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陵雨卻根本無法反駁。

    沒錯，那的確是他們的孩子。那個孩子是他們的親生骨rou，身上遺傳了他們兩個人的基因。優(yōu)秀的兒子是兩位父親的驕傲，也成了兩位父親之間無法切斷的一種血脈聯(lián)系。

    被羅森輕輕地握住手指，感覺到指尖傳來的溫?zé)崤?，看著屏幕里的兒子對著鏡頭燦爛微笑的模樣，陵雨一時間居然忘記了去掙開羅森的手。

    兩人并肩坐在沙發(fā)上，一起看兒子比賽的錄像，莫名的，陵雨突然覺得——

    似乎有一條奇怪的紐帶，將他們的心，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軍校生082

    第082章.叛徒

    直到屏幕中的錄像全部播放結(jié)束,陵雨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

    他居然沒有察覺到羅森的靠近,甚至讓羅森一直握著他的手？

    陵雨僵硬了一下，如此貼近的距離讓他的心底十分別扭,立即不動聲色地抽回手來,起身走到餐桌旁，目光在餐桌上的食物上掃了一圈，找到一盒餅干,撕開包裝就吃了起來。

    s級機甲的內(nèi)部有休息室和食物儲備，羅森不僅把休息室里的床鋪沙發(fā)全都搬到了山洞里,連食物和飲水都拿了出來,平時在榮耀號母艦上都是吃廚房現(xiàn)做的食物,儲存在黑龍儲備倉里的食物全是真空包裝的餅干之類，兩人最多只能吃三天。

    也就是說，他們在這座陌生的星球上，不僅要頭疼黑龍的能源問題，還要頭疼自己的食物問題。兩個將軍從戰(zhàn)場上順利逃離，結(jié)果卻被活活餓死這也太悲慘了。

    陵雨吃掉一盒餅干，顯然沒有吃飽，又打開了一盒。

    ——跟林遠(yuǎn)一樣，當(dāng)爸爸的這位也是個大胃王。只不過，不同于林遠(yuǎn)吃東西時面帶微笑一臉滿足的樣子，當(dāng)爸爸的這位吃東西的時候面無表情，就像行軍作戰(zhàn)一般雷厲風(fēng)行。

    短短三分鐘之內(nèi)，餐桌上就出現(xiàn)了五個空空如也的餅干包裝袋。

    陵雨將軍解決食物就跟解決敵人一樣，迅猛到令人驚嘆。

    羅森忍不住又想起了嘴饞的林遠(yuǎn)。

    果然，遺傳天性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他們父子倆明明長得不一樣，性格也差距甚遠(yuǎn)，可他們的身上總能找到一些微妙的共同點。

    ——比如一樣遲鈍，一樣飯量很大，作為omega，骨子里都有一樣的驕傲，也一樣渴望自由。

    看著陵雨，想起兒子，血脈相連的感覺讓羅森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絲暖洋洋的幸福感。

    陵雨，小遠(yuǎn)，這兩個人，就是他這輩子最想守護和珍惜的存在。他們順利地活了下來，雖然落到了這片陌生的星球上，可羅森相信，他們一家人總有團聚的一天。

    陵雨吃飽之后，見羅森坐在沙發(fā)上一直看著自己，便開口問道：“你不餓嗎？”

    說著就從桌上找了一盒餅干扔過來，“給你?！?/br>
    羅森準(zhǔn)確地伸手接過，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香草味的壓縮餅干，驚訝之下忍不住問道：“你居然記得我喜歡吃這種口味？”

