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接下來的節(jié)目碧云顯然錯過了,配樂由歡快的樂曲變成了節(jié)奏激昂的進行曲,畫面轉到了一個少年軍校的活動營地,神氣十足的將軍,披著一件黑色的將官披風,在隨從們的簇擁下高舉著他的手臂,步入了營地的大門。少年們排成了整齊的兩列縱隊,分列在營地空場的兩側。他們穿著特制的隊服?!瓕χ麄冃哪恐械挠⑿郏癖鄹吆糁?,那股激昂的熱情可以感動屏幕前的每一個觀眾,播音員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弗里德里希將軍在他故鄉(xiāng)的……為少年挺進隊隊員們發(fā)表了講演,他這樣說,……”接下來是一組他為這些少年中的優(yōu)秀者頒發(fā)勛章的鏡頭,男孩們站成了一排,得到了獎勵的少年,努力地抑制著自己內心澎湃的情緒,站立地筆直,但是那一雙雙稚氣未脫的眼睛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還是透露了他們內心不可抑制的興奮。 鏡頭一轉,只見他端正地站立一個黑色的講臺后面,雙手扶住了臺子,向遠處眺望著什么。鏡頭又再次給了他一個近景的特寫,他的側面也是那么英俊,深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尖狹的下巴,一切都完美的無可挑剔,不愧為奉為神祗一樣的日耳曼男子的典型。廣場上人山人海,或許是攝像師的有意安排,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在俯視著在俯視著這些帝國未來的精英時,流露出來的不再是一貫的冰冷,而是充滿了欣慰與自豪。 “后面這段是什么內容?”碧云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她的臉色有些蠟黃。 “凱蒂小姐,你還好么?”艾米麗關切地問。 “恩,我沒事?!?/br> 艾米麗似乎是讀懂了她的心思,“先生很快就會回來的,您不用擔心見不到他的面了?!?/br> 碧云笑地有些羞澀,“艾米麗,你覺不覺得電視上作為公眾人物出現的他,跟實際生活中的他,有些不同?” 艾米麗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先生本人更加英俊。” 中年女仆也跟著點頭,這段節(jié)目完了,大家各自去干各自的活兒,碧云懶懶地走上了樓梯,回到了寬敞明亮的臥室里,躺進了柔軟的床上,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小家伙,你爸爸要回家了,我該怎么跟他講你的事情呢?” 終于,三日之后,他回來了,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碧云迎了上去,他吻過她的臉頰和嘴唇,藍色的眼睛灼灼地望著她說:“寶貝,我很想你?!?/br> 她回應著他的吻,而后墊起腳尖環(huán)繞上他的脖子,“我也是,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br> “是么?那個節(jié)目這么快就播出了?!彼咝α寺?,放下了手提包,“你都看到了什么?后來我行程安排的太滿,沒有看那段錄影最后的剪輯。” 碧云泛著紅暈的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看到了鱷魚爸爸和一群小鱷魚們在一起,當那個小男孩肥嘟嘟的小手摟著你的脖子的時候,你心里是什么感覺?” “什么?”他怔了一下,眉頭隱隱地簇了起來,瞇著眼睛說到:“你說的是在那個孤兒院里?那一段反反復復拍了十次,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導演強迫我對著一群小鼻涕蟲微笑?!?/br> “啊……”碧云有些啞然,她現在還記得他摟著金發(fā)碧眼的小男孩微笑的樣子,像一位和藹可親的父親,可是他剛剛提到孩子的時候,那種口氣是那么冷淡和不屑一顧,甚至是厭煩的。 “別信電視節(jié)目上那套,那是不折不扣的政治作秀?!彼撓峦庖?,掛在了衣服架子上,“這一路上趕的太急,我先去洗個澡?!?