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李識曛了然,果然那么小的個頭,又是那么刺眼的顏色,要不是有毒的話估計早被吃掉了。 高大的樹林頂端不時有翼龍和猛禽劃過,李識曛抬頭細細打量,他微微感慨,原來翼龍也有這么多種,各種不同顏色的,紅的、藍的、橙的、紅的,有尾巴的沒尾巴的,簡直和鳥類一樣品種多樣啊。 樹梢上也有一些品種奇怪的,介于恐龍和鳥類之間的品種,羽毛炫目,卻也有恐龍尖利的牙齒,還好個頭不大,鳴叫也不似一般鳥類那么婉轉,更像翼龍的尖銳。 地面上略微濕潤的泥土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腳印,似乎它們的主人并沒有離開太久,只是剛剛經過這里,讓李識曛一陣戰(zhàn)栗,卻又別有種探險的激動,似乎一個全新的世界就在眼前。 白一直牽著他在前面領路,腳步始終不急不緩,留給李識曛足夠的觀察時間,卻又始終保持著足夠的警惕。然后他停下腳步,遞給李識曛一個紅色的果子。 李識曛:? 李識曛有些遲疑,自從有過藍菱果的經驗之后,他也不敢輕易推斷白虎遞過來的東西的用途。 白無奈塞到他嘴里:“吃的。” 李識曛咬了一口,汁水充沛也很甘甜,干渴許久剛剛雖然喝了點水,但水果什么的,一路上好久沒吃到了,李識曛微微彎起了眼睛,所以,白虎這是在投喂? 李識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來這只白虎真的對這里非常熟悉啊,到南部叢林之前他應該在這里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吧。 或許是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又或許是旁邊這只白虎給人的感覺更靠譜,更安全了些,這種輕松旅行的節(jié)奏讓一直以來疲于掙扎的李識曛難得的,有了種大腦放空的愉悅,似乎那些情緒、計劃都消失無形,只需要欣賞周圍的生動景色。 他這才陡然意識到,一直以來,他自己給了自己太多的負擔,腦子里面也裝了太多的東西,沉得喘不過氣來也沒有發(fā)現(xiàn)。沒有負重幾十千克長跑過的人不會真正體會到空手漫步的愉悅,他發(fā)現(xiàn),其實這片大陸或許血腥、或許殘酷,但公平的弱rou強食的法則下,也有讓人心靈沉靜的一面,只要你肯坦然卸下那重負擔。 可怕的永遠不是前路的艱險,而是你面對這艱險時無形中給自己加上的負重。它不會增加前進的動力,反而會拖慢你的步伐,讓你步步窒息?;蛟S只有大自然有這樣的魅力,她能向你展現(xiàn)最殘酷的真實,也能給予你最寧靜的撫慰。 白突然在一棵大樹之下停下腳步,李識曛再次看到了眼熟的藍菱果,不用白再說什么,李識曛摘了下來,在身上涂抹開來。 然后白動作輕靈地猱身上了一棵大樹,李識曛有些驚訝,因為即使是在原來的叢林中,白虎也很少需要像李識曛一樣在空中過去的,他的強大實力讓他一直漫步在叢林,估計能給他帶來點麻煩的也就是恐爪龍了,后來也一樣被他收拾得很慘。 所以,前方到底有什么?要讓白虎也這么小心翼翼地避開? 李識曛沒有出聲,連白虎的動作都要放輕,他最好也保持安靜。 這片樹林中的植被也十分茂盛,大樹之間的距離也不遠,所以顯得非常的幽深,耳畔不時響起各種難以辨別的是鳥類還是恐龍的叫聲,兩人攀爬的高度大概有十幾米了白才示意停下來。 然后就是李識曛熟悉的利用流星爪和藤蔓晃蕩著前進的節(jié)奏。 白的跳躍力大概真的比李識曛好太多,他完全不借助任何工具就可以在這些大樹上來去自如。 樹下突然傳來枝葉咀嚼聲,白似乎聽到了什么,比了一個手勢,李識曛騎坐在一根枝椏上將自己隱蔽了起來。 一只三角龍順著灌木的枝葉漸漸離開了群體,在樹下咀嚼起來,李識曛本能地感覺到白虎的提醒不簡單,他的心跳驟然有些加速,他舔了舔嘴唇,剛剛水果的甘甜似乎還殘留在嘴唇上,但卻沒能讓他的緊張緩解一些。 