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趙文墨死了媳婦,神情已經(jīng)恍惚,沒有注意到那個用血寫著他名字的手帕。 由于長期受到家人的熏陶,在尸體的檢驗方面古小東已經(jīng)耳熟能詳,不過目前沒有儀器,不然的話那個田仵作的本領(lǐng)未必能超過自己。 古小東一邊走一邊想著。 “來,這邊,地下室!昨天你不是來過了嗎!真是豬腦子!” 古小東將尸體扔在了停尸臺上,自顧自在一旁裝成生悶氣的模樣,不過暗地里卻看著田仵作檢驗尸體。 田仵作一邊檢驗一邊說道:“告訴你小子,別看你現(xiàn)在在我手底下干活,我說不要你就不要你,到時候你還得給我挑大糞去!” 古小東心想,挑大糞也比干這個活要好得多。 “挑大糞一個月才給你一兩銀子!餓死你小子!看你那窮酸模樣!”田仵作一邊冷嘲熱諷,一邊開始解剖尸體。 不過古小東并沒有看出什么端倪,田仵作干完活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正巧此刻縣太爺也走了進來。 “田仵作,怎么樣?怎么死的?” “這個就跟昨天的尸體一樣,沒有外傷,沒有中毒的跡象,閻王老子索命,心不跳了就死了?!?/br> “哎,最近我們貢品還算可以啊,怎么閻王老子總來索命呢?把尸體縫上,交還給他們的家屬?!?/br> “就這樣結(jié)案?那這婦人豈不是枉死了?”古小東從一旁站了起來,說道。 縣令掃了古小東一眼,問道:“怎么著?你認為是他殺?” 古小東抱拳,向縣令行了個禮,心想不知道這是哪個朝代的禮數(shù),反正是在電視上看到的,現(xiàn)在就湊合著用吧。 古小東朗聲說道:“老爺,這個女子明顯是在半夜死的。大半夜里她死在自家的庭院當中,穿著跟白天的時候一模一樣,難道不讓人懷疑嗎?”古小東把現(xiàn)代和古代的語法混著用,雖然縣令聽起來有些古怪,大體意思還是能明白。 仵作急道:“看她的模樣明明是早上起來死的,你怎么能說是昨天半夜死的呢?” 古小東雙手搓了搓手心,自己拿手的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了,嘿嘿,若不趁著現(xiàn)在開始大顯身手的話,自己恐怕要一輩子做一個背尸的。 “田仵作,請問你做了多久的仵作?” 田仵作挺起胸膛,自信地說道:“在下不才,做了二十年有余的仵作,在下的父親也是個仵作,在下的爺爺也是個仵作!” 哎呀!又出現(xiàn)了一個仵作世家。 “那請問田仵作,尸體死的時候會出現(xiàn)哪幾個癥狀?” “嗯——首先是沒有心跳,然后尸體變冷,然后肌rou僵硬,然后……” “然后呢?” “沒了!難道你還知道其他的癥狀?” 古小東心里暗笑道,沒錯,這就是上次的考試題,由于剛剛考及格,所以答案他還記得。 “好,那我就給你上一課。早期尸體現(xiàn)象是指死后不久,尸體未腐敗的時候所出現(xiàn)的尸體現(xiàn)象。常見的現(xiàn)象有:肌rou松弛,尸冷,尸斑,尸僵,局部干燥,角膜混濁,自溶。” “對,我年齡有點大,當然沒有你的腦袋好使?!?/br> “你說她是今天早上死的,我想請問你她是今天早上幾點死的?” 田仵作被問懵了,磕磕巴巴地說道:“大概是早上卯時死的。” 卯時?古小東心想,卯時是幾點?自己掐指算了算可能是六點左右。 “那請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 “現(xiàn)在辰時?!?/br> “好,那你的意思是死者的死亡時間距離現(xiàn)在大概是一個時辰?!?/br> 縣令這個時候看著古小東,不知道這個笨蛋小子到底在玩著什么花樣。 “那又如何?”田仵作被古小東問得心里沒底,自己又何嘗計算過人死亡的精確時間?只是大概知道多長時間人開始腐爛罷了,就算平時解剖尸體也是草草了事,應(yīng)付過關(guān)。 “人死亡之后,在一個時辰左右就開始出現(xiàn)尸斑尸僵的癥狀,而這位死者尸斑聚集在底部,非常之多,可以粗略地推測出死者的死亡時間遠遠大于一個時辰。其實查看死者死亡時間最為關(guān)鍵的就是看瞳孔,也就是角膜的混濁程度。人死后,角膜的透明度逐漸地降低,角膜逐漸轉(zhuǎn)為混濁,會出現(xiàn)不透明的乳白色,無法透視瞳孔。死后的一個時辰之內(nèi),角膜濕潤,瞳孔透明;兩個時辰,角膜濕潤,瞳孔開始發(fā)白;三到四個時辰,角膜開始干燥,瞳孔的透明度逐漸喪失;五個時辰之后,角膜就開始微微變混濁了。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 田仵作自作聰明地說道:“我當然明白?!碑斎惶镓踝髦廊怂懒酥蠼悄ぶ饾u變白,但是他根本沒有仔細算過其中的時間,沒想到今天來了一個背尸的小子竟然能記住各種變化所用的時辰。