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說的有道理，只不過，只有那些強(qiáng)弩之末的人家才會靠聯(lián)姻翻身，我只選擇我喜歡的。”林雋笑得大方，聲音微涼，“何況，絨絨已經(jīng)有了身孕，所以，沒有什么好爭議的?！?/br>
    林雋的一句話，又讓在座的人臉色大變，大家都直直盯著溫絨的肚子，好像那里頭隨時會奔出一個小子。彭銳給她分析過，雖然子豪是林家長孫，但是，林雋的孩子在林家的地位才最重要，以此類推，她的肚子很重要。

    “呵呵，外甥，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先上車后補(bǔ)票。”

    他大爺?shù)模烙?jì)喝酒喝得有點(diǎn)猛，胡言亂語的等級直接飆升。

    溫絨敏銳地捕捉到林雋細(xì)微的變化，林雋不是不會生氣，而是他通常會用微笑掩飾自己，只不過溫絨摸出了規(guī)律，但凡林雋越是笑得人面桃花，那么他越是心里不爽，他要是不爽，就要你更不爽。

    “我沒問你意見，舅舅?！绷蛛h把舅舅二字壓得很重。

    這一聲蘊(yùn)含的威力足以讓人酒醒三分，乖乖閉嘴，而在坐的其他人也都草草放下筷子，無心再吃。

    “應(yīng)該不存在其他問題吧，那好，今天的晚餐，我很滿意，各位慢吃，我先走一步。”

    一通充滿殺氣又簡明扼要的說明讓滿室沉默，顯然林雋只是來下一道圣旨的，就是告訴你們一下，這就是你們未來的林家老板娘，眼睛擦得亮點(diǎn)，別得罪人。

    “……”

    就這樣？她還以為要抗戰(zhàn)很久，她家老男人果然牛逼，有她罩著，碧碧那些嚇唬她的話都是浮云。

    溫絨手里還夾著吃了一半的萵苣，林雋已經(jīng)起身，好笑地看著她：“走吧?！焙鋈凰踺p聲說，“帶你出去吃?！?/br>
    溫絨二話不說，丟下筷子，拿起包包緊隨其后。

    “等一下?！?/br>
    林眉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走到溫絨面前，細(xì)細(xì)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微微一笑說：“我想跟你說幾句話?！?/br>
    林雋立即折返，擋在溫絨面前，冷冰冰地看著林眉：“她沒話跟你說。”

    林眉愣了下，意味深長地說：“這好像是你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跟我說話。”她用更加探究的眼神打量溫絨，“溫小姐，不介意跟我聊兩句吧？”

    溫絨倒不是怕林眉，只不過她不喜歡跟有太多花花腸子的人打交道，除了林雋，雖然眼下她大可一走了之，但以后的日子還長著，與其一開始就撕破臉，倒不如給大家留條后路。

    溫絨捏了捏林雋的手心，安撫道：“沒事，你先到門口等我?！?/br>
    林雋似乎不愿意，但現(xiàn)在他也只聽溫絨的話，既然她開口，他也不好違背她的意思。

    “記住，不管她跟你說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他叮囑了一句，又凌厲地看了林眉一眼。

    某種程度上說，溫絨倒是挺好奇林眉會跟她說什么，是不是那種婆婆看不慣媳婦，打算先下手為強(qiáng)，直接來一句我不準(zhǔn)你進(jìn)林家大門？但直到林眉開口，溫絨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狗血了，人家說話水平高著呢。

    “你讓他變得像個人了?！?/br>
    “……”這算是什么評價(jià)。

    “溫絨是吧，我不反對你們的婚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幾件事?！?/br>
    “您說?！?/br>
    “結(jié)婚是雙方你情我愿下完成的，不能因?yàn)橐环降膹?qiáng)迫而屈就?！?/br>
    林眉說得含蓄，可溫絨聽得明白。

    “林阿姨，我和林雋并沒有打算結(jié)婚?！?/br>
    溫絨說得明白，林眉倒是聽糊涂了。

    “等等，你說什么，不打算結(jié)婚？”

    “我沒答應(yīng)嫁給林雋，結(jié)婚的事，現(xiàn)在不討論?！?/br>
    林眉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林雋同意？”

    溫絨誠懇道：“他沒什么好不同意的?！?/br>
    林眉簡直瞠目結(jié)舌，半晌，她才緩過勁來，但還是猶疑不定：“也就是說，結(jié)不結(jié)婚，你說了算？”