    “……”陵雨淡淡地道，“隨手拿的?！?/br>
    羅森沒有反駁他，唇角卻忍不住微微地?fù)P了起來。

    一向冷漠強硬的元帥，在所愛之人的面前微笑的次數(shù)幾乎比得上他過去的一整年了，榮耀軍團的屬下們看見自家元帥微笑的模樣估計會被嚇壞。

    可是沒辦法，看著喜歡的人表情冷淡地站在面前，羅森就是忍不住心情愉快。

    ——連他愛吃什么餅干都記得，還敢說心里沒他？

    陵雨的大腦60%時間在思考各種軍事戰(zhàn)略，剩下40%時間在做夢或者休眠，私人感情在他的腦子里連1%的空間都占不到，在他的觀念里，其他人跟他的關(guān)系只有簡單的幾種——路人、敵人、親人、戰(zhàn)友。羅森顯然被他歸到了“戰(zhàn)友”的范疇。

    ——絕對有必要好好跟他討論一下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定位。

    不過，羅森還沒來得及開口，陵雨卻突然說道：“我們在這座星球上，看來要待上很久，你不在的話……榮耀軍團沒問題嗎？”

    說起自己的軍團，羅森也不由得嚴(yán)肅下來，“沒問題，我不在的時候，維克多中將會暫時代替我管理好軍團，倒是聯(lián)邦那邊……”羅森頓了頓，抬頭看著陵雨道，“雖然我們離開的時候貪狼軍團和獵鷹軍團已經(jīng)撤退了，可難保弗拉米基爾不會卷土重來。”

    陵雨低頭想了想，說：“弗拉米基爾生性狡猾多疑，他既然發(fā)現(xiàn)納美星有神秘基地，應(yīng)該不會貿(mào)然行動的。事實上，聯(lián)邦的資源星很多，納美星上最珍貴的能源石這些年也被他開采得差不多了，放棄納美星對他來說損失并不大……我倒覺得，他會直接帶領(lǐng)軍團返回聯(lián)邦的中央星域?！?/br>
    羅森沉默片刻，“你所說的納美星上的神秘基地，就是我當(dāng)時跟貪狼軍團作戰(zhàn)時暗中相助的部隊？納美星上突然向貪狼軍團后方發(fā)射對空導(dǎo)彈，當(dāng)時是你在指揮嗎？”

    陵雨點點頭說：“是的?！?/br>
    羅森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良久后，才低聲問道：“陵雨，這些年你暗中藏起來，到底在做些什么？這都是……陛下的安排嗎？”

    陵雨抬起頭，黑亮的眼睛認(rèn)真地看著羅森，“如果我說出一切秘密，你能給我足夠的信任嗎？你會站在我跟陛下這一邊嗎？”

    羅森認(rèn)真地看著陵雨說：“我相信你跟陛下，也愿意跟你們并肩而立。如果你跟陛下所做的事真的讓我無法容忍，我寧愿主動辭去元帥的職務(wù)，也不會站在跟你們敵對的位置……”

    羅森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到陵雨的面前，低頭注視著他，目光溫柔，語氣卻格外堅定，“陵雨，你是我最愛的人，陛下又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羅森，永遠(yuǎn)不會對你們兩個人舉起武器。”

    陵雨：“…………”

    陵雨的心頭猛地一顫——

    寧愿辭去元帥職務(wù)，也不會對你們舉起武器？

    這就是羅森對他跟陛下的忠誠和信任？

    而他跟陛下，卻沒有完全相信這個人。

    如果當(dāng)初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而想要避開羅森、如果自己足夠信任羅森、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他，這個男人這些年來也不會那么痛苦……

    一想到他居然把墓碑立在了家里，陵雨就覺得一陣揪心。

    抬頭對上羅森堅定的目光，那里是滿滿的、值得人信賴的力量。

    陵雨認(rèn)真地看著他說：“羅森，謝謝你?！?/br>
    羅森忍不住微笑起來——上次聊起軍部的事還是十多年前，陵雨率軍偷襲納美星之前的那天晚上，羅森在瑞恩星球的指揮總部給他踐行，兩人坐在院子里一邊欣賞雪景一邊隨意聊著。

    瑞恩星球常年下雪，那天卻是難得的晴天，羅森永遠(yuǎn)都無法忘記，那天晚上的夜空里璀璨的星光映在面前的少將軍清澈的眼中，他們安靜地對視，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兩人。

