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么?”他不失時機地發(fā)出邀請。 “現(xiàn)在么?”碧云低頭,看著自己的這身打扮,剛剛出門太急,還穿著聯(lián)系芭蕾舞的白紗裙子,雖然是長過膝蓋的款式,顯然不適合戶外運動。 “對,就是現(xiàn)在。別擔心,不用走路和爬山,”他帶著她走了幾步,指著河岸邊??恐凰倚〈?,“我們坐船去,把船劃到河上游,那里可以最接近那些天鵝?!?/br> 不等她答應(yīng),他已經(jīng)上了船,朝她伸出手來,她并沒有把手遞過去,“謝謝不用,我自己能行的?!北淘埔恢荒_剛剛踏上小船,她的平衡性極好,都難以把握自己的身體,“天啊,這條小船,搖晃的好厲害?!?/br> 突然間,她的小手被他強勁有力的大手握住,他的手心溫熱而厚實,他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她,扶著她纖小的身子坐在船上。 “謝謝?!贝允怯行u擺不定,碧云水性不算太好,這明晃晃的湖面,讓她有點眩暈。 “別怕,有我在?!?/br> 她微微了臉,并攏著腿坐在小船的一頭,把這件白紗裙子攏了攏,小雨點立著身子在,兩只前爪趴在船沿兒上,好奇地向下看著湖面。他輕輕劃槳,小船向河流的上游漸漸駛?cè)?,船走的很慢,因為他要一邊劃船前進,一邊為她撥開兩側(cè)那些垂下來的藤蔓和樹枝。 “呀,那邊,你看,有幾只天鵝,在河堤的草地上!”碧云叫了出來。 他趕緊掏出相機,抓拍了幾張照片,碧云不禁贊嘆了句,“好漂亮?。 ?/br> “我們看到的天鵝,往往只看到它的美麗,常常忽略了這是種堅貞的鳥兒,在遇到敵人的時候,由雄性負責保衛(wèi)妻兒,雄性和雌性成雙成對,如果有一只不幸死亡了,另一只就會孤獨的生活,直到終老。也正因為這個習性,人們用天鵝象征著純潔的愛情,還有那些擅于贊美愛情的詩人們?!?/br> 碧云點點頭,輕聲答道,“莎士比亞——艾馮的天鵝,”心中默默想到,從一而終,不離不棄,真是理想中的愛情。 “對,莎士比亞,文學和藝術(shù)作品里,關(guān)于天鵝的還很多,在你的故鄉(xiāng),天鵝代表什么?” 她烏黑的眼睛轉(zhuǎn)動了下,思索了一會答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該是是為人節(jié)cao、志向高遠的象征。” “我想,無論是在那種文化的語境下,天鵝都是一種純潔的生靈,它的美,緣于它的純凈無暇?!彼?,那藍色的眼底,像是這彎湖水般清淺見底,蕩漾著清波。 小雨點總是沖著它們汪汪叫,這群好靜的鳥兒,受不了這個不速之客的討擾,撲打著翅膀驚飛了起來,他只好滑動著小船,向岸邊??俊?/br> “我真不該帶著它上船,害的你都拍不到照片了?!?/br> “拍到了一組天鵝起飛的照片,其實,之前已經(jīng)拍了許多了?!?/br> “唔,下雨了!”碧云抹著腮邊濕濕的一點,望向天空,先是幾滴雨,后來漸漸大了起來。雨點變得細細密密的,鉆入到她白色輕紗的舞裙上,他迅速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蒙在她的頭頂,彷佛一個擋雨的棚子。他自己只穿了一件條紋襯衣,并沒有系領(lǐng)帶,加快了劃船的速度,碧云已經(jīng)受慣了這種優(yōu)待,擎著他的衣服,啟動嘴唇,輕輕念出聲音。 “添得垂楊色更濃, 飛煙卷霧弄輕風。 展勻芳草茸茸綠, 濕透夭桃薄薄紅。 潤物有情如著意, 滋花無語自施工。 一犁膏脈分春壟, 只慰農(nóng)桑望眼中。” “這真不錯,凱蒂,你剛剛念的是一首詩歌么?” “是宋代的一個女詩人朱淑貞寫的詩文,題目叫做《膏雨》。”碧云解釋了一句,“就是春天的雨?!?/br> “春雨?”墨菲斯褐色的眉毛隱隱皺了起來,“可是你剛剛所說的,并沒有一個詞提到‘雨’?!?/br> 碧云有幾分得意地笑了起來,“這便是文章的妙處了,隱而不宣,雋永含蓄,有些話說的過于直白,那就有失美感了。” “恕我直言,為什么直行路線可以達到的,卻要繞那么多彎子呢?” “嗯,這個我也說不大通。古言道‘凡作人貴直,而作詩貴曲,’行文需委婉,做人還是要直率坦白點好?!?/br> “這點我非常贊同,希望我們之間能夠以誠相待?!彼{色的眼睛深深地望向她。 她點點頭,朝他綻出淺淺的笑,凝凝地回望他。 “對了,你和你的愛人,相處的好么?