田仵作這次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古銅,難道這就是那個下水村的笨蛋?田仵作使勁揉了揉眼睛。 古小東接著問道:“田仵作,那你通過她角膜的變化應(yīng)該能看出來她死亡了幾個時辰了吧?!?/br> 剛剛古小東說得太快,田仵作還沒有記得太清楚,他只能反問道:“你說她死了幾個時辰?” “現(xiàn)在死者角膜已經(jīng)完全變白,而且出現(xiàn)了些許的混濁,所以我肯定她已經(jīng)死了五個時辰左右,也就是在……”古小東又開始掐指算著時辰表。 這個時候縣令眼前一亮大聲說道:“也就是說這個女子是在亥時死的!” “??!對,是亥時。”古小東心中暗罵道,中國的十二生肖自己都背不全,更別說準確計算出時辰了,早知道多學(xué)學(xué)中國的國學(xué)就好了。 古小東接著說道:“一個中年婦女,大半夜穿著如此整齊,在庭院之內(nèi)干什么?說她是心肌梗死,太牽強了吧。” 古小東將田仵作說的閻王索命理解的意思就是心肌梗死,不過縣令和田仵作都聽不太懂,只道是這個古銅雖然有些本領(lǐng)學(xué)識,不過說起話來還是瘋瘋癲癲的,他的話有道理的可以相信,胡言亂語的就作罷了。 “古銀!”縣令在地下室大聲喊道。 古銀此刻正站在地下室的門口,聽了剛剛古銅的那番話,此刻正是驚喜十足,沒想到這個平時呆頭呆腦的弟弟還有這樣的本事,聽見縣令喊自己的名字,急忙跑到下面。 “立即升堂,我要親自審理此案?!?/br> 田仵作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古小東,這一切卻被縣令看在眼里,縣令又說道:“古銅啊,你說的那些我略懂,升堂之后你就在一旁聽審?!?/br> “是!老爺!”古小東一笑,看來這回是咸魚翻身了。 田仵作心想,看來這個小子是裝瘋賣傻,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羞辱他一番。 第三章 欲加之罪 啪! 縣令一拍驚堂木,雙目一瞪:“堂下所跪何人?” “小生是落地秀才趙文墨。死者是小人的賢妻譚氏?!?/br> “好,趙文墨,我來問你,你的妻子究竟如何死去,你又是如何發(fā)現(xiàn)?” “小生睡得死,一覺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平日里賢妻此刻會為小生生火做飯留在鍋中,可是今日鍋內(nèi)卻沒有任何東西。小生心想定是家里無米,所以賢妻跑去借米,小生就沒有多想,沒想到出門后卻發(fā)現(xiàn)賢妻躺在庭院之中,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闭f完,趙文墨用袖子掩住臉,輕聲啜泣。 古小東心里蠻不是滋味,譚氏在臨死的時候用血在手帕上寫上了趙文墨的名字,恐怕對趙文墨不利,可是看趙文墨這副痛不欲生的模樣,他有什么動機去殺自己的妻子呢? 這個時候,成師爺快步走到縣令的身邊,耳語了幾句,縣令突然勃然大怒,罵道:“趙文墨,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枉你發(fā)妻對你如此之好,你卻用毒藥害死她!來人啊,先打五十大板,收監(jiān)秋后問斬!” 古小東打了個激靈,心想,這個縣令也太猛了吧,也不知道那個成師爺說了什么話讓縣令大怒,還要殺了趙文墨,看趙文墨的這個模樣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殺人啊。 古銀似乎看出了古小東的心思,在一旁拉著古小東說道:“別多管閑事。小心你丟了這份差事?!?/br> “冤枉!冤枉??!”趙文墨大喊。 縣令依然怒不可遏,喝道:“你有什么冤枉的?你妻子死的時候?qū)⒛愕拿钟醚獙懺诹诉@個手帕上,而且在青樓之上,更有人親眼看見了你追著你妻子到了庭院!難道不是你為了查看你妻子吃了你投了毒的飯菜之后是否已經(jīng)氣絕嗎?” “不會的,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小人的妻子根本就不會寫字,更何況小人一夜都在屋中睡覺,根本沒有出過庭院?!?/br> “看來不請出證人你還不肯死心,來,帶證人上堂?!笨h令用手中的那塊醒木一拍,震得古小東心里一顫,古小東心想,弄得那么響干什么,怪嚇人的。 這個時候,從正門走進來一個男人,他身著紅色綢衫,手拿潑墨紙扇,兩條彎彎的眉毛下面是一雙機靈的鼠眼,鷹鉤鼻子下面卻是一張大嘴,生得兩片厚厚的嘴唇,人們常說厚嘴唇的人笨嘴拙舌,可是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不僅嘴不笨,而且伶牙俐齒得可以與當今的大學(xué)士紀曉嵐相媲美。 這個男人后面是一個打扮得濃妝艷抹,看似雍容華貴可骨子里卻賣弄著風(fēng)sao的青樓女子。 