    她說的話就這么沒有可信度嗎，溫絨再次慎重點(diǎn)頭：“是的?！?/br>
    林眉久久盯著她，忽然大笑：“好啊，很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倒是小看你了，也難怪他為了你不惜放下這邊的工作，沒想到真有人能克住那個煞星，果然，出來混總是要還的?！?/br>
    溫絨微微蹙眉，不大高興地說：“煞星這個比喻好像不太合適。”

    “難道不是嗎？你今天也看到了，他要讓全家上下惟命是從，要讓所有人怕他，處心積慮地把林家掏空，據(jù)為己有，薄情寡義。溫小姐，你以后就會更加看清他是個怎樣的男人，現(xiàn)在的你年紀(jì)太輕，根本不是他的對手?！?/br>
    “可是，”溫絨年輕的臉露出奇怪的表情，“我為什么要做他的對手呢？”

    林眉似是沒料到溫絨這么說，登時怔住。

    “而且，我并不如你想的那般不了解他。林雋為何會變成這樣，又為何對你們這樣，我想這并不是他一個人的錯，我也不會覺得跟他一起生活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并不像你說得那么恐怖?！?/br>
    溫絨自己都沒發(fā)覺，她有多偏袒林雋，好像她可以把林雋罵得狗血淋頭，豬狗不如，但決不允許別人說他半點(diǎn)不是。

    “我們說得好像不是同一個人?！?/br>
    “或許只是我們了解的方式不同?！?/br>
    “我總是想著，如果沒有生他就好了。”林眉毫不避忌對林雋的厭惡。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否定了他，你就永遠(yuǎn)不可能了解他?！睖亟q薄怒，但還是忍下了。

    林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溫絨平凡無奇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那么，我們拭目以待。”

    溫絨將禮貌保持到最后，跟林眉道了別，她忽然為這個女人悲哀，她指責(zé)兒子的不是，卻忘了她自己的殘忍。林雋有時候是令人討厭，甚至可惡，但他并非天生如此，又是誰造就了現(xiàn)在的他，而他的痛苦與難處，又有誰知道呢？

    她這么想著，一路走到門口，郊外不比城里，夜里霧重，涼意襲來，溫絨一出門便哆嗦了下，林雋就站在她前面，背對著她。

    溫絨卻是突然一步都走不動。

    從一個人的背影就能看出這個人的姿態(tài)，她曾經(jīng)觀察過付蘇的，那是一個青年淡漠又拒世的背影，她也觀察過碧碧的，那是一個姑娘倔強(qiáng)又脆弱的背影，林雋的，她伸出手輕輕描繪，竟是讓心臟劇烈收縮，不知是疼是酸。

    孤獨(dú)的人，用狂傲的姿態(tài)將所有人拒之門外，用微笑的面具將自己偽裝得無懈可擊，卻依舊在無意間透露出內(nèi)心的本質(zhì)。

    “你出來了？”林雋察覺到動靜，回過頭，“剛才在干嘛？在我背后鬼鬼祟祟的?！?/br>
    “你才鬼鬼祟祟?！睖亟q嘀咕了一句，徑自往前走。

    林雋很快跟上，拉住她：“她跟你說了什么？”

    “不記得了。”溫絨仰頭望天，“不是你說要我別放在心上嗎?！?/br>
    林雋挑眉：“好吧，趕快回車上，夜里天涼?！?/br>
    溫絨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喚道：“大叔?！?/br>
    “嗯？”

    “我想回去吃你做的咖喱飯?！?/br>
    林雋忽而笑了，月下疏朗，溫絨甚至能看到他心上的笑紋。

    林眉總算是有一句話沒說錯，她是那個能克住他的人，但她喜歡換種說法，她或許是唯一那個忍得了他，懂得了他，愛得了他的人。

    孤獨(dú)到現(xiàn)在的人，總會找到陪他不再孤獨(dú)的那個人。

    63

    溫絨最喜歡跟她家好好講她臨盆那天驚險(xiǎn)的故事,祥林嫂一般,搞得她家好好欲哭無淚，悲憤欲絕,只好向他爹他哥求救，他哥攤手表示無能為力,林雋只好無奈說一句，那般兇險(xiǎn)是誰的錯？

    溫絨說到興起，被林雋這么一問,立馬歇菜。

    說起來也別冤枉溫絨，那天確實(shí)非常驚險(xiǎn)。

    那是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二月天，北風(fēng)刮得那叫個慘烈,溫絨縮在段如碧家里偷吃火鍋。林雋禁止她吃這類刺激性食物,可大冬天的怎么忍得住，左思右想，吃貨絨終于難敵美食誘惑，騙林雋如碧姑娘失戀神傷，她要好生安慰自家姐妹，于是獲得批準(zhǔn)，挪窩到如碧姑娘家睡一晚。