那種有節(jié)奏的步伐遠遠傳來,白、李識曛和樹下的三角龍同時把目光投向了一個方向。 猛然地,三角龍開始向族群的方向跑回去,但巨大的體形和過于沉重的身軀讓它的移動并不那么迅速,此時步伐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 李識曛再次目睹了暴龍大戰(zhàn)三角龍的一幕,也再次明白他們上樹的目的,這片土地上出沒著太多的大型食草動物與食rou動物。 這只三角龍敗得并不冤枉,這顯然是只非常有經驗的暴龍,襲擊的節(jié)奏與時機把握得非常好,這只三角龍完全沒有時間逃回族群中,否則它將背對著暴龍,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 這只暴龍咬住它頭上的尖角狠狠搖晃,三角龍也在狠狠掙扎,這幾乎是陸地霸主最強壯的咬合力在對付食草巨獸最堅韌的頸項肌rou,樹上的李識曛甚至能看到暴龍身上鼓起的強健肌rou,每一次雙方的腳步移動都會帶著樹梢震動。 這種對峙很快因為另一只暴龍的到來而結束,它只是簡單沖向三角龍的身后,狠狠咬向它的盾骨掩護的后方。 濃郁的血腥味在樹林里彌漫開來,這不是李識曛第一次見到暴龍狩獵,卻是他第一次居高臨下地旁觀了全過程,簡潔有力,完全沒有多余的計謀。顯然這是一對長期配合、狩獵經驗非常豐富的暴龍夫婦。 或許是因為這不是李識曛第一只見識暴龍,或許是因為視角帶來的不同,又或許是心態(tài)成熟之后他更加勇敢堅定,一開始他還略微有些緊張,但慢慢地,他的心跳回復了正常的速度,冷靜專注地旁觀著樹下的獵食者。 是的,獵食者,他也是獵食者,他們是同行,對方實力比他和白虎強,卻不一定像他們那樣狡詐擅謀,真正比起來,未必會輸?shù)耐小?/br> 白在一邊靜靜觀察著樹下的情況,也沒有遺漏李識曛的變化,看到旁邊的雌性漸漸冷靜無波的眼神,想想上次他驚慌失措地表情,白藍色的眼中劃過一絲贊許欣喜。 李識曛默默看著暴龍們撕咬獵物,然而他沒有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一只成年三角龍動脈被撕裂所引起的血腥,在樹林里簡直像堪比最強效的興奮劑,對于大型食rou動物而言,這個信號是“來吧,快來吧,有免費的午餐哦~” 第三只暴龍轟隆隆地過來時,李識曛驚訝極了。要知道,像暴龍這樣的頂級獵食者,不僅應該有地盤意識,而且一定范圍內要養(yǎng)活它們的獵物消耗也是巨大的,這也是為什么獵食者越強大需要的地盤越寬闊的原因。 這是種自然選擇,如果你的實力不足以守住能滿足你消耗的地盤,那只能餓死,無情地被淘汰。生存下來的必定是能自己保衛(wèi)地盤、養(yǎng)活自己的獵食者。 而眼前這種他從未見過的情況,李識曛眼睛也不眨地盯著,只能說明這附近的食草動物現(xiàn)在的密度實在太大,吸引了太多的獵食者。 想想那兩只一樣北遷的暴龍,李識曛微微皺眉,這片土地上不知道還有多少頂級獵食者。 一只暴龍給人的感覺是戰(zhàn)栗和驚悚,那兩只暴龍互相嘶吼著、威脅著、打量著、周旋著的場景更是讓人心驚膽戰(zhàn)。 這兩只暴龍從形體上來講,后來的那只略小些,大概成年也沒有多久,沒有固定的配偶,但暴龍奪食的兇殘本性卻不會因為年齡而改變,大概正因為年齡的原因,這只暴龍看起來更加地好斗。 它主動朝年長的暴龍粗暴地嘶吼,展現(xiàn)著自己強健有力的上下頜肌rou與鋒利的牙齒,它有力的尾巴狠狠拍擊著地面,泥土四濺,留下一個個形狀不規(guī)則的淺坑。 大抵以往的經驗告訴它,這樣展示武力會讓對手放棄獵物,然而,這次它卻未必如此幸運。 兩只暴龍狠狠加速撕咬向對方,年輕的那只狠狠咬住對方的上下腭,年長的那只也不放過對方的下腭,兩只粗壯有力頸項搖擺間,李識曛在樹上清晰看到噴射出的鮮血,簡直像個大型的噴壺一樣放射狀的噴灑在周圍的地面上。 旁觀的母龍卻在兩只雄性打得難分難舍的時候迅速沖上去咬向了敵人的后腿,這個咬合是如此用力,在樹上的李識曛都清楚聽見了仿佛是巨門狠狠閉合上的沉悶響聲。 “嗷——”慘烈的嚎叫響徹整片樹林,驚起無數(shù)翼龍與鳥類,李識曛聽著都覺得自己的大腿一抽一抽地疼。 兩只暴龍因為母龍的襲擊已經松開了咬合的雙腭,母龍的咬合卻始終沒有松開,看那氣勢是不咬下塊rou來絕不放松,那只年輕的暴龍被咬得慘嚎不止,看得李識曛都覺得慘不忍睹。所以,果然雌性發(fā)起狠來雄性都要退避三舍么。 母龍狠狠咬著對方的左腿一個拉扯,眼看這只暴龍單腿無法支撐,重心不穩(wěn)一個傾斜正要摔倒,電光火石之間,年長的那只暴龍狠狠沖上前一揚自己的下巴,順勢給了對方一個兇猛的撞擊。 李識曛清楚地看到那只年輕的暴龍巨大的身體因為這種撞擊橫飛出了至少三米遠,要知道這樣龐大的身軀要飛出去這么個距離,那只年長的暴龍得用了多大的力氣! 年輕暴龍的噩運并沒有結束,或者說很快結束了,它的脖頸一下子倒在三角龍尸體的尖角上,伴隨著巨大的沖力來了個對穿,動脈一下子噴起高高的血泉,很快的它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 李識曛清楚地感覺到地面、連同著自己所在的這棵幾十米高的大樹都因為剛剛那只暴龍的倒下而狠狠顫抖了下。這就是巨獸的威力,無論是三角龍還是暴龍,即使是死去了,也會給周圍帶來不小的震動與影響。 兩只暴龍這才回到三角龍的尸體旁觀繼續(xù)享用自己的美餐,一塊塊巨大的肌rou從三角龍身上被撕扯下來,暴龍甚至不怎么咀嚼,直接抬起脖子揚了幾下就吞咽了下去。 整個進食的過程并不緩慢,待到兩只暴龍?zhí)铒柌弊与x開,李識曛才在白的帶領下迅速離開。 李識曛也漸漸回味過來,這個地方資源是豐富,但是似乎也異常兇險啊,暴龍都是成隊地刷出來的,留在這兒真的沒有問題嗎?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前面的白虎,這個家伙居然什么也沒跟他交待啊摔! 漸漸地,他們攀爬的樹木越來越稀疏,似乎前面是個比較開闊的地方。 李識曛的耳邊再次響起了水聲,水聲越來越大,他想前面一定是條更為巨大的水流。突然,抵達邊緣的白停下來回頭朝他微微一笑,一躍下了樹,伸手示意他跳下來。 李識曛點頭也從樹上慢慢挪下來,他可不是貓科動物,九條命什么的。 白無奈地搖頭,拉著他繼續(xù)前進,來一處山坳的時候他頓住了腳步,朝李識曛露出一個狡黠而燦爛的笑容,像是偷偷藏了什么寶貝的頑童,三分得意、七分迫不及待地要獻寶。 白松開了他的手,輕輕伸手環(huán)到他的身后,將他一推,李識曛轉出了山坳,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世界讓他目瞪口呆。 直到此刻,他才深深地明白為什么無數(shù)的動物千里跋涉不畏艱險只為再次回到這里,他的心中再次充滿了對于自然的震撼與敬畏。 巨大的水聲讓李識曛的耳朵被震得隱隱作痛,抬頭望去,滿眼都是從高空急速墜下的水幕,夾雜著無數(shù)泡沫雪白一片,李識曛仰頭望去,仰得他的帽子啪地掉到了地上,他才看到這雪白的頂端同蔚藍的蒼穹相接。 正午的陽光炫爛無比,這道瀑布真似是從那無盡高的天宇盡頭傾瀉而下,在空中勾勒出一圈七彩的光暈,那是最基本最樸素的色彩,又是最世界上最絢麗的色彩。 無數(shù)只大大小小的翼龍將自己的巢xue建在瀑布旁邊的峭壁上,或炫麗或強健的膜翼盤旋在那道水練之旁。 充沛的水幕夾著無數(shù)雪白的浪花沖進底下的大河,沖撞出轟轟的雄渾韻律,遠處,充沛的水流映著烈日,似閃著光波的液體金屬在流動,竟一眼望不到對岸,叫李識曛驚嘆不已。 對岸的更遠處,李識曛看到一望無際的綠野,綠野盡頭連綿不絕的山峰上竟是茫茫連綿的白雪,視野中藍、綠、白三色交織,卻是有著世界上最瑰麗、最莫測、最雄奇的拼接與變化,讓李識曛神為之奪。 在瀑布河流的下游,無數(shù)的食草動物自由自在地飲水覓食;天際,無數(shù)翼龍與鳥類在徘徊;河水中,不時能看到跳躍而起的大魚。 水聲、振翼的聲音、動物的鳴叫聲如此和諧美妙地交織成一片。 