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她垂死掙扎:“我不會讓你搬過去的……” “哦?”他粗糲的指尖放肆地游走在她正日漸被“催熟”的身軀,瞇起眼,“你確定?” “……” *** 雖然梁曦一直磨磨蹭蹭地不肯搬去司徒放那里,但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是強弩之末,黎雅蔓都懶得嘲笑她。結(jié)果沒過幾天,她就被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小種馬直接打包扛走了,連行李都是過了幾天才來補收的,真不知道那幾天到底荒yin無道到了什么程度。 熱戀中的人啊,真是可惡呢。 她想著,笑得有些荒涼。 又是一年立冬,雖然陸惜妍已經(jīng)進入高考備戰(zhàn)期,最近幾個周末都留在學(xué)校溫書??墒沁@個日子,陸濟寬必須要把她接出來,做一件絕對,絕對不能遺忘的事。 此刻正在教室里等待父親的陸惜妍,卻一掃從前的迫切感。她忍不住不斷偷瞄教室里僅剩的那個沉默背影,想要和他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始,簡直抓耳撓腮不得章法…… 難言的吸引讓她敢于找借口周末不回家,少女的矜持卻讓她始終只能這樣干瞪著他的背影,除了偶爾的問候和寒暄以外居然都沒有別的進展。此刻她甚至痛恨起了自己非常不錯的成績,連假裝不會做題這種策略都無法施展…… “惜妍。”陸濟寬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了教室門口,徹底斷絕了她上躥下跳的小念頭。 唉,她暗暗嘆了口氣,磨磨蹭蹭地整理起書包來,忽然她靈機一動—— “瞿征,你不回去嗎?”她盡量拿出最自然的口氣,“要不要我爸帶你一程?” 沉默的男孩緩緩抬起頭,竟出乎意料地頷首:“那就麻煩你爸爸了?!?/br> 雖然一向不關(guān)心緋聞,但閱歷畢竟放在那兒。陸濟寬從后視鏡瞥了兩眼,頓時心里也有了數(shù)目。這個男孩看起來并沒有這個年齡段的小男生常見的幼稚和囂張,倒是挺早熟。他也并不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棒打鴛鴦,畢竟他和方妍認識那會兒,也就這年紀。 真可怕啊,那時的一切仿佛還歷歷在目,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女兒的時代了。所以前陣子那些隱秘的糾結(jié)和沖動,真的不該再出現(xiàn)在他身上。 第二天,他正帶著惜妍驅(qū)車趕往目的地,卻忽然接到了黎雅蔓的電話。他心頭咯噔一聲,將車靠邊,盡量保持淡定的語氣,接起:“喂,” “是我?!?/br> “嗯。” 自從那天……他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他不知道她當(dāng)時是不是真的沒有意識,可她忽然避不見面又絕口不提的姿態(tài),忽然讓他非常不安。 “上次,謝謝你送我回家?!彼恼Z氣聽來有些躊躇,“我那時醉得厲害,第二天起來看到床上濕了一片,地上還有玻璃渣……我是不是……很失態(tài)?” 那么說她根本不記得?他忽然松了口氣,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無名悵惘:“沒有,你只是不小心打翻了醒酒湯而已?!?/br> “哦,那我就放心了……”她難得笑得不好意思,“害得我擔(dān)心好久,都不敢找你說話,哈哈。” 這樣就是最好的吧,他想。便也像朋友一樣順口問道:“對了,你找到工作了嗎?要不要我……” “不用,已經(jīng)找到了?!彼穆曇袈犉饋砬榫w很不錯,“朋友介紹我在一家化妝品公司做市場總監(jiān),所以說轉(zhuǎn)行算什么?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哈哈。” “是嗎,那太好了?!彼@樣說著,神色卻忽然黯然下來。 他和她的這十年,說到底不過是他幫忙照顧她的工作,她則幫忙照顧她的女兒。現(xiàn)在惜妍眼看就快高考,她也不再做這行,那他和她,以后恐怕就這么淡了吧。 不過,這說不定是好事。 副駕駛的陸惜妍原本在玩手機,卻驀地發(fā)現(xiàn)父親正一臉失魂落魄,不由得莫名地望著他;注意到女兒的眼神后,他只能草草閑聊兩句后收了線,并努力露出慈愛的笑容:“我們走吧?!?/br> 作者有話要說:歌爺今天有個很嚴肅的問題要問大家——大家為什么會來看歌爺?shù)奈模恐饕潜皇裁次??