那天在店鋪里遇見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在準備為他慶祝生日吧?!?/br> 一提起他,碧云的臉迅速躥紅了,“他,他出去了幾日,他在南部也有一些莊園要經(jīng)營。” 墨菲斯點點頭,“我明白了,那你們打算結(jié)婚么?” “結(jié)婚?這個,還沒有想過?!彼龘u搖頭,有些語塞,臉卻更加紅了。 他把她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眨動著湖藍色的眼睛,微笑著說:“其實你沒有必要害羞,為什么不呢?如果換做是我,面對這么可愛的姑娘,一定會想盡快把她娶回家?!?/br> 她愣了愣,聽到他接著說:“只是個玩笑,希望你不要介意?!?/br> 碧云低下頭,不再說話了,小雨點也安靜了許多,乖巧地趴在她的腳下。 待雨停歇了,他滑動船槳,載著她原路返回,從先前那片河灘上岸,又護送著她穿過林地,走過草坪,來到了這棟白色大理石別墅后門的籬笆外面。碧云扶著鐵藝的柵欄門,回頭望著他,輕聲問到:“艾米麗臨走的時候,留下了幾塊蛋糕,你要進來喝杯咖啡么?” 一輛黑色的梅賽德斯轎車在林蔭道上穿行,司機不時地回頭,“非常抱歉,將軍,您的專機提前降落,是我們準備的疏忽了?!?/br> “不必解釋,我并沒有責備你們的意思,提前一天到達,這是我臨時安排的?!币粋€制服筆挺的男人,端坐在后排的座椅上,他的面容非常冷峻,鼻梁高挺,嘴唇緊閉著,顯得有些嚴肅,那雙深陷的冰藍色眼睛里卻閃爍著溫和的光。 司機不再說話,專心地開車,他從后視鏡里打量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長官,踩了油門,加快了速度。 他望向車窗外面,道路兩旁的高大樹木從眼前呼嘯而過,溫暖又有些干燥的春風從車窗外鉆了進來,他下意識向椅背上靠了靠,黑色的制服讓他的身材即使是放松坐著,也顯得那么筆挺,今天他沒有戴大十字勛章,只是佩帶著兩枚裝飾了橡樹葉的領(lǐng)章,他抬起胳膊,用修長的手指解開了領(lǐng)口的風紀扣,長出了一口氣,這種新制服卡的他的脖子有些緊。他身邊的座椅上,放著一個黑色的手提包,還有一個精致漂亮的紙盒子,上面印著甜點商店的標志,這是一盒正宗的黑森林蛋糕。在蛋糕包裝盒子外面,蕾絲的帶子系成的蝴蝶結(jié)上,別著一朵紅色的玫瑰。 38第三幕—11布魯塞爾廣場 與這個英俊的男人,渡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到了傍晚,碧云就開始心不在焉了,因為明天就是他回來的日子,談?wù)撊魏我粋€話題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會時不時地掃過大廳里的落地大鐘,他該在今天晚上來一個電話的,說明他回程的確切時間。對方非常識趣,只是喝了杯咖啡,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主動告辭了。碧云從沙發(fā)上起身,送他到大門口。 墨菲斯禮貌地向她告別,用那雙湖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她,綻出微笑,輕輕地擎起她的手,湊在唇邊,碰了一下,在他的唇碰到她手背的時候,碧云的臉頓時覺得火辣辣的發(fā)燙,急忙把手抽了回來,這是一種在上層社會在正規(guī)社交場合才會用的禮儀,是男士對身份高貴的女士的一種尊重。 她站在大門口,有些呆呆地目送他挺拔的背影下了樓梯,走出雕刻著玫瑰花圖案的鐵柵欄的大門,消失在綠色回廊的盡頭。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來,碧云親自下手,帶領(lǐng)著幾個仆人,把整個屋子用鮮花裝飾起來,又讓廚師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墒侵钡缴钜?,仍是不見他回來。又是擔心了一夜未眠,第三天的早晨,碧云再次催促著艾米麗給他的辦公室打電話詢問情況。 “怎么樣?他的秘書怎么說的?”碧云望著放下電話聽筒的女仆,艾米麗那失望的表情足以說明了問題。 “他們說,還是沒有接到通知,也不清楚將軍去了哪里?!?/br> “怎么會這樣……”碧云有些無措地咬著嘴唇,這一次短暫的出差,他明明在之前的電話里說的很清楚,會在周末的晚上回來,還說要跟她一起吃晚飯,并買了小小的禮物送給她。