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張剪水?! 她怎么會在這里? 小皇帝滿臉震驚,那為首的宮人忙介紹道:“陛下,這是宮中新入職的一批女官,還有兩個是破格錄取的,個個身家清白,德才兼?zhèn)?,以后將留在宮中幫襯各處掌事統(tǒng)領(lǐng)各宮事宜?!?/br> 康絳雪自是知道女官的存在,他不懂的是張剪水為何會在女官的隊(duì)伍之中,當(dāng)下顧不上許多,匆忙詢問道:“你家里可知你進(jìn)宮入職?” 張剪水正面應(yīng)對,不卑不亢:“自是知道?!?/br> 康絳雪驚訝道:“你可知我朝的女官不能嫁人?一旦入宮接觸皇家秘辛,將來的人生將一輩子鎖在宮中。這等條件,張家怎么可能會同意?” 張剪水回道:“家中不同意并不妨礙臣女入職,臣女已決定了,此生既不得所愛,寧愿終生不嫁。臣女想要換一種活法,家人如何說是他們的事,而如何做是臣女的事。” 換一種活法,聽起來十分灑脫,但當(dāng)真去做卻遠(yuǎn)沒有那般容易。一輩子在宮中做女官,張剪水的決心超出了康絳雪的想象,小皇帝被這個灑脫的姑娘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當(dāng)真愿意一輩子留在宮中?” 張剪水反問道:“陛下做皇帝不也是一輩子留在宮中?” 康絳雪道:“女官是孤身一人,無家無業(yè)。” 張剪水回道:“家沒有,但業(yè)未必,男子可在前朝為官,維護(hù)江山社稷,安知后宮之中就不能出個同樣運(yùn)籌帷幄的女官?臣女托陛下的福,已經(jīng)想通了,此舉并非一時沖動,請陛下不必掛懷,臣女會用心cao持,希望有朝一日能走到陛下跟前,為江山社稷出力?!?/br> 張家姑娘心志堅(jiān)定、思緒清明,康絳雪心中只有敬佩,哪還會再勸,他哼了一聲,開始胡亂叭叭道:“莫說什么托朕的福氣,這要是被張國公知道還以為是朕攛掇得你一輩子不嫁留在宮中做老姑子呢!還有,朕為什么要掛懷你?你以為你長得很好看嗎?” “……”張剪水頓時沒了聲,神情相當(dāng)復(fù)雜。每當(dāng)她覺得小皇帝像個正經(jīng)人的時候都會被小皇帝重拳出擊,這感覺真是…… 酸爽極了。 康絳雪也不管張剪水表情怪異,瞪她道:“看什么看?讓路!” 張剪水深呼一口氣,哭笑不得道:“恭送陛下?!?/br> 康絳雪囂張離去,然走在路上,笑容卻發(fā)自內(nèi)心。謝成安病假,張剪水入宮,這都是原來劇情線上沒有的,這些固然脫離了原文,可無疑讓人歡欣雀躍。 盛家說不定就此保住榮光,張剪水更是擺脫了嫁給楊惑做皇后的命運(yùn)。 這都很好,再好不過。 小皇帝十分開心,平無奇卻心有感慨,他失望道:“張家姑娘的身份本能做國母,若她嫁于陛下,對陛下也是一種助力,這么一來倒是耽擱了?!?/br> 康絳雪道:“人各有志,別想這么多,再說了,人家那么好的姑娘,如何看得上朕?” 小皇帝隨口一說,平無奇卻認(rèn)真道:“陛下的好,張家姑娘不知道罷了?!?/br> 康絳雪道:“朕有什么好?朕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庸人?!?/br> 平無奇非常不贊同,鄭重道:“陛下并不普通,在這皇城之中如陛下這樣的心性才是少數(shù),真正的庸人永遠(yuǎn)都不會說自己是庸人,他們只會自作聰明?!?/br> 平平對小皇帝的恩人濾鏡太厚,時不時就要吹他一波,康絳雪并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中,只笑道:“好好好,回宮吧?!?/br> 按照康絳雪原本的心思,他近期最好還是出宮一趟。謝成安雖然沒有上朝,但康絳雪還是得親眼看看盛家對他的處置才能放心,不過此刻剛剛上朝完畢,康絳雪更需要睡個回籠覺,于是步輦直奔正陽殿。 下了步輦,康絳雪小碎步往殿里跑,滿腦子都是龍床。他今天心情太好,睡覺都肯定會做個美夢。 