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夠了?！?/br>
    顧鐵睜開眼睛。上午八時十一分,東京地鐵這一條線路還不算擁擠,穿著風衣的上班族或坐或站,盯著報紙和手機上的資訊。車速開始下降,報站聲響起,他的目的地到達了。顧鐵舉起手提包一邊說著抱歉一邊擠向門前,隨著人流涌出地鐵車廂,花了兩分鐘走出地鐵站,沿著人行道向前走了六分鐘,就到達了東京警視廳大樓門前。他整理一下領帶,眼神掃過街邊停著的黃色學校大巴車,又向街對面的toro餐廳望了一眼,邁步走入大廳。進入大廳的一剎那,他特意在自動門的分界線上停留了一秒鐘,暗自點點頭。

    幾十名孩子正吵吵鬧鬧地通過安檢,一名守衛(wèi)看到顧鐵,立刻露出笑容：“七部先生,真對不起,今天是開放參觀日,不必刷卡了,請您快進來吧?！?/br>
    顧鐵點點頭,步伐輕松地走向大廳東北角的三部電梯。電話鈴聲響起,他從懷中摸出手機接聽電話,看著前兩撥孩子走入電梯,然后掛斷電話,隨著第三撥孩子一起進入最右側(cè)的電梯。

    電梯在b1層停下,滑動門開啟,外面已經(jīng)亂成一團,“警視廳大樓的醫(yī)務室在七層,但我不確定里面有合適的設備?！币幻倓詹抗ぷ魅藛T有些無助地說道,“還是送到醫(yī)院比較好吧？我已經(jīng)讓同事召喚救護車了?！?/br>
    “別開玩笑了,小野先生！校長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旁邊的教師吼道,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你瞧他的臉色,他沒法再等下去了！”

    “讓我?guī)氯グ?b10層有這些設備的?！眱?nèi)閣情報調(diào)查室電腦資料部部長七部良說道。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驚喜的表情,顧鐵輕輕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最艱難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約納老兄,我們一起加油吧?！苯蹬R者在黑暗中振動音波。

    “我知道了?！鄙倌暧脽o形的眼睛盯著躍動的曲線,輕輕回答道。

    在現(xiàn)在這個時刻,七部良正躺在家中的床上,做著一個接一個碎片般的噩夢,他曾經(jīng)幾次醒來,抓起手表核對時間,又頹然倒在枕頭上閉上眼睛。兩天以來,顧鐵已經(jīng)摸清了這個與妻子、孩子暫時分居的男人的生活規(guī)律,用酒精和藥物改變著他的生理時鐘,在他陷入沉睡時將家中所有鐘表向前調(diào)整了兩個小時。七部良手腕上那塊西鐵城電波表給他添了一點麻煩,不過總算及時調(diào)制出欺騙信號,用七部良宅邸附近一座信號發(fā)射塔射出的無線電信號替代了日本國家授時中心發(fā)出的授時電波,順利改變了手表的時間。

    綁架是不現(xiàn)實的,任何異常都可能引起兄弟會的注意,唯有讓七部良在生理指標完全正常的狀態(tài)下自愿延遲上班時間,給行動創(chuàng)造機會。兩個小時,這是能夠迷惑生物鐘的最長時限,如果順利的話,足夠完成這次行動。幸好兄弟會監(jiān)控方面與內(nèi)閣情報調(diào)查室并未完全共享情報,否則紋身信號出現(xiàn)在家中,而本人來到警視廳大樓,那一瞬間就會穿幫,顧鐵在門口猶豫一秒鐘,就是等待攝像頭識別自己的面孔,最后得出暫時安全的結(jié)論。

    瞬間停留還有另一個理由,就是現(xiàn)在這副貌不驚人的日本中年人外表。有些時候易容術的效果被小說夸大了,一個人要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臉孔,而是身材、動作和步態(tài),要超過1.8米高、78公斤重的顧鐵化妝成為1.65米高、90公斤重的七部良,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中國人入侵了本三川重電株式會社東京荒川工廠的精密實驗室,用剛剛從ipu中立派組織“黑色橄欖枝”處購得的圖紙制造出了一架光學偽裝外骨骼。這種設備是“黑色橄欖枝”的最新杰作,價格昂貴得令人咋舌,其本質(zhì)就是帶著關節(jié)聯(lián)動裝置的主動光學迷彩,除了與gtc別動隊裝備的光學迷彩類似的功能之外,它還能主動發(fā)射預先設定的三維光學信號欺騙人眼和攝像頭,并用外骨骼驅(qū)動身體以欺騙步幅、動量、重量傳感器,是秘密潛入的神兵利器。