他很少會食言,也不會輕易的許諾什么,但只要是許下的承諾,就一定會辦到,“難道是路上遭遇了危險?!?/br> “我聽一個仆人說,昨天傍晚,在大門前泥濘的路面上,看到了汽車輪胎的印記,這里人煙稀少,除了先生的專車,恐怕很少有別的車子會經(jīng)過?!?/br> 碧云瞪大了眼睛望著女仆,心跳霎時漏了一拍,“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回來過?就在昨天傍晚?” “這個我也不敢肯定,”艾米麗搖搖頭,“所以當時就沒告訴你?!?/br> 碧云略低著頭,思量了一會兒,奪過了艾米麗手里的電話,接通了管家的內(nèi)線號碼,“是麥龍先生么?請您幫我準備好車子,我有事要馬上進城一趟?!?/br> “凱蒂,你要去哪里?”艾米麗追到了前廳。 碧云已經(jīng)穿上了紫色的短外套,一邊登著黑色的高跟鞋子一邊對女仆說:“他不肯接我的電話,一定是因為誤會了我跟墨菲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我要去澄清這件事。” “等等,凱蒂,你不能去,”艾米麗追著她跑到了大門口,見她已經(jīng)鉆進了車子里,女仆望著車子遠去的影子,繼續(xù)剛剛沒有說完的話:“外面很危險,尤其是對于你來說……” 在市中心的布魯塞爾廣場上,坐落著一座三層的小樓,這棟并外觀并不起眼的樓,與其他的政府機關(guān)大樓一樣,在樓體上懸著數(shù)面黑紅相間的萬字旗,只在前廳的入口處,設(shè)立著一個崗哨,外面立著兩名戴著頭盔、背負長槍的士兵,看上去守衛(wèi)也并不十分森嚴。 一輛黑色的梅賽德斯停在廣場旁的路邊,碧云坐在車子里遠遠望向這棟辦公樓的門廳入口,只見似乎是每個進入到里面的人,都要出示一種特殊的證件,無論他們是便衣打扮還是穿著黑色制服的。 “天啊,我該怎么辦,”碧云焦急地左顧右盼著,前排的司機回過頭來,溫和地說:“凱蒂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里很難進去?!?/br> “你有辦法么?麥龍先生,我們需要一本通行證,或者是那種鐵牌也應(yīng)該可以?!彼谑兄行牡木频昀铮粠讉€便衣警察搜查的時候,就見過那種鐵牌,她還記得,那些便衣警察和守衛(wèi)互相對了一下鐵牌,可是那個時候負責守衛(wèi)的克勞斯上尉,已經(jīng)不在她的身邊了。 司機聽了她的話,微微一笑,又無奈地搖搖頭。 “那只剩下這個辦法了,你在這里等我,我去電話亭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已經(jīng)在他辦公室的樓下了?!北淘坪V定地說,不是逼到份兒上,也不會用這個先斬后奏的法子。 “等等,凱蒂小姐,請不要冒然這樣做……”司機剛要阻止她,碧云已經(jīng)打開了車門,正準備下車,卻見十米開外,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上尉軍官小跑著向車子靠近。 “我的上帝,真的是你,你來這里做什么?”這個英俊略顯瘦削的男人,那雙機警的綠色眼睛里,有著難以掩飾的驚奇。 “雅各布上尉!”碧云如同見到了救星,“我想見他,我知道他回來了,我猜測他昨天回到過別墅,但是并沒有進門,就消失了,也不肯接我的電話,我想他一定是誤會了什么,求求你,上尉,帶我去見他,我要當面解釋清楚?!?/br> 雅各布上尉猶豫了幾秒鐘,心里很清楚只要這個女孩一出現(xiàn),必將有非常棘手的麻煩在等待著他,但是他也很清楚她倔強,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他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俯身鉆進了副駕駛的位置,關(guān)上了車門,指著前面的道路,對著司機說到:“從下面那個街區(qū)左轉(zhuǎn),我們開車從后院進去?!?/br> “謝謝您?!北淘聘屑さ赝蛩谋秤埃懒寺曋x,自己每次遇到危機的時候,總是要麻煩他出來幫忙。很快的車子在他的指揮下,繞到了這棟大樓的后方。 “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么?”雅各布上尉扭過頭,盯著坐在后排的碧云,壓低了聲音,“你待在這里,先不要下車?!