    他微笑著送陵雨出征，沒料陵雨在戰(zhàn)場上出事，omega的身份曝光，回到雪茄星系時已經(jīng)遍體鱗傷。短短一個月之內(nèi)，軍部風(fēng)云變幻，然后，他們之間便是長達十九年的分離。

    過了那么多年，如今，兩人居然又站在了一起。

    ……陵雨，你根本不知道，還能跟你并肩而立，對羅森而言，是一種怎樣的幸福。

    羅森低聲道：“你跟陛下到底在計劃些什么？跟我說清楚，好嗎？”

    陵雨低頭思考片刻，才開口說：“陛下一直懷疑軍部有叛徒，想對軍部進行一次清理，你還記得當(dāng)年中央醫(yī)院的研究團隊提出的關(guān)于omega權(quán)益改革的提案嗎？”

    提案中建議利用體外受精胚胎移植的方式來提高beta的生育率，解決人口負(fù)增長的問題，讓omega使用藥物控制不由自主的發(fā)情期，并且能夠跟alpha和beta一樣擁有自由和工作，所有omega在18歲之前可以自主選擇學(xué)校，18歲成年之后在非自愿的情況下也不能被強迫指定婚姻。

    帝國中央醫(yī)院的科學(xué)家們聲稱，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解決人口負(fù)增長的隱患，并且讓abo三種性別之間實現(xiàn)真正的平等。光是控制omega只會造成反效果，很多omega即使生育率高，卻因為心情壓抑而患上了抑郁癥，因為產(chǎn)后抑郁而導(dǎo)致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的omega比比皆是，甚至有omega因為產(chǎn)后抑郁而自殺。

    這項提案在軍部掀起了軒然大波，對于那些血統(tǒng)至上的alpha們來說，他們習(xí)慣把omega當(dāng)成是自己的私人所有物，要讓omega注射藥物控制發(fā)情期甚至擁有自由，他們當(dāng)然無法容忍。

    這項提案很快就遭到否決，當(dāng)時配合帝國中央醫(yī)院的專家們提出這項提案的omega保護協(xié)會的會長甚至因此而被撤職。

    羅森當(dāng)年只是個上校，對此也是記憶猶新，“我記得，那項提案后來被軍部否決。”

    陵雨冷冷地說：“當(dāng)年掌權(quán)的那幾位元老大部分是血統(tǒng)至上的沙文主義者，這項提案被否決是肯定的。不過，他們大概沒想到，這個提案背后的支持者，其實是特蘭德陛下。”

    羅森驚訝地道：“是陛下？”

    陵雨點了點頭，“陛下讓人提出這項議案，只是想試試軍部的態(tài)度。當(dāng)年，安娜王后生下大王子之后一直產(chǎn)后抑郁，加上大王子也是個omega，陛下想為自己的妻兒、也想為整個帝國的omega們爭取一些自由和權(quán)益，他自從繼任王位以來一直想改革這種畸形的制度，但他不能直接跟軍部對立。所以他才會培養(yǎng)屬于自己的勢力?！?/br>
    陵雨當(dāng)年作為一個beta，雖然屢立戰(zhàn)功卻一直是個小小的中校，就因為beta的身份，授予他將級軍銜的提案多次遭到軍部alpha們的反對，如果不是陛下的堅持以及來自民眾的輿論壓力，授予陵雨少將軍銜的提案根本不會通過。羅森同樣，因為家族勢力的衰敗，他在軍部升職的過程也十分艱難。

    可以說，他跟陵雨，都是陛下一手提拔上來的軍官。

    陵雨接著說：“后來，榮耀軍團和暗夜軍團的勢力越來越大，軍部幾位大將軍開始察覺到危機，他們想要除掉我，卻抓不到我的把柄，于是就采用了一種下作的手段……”

    想起當(dāng)年，陵雨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起來，“沒有人知道我是omega，我的抑制劑也一直由朱雀保管，根本不可能出錯。唯一的解釋是，有人在我的食物或者飲水中偷偷添加了藥物，導(dǎo)致抑制劑突然失效讓我意外進入發(fā)情期……”

