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父親的印象都模糊了，還是頭一次聽人說那孩子像。mama，祖母的病到底如何，我這心里焦的很，接到信，恨不得飛回來，生怕看不到她老人家。”張氏拉著井mama的手，一臉的急切。

    “唉，年紀(jì)大了，六月里，得了個傷風(fēng)，本來不嚴(yán)重，可后來聽說你家的事情，日日的不得安寧，等你的信。左等右等也不來。府里又不省心，這不就拖的嚴(yán)重了。她到底犟不過你，逼著大老爺給你去信。接到回信知道你要來，已經(jīng)是好多了。不過大夫說，她到底年紀(jì)大了，就看能不能挺過年去，挺過去，就沒事了?！本甿ama嘆息著說道。

    井mama不錯眼神的盯著張氏看，又是摸張氏的頭發(fā)，又是仔細(xì)看張氏的手。田娘看得出，這個嬤嬤是真的喜歡她娘，也是真的惦記歡迎她娘回來的人。

    “mama，起初是賭氣，后來就不是了。日子過得不好，我也沒臉回來。我生了昌柏的時候?qū)戇^信的，可是沒有回應(yīng)，我也就灰了心?！睆埵系皖^說道。

    “你是說，十一年前你寫過信來，我怎么不知道這個事情，呵呵，想來是我記性不好，不記得了。算了，都過去了，如今人回來了就好，以后mama還要服侍你的?！本甿ama一愣，看了旁邊的小丫頭一眼，然后岔開了話題。

    田娘在一旁聽著，抿了抿嘴唇。什么記性不好，分明是有人不想祖孫和好，更不想她娘回來。知道不回信，依著她娘的脾氣，此后是不會再給府里寫信了，畢竟她是個孤女。只是這些事過去這些年，追究這個很沒意思，更無法追究。

    “嗯，mama這些年可好，紅秀jiejie可好？”張氏臉色轉(zhuǎn)換了幾次，然后開口問了句。

    田娘知道這個紅秀，是井mama的女兒。曾經(jīng)服侍過她娘，這一路上，她娘提起過她好幾次。本是該陪嫁到鄭家，可是她娘不肯分開她和井mama，她出嫁時候，把紅秀留給了老太太。

    “好，好，她也好，嫁給一個糧店掌柜的，有兩個男孩，一個八歲，一個七歲。前個說起你的事情，還掉淚呢，回頭知道了，一定會來給你磕頭的?！本甿ama提起兩個外孫，眼睛更亮了，話也多了些。

    “她是有福氣的，磕頭就算了，我倒是很想見見她?！睆埵虾φf道。

    說了一會，井mama看看屋里，總覺得缺些什么。伸手去拿茶壺才發(fā)現(xiàn)，這屋里不要說熱茶，連熱水都是沒有的。她皺了下眉頭，卻是沒說什么，只是看向那個小葉。

    “小葉，去泡壺茶來。”小丫頭應(yīng)聲去了。

    看著小葉出了院門，井mama這才變了臉色，長嘆一聲?！斑@些黑了心的，真當(dāng)老太太病糊涂了不成，就是一般的客人，也不能這樣對待啊?！?/br>
    “mama，我來的急，事先又沒打招呼，能安排這樣就很不錯了。你看這屋子收拾的多干凈，我竟從沒想過，我還有機(jī)會住這里。”張氏笑笑。

    井mama看著張氏飄忽的笑容，心里一痛，連忙拉著張氏的手“大小姐，可是因為住這，覺得老太太和你生分了？這個連我都是剛剛知道的，老太太就更不知道了?！?/br>
    “mama，你又哄我，統(tǒng)共這宅子多大，有幾個空院子啊，現(xiàn)如今又添人進(jìn)口的?！睆埵系恼f道。

    “我的好小姐，這是真的，我一直以為是后面的云來閣是你們收拾的呢。如今當(dāng)家的大太太和大房的二少奶奶，老太太剛剛已經(jīng)把大太太叫過去問了。她說是二少奶奶收拾的，她那些天忙著給老太太求醫(yī)問藥，就沒注意到這個?！本甿ama有些氣憤，有些無奈。

    “過去那么些年了，我都半大老婆子了，還計較這些個。惜舞姨奶奶也沒了多少年了，那些都是下人造謠生事的。不礙事，我只是有些感慨罷了?！睆埵下犕昃甿ama的話，抬頭笑著說道。

    看著時辰不早了，井mama起身打開包袱，里面是幾塊布料?！斑@是老太太讓我送來的，雖說是孝期，可是也不能太素凈了，回頭做了換著穿?！?/br>
    又拿起另外一個包裹，打開是一個紫紅色的盒子“這個是老太太給你，說是你還年輕不能總是一根木簪?！睆埵辖舆^來打開，原來是一套銀頭面。

    “衣料我收了，這個給老太太拿回去吧，讓人知道了，又有話說。”張氏推了首飾盒過去。

    “雖說如今家里和過去不能比，可是老太太的身家還是有的，這些不過是個玩意。這幾年，大老爺也慢慢有些起色，如今家里比你出嫁的時候要好的多了。至于小小姐和小少爺?shù)囊娒娑Y，老太太會親自給的。”井mama把東西又都推過去。

    “mama如此說，我收下就是了?！睆埵纤妓髁艘幌拢桶押凶舆f給田娘。

    井mama看著眼前布衣荊釵的女子，眼前晃過當(dāng)年那個柔弱俏麗的女孩。到底是怎么樣的磨難，讓她竟然蒼老的和府里的仆婦一樣。

    當(dāng)年不是說，那鄭家也是大家子弟嗎，日子還過得去的，如今可怎么會這樣。只是她是個下人，這話是不能問的。大老爺和三老爺也太是狠心了，這么一個侄女，也不知道幫扶一下。