    于是，大開吃戒。

    被失戀的如碧姑娘頗有怨氣，起初還有些擔(dān)心，但想想吃個火鍋能吃死人么？也就放開膽往鍋里加料。

    屋里開著暖氣，兩個人圍著鍋?zhàn)愉膛ou吃羊rou，滿嘴辣香，過癮！

    “瞧你這點(diǎn)出息，不知道的還以為林雋怎么虐待你呢?！倍稳绫毯眯Φ?fù)u頭。

    “可他確實(shí)不讓我吃啊?！睖亟q狡辯。

    “他是為了你，”段如碧手指下移，“還有你的肚子好。”

    “怕什么嘛，不吃才會出事呢，我饞得要死，晚上做夢都在流口水?！?/br>
    “真惡心，林雋怎么愿意跟你睡一張床?！?/br>
    如碧最愛損她，看她急得干瞪眼，再揉著她的腦袋幫她順毛。

    “誰說我們睡一張床了……”溫絨臉上一紅，嗆了口辣醬，立馬灌下一杯水才緩過勁來。

    “你們分開睡的？”段如碧一愣，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我理解了?！?/br>
    “我就是，還沒準(zhǔn)備好。”溫絨低頭扒拉著牛rou。

    “好啦，我懂，這種事急不來。”段如碧又給她添了些菜，說，“你吃著，我飽了，先去洗個澡，這滿身的油味難受?！?/br>
    “嗯?！睖亟q揮揮手，又忙碌起來。

    段如碧看她那副饞貓樣，無奈地?fù)u搖頭，自個到浴室洗澡，段如碧洗澡比較講究，開了音樂，泡個熏香浴，是她舒緩神經(jīng)的良方，這天也不例外。

    另一頭，溫絨吃得貪心無比，連片菜葉子都不剩，然后，心滿意足地躺倒在沙發(fā)上，摸著圓滾滾的大肚子，跟肚子里的寶貝說：“親愛的，火鍋是不是特別好吃？你爹一直不讓我們吃，實(shí)在可惡，對吧?！?/br>
    肚子里的小寶貝很安靜，不過，之前溫絨跟孩子交流時，肚子總會給點(diǎn)反應(yīng)，好像感覺得到她的喜怒哀樂。她和林雋討論過好幾次男孩女孩的問題，林雋總是想也沒想就說隨便，男女都好，溫絨一會覺得生個女孩好，已經(jīng)有林子豪了，到時候有兒有女豈不圓滿，一會又覺得男孩好，有兩個兒子很威風(fēng)。

    因?yàn)橄雽⑵诖永m(xù)到最后一刻，他們并沒有去檢查孩子的性別，所以溫絨也不知道寶貝是她還是他，但依據(jù)小寶貝比較文氣的表現(xiàn)，她估計(jì)這會是個女孩。

    “寶貝，怎么不理我？”

    這話剛說完，腹中一陣劇痛，溫絨險(xiǎn)些從沙發(fā)上摔下來。她定了定神，努力深呼吸，過了會，痛感慢慢消失。

    不會是吃壞了吧，溫絨摸了摸額頭嚇出的汗，讓自己鎮(zhèn)定。

    她扶著腰來到桌邊，倒了杯溫水喝下，又觀察了會，好像沒事，溫絨心有余悸地摸摸校服，可就在她放松的一刻，那劇痛再次襲來，簡直是來索命一般，痛得她滿地打滾。

    這時，她猛然意識到大事不妙！

    她要早產(chǎn)了！

    “碧碧！”

    溫絨伏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朝浴室叫喚，可門內(nèi)的段如碧正在享受香芬沐浴，根本沒聽見。溫絨痛得死去活來，面白如鬼，汗流如注，早有心理準(zhǔn)備分娩時的陣痛是煉獄級別的慘烈，但親身經(jīng)歷后她才明白，去尼瑪?shù)臒挭z級別，她直接可以升天了。

    溫絨勉力爬到浴室門口猛力拍門，大喊：“碧碧，救命！”

    段如碧好像聽到溫絨的聲音，只裹了塊浴巾出來，一開門，頓時大驚失色。溫絨抓著她的小腿，仰起頭，已是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在那不斷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