(回答“作者有話要說”的人我將終其一生地對其實行各種報復(fù)。) —————————————————————————————— 給大家推個文,基友傅渝的《家丑》,有興趣的可以去看一下~~ 第65章 「第六十二章 」十年(陸黎) 放下電話,黎雅蔓定了定神,緩緩走向不遠處那片靜謐安詳?shù)哪箞@,并不生疏地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然后默默注視著照片上笑容恬靜的女子,佇立許久。 “對不起,一開始……我真的不想的?!?/br> 照片里的女子卻依舊笑望著她,無法給她任何訊息。黎雅蔓忽然想起十多年前她們其實打過照面,彼時她只是個衛(wèi)校的學(xué)生,被送到醫(yī)院來做階段性實習(xí),對這個充斥著病痛和死亡的地方還非常不適應(yīng)。那時的方妍卻已經(jīng)病入膏肓,整個人都脫了形,根本無法還原到照片上的模樣??伤尤缓芰w慕她,因為那個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正是那個在她夢境里穿梭已久的男人。 時間再往前推半年,那時的陸濟寬還很年輕,作為心胸外科的一名新銳,他出于友情來她所在的衛(wèi)校做過一次講座,俊朗儒雅的外形和風(fēng)度翩翩的氣質(zhì)引得一眾花季少女都失了魂,當(dāng)然也包括她。 不過她黎雅蔓可不一樣,她的執(zhí)行力與生俱來的強悍,況且,她對自己的魅力一向充滿自信。就在她摩拳擦掌地研究著要如何才能和他認識時,卻有人帶來了一個悲傷的消息——他居然還沒畢業(yè)就結(jié)婚,現(xiàn)在孩子都有了。 這段沒來得及發(fā)芽就被掐滅的情苗在她心里留下了隱隱的不服氣,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一直都不屑地揣測著那個擁有他的女人,難道她能比她更美更年輕?不過占了個先機,有什么了不起。 然后她真的見到了她,真的證明了她不但不如自己年輕美麗,甚至連生命都即將失去??赡且豢?,她忽然一點都不高興了,因為她看見了他的痛苦,真真正正,刻骨銘心。 方妍走的時候是深夜,那時她剛收拾完東西要回家,卻驚聞腦外科那邊的動靜,于是急急忙忙趕過去,看到的卻是讓她永生難忘的畫面:那個淡定儒雅,始終如和煦春風(fēng)般的男人已經(jīng)整個失去理智,在場足有五六個醫(yī)生護士,卻怎么也無法將他從那具已經(jīng)沒有了溫度的軀體上拉開,他手腳痙攣,眼神執(zhí)拗,幾乎變了個人。 蕭瑟的夜半十分,醫(yī)院里人煙稀少,她躲在角落遙望著那個癱坐在慘白日光燈下的男人,恐懼地發(fā)現(xiàn),今晚死去的,并不只是一個人。 那晚的記憶卻始終歷久彌新,讓她顫栗、恐慌、卻又無法忘懷。她想她是羨慕方妍的,她從小沒人管,世態(tài)炎涼見得多,深知男人在當(dāng)下的反應(yīng)算不得什么,當(dāng)時哭得肝腸寸斷的,說不定熬不到半年就另娶了,尤其是像他這樣年輕、英俊、各方面條件皆屬上品的標本型男人。 可兩年后,當(dāng)她以醫(yī)藥銷售代表的身份重返順和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變了,雖然還是一樣地溫和斯文,卻變得疏離許多。從前她偶爾有不懂的問題,直接問他他也從不拿喬,總是耐心謙和;可現(xiàn)在,她自詡比從前那副小護士的呆樣摩登許多,他卻客氣地近乎冷淡,聽她說起曾在這里實習(xí)的淵源也只是一臉不置可否,簡直讓她對自己一向無堅不摧的魅力產(chǎn)生了懷疑。 并且,他意外的還是單身。 想到這里,黎雅蔓笑得慘淡。那時的她還不滿20,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和策略,現(xiàn)在看來還真是幼稚得可笑。在借著發(fā)展業(yè)務(wù)的由頭和他接觸了幾次后,他的冷淡和回避嚴重挫傷了她的信心,她干脆卯起來倒追他,卻不知道那些都被他解讀成了對談成生意的渴望。于是就有了那件讓她至今想來都悔恨不已的烏龍事件。 是的,她昏了頭地直接爬上了他的床。她想,男人嘛,就是這樣的,再怎么裝模作樣也有限度不是?那天晚上她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地觀賞了一下自己近乎完美的曲線,自信滿滿地出了門,然后,花容失色地被他扔下了床。 “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輕賤自己?為什么這么不自愛?!” 