    “大小姐，有個事情，我要先給你提個醒?！?/br>
    井mama看了看外邊，小丫頭還沒回來。她悄悄的說了句話，張氏和田娘都愣住了。

    “過繼？我爹娘沒了那么多年了，現(xiàn)在要過繼子嗣有什么意義?！睆埵嫌行┿等?。

    “唉，還不是那點(diǎn)子田產(chǎn)惹的。咱們家和長房那支比，真是沒法比啊，整日就算計老太太那點(diǎn)子家私?！本甿ama嘆口氣說道。

    “mama，我瞧著，如今家里比從前要好很多。”張氏說道。

    “嬤嬤，我娘多少年沒回府，很多人和事都不清楚，還請嬤嬤給講解一下，免得日后出了笑話。”田娘誠懇的對著井婆子說道。

    “好，我正想說這個呢。大小姐，這府里的確比那些年要強(qiáng)很多，畢竟大老爺也是官居四品了。那邊長房大老爺如今又是官居一品，甚是得皇上歡心。連帶著咱們家也跟著得些好處。人多心思多，所以這事情就出來了?！?/br>
    聽完井mama一席話，田娘的心里的疑惑總算找到出口了。她一直就奇怪，這么多年不聞不問，就算為了讓老太太安心，也沒必要給她娘分財產(chǎn)啊。

    張家這一支，雖然老太爺遭到貶斥沒幾年就沒了。可是老太太出身大家，嫁妝豐厚，人也剛毅有主見。這些年運(yùn)籌帷幄，所以縱使老太爺遭貶斥，可是大兒子她卻是扶持上去了，如今家境還算是過得的。

    老太太一輩子就這三個兒子，田娘的外祖父又早亡，如今就是眼前的兩個。大房大老爺張顯，今年五十，受他父親的拖累，熬了多年，現(xiàn)為戶部的四品堂官。娶妻隋氏玉娥，現(xiàn)在有兩房妾室。

    張顯共有四男二女，長女張清蓮，比張氏小一歲，十五歲時候定下了當(dāng)年的進(jìn)士羅宏，現(xiàn)在在河南府做縣令，她如今隨夫君在任上。大約有了兩三個孩子，近年沒有省親，井mama不是很清楚。

    長子張楓表字文銳，府里人都稱二爺。今年二十四歲，為隋氏所生。去年大考不中，如今正在復(fù)習(xí)中。娶妻何氏雅潔，生一子張桐八歲，一女敏兒三歲。

    當(dāng)年隋氏好幾年也生不出男娃，迫于老太太的壓力，才停了通房的避子湯?？墒菦]想到，第二年她就有了身孕，很快大房的嫡子就出生了。

    只是她生張楓的時候，因為無法服侍丈夫，就提了貼身丫頭桐兒服侍大老爺。一時疏忽，通房沒懷上，可桐兒不知道怎么的就懷上了。隔年生了個男孩，因為產(chǎn)后失調(diào)，沒多久，桐兒就病逝了。

    庶子張鈺表字文輝，今年二十二歲，府里排行為三。不喜讀書，如今隨著三老爺管些庶務(wù)，一直在外行走。成婚五年，娶妻駱琳，如今只得了一個女兒倩兒。

    隔了八年，隋氏老樹開花，在她三十四歲那年又得了個兒子，張新，今年才十四歲，府里人就叫五爺。據(jù)說天資聰穎，如今正在族學(xué)里讀書，準(zhǔn)備兩年后下場大考呢。

    大房有個寵妾瓶姨娘，是大老爺十幾年前外出帶回來的，妖嬈美麗。生有一子一女，女孩今年十一歲，叫張瑤連。男孩八歲，取名張逸。

    另一個妾是隋氏抬舉的貼身丫頭，小環(huán)，一向唯隋氏之命而為，入門十年，卻無一子女。

    三老爺張舫，今年四十五歲，因老太太溺愛，從小讀書不成，入仕不得，成年后就管理著家里的莊子鋪子。娶妻王氏秀枝，因愛美色，妾沒有，通房無數(shù)，不過三太太厲害，來來去去，房里只得三兩人。

    三房人丁比較少，二子一女。老大張昭表字文興，今年二十八歲，與張氏同齡，不過比張氏小幾個月而已，府里人都稱大爺。當(dāng)年中個同進(jìn)士，如今在吏部做個八品的書記官。娶妻劉氏淺語，得二子，一個名鵬，十歲，一個名默七歲，如今都在族學(xué)學(xué)習(xí)。

    三太太是個厲害的，三老爺那么些通房妾侍，屋里卻只有一個庶女張云蓮，早早打發(fā)出門，嫁的還真不錯，可惜福薄，過門沒幾年就沒了。

    四爺張凡表字文成，今年二十，府里都叫四爺。如今在國子監(jiān)讀書。娶妻胡氏，成婚三年，有一個女兒。

    “祖宗的規(guī)矩，都是嫡子，家產(chǎn)是平分的。平日里大太太就常說她們大房人多，而且大老爺有功名在身，這些年為了家里出力最多。三太太也整天和老太太說三老爺天天很累，為了家里，整日奔波。”

    “老太太病了后，有一天大太太就和老太太提起二老爺來。說是二房也該有承繼香火的，又說五爺最是像他二叔，又聰明伶俐，過繼過去，也成全了一場兄弟父子情?！本甿ama接著悄聲說道。

    “可這和我娘有什么關(guān)系？”田娘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