“祖母,舅婆、表叔、表姑遠道而來,眼看就要用飯了,不如我先帶著表姑去梳洗一番,也叫表姑看看我們的院子,以后長住呢?!?/br> 宋老太太笑,“對,對,你帶著箏兒去吧。”又對辛竹箏道,“言丫頭是你侄女,你長她兩歲,你們年歲相當,做個伴兒吧。言丫頭早把屋子給你收拾好了,箏丫頭,你瞧瞧去,若還缺什么差什么的,跟言丫頭說啊?!?/br> 辛竹箏小聲道,“肯定樣樣都好的?!奔氶L的眼睛望向宋嘉言道,“麻煩言兒了?!?/br> 宋嘉言拉起辛竹箏的手,笑道,“表姑,以后咱們一道吃一道住,總這樣客套,怪累人的?!闭f著,拉著辛竹箏去了自己的院子。 宋嘉言雖小辛竹箏兩歲,不過,不知是宋嘉言自幼營養(yǎng)到位,還是天生基因好,她個子高挑,與辛竹箏倒差不多。 小紀氏的衣裳沒做好,宋嘉言笑,“表姑的衣裳,太太已命人去做了,只是怕沒有這么快。若表姑不嫌棄,我倒是有幾件素色衣裳,我們身量相仿,不如表姑試試看?”辛竹箏自己也帶了衣裳來,只是,宋嘉言瞧著宋竹箏出今穿的不過是普通綢面的素裙,料子款式都不相宜。于是,便有此一言。 辛竹箏問,“言兒的衣裳定是好的,我哪里會嫌棄。倒是我穿了你的衣裳,你穿什么呢?” 宋嘉言一笑,“表姑莫擔心,我還有呢。” 兩個說話間,大丫環(huán)翠蕊已帶著小丫環(huán)找了一套全新的素衫來。這也是老規(guī)矩了,古人姻親多,重禮法,大戶人家,主子們每年素衫都會做幾件預備著,免得臨有事抓瞎。 宋嘉言又引辛竹箏到了西側(cè)的屋子里,笑道,“這是我給表姑安排的,也不知表姑的喜好,表姑暫且住著,以后慢慢拾掇也來的及。” 辛竹箏應了,宋嘉言留下個丫頭幫辛竹箏換衣裳。 不同于母親的柔弱與哥哥的老實,辛竹箏倒是有幾分心思。她早知表兄做著高官,來前兒特意將最好的衣裳換了,但,直至她踏進表兄家才知曉了什么叫天差地別。 這樣軟軟滑滑又極貼身的料子,不要說穿,辛竹箏根本見都從未見到過。 女孩子,怎會不喜歡呢。可,喜歡的同時,辛竹箏心下又有一種深深的卑怯升起。 惶惑。 不安。 ☆、15、兄,弟,姐,妹 ... 待辛竹箏換了衣衫出來,宋嘉言笑道,“果然是極合適的?!庇掷诵林窆~的手到妝臺前,打開一只首飾盒,宋嘉言道,“表姑在孝中,不易用金的,我挑了些銀飾,或是珍珠、白玉的,表姑看喜不喜歡?叫小春伺候著表姑梳頭如何?” 一件衣裙,辛竹箏接受起來沒啥壓力,但,這么多的首飾,辛竹笙忙道,“我也有幾樣首飾,言兒,這太貴重了?!?/br> 宋嘉言向來大方,握著辛竹箏的手道,“表姑,都是一家人,何必外道?這是給表姑的,你要不收,就是拿我當外人呢。表姑只管放心用,我還有呢。” 辛竹箏這才感激萬分的收了,心臟卻是一個勁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不但衣裳首飾,便是胭脂水粉之類,宋嘉言也都給辛竹箏單備了一份。辛竹箏是要長住的,這些東西,自然是單備一份更加方便。 辛竹箏的頭發(fā)重新梳過,發(fā)間簪一支銀雀釵,辮上束的是珍珠環(huán),手上佩了銀鐲,腰間懸了白玉,頓時氣派大有不同。 及待二人折回了老太太院里用飯,便是辛竹箏的親娘辛老太太也多看了閨女兩眼,感激的話都不知要怎么開口了。 宋老太太格外高興,狠贊自家孫女,道,“再沒有比我這言丫頭更周全的了,看她們姑侄就知是極透脾氣的。” 辛老太太點頭,嘴里不停的說,“大姐說的是,大姐說的是。” 宋嘉言笑,“我從小跟著祖母長大,都是跟祖母學的?!?/br> 這馬屁拍的,宋榮微微淺笑,見宋嘉讓與辛竹笙也來了,辛竹笙穿的是宋嘉讓的衣裳,宋嘉讓個頭兒高大,辛竹笙穿著,稍有一些大了。 及至用過團圓飯,大家說了一會兒話,用過茶,便各回各院歇著了。 宋老太太、辛老太太老姑嫂自然有許多話說,宋榮帶著辛竹笙與宋嘉讓去了前院,小紀氏則與一雙兒女回了主院。 一到自己院里,小紀氏便吩咐道,“綠云,收拾兩匣子銀首飾給表妹送去,就說是二姑娘送給表妹的?!毕胫良铱赡艹錾砥狡?,但,小紀氏從未料到辛家人竟是這種景況,穿的尚不如家里二三等的婆子。她早瞧出辛竹箏后來佩戴的首飾都是宋嘉言的東西,小紀氏恨的牙根兒癢,又給這死丫頭搶了先。如今,只得補救了。 宋嘉諾說,“母親,我也去前院看一看表叔吧?!?/br> 小紀氏揉著額頭,“好,去吧。去問問,你表叔可缺什么,你來跟我說,我再著人給你表叔送去。” 宋嘉諾應了。 宋榮正在書房與辛竹笙說話,無非又是問了些關(guān)于舅舅怎么得病怎么調(diào)養(yǎng)怎么過逝,又問辛家莊的家業(yè)如何處置。得知田畝有方管事看著在賣了,宋榮道,“這樣也好,表弟和讓兒、諾兒去學里念幾年書,之后找個差使,就不要再回辛家村兒了。” 辛竹笙是個實在人,說,“表哥,以前在村里,爹拿銀子叫我在秀才的學堂里念過幾年書,秀才說,說,說我不是這塊料。后來,就沒再去了?!?/br> 宋榮溫聲笑道,“就是以后不考什么秀才功名,多認幾個字,多念幾本書也不錯。” 辛竹笙點頭,“我聽表哥的?!?/br> 這邊正說著話,宋嘉諾來了。 宋嘉諾向來懂事,說,“父親,我來看看表叔,看表叔東西可夠用。若是表叔缺什么,我跟母親說,再給表叔送來?!?/br> 宋榮欣慰道,“正好,你帶著你表叔在家里宅子里逛逛,叫下人認一認,別叫他們怠慢了你表叔?!?/br> 宋嘉諾便帶著宋竹笙出去逛宅子了。 宋榮看向宋嘉讓,問,“你舅公的喪事,可還順利?” 宋榮規(guī)矩嚴明,宋嘉讓忙站起來,垂手稟道,“還順利,那縣里的縣太爺聽說了,還來給舅爺上了柱香呢。就是其余幾個舅公姨婆,我看他們的意思,很想跟著一道來帝都,我沒敢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