彼涞叵铝塑?,走到后門的守衛(wèi)面前,他們顯然是非常熟識的,連互相敬禮都免了,可他還是亮了一下自己的證件,又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守衛(wèi)打開了欄桿,將車子放行了。 車子駛?cè)氲皆鹤拥目盏乩?,找了一個位置停靠了下來。司機留在車子里,碧云跟在雅各布上尉身后,從樓后面的一個小門進入到這棟大房子里,穿過了一個小過廳,攀上了曲折的兩層樓梯,來到了這層樓走廊盡頭的轉(zhuǎn)角處的一個小房間里。 他把碧云請進房間里,關(guān)嚴了門,“凱蒂,你就待在這里,我會去向?qū)④娡▓螅俏也桓冶WC,他會立刻見你?!?/br> 她點點頭,目送著雅各布上尉出了門,在這個小房間里踱步,這應(yīng)該是個小會客室,里面沒有辦公桌和文件柜,只有茶幾和長椅,幾個小柜子,兩個窗臺上各擺著一盆綠色的植物,葉子垂了下來,從窗子望下去,正對著后院停放車輛的空地,載著她來到這里的那輛黑色梅賽德斯車子停靠在那里,同時還有幾輛車停在那里,其中包括一輛掛著ss002牌照的他常用的車子。 雅各布上尉出去了好久,再次進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美麗的東方女孩兒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候著,他綠色的眼睛望向她的同時,也掃了一下墻上的掛鐘,“你恐怕得再等一會兒,十點馬上有個重要的會議?!?/br> “他會見我么?”她點點頭,站起身來,跟在雅各布上尉幾步開外。 他剛要開口,柜子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抓起聽筒,對著里面小聲說了幾句,朝她眼神閃爍了下,碧云有些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立刻安靜地坐回到椅子上,只見他放下電話,又是急匆匆地出了門。 又是等了一個小時,碧云有些忍不住了,只聽見走廊上腳步聲不斷,她估計是會議結(jié)束了,就試探著把門推開一條小縫,只見走廊的另一端不時地走過一些穿黑色制服的軍官,還有黑色夾克的、戴著鴨舌帽的男人,這些人想必就是他的手下,就像她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特務(wù)一樣。碧云急忙掩上了門,突然間愣住了,剛剛那個從走廊上閃過的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個是她似曾相識的…… “怎么可能,剛剛那個人,好像是……布朗教授?!彼呑匝宰哉Z,邊推開了門,只看見一個背影,從丁字路口處閃了過去,她加快了腳步,追了過去。那個男人竟然在樓梯口處停住了,側(cè)著身子跟身邊的軍官交談著,這一次,她看得非常清楚。 千真萬確的是約翰·布朗教授,她竟然在這里見到了布朗教授。只不過他不再像是個邋遢的藝術(shù)老師,而是一身板挺的黑色制服,夾雜著銀色的頭發(fā)在油脂的潤滑下非常服帖,一根根地挺立著,锃亮的皮靴,磨得有些發(fā)白的槍套,連他說話的口音也變了,他那口厚重、短促又強硬的巴伐利亞的方言,變成了地道的官僚話,他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她,他不是個教授,一個畫家,而是一名帝國的軍官。她還可以從他的肩章上看出,他是一名上尉軍官,這個軍銜已經(jīng)不算小了。 男人終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警覺地轉(zhuǎn)頭,那雙銀色的眼睛在接觸到碧云的同時,也立刻怔住了,那如鉤的目光直愣愣地注視著她幾秒鐘,他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了她。就是這一怔,讓碧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忘不了,這個將近六十歲的老者,曾經(jīng)在鏡子前面,輕撫著自己的胸口的狼頭刺青,用唱贊美詩一樣的語氣說到,“這難道不是最美的么?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堅韌和頑強。” “布朗教授……是你?”她盯著他驚詫的臉說著,他滿臉紅光,前一刻臉上還掛著微笑,與同僚親密的聊著什么,看上去不像個六十歲的老人,而是不到五十歲的中年人。 “小姐,你在說什么?我想你認錯人了。”他迅速收斂住了有些失態(tài)的表情,甚至沒有顧及到跟正在交談的一臉錯愕的軍官告別,轉(zhuǎn)身下了樓梯。碧云追了過去,對方的速度很快,在她扶著樓梯口的時候,早已不見了人影兒。但是她堅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的。 狹長的走廊上,往回穿梭著的黑衣人,紛紛向她投來異樣的審視的眼光,她顧不得被這種眼神注視著,有多么尷尬難挨。腦袋里彷佛是一片空白的,剛剛的事件,讓她回不過神兒來——布朗教授,是他安插在塞繆爾藝術(shù)學校的間諜。那么這是否就意味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經(jīng)在他的嚴密監(jiān)視之下,她自以為幸運,可事實恰恰相反,自己從來沒有逃脫過他的黑手的掌控。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里回放著,當她被他壓倒在床上,企圖強占她,卻又惺惺作態(tài)地放了她的時候,一個副官進來向他報告,“山鷹找到那只貓了?!边@是他們的暗語,過不了幾天,扮作女傭的伊麗娜就出現(xiàn)了,而在那場大火之后,伊麗娜又不知所蹤,或許是被他殺害了,或許是被他俘虜了,此時此刻碧云無心去介入他們哪一方的立場,如今她最擔心的,是逸安哥哥的下落。 就在她站在樓梯口發(fā)呆的時候,最糟糕的情況出現(xiàn)了,三樓會議室剛剛散會,走在最前面,殷勤地為三三兩兩從樓梯上下來的軍官們引路的雅各布上尉,一眼就看到了呆立在二樓樓梯口的她,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企圖帶走她,“你怎么站在這里,請跟我回去!” 碧云沒有理會雅各布上尉,漆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個被數(shù)位高級軍官圍繞著的,身穿著一件筆挺肅穆的黑色制服,身材高大狹長的男人臉上,這件制服雖然并不華麗,可是豎立的領(lǐng)子上那兩枚三橡葉軍銜,表明了他的身份,而他過分俊美的臉,與這上將的軍銜并不太相配。她知道此時此刻他是在故作鎮(zhèn)靜,在微微吃了一驚之后沉默不語地盯著她,與她對視了片刻,那冰藍色的眼睛抽動了下,望向雅各布上尉,上尉讀懂了他的意思,迅速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強行拉走了她。 39第三幕—12對質(zhì) 他沒有讓她等待太久,幾乎在雅各布上尉出門的同時,就到這間小小的會客室里,反手關(guān)上了房門。 “你來這里做什么?”他站在她三步遠的地方,似乎是強壓下火氣,低聲說到:“你應(yīng)該知道這是什么地方?!?/br> 碧云沒有聽見他的話,也顧不上他語氣中的不滿,如同剛剛在走廊上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烏黑的眼睛里有點點晶瑩的東西在閃爍著。 他被這種目光注視地有些愕然,啟動嘴角,語氣在不知不覺間柔了一些,“怎么?你要說什么?” “為什么要騙我?”她終于問出口,有些哽咽。 他冰藍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她,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約翰·布朗教授……他是你在塞繆爾藝術(shù)學校里安插的間諜,對么?”她一字一句地問,語氣并不強硬,卻是擲地有聲的。 他愣住了,湛然的瞳孔忽然變大,眼角快速地抽動了幾下。這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讓一向機敏的他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他并不十分清楚,剛剛在走廊上前一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的話,既解釋了她的舉動和此時此刻的失態(tài),同時也告訴了他,她無意中闖入了他的辦公總部,然后在走廊上,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