正往殿里橫沖直撞,忽見海棠等在外殿,往日這個時候,海棠都抱著傻兔子高高興興接他,今天卻很奇怪,看上去緊張兮兮的,康絳雪疑惑道:“怎么了,小玉呢?” 海棠皺著臉往殿里一指,道:“在內(nèi)室,陛下,今天有客在?!?/br> 什么客人來了去皇帝的內(nèi)室?這么囂張這么熟悉,不會是陸巧從西郊大營跑出來了吧? 康絳雪近日一直在等消息,真沒顧得上去西郊大營探望陸巧,還以為是熊孩子等不及想法子找來了,當(dāng)下并未多想,不等海棠多說直接快步跑進(jìn)了內(nèi)殿。 跑的時候小皇帝啥都沒想,甚至還做好了張嘴就先扣鍋千錯萬錯不能怪我的準(zhǔn)備,可進(jìn)了門乍一眼看到一身紅衣,他腳步一頓,從喉嚨里倒抽一口涼氣。 草,怎么會是他?? 康絳雪差點(diǎn)被嚇得背過去,簡直佩服極了苻紅浪。 這個人實(shí)在太懂得如何玩弄人心。前些日子家宴前后,康絳雪每天都特別擔(dān)心苻紅浪會找來,慫得要死,但苻紅浪一直沒來;而現(xiàn)在等他放下心來把苻紅浪忘了,這個人又忽然出現(xiàn),殺他一個出其不意。 絕了真的! 他這次又要干什么?自己該怎么辦?康絳雪心中大亂,腳上沉重得像是綁了十斤沙袋,慢騰騰地邁不出步子。正滿心抗拒不想靠近,康絳雪忽然發(fā)現(xiàn)苻紅浪似乎正坐在他的龍床上做些什么,全神貫注,竟連他進(jìn)了殿都沒有太在意。 康絳雪突然有種不妙的預(yù)感,咽了口口水探頭望去,只見苻紅浪一手?jǐn)]著他的兔子,另一手拿著幾張紙正在耐心十足地閱讀。 另一邊,他枕邊小柜的鎖已然被打開,抽出的半截抽屜孤零零地懸在半空。 ???????? 莫、莫、莫非…… 康絳雪腦海之中發(fā)出雞叫,拼命告訴自己不可能,苻紅浪現(xiàn)在看的絕對不是他寫的內(nèi)涵苻紅浪的番外,絕對不是大惡人被日得死去活來哭著求饒的番外! 他根本沒寫過那種東西!對對對,他這樣偉光正的小青年別說寫,他看都沒看過!這都是有人陷害他! 康絳雪木然來到床前,津津有味看文的苻紅浪這時才抬頭看了他一眼。苻紅浪眼睛彎彎,望著他的時候仿佛笑意盈盈,近乎寵溺。 他笑著道:“熒熒回來了?坐?!?/br> 明明是皇帝的寢宮,苻紅浪說話的口氣卻像是他才是這里的主人,然而小皇帝一個字都不敢說,渾身麻木地乖乖坐下。 苻紅浪又繼續(xù)笑瞇瞇地望著他,道:“舅舅還沒看完,熒熒莫急,稍等一會兒可好?” 說著稍等一會兒可好,聽起來卻仿佛稍等一會兒殺你可好,康絳雪嚇得完全閉嘴,就這么旁觀苻紅浪一頁一頁地讀著那則番外,看完最后一頁,又翻到第一頁。 來來回回,百般回味。 第27章 這個過程十分漫長,感覺像是在等待什么重大判決,滿心焦灼、忐忑,仿佛在死亡的邊緣不停試探。 康絳雪死了活,活了死,反復(fù)去世。不知過了多久,苻紅浪終于放下了那幾張催命紙,帶著笑意看過來。 那笑依然溫柔寵溺,落在康絳雪眼中卻像是一張隨時能張開將他吞掉的血盆大口??到{雪悔得腸子都青了,艱難開口:“等等……朕可以解釋?!?/br> 苻紅浪笑盈盈地看著他,抬手示意他繼續(xù),康絳雪試圖自救,可急急開了口,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 在這種證據(jù)確鑿掃黃被捉j(luò)ian在床的情況下,他真的編瞎話都編不出來,千言萬語只能匯成一句話: “他完啦,他死啦!” 康絳雪僵硬地戳在那里,苻紅浪笑著望著他,輕輕rua小玉的頭。傻兔子一臉癡呆,一人一兔的表現(xiàn)都像是被苻紅浪薅住了腦袋,老老實(shí)實(shí),不敢亂動。 苻紅浪聽不到康絳雪后續(xù),仿佛當(dāng)真不解道:“怎么不說了?” 看那副神情竟像是沒怎么生氣,康絳雪拿不定主意,掙扎再三回道:“這、這就是一點(diǎn)個人愛好,私下的,個人的……” 苻紅浪跟著點(diǎn)頭,道:“熒熒的愛好倒是特殊,不過這話本里的人物看起來好像有幾分眼熟呢?!?/br> 這個“呢”字靈性極了,康絳雪皮都緊了,尷尬道:“哈、哈,有嗎?” 苻紅浪悠悠道:“這人愛穿紅衣?!?