視線的盡頭再延展開去,這樣廣闊的河流將覆蓋難以想像的區(qū)域,滋潤無數(shù)的土地,養(yǎng)活無數(shù)的生命,最終匯入無際的海洋。 這樣雄渾壯觀的景象驀地叫李識曛生出一種感動,或許,所有動物千萬里的跋涉只為完成與這片土地的一個承諾,一個遠古以來就約定好的承諾,一個印在所有動物的血液中、基因中,代代相傳的承諾。 這片土地,縱然危險、縱然有無數(shù)挑戰(zhàn),但這水流之下蓬勃的生命脈動卻讓所有的動物甘愿歷盡艱難險阻,萬里行程,只為再回到她的身邊。 伸手一抹濺到臉上的水珠,李識曛回首朝白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用盡自己最大的聲音吼道:“太美了!” 白的回答是一聲回蕩在天地間的悠久長嘯,似在向這邊土地宣告,宣告他按照約定再次活著回到了這里,回到了他旅程的起點,又似在宣告一個嶄新卻又影響深遠的開始。 一聲清澈的長鳴似回應般地響起,在轟轟的水流聲中,如模糊的耳語,似真似幻,李識曛猛然回頭,對岸,一群伸著長脖子的身影中間,赫然有一只背著書包的身影伸長脖子向他們遠遠看來,仔細聽來,那聲耳語般的長鳴似是一句“好久不見”。 李識曛笑容如撥云見日,沖散重重霧霾,似是遷徙路上的疲憊、惶恐、艱辛都在此刻被這聲清澈的招呼蕩滌一空。艱難險阻,萬里行程,真高興你還在前方等著我們,我的朋友,好久不見。 注:本章節(jié)名字與內容提要均出自《遷徙的鳥》的主題曲,震撼靈魂的紀錄片不解釋。 ☆、51、可望不可及 相遇也許值得人回味,重逢也許讓人感動。 但目前擺在李識曛和白面前的問題十分現(xiàn)實,眼前這道寬闊得望不到對岸的大江,腕龍可以橫渡,而兩人要怎么過去真的是個問題。 李識曛和白對視了一眼。 “你之前是怎么過來的?” 白指了指對岸的生物群落,李識曛扶額,看來這家伙也是夾帶在橫渡的動物中過來,要么就干脆也是搭乘了某種大型動物的順風車。 兩人在岸邊觀望一陣,似乎兩岸的生物對于當下的生存環(huán)境都十分滿意,沒有要涉江而過的。 腕龍小姐再次長鳴了一聲,李識曛朝它揮了揮手,看來它的族群飲水完畢是要繼續(xù)去覓食了。 李識曛也沒打算讓腕龍小姐過來接他們,且不說他要如何通知腕龍小姐,這片流域的生態(tài)鏈如此復雜,暴龍沒準都只是頂端獵食者之一,這水里還有剛剛那種巨鱷,應該還有比水中霸主更可怕的獵食者,單獨一只腕龍涉江而過也太過危險。 看來還得另想辦法。 現(xiàn)在的天氣溫暖濕潤,這片流域周圍的植被廣闊繁茂,腕龍群應該至少還要再停留一段時間,足夠李識曛想出辦法來了。 “我們先在這附近安頓下來?”李識曛用手勢比劃著詢問道,水聲太大他怕說話聲白虎根本聽不見,而這附近的情況還是需要他來拿主意,畢竟看白虎似乎對這里更加熟悉。 “恩?!卑讻]有異議地點頭,按照他的想法,蹲守在江邊,遲早總是有生物要涉水而過的。 李識曛暫時也沒什么好主意,實在不行,腕龍它們南遷的時候總是要渡江過來的吧,嘆氣。 當下商議之后的兩人需要暫時在南岸繼續(xù)待上一陣子,現(xiàn)在他們身上除了武器和少量必需品真是什么也沒有,而腕龍又可望不可及,腕龍小姐背上的物資也只能暫時閑置了。 李識曛想到樹下那些兇猛的獵食者,微微皺眉,看來又只能像在叢林中一樣,暫時住在樹上了。 至于落腳的地點,李識曛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虎,再次開始比劃起來:“今晚在哪兒落腳?” 白側頭微微凝視用心似在回憶什么,陽光映射下,即使是戴著一頂簡陋的葉帽也不能遮掩硬朗英俊面龐上的魅力。 他似乎回想了一下,胸有成竹地朝李識曛點點頭,白再次將身上的竹筒裝滿后拉著李識曛繼續(xù)朝瀑布之旁的山崖之上攀去。 這次的行動的目的似乎并不遠,就在瀑布的峭壁之旁。當李識曛看到這個嶙峋的山石間隱藏的石洞時,頓時微微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