她還記得他臉上那徹骨的失望和痛心,她終于不知所措,愣在那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正當(dāng)她被追求失敗的屈辱狠狠撻伐,下定決心要徹底遠離他時,順和醫(yī)院采購藥物的負責(zé)人卻忽然聯(lián)系上了她,表示愿意和她長期合作,讓她盡快出示代理藥品的所有相關(guān)批文和認證。當(dāng)她千恩萬謝時,對方卻表現(xiàn)得很莫名:“陸醫(yī)生推薦的人我們當(dāng)然信得過,你回頭謝他就是了?!?/br> 沖進陸濟寬的辦公室前,她真是做好了什么都不要就掙這一口氣的心理準備??僧?dāng)他淡淡地說出那句“你還年輕,要好好生活?!睍r,積壓了許久的怨氣忽然在瞬間消弭于無形。 因為他說這話的口氣,分明好像是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她竟然愛上了一個死去的男人,并且,已經(jīng)死去兩年了。 她不想死,更不想給人陪葬,所以她平靜地接受了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恩惠,并通過關(guān)系的輻射逐漸努力展業(yè),這才終于一步步拓開市場,成為了后來那個光鮮靚麗的銷售精英黎雅蔓。至于他,她真的放棄了。 真的。 真的……嗎? 她又想起數(shù)日前那場喧鬧的聚會,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十年如一日地和她撇清了關(guān)系,讓她因為旁人一再起哄而萌生的那一點點不切實際的錯覺,再次崩塌殆盡。所以她喝了很多,賭氣一樣地喝。卻忘了他根本就不會為她擔(dān)心,一點也不會。 然后她如愿以償?shù)刈砹?,醉得什么都不用管,把自己?dāng)個爛攤子暢快地扔了。她想她是真的醉得厲害,要不然她怎么會忘記那些被拒絕的屈辱,像個瘋子一樣不要臉地去吻他?可她又醉得不夠,否則此刻,她就不用因為回想起他的拒絕而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她的聲音輕顫著,照片上的那個微笑始終不變,卻在此刻化為嘲笑,仿佛在云淡風(fēng)輕地對她說著:看,你永遠都取代不了我。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不會了,再也不會了?!?/br> 周圍不乏有人探望新墳,哭聲隱約,在一片肅穆悲愴的氣氛中,沒人會覺得那個對著墳?zāi)箿I流滿面的美麗女子有什么奇怪,也許要把昨日的悲傷都哭盡了,才會有新的明天。 一個不再沉迷和糾纏的,新的明天。 *** 當(dāng)陸濟寬帶著陸惜妍來到方妍墓前時,一切都已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可陸惜妍卻眼尖地發(fā)現(xiàn)旁邊有幾瓣新鮮掉落的花瓣,不禁出聲道:“有人來過了?” 陸濟寬怔然片刻道:“可能是外公外婆來過了吧?!?/br> 一想到那二老,他才恍然距離上次探望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二老絮絮叨叨地問他那位黎小姐怎么不一塊兒來,他只能借口她工作忙糊弄過去。他們卻不依不饒,說是下次一定要帶上她,堅決拒絕他單獨上門。 一個謊言究竟要多少謊言才能圓?他無奈地遙望天空,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做錯了。 望著墓碑上那熟悉而嫻靜的微笑,他忽然開始羨慕她——她離開的那一夜,他就下定了決心要和她一起走,雖然他必須留在這個世界行使自己的義務(wù),保證惜妍的平安成長,但這并不妨礙他的心陪她一起被埋葬。 他一直是這么確信的,才會在一切都逐漸失控的此刻,愧疚地幾乎無法直面她,他的妻子。 那種劇痛,叫做背叛。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八點還有一更。 還有,我就不說作者有話要說,口亨。 第66章 「第六十三章 」好甜好甜(放曦) 不找年紀比自己小的男人、不發(fā)生婚前性行為、不能婚前同居…… 好了,三大原則如今毀了個干干凈凈,梁曦對自己無語極了。也不是沒下過決心要趕緊搬出去,可只要司徒抱著她一賣萌,她就撐不住了。 好奇怪,她雖然有過男朋友,卻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這樣朝夕相對地生活過,對于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她自己偶爾想想都會覺得詫異極了。 