/br> 康絳雪忙道:“皇城里好多人都穿紅衣?!?/br> 苻紅浪又道:“這人還抽煙?!?/br> 康絳雪立刻反駁:“人怎么能不抽煙呢?必須抽煙。” 苻紅浪笑了,眼睛瞇起盯著康絳雪不放,不知道都在想什么,過了一兩秒,他問道:“熒熒,你在發(fā)抖嗎?” 康絳雪挺著脖子:“沒有,你肯定看錯了?!?/br> 苻紅浪宛如同意這話似的點(diǎn)頭,向著小皇帝的方向勾手,叫道:“坐過來?!?/br> 康絳雪暴斃的心都有,偏偏面對苻紅浪這個妖魔鬼怪連大氣都不敢喘,緩慢地挪過去,苻紅浪伸出手將他拉到了床上。那一瞬間,康絳雪心都停跳了,苻紅浪卻像是沒發(fā)覺一般攬著他,強(qiáng)抓著他的手一同拿起那則番外。 苻紅浪在他耳邊道:“既是愛好,有人共享才有趣,臣剛才看了幾遍,有幾處覺得不懂,不如陛下給臣好生講講?” 這是小黃書,誰會信苻紅浪有地方看不懂,然而康絳雪在苻紅浪手底下根本說不出不,只能順著苻紅浪指的地方看過去。 苻紅浪問道:“此處何解?” 苻紅浪拎出來的這塊內(nèi)容簡單粗暴,乃是一段邊走邊日的劇情??到{雪頭皮發(fā)麻,磕磕巴巴道:“就是、就是……前面的人四肢趴在地上……爬行……后面的人……著他……一邊走一邊……” 康絳雪說得自己快昏過去,聲音跟個蚊子一樣嚶嚶嚶,他一個堪稱專業(yè)的顏色作家都經(jīng)不住這等剖析,苻紅浪作為番外中被日的那位卻像是沒事人一般擺出了一副受教之態(tài)。 聽小皇帝說完,苻紅浪笑著道:“甚好?!?/br> 說著,他又指下一處,問道:“這里呢?” 康絳雪瀕死:“就是綁起來……吊著,只能腳尖碰到地……被吊的人會特別難受……” 苻紅浪哦了一聲,道:“妙極?!?/br> 可不是甚好妙極,這些地方本來就是按照苻紅浪喜歡折磨美人受的方式專門復(fù)刻的??到{雪心里在狂噴苻紅浪,然而苻紅浪到現(xiàn)在還沒有將話說破,他自己也不可能上趕著挨刀子,只能問一個答一個。 就這么等苻紅浪隨心所欲故意戲弄人一般問了個爽,康絳雪像是身體被掏空,臉白得跟紙一樣。 人間酷刑亦不過如此。 苻紅浪爽夠了,貌似無意地瞥了眼小皇帝,道:“這寫書的先生倒是個妙人,懂人心,知人欲,若這書流傳出去,定然被列為禁書,私下里被人百般爭搶?!?/br> 康絳雪疲憊極了,聽這話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隨口道:“根本賣不動,又不是人人都好此道,哪能賣得出去?” 苻紅浪道:“許是賣書的方向錯了,男子不肯買,女子卻未必?!?/br> 康絳雪一個激靈,忽然想到了大批的女性讀者,確實(shí),在現(xiàn)代讀耽美的本也是女性居多,怎么到了古代卻非想著給一群男人看? 他竟然傻到把這茬忘了。 這苻紅浪也太懂了……康絳雪險些要懷疑他倆到底誰才是穿書的。 康絳雪心情復(fù)雜,正要感慨,冷不丁對上苻紅浪的視線,腦中電閃雷鳴,猛然醒悟,他焦急保證道:“這書絕對沒有外傳過,天下僅此一份,真的!” 苻紅浪卻根本不在意這些,他說到現(xiàn)在,終于回到正題,輕飄飄冒出一句:“熒熒,你好像十分了解我?!?/br> 這話就像是晴天霹靂,可有上次在獵場的那次談話和這則番外,康絳雪根本沒有反駁的余地,他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干瞪眼。 苻紅浪并不強(qiáng)求小皇帝說話,甚至不給小皇帝開口的時間,自顧自問道:“你是人嗎?” 這話來得莫名,康絳雪有那么一剎那還以為苻紅浪是在罵他,又聽苻紅浪接著道:“這書中的狐貍能夠吸食精元,以陽補(bǔ)陽,你也能嗎?” 康絳雪沉默了,好半天,他問道:“我難道是個狐貍精?” 苻紅浪問他道:“你不是嗎?” “……”康絳雪瞪眼睛,真沒想到苻紅浪的思維跨度如此之大,不過想想苻紅浪的性格,這個猜測還真像他的作風(fēng)。 因?yàn)檐藜t浪太多疑,太擅長觀察人心,離譜的猜測反而會變得不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