/br> 碧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他剛剛進門的時候,情緒明明是很好的,可是一提到他訪問那個幼兒園的事兒,他就立刻變了一副樣子。她有些詫異地立在大廳的樓梯口,眼見著他已經快步上了樓。 或許是因為他自小失去了雙親,沒有得到父愛和母愛,年幼的時候又有一段悲慘的經歷,所以才會不喜歡小孩子吧,碧云有些失落地猜測著。她突然感到一陣焦躁不安,自己懷孕的事情,該怎么開口跟他講呢。但是懷孕這種事情是隱瞞不住的,只是不知道他在得知了這件事之后,會是什么反應。 碧云有些六神無主地整理著他的簡單的行李和物品,掛在衣架上那件黑色的制服上也沾染了些灰,“艾米麗,把先生的制服拿去清洗一下?!?/br> 突然間,她的眼前一亮,在他那件黑色的制服下擺粘著一個什么東西,她捧在手里仔細一瞧,是一個小不干膠貼,她用指頭摳了下,這個小貼紙粘的還是挺結實的,這是一個灰綠色的并不算醒目的小不干膠貼,上面畫了一只卡通的小鱷魚,她微笑地注視著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心想應該是哪個小朋友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貼上去的,她卻像是看到了什么寶貝,小心翼翼地把它撕了下來。 75第四幕—23朋友 她進到臥室里,發(fā)現他躺已經洗了澡,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袍,平躺在床上,藍色的眼睛微微張開著,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看,這是什么?”她調皮地把食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指頭肚上粘著那個小鱷魚的不干膠貼。 他捉住了她的不安分的小手,放在胸前,“不要鬧了,我有點累,想睡一會?!?/br> 她脫下鞋子也上了床,平躺在他的身邊,窗外的雪下地很安靜,壁爐里的火苗烤的人暖烘烘的。 她打量著指頭上貼的小鱷魚,心想這個一貫是心細如發(fā)的家伙竟然也有疏忽大意的時候,讓一個小朋友趁其不備,貼了這個小東西在他的后背上。那件一板一眼的黑色制服風衣上竟然貼著一個這么可愛的小東西,想著想著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偏過頭打量著他問:“首都的冬天總是這么多雪么?” “不會,今年氣候有些反常。” “你這些日子出差,很忙對么?” “是的,很忙?!彼⑽Ⅻc頭。 “人們把坐著飛機在幾個國家飛來飛去的人,叫做‘空中飛人’,就是馬戲里的那種特技表演。” “什么?”他眨著眼睛,悶笑了聲,“說的沒錯,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像個馬戲團里的小丑,傻瓜一樣被人指揮著去干這個干那個。那個女導演會告訴你站在什么位置上,抬起左手或者是邁出哪條腿,一切都是計劃好了的,該對誰講什么話,該對誰笑,對誰敬禮……” “哎,我還以為,你跟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那種笑容是發(fā)自真心的?!北淘茋@了口氣,有些失落地說:“難道,看到那些可愛的小天使圍繞在你的身邊,不會感覺到絲毫的幸福么?我跟漢娜夫人的兒子們在一起的時候,雖然兩個大的特別調皮,小杰米又超于年齡的憂郁,但我還是覺得挺開心的?!?/br> 聽了她的話,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暗,“他們不同,他們是……孤兒?!?/br> “不管是被導演的也好,出于真心的也罷,至少我、艾米麗還有女仆,我們幾個看到電視節(jié)目的時候,覺得很開心,一個強勢的大男人和一群幼兒園的孩子們那么融洽的在一起,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政府還是做了一件慈善的事。”碧云閉上眼睛,她才不信這個家伙口頭上說的那套,是打心眼里厭煩那些小鼻涕蟲的,當那個調皮的孩子不小心要從他膝蓋上掉下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地一把撈住了小家伙。 “不,事實上,沒有什么不同的,無論是一個流浪兒,或者是司令的兒子。” 