可居然就這樣適應(yīng)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比適應(yīng)他從朋友變成請人還要快,原以為彼此的生活習(xí)慣不同可能會吵架,可他總是讓著她,笑瞇瞇地接受她的一切“奴役”和“指使”。 怎么辦?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覺得……好像和他就這么過一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雖然她的工作一向不輕松,他還在試用期也得夾緊尾巴做人,所以晚上回家都早不了,可再晚她都會弄出幾個小菜和他一起吃,邊吃邊說說各自公司里的趣事,然后在他溫暖的懷抱里篤定入眠。 有時實在回來太晚來不及買菜,她就會把油燒得旺旺的,一口氣砸五六個雞蛋下去給他炒蛋炒飯,鮮醬油潤色,再撒一把碧綠生青的蔥花出鍋。看著他狼吞虎咽,仿佛在吃滿漢全席的饞樣,她就覺得心口有一塊曾經(jīng)缺失的地方,滿滿地脹了回來。 他家的浴室小得可憐,窗口還漏風(fēng)。不過她只是隨便提了那么一句,第二天漏風(fēng)的縫隙就被他補了個嚴嚴實實,還心急火燎地裝了個浴霸小太陽。這下好了很多,雖然冬天洗澡還是有點冷,手還老是打到墻壁,但只要堅持一下,就能立刻鉆進他暖過的被窩里了! 說起他的這個功能,那還真是無與倫比,血液循環(huán)不太好的她用過各種熱水袋電暖爐電熱毯……可像他效果這么持續(xù)全方位的熱源,還真是前所未見!以至于從來能在聽見鬧鈴后第一時間起床的她,最近發(fā)生了好幾次因為賴床而險些遲到的事件…… 某個周末他忽然興致勃勃地硬要帶她去逛市中心,市中心什么店都貴得要命,她知道他的經(jīng)濟狀況,哪里敢真的買這買那?豈料他怎么都不死心,看她一整天都沒買東西,就吵著要帶她去那家非常高大上的日本料理店吃飯。她終于忍不住問他到底發(fā)什么毛病,這才知道他把那輛自己組裝的摩托賣了,一口氣賣了兩萬多。 “你老公我牛不牛?”他得意洋洋地攤開手掌,“都是些東拆西拿的零件,除了發(fā)動機幾乎沒花什么錢,唉,可惜現(xiàn)在沒處弄材料了?!?/br> 她怔然,別人或許不好說,可他卻一定不是那種愿意用愛車換錢的人,對他來說,值得驕傲的是他的車性能出眾,卻不是賣得高價。 “你怎么了?”笑容滿滿的他忽然意識到她的怔忪,于是摟住她的肩,雙眼閃閃發(fā)亮,“吃不吃?我們吃嘛~” 她抬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店招,忽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忽然意識到她曾經(jīng)來過,在兩年以前。 那時江卓一還和她在一家公司打拼,工資和她差不多,不算高。不過他業(yè)務(wù)嫻熟,偶爾也會去接點私活掙點外快,有一次好像掙得不錯,就把她帶到這里吃了頓飯。她原先不知道這里那么貴,坐下了又不好意思走,只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局促不安地吃了一餐。他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說她不上臺面,語氣卻是柔和的。末了,他說總有一天我們可以隨便進去吃,想吃什么就點什么。 現(xiàn)在他是真的可以了,身邊卻不再是她;而她也再次來到這里,身邊同樣不是他。 因為回憶而引發(fā)的悵惘并沒有逃過司徒放的眼睛,他定定望了會兒店招,輕聲問:“到底怎么了?” “我們吃別的吧,”她盡量微笑,“我想吃火鍋,暖和點?!?/br> 她就不是那種能掩飾情緒的人,他看著她,腦海里細細搜索了一圈,忽然想起當(dāng)初她似乎和他炫耀過江卓一帶她去了好地方吃飯,當(dāng)時聽完也沒記名字,現(xiàn)在想來……莫非就是這家? 似乎還真是。 “江卓一帶你來過?”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猜到,還如此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來,不由得一驚,卻被他架著就往門里帶:“小姐,兩位?!?/br> “你……”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他明明知道了還要帶她進來,他卻回首一笑,握緊了她的手—— “從今以后,如果你再來這家餐廳,我要你想起的是我?!?/br> 有的人像月亮,靜靜地掛在那里,讓人在夜半時分忍不住感傷;有的人卻是太陽,一出現(xiàn)就光芒四射,讓月亮那點幽幽的光再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