男人看見縣令也不下跪,只是微微施了個禮。 縣令看見這個男人也是一臉的驚訝,完全意想不到他也會來。 “哎呀,尹進士,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尹進士還禮道:“今天我是來為民除害的,沒想到當世學(xué)者竟然也會做出殺妻棄子、有悖天理、沒有王法、狼心狗肺、喪心病狂、豬狗不如的事情來?!?/br> 古小東心想,這個尹進士的詞匯倒是蠻豐富的。古小東不明白進士到底是多大一個官,捅了捅古銀問道:“進士是干什么的?” 古銀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弟,凡應(yīng)試者謂之舉進士,中試者皆稱進士。進士分為三甲,一甲三人,賜進士及第,二、三甲,分別賜進士出身,眼前的這個尹進士就是進士出身?!?/br> “哥,說通俗點。他到底是個多大的官?” “現(xiàn)在還沒有賜給他官爵,這要看他兩年之內(nèi)的表現(xiàn),如果表現(xiàn)得好的話或許官位比縣令還要高,所以縣令才會對他畢恭畢敬的。” 古小東這下明白了,現(xiàn)在這個進士就像是考研究生一樣,還得學(xué)習(xí)兩年,弄好了就當公務(wù)員,弄不好還得去私營單位當個草包。 “哥,那這個尹進士很厲害?” “聽說是很有來頭?!?/br> 就在古銀和古小東對話的期間,縣令和尹進士已經(jīng)客套完畢。尹進士就站在堂下,而那個青樓的女子就跪在他的旁邊。 “尹進士請賜教?!?/br> “不敢?!币M士雖然嘴里說著不敢,可是聲勢上卻更加地奪人。 “鳳兒,說說你那天晚上看見的?!?/br> 這青樓女子藝名叫鳳兒。 “小女子昨晚見趙文墨的妻子譚氏拼命地爬到庭院中,向大門的方向爬,趙文墨跟在后面,用手捂著譚氏的嘴不讓她喊叫,而后,譚氏似乎中了毒一樣身體蜷縮在一起,不斷地抽搐,不多時就斃命了?!?/br> “趙文墨,有了人證,你還有什么狡辯的?” “她,她這是信口開河,我哪有?冤枉啊,大人!” 古小東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打心底同情這個落第的秀才,可是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他,而且自己現(xiàn)在只是個挑糞背尸的苦力,也沒有辦法幫助他。 “好,虎捕頭,拿出物證。” 虎捕頭從一旁拿出一個上面寫有血字的手帕和一個小瓶子,小瓶子中裝有一些粉末。 “第一,這手帕上有你妻子寫的血字,上面寫有你趙文墨的名字。第二,這個瓶子中的毒藥是在你的寢室發(fā)現(xiàn)的,里面的東西經(jīng)過老郎中的確認是西域的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而且毒發(fā)之后死者根本看不出任何中毒的征兆,仵作也會認為是心搏驟停而死。趙文墨,你毒殺了你相濡以沫的妻子!”縣令這個時候幾乎已經(jīng)肯定趙文墨就是毒殺自己妻子的兇手,惡狠狠地盯著趙文墨。 雖然這個縣令有些糊涂有些色,不過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正惡分明的一個人,這是古銀對古小東說的話。 “可是,可是我為什么要殺我的愛妻?”趙文墨理屈詞窮,想到哪里說到哪里。 這個時候鳳兒在一旁開了口,先是嫵媚地飛了縣令一眼,搞的縣令心亂如麻,接著堅定地說道:“文墨,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可是你就算再愛我,也不能殺了你的妻子啊。縣令大人,都是小女子的錯,都是因為文墨太愛我,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縣令大人您懲罰我吧?!?/br> 古銀低聲罵道:“這個sao蹄子,不知道害了多少忠良百姓?!?/br> “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明擺著嗎?這個sao蹄子聯(lián)合尹進士一同嫁禍給趙文墨,為的是人家的那處大宅子?!?/br> 縣令被鳳兒飛了一眼搞得整個人心亂如麻,說道:“不怪你,這怎么能怪你呢。鳳兒啊,你在青樓工作盡責(zé),這是應(yīng)該的,難道每個去找你的客人失了魂都要殺了自己的老婆?這也說不過去嘛。嘿嘿!好了,趙文墨,沒什么狡辯的就這樣吧,先打五十大板,然后收監(jiān),等著秋后問斬。尹進士,你辛苦了,先來我的內(nèi)堂喝杯茶?!?/br> 尹進士說道:“不勞煩縣老爺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麻煩,不麻煩,喝杯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