    陵雨輕輕攥緊了拳頭，“他們的本意是想讓我死，卻沒想造成這種意外的后果。你后來又利用懷孕的借口把我從監(jiān)獄里救了出來，他們就算暗殺也不可能留我的命。所以，在陛下的幫助下，我偷偷駕駛著黑龍復(fù)制體離開了仙王座，并且在星際廢墟留下了大量的機甲碎片，讓那些人以為我死了……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安心，我也才能安全地活下去?！?/br>
    聽陵雨平靜地說起那一段過往，羅森忍不住一陣心痛。

    陵雨身為omega經(jīng)歷了太多的磨難和波折。

    當(dāng)初為了保命，陵雨不把真相告訴任何人，哪怕對羅森也有所保留……因為他已經(jīng)走投無路，哪怕是萬分之一的被出賣的可能他也賭不起，所以干脆誰都不告訴，這只是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

    他對軍部已經(jīng)徹底心寒，他無法完全信任軍部的任何人。

    見陵雨緊握雙拳，羅森忍不住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柔聲問道：“后來呢？你逃去了哪里？”

    陵雨深吸口氣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略過哥哥陵楓的事不談，簡略地說：“……后來，我偷偷降落到納美星。當(dāng)時，納美星還處于兩國交界的星域，并沒有被貪狼軍團占領(lǐng)。我?guī)е慌钪艺\的部下，在納美星快速建立了地下軍事基地。陛下懷疑，我當(dāng)年攻打納美星時遭遇貪狼軍團的埋伏，是軍部有人故意給聯(lián)邦那邊提前發(fā)了情報，想借聯(lián)邦的手除掉我……我在納美星偷偷潛伏起來，除了保存暗夜軍團的實力之外，也是為了監(jiān)視貪狼軍團的動靜?！?/br>
    羅森放在他肩上的手輕輕收緊，目光也不由深邃起來，“這么說來，這次榮耀軍團攻打納美星時遭遇聯(lián)邦兩個軍團的埋伏，肯定也是軍部有人提前給聯(lián)邦情報……軍部的叛徒你覺得會是誰？”

    陵雨微微皺了皺眉，“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個人在軍部的勢力很大，他在我的暗夜軍團、還有你的榮耀軍團里都安插了內(nèi)應(yīng)，我到現(xiàn)在還猜不到，當(dāng)年給我下毒的人到底是誰?！?/br>
    羅森沉默片刻，想到什么，眸中突然閃過一絲銳利之色——

    “或許，我能猜到背叛你的那個人是誰?！?/br>
    陵雨愣了一下，“是誰？”

    羅森說：“當(dāng)年在你的身邊，能接觸到你的飲食的，跟你最親近的軍官有哪些人？”

    陵雨想了想說，“諾克斯，艾琳，柯里曼，周毅，福恩特……這些人都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跟在我身邊多年……不可能是他們?！?/br>
    羅森低聲道：“你被開除軍籍之后，周毅中校退役，諾克斯和艾琳離開軍隊去了圣羅米亞軍事學(xué)院當(dāng)教官，福恩特隱居在瑞恩星球，柯里曼……在我的邀請之下來到了榮耀軍團?！?/br>
    陵雨驚訝地道：“你的意思是說……”

    羅森點了點頭，“暗夜軍團解散之后，我給你所有的屬下都發(fā)送了邀請，希望他們能到榮耀軍團來，并且承諾會給他們在暗夜軍團一樣的待遇，結(jié)果我收到的全是拒絕的回復(fù)……因為暗夜軍團的很多軍官只忠于你，心里只認(rèn)你一個將軍。”

    陵雨突然沉默下來。

    他一手帶出來的屬下，的確不太愿意去別的軍團聽從其他將軍的命令。況且，羅森當(dāng)年標(biāo)記他之后，暗夜軍團的很多人心底其實對羅森非常不滿，柯里曼中校居然愿意到羅森的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