碧云皺著眉頭,沒有聽明白他的話,但是看得出他的心情愈發(fā)沉重了,或許她該說點什么輕松的,“佳尼特,你小的時候,不,少年的時候,有什么愛好么?” 他搖搖頭,“我沒有,”微笑著望向她,“你呢?” “除了上課和自習,還有做義工,我最喜歡看電影!” “恩。”他答應了聲,但是似乎對她所說的話題也不感興趣。 “聽芷伊說,米高梅公司翻拍了電影《化身博士》,是個恐怖片,其實我不喜歡看恐怖片,像是那個講吸血鬼的老片子《諾斯費拉圖》,還有《德古拉伯爵》,里面的吸血鬼從棺材里跳出來的鏡頭好恐怖……” “恩?!彼呎f邊閉上了眼睛。只聽見那個小女人繼續(xù)聒噪:“但是我喜歡那個瑞典籍的女演員,英格麗·褒曼,她五官長的好漂亮,氣質也好棒,是我最喜歡的女明星之一!聽說男主角是斯賓塞·屈塞,好萊塢的好多電影明星都好帥氣……”碧云突然停住了,撇了他一眼,他的側面非??∶?,在暖黃色的燈光的照耀下,他高挺的鼻梁和眉骨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陰影。她咽了下口水,不敢再提讓他去演電影的事兒。 “恩?!彼耘f是閉著眼睛哼了一聲。 “我在美利堅上學的時候,特別喜歡瑪格麗特·米切爾的小說《隨風而去》,課堂上放一本,床頭放一本,聽芷伊說也要拍成電影了,叫《亂世佳人》,只是不知道在帝國首都什么時候才能上映?” “親愛的,等它上映了,我們就去看?!彼脸恋卣f。 碧云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說是先看《化身博士》還是先看《亂世佳人》?” 他思索了幾秒鐘答到:“哪部片子先上映就先看哪部。” “我看過《化身博士》的小說,感覺不是很恐怖,但是拍成電影就覺得恐怖了。那個醫(yī)學博士吃了一種奇怪的藥水,白天是衣冠楚楚受人尊敬的大夫,晚上就是到處殺人作惡的魔鬼。對了,艾克爾是不是要在首都常駐了?” “寶貝,你到底想說什么?”他張開了眼睛,盯著她問。 “沒,沒什么?!彼浪悬c累了,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對他說自己懷孕的這件事,所以繞了幾個大圈子,總是試探著把話題往孩子上面引,或許這個時機并不對,她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對了,昨天有位喬納森·阿普費鮑姆先生來過幾次電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找你,但是我說你不在,他就說改日再打來?!?/br> “你說是……阿普費鮑姆?”他突然立起身子,睜大了眼睛直視著她問。 碧云被他看地一愣,“恩,是那樣念的吧,我說錯什么了么?”那個男人的名字發(fā)音有些拗口。 “不,沒有,親愛的,喬納森·阿普費鮑姆……”他低垂下眼睛,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唇邊浮起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 “那位先生是什么人,我是不是在電話里怠慢了他?” “他是我的一個舊相識?!彼难凵耖W爍著,像是想起了什么。 “舊相識?”她眨動著大眼睛問。 “是的,”他展開臂膀把她攬到了懷里,“你一定以為我的朋友,就只有熱衷于醫(yī)學的‘化身博士’艾克爾·馮·施密特準將一個人?!?/br> 碧云面露窘色,他怎么會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一提起怪異恐怖的醫(yī)學怪人,她就沒來由的想到了艾克爾的樣子,她有些尷尬地笑笑,趴在他的胸膛上小聲說:“那這位喬納森·阿普費鮑姆先生是你的朋友?” “算是朋友么?”他撫摸著她柔軟的黑發(fā),自言自語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比起剛剛那種沉重的語氣,她喜歡他用這種口吻講話,他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中:“那也是一年冬天,剛下過一場大雪,空氣里除了寒冷還是寒冷,連風也被凍地僵住了,石板路都要被凍透,養(yǎng)父讓我去鎮(zhèn)上買一些煤油回來。他給了我?guī)追皱X,因為天氣太冷,我的衣服很單薄,凍得直哆嗦,那些銅板在出門不久就掉到了下水道里,” 碧云的心里也泛起陣陣酸楚,他的童年的遭遇那么悲慘,這必然會在他心里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所以他不喜歡小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只聽他繼續(xù)說到:“我記不清楚那個時候是6歲還是7歲,總之很害怕不敢回家,在雪地里一腳深一腳淺地來到了雜貨店門外,可是那個貪婪jian詐的老板不肯施舍給一個身無分文的孩子一點煤油,他把我趕了出去,我只能靠在壁爐的煙道旁邊,透過厚磚墻,那里還有一點熱度,像一只流浪的狗一樣饑腸轆轆,空氣中彌漫著烤火雞和rou腸的香氣,這就是那個圣誕節(jié)留給我的印象。” 碧云眼睛里閃著淚花,喃喃地說:“好可憐……小佳尼特好可憐?!?/br> 他捏捏她的鼻尖,示意她不要哭。她止住了眼淚,一只手臂摟著他胸膛,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的小腹。他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繼續(xù)說到:“這個時候雜貨店老板的兒子——也就是小杰尼,他偷了父親的煤油送給了我,還給了我一塊奇怪的面包,第一次吃到那種像是餅干一樣有著松脆的外皮的面包,沒有完全的發(fā)酵,我到現在都記得那面包甜美的滋味。但是事后,他被父親狠狠地揍了一頓。”他突然笑了出來。 “這當然算是朋友了,還是很好的朋友,孩子間的友誼是最純潔的,沒有任何的歧視和偏見。這位阿普費鮑姆先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他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你?!敝徊贿^他不是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嘛,碧云眨巴著眼睛,看來還是沒有餓到的緣故。 他沉默了一會兒,嘴角仍舊帶著笑意,“以后在小鎮(zhèn)子的石板路上,一個黑發(fā)的滿臉雀斑的小男孩跟一個金發(fā)的瘦弱的小男孩經常在一起玩?!?/br> “在復活節(jié)的時候,他還送給我一個禮物?!蹦且彩撬猩詠淼谝淮蔚玫蕉Y物。 “是什么禮物?”碧云微笑著問。 “一顆彩色的蛋。上面用他的彩色鉛筆寫了一行字,”他執(zhí)起她的小手,用指尖在她的掌心寫著,“jtog——小杰尼送給小佳尼特?!?/br> “后來是怎樣的?”她的手心被他弄的癢癢的。 “很快開雜貨店的阿普費鮑姆一家就搬走了,據說是為了躲債,誰知道呢,反正他們向來居無定所,后來我也輾轉到了慕尼黑,就失去了聯(lián)系。” “天啊,我真不該扣了那通電話,阿普費鮑姆先生一定是想再次聯(lián)系你!” “不過聽說,這位阿普費鮑姆先生后來發(fā)達了,他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把父親的小雜貨店變成了這座城市最大的一家百貨公司,那個又高又瘦的鬼精靈小子,竟然成了腰纏萬貫的大商人,”他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嚴格的說,是在三個月之前是那樣?!?/br> “三個月以前,那么現在呢?”碧云問到,聽他的意思,似乎是知道對方的下落,但是并不急于尋找到他。 “現在……誰知道呢,我們不是什么朋友,也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彼麚u著頭說,語氣和意圖都是那么決絕。 “佳尼特……”碧云愣住了,“為什么突然間這么說?”前一秒鐘還沉浸在兩個孩子的那種純凈無染的友誼帶給她的感動中,此刻他卻又否定了這份友誼,好像恨不得立刻跟那位兒時的好朋友劃清界限一樣。而且一提到現在的境況,他的那種冷漠與提到他當年受恩惠的時候那種溫情全然不同,簡直就是由天堂墜落到了地獄。 他凝視著她,眼神里隱藏著什么復雜的情緒,“不要問了,凱蒂,有些事你沒有必要知道?!?/br> 她咬著嘴唇,他總是以這句話封住她的嘴,讓她明明知道還有什么隱情,卻不敢再深問下去,她烏黑的眼睛對上冰藍色的瞳孔,他的眼睛看上去那么澄澈,清淺可鑒,可他的心就像是一潭深水,幽暗莫測。 “還有,我對你說的這些話,不要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透露給任何人?!?/br> 76第四幕—24猶太商人 碧云知道,這位就是阿普費鮑姆先生。這個高瘦的黑發(fā)男人帶著他的妻子和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上可以看出是個富有的家庭,男人西服革履,戴著一頂黑色的呢子帽子,女人很高挑美麗,深褐色的頭發(fā)是燙過的,穿著合體的羊毛裙子,圍著頭巾,兩個孩子也打扮地干凈漂亮。他們是開車來的,但是車子的后玻璃碎了一頁。在下車的時候,女人牢牢牽著男孩子的手,似乎是怕他調皮惹出什么亂子,弄傷了自己。 管家到會客室里通報了許久,阿普費鮑姆一家終于獲準進入到了庭院里。男人禮貌地摘下帽子,碧云看清了這個又高又瘦的男人,他算不上英俊,可是長相和舉止都很斯文,鷹鉤鼻子上帶著一副金邊的眼鏡,那一雙的深褐色的眼睛透過玻璃鏡片,散射出的光芒是那樣睿智和干練,這個男人原本應該長著棕色的細小卷曲的絡腮胡子,可是他把自己收拾地很干凈。他的美麗的妻子和兩個孩子就跟在身后。 “請進來吧,阿普費鮑姆先生、阿普費鮑姆夫人?!北淘埔娔切┢饺绽锓浅V匾暥Y節(jié)的管家和仆人們站成了一排,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去迎接客人,她暗自覺得奇怪。只好親自把他們請進了屋子里。 “真是稀客,喬納森·阿普費鮑姆先生?!彼{高了聲調,立在二樓的樓梯口,俯視著大廳里的來客?!拔蚁耄覀冇卸隂]見了,或許更久?!?/br> 碧云抬頭朝他綻出一個微笑,眼見著這個穿著一身黑色制服的俊美的男人一步步地走下樓梯,走到了客人的面前。他輕輕攬著她的腰身,這種親昵的舉動讓碧云的臉泛起了紅暈,她下意識地想從他的懷里鉆出去,可是他的胳膊牢牢地箍著她的腰肢,當著客人的面,她不好意思過于用力地掙脫他。 “弗里德里希將軍,您,您好。冒昧來訪,請您……原諒。”阿普費鮑姆先生顯得有些語無倫次,雙手交叉在身前,臉上露出誠懇的微笑。 接下來的一分鐘里,他們就這樣對視著,誰都沒有說話。 “這是你的妻子和孩子么?”他首先開口,掃過阿普費鮑姆先生身后的女人,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跟一個六、七歲大的男孩,啟唇哼笑了聲說,“我為你介紹,她叫凱蒂?!?/br> 他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沒有說她是他的妻子或者是情人,阿普費鮑姆先生或許是對他的身邊攬著這樣一個東方的女人感到有些驚奇,他褐色的眼睛透過鏡片,友善地打量著碧云。 碧云心里對這位高個子黑頭發(fā)的阿普費鮑姆先生很有好感,她情不自禁地去想象二十幾年前,那個黑發(fā)的滿臉是雀斑的雜貨店老板兒子的樣子。 阿普費鮑姆先生雙手捧上了見面禮物,一個藍色的絲絨盒子。管家把它交到了他的手上。他把絲絨盒子打開了一條縫,瞇起眼睛掃了一眼,冰藍色的眼底驚艷的光一閃而過,關上了盒子,遞給了碧云。 她訕訕地雙手接過來,輕輕打開了盒子。里面是一條白金項鏈,鑲著一顆綠色的寶石。 “好漂亮的金項鏈,感謝您的好意,我很喜歡這個禮物,中間鑲嵌的這顆綠色的石頭很漂亮,是翡翠么?”碧云微笑著說,并沒有看到坐在她身邊的阿普費鮑姆夫人那黑色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神情。 阿普費鮑姆先生露出微笑,似乎是小心翼翼地說:“您真是識貨,這是一顆產自哥倫比亞的祖母綠寶石。” 碧云低頭打量著這顆碧綠色的石頭,帶著藍色的底子,通體是晶瑩剔透的。她對金銀珠寶向來沒有什么研究,并不知道這顆超過5克拉重的頂級祖母綠寶石的價值。 “你太客氣了,喬納森·阿普費鮑姆先生,”他突然說到,碧云朝他看過去,只見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掃過自己,而后便直直地注視著對面拘謹的客人,“寶貝,替我招呼一下阿普費鮑姆夫人和孩子們,我想,這位先生一定有什么話要單獨跟我談談?!?/br> 男人跟在他的身后,向著二樓的書房走去。夫人也在原地站著,仰著脖子焦急不安地望向樓梯口。 碧云覺得氣氛有些尷尬,還是盡力地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阿普費鮑姆夫人,您請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