    在與“黑色橄欖枝”領導人杜熊博士的短暫通話中,顧鐵對其300萬美元的售價表示了些許懷疑,杜熊博士很坦率地回答道：“設計本身沒什么出奇,但這種設備從未被使用過,一旦被用于間諜戰(zhàn),其價值就會迅速下降,賣給你的那份不可復制的一次性圖紙不僅是光學外骨骼的費用,還包括珍貴的處女使用費呢！”

    對此顧鐵只能報以一根中指。找遍了全日本,也只有兩條精密生產(chǎn)線能夠?qū)D紙化為實物,幸好其中一條就在東京。被打包推入配送區(qū)域的光學外骨骼在第二天中午就出現(xiàn)在toro餐廳,顧鐵一個人登上餐廳二樓的起居室,鎖起門來,布置好監(jiān)控,打開箱子。

    箱子里的是一坨扭曲的銀色物體,拿出來在床上展開,光學外骨骼看起來就像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穿上這套衣服花了顧鐵整整二十分鐘時間,忙出一身汗來。他終于將卡扣一個一個鎖上,拉上背后的拉索,啟動電源,將這些日子采集到的七部良的生命體征輸入進去,然后聯(lián)通量子網(wǎng)絡。立刻,空氣扭曲了,從穿衣鏡里望去,穿著西裝的矮胖日本人出現(xiàn)在屋中,顧鐵試著舉手投足,做出各種表情,無論是動作還是口型都經(jīng)過演算完美呈現(xiàn)出來,這套設備從設計到制造都表現(xiàn)出了極高的完成度,無愧于“黑色橄欖枝”的名號。若不通過觸摸,幾乎不可能將這種偽裝識破。

    試著走了幾步,外骨骼驅(qū)動肢體移動,顧鐵覺得非常別扭,不過只能默默忍受。一天半以后,他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線控木偶的感覺,在警視廳大樓中的一舉一動都顯得很自然了。

    望著躺在地上臉色青紫的立番町小學校長芳山徹,顧鐵從心底覺得非常抱歉,老人只是一顆必須犧牲的棋子,心律失常不會持續(xù)太久,也不會造成生命危險,但起碼給芳山先生增添了不少痛苦。一得知開放參觀日的消息,顧鐵就將立番町小學的教師查了個底朝天,終于在校長身上找到突破口,老人幾年前更換了心臟人造竇房結(jié),這個由肌rou替代物、鋰電池和控制芯片組成的精密器官有信號收發(fā)裝置,用以保證患者安全,顧鐵花兩天時間通過替換藥物降低了人造竇房結(jié)的肌rou活性,然后在校長進入大樓前的一剎那發(fā)射大功率的驅(qū)動信號,使芯片暫時失常。

    “七部先生！”小野驚喜地叫道,“我們部長今天不在,他的識別卡有b10的權限,我立刻去保管庫那里借出來！謝謝你！”

    顧鐵點點頭。

    他的胸前掛著七部良的工作證,但并不敢妄加揣測日本情報機關的監(jiān)控措施,盡可能地增加變數(shù)才是完全之道。所謂“b10層有相關設備”自然是信口胡謅,這些只有b3層以上權限的情報調(diào)查室職員不可能知道地下藏著什么,信息不透明有時是件好事情。

    “不要驚動室長和總務部部長了,你們繼續(xù)參觀,我們帶芳山先生下去,他會沒事的。你的名字是……”顧鐵望著那名總務部職員。

    “小野,我是小野孝正,部長先生！”小野喜悅道,“既然您都這樣說了,那就給您添麻煩了！我們會順利完成開放日活動的,謝謝您！”

    兩名職員借出了通行卡,輕輕抬起芳山徹走向最左側(cè)的電梯,顧鐵背著手跟在后面,邁步進入電梯。一名職員伸手按了一下b10的按鈕,紅燈沒有亮起；另一人道：“得帶著識別卡并且經(jīng)過備案的人才可以啟動電梯,我來吧?！?/br>
    電梯開始緩緩下降,顧鐵眼神掃過電梯里的攝像頭,感覺光學外骨骼里的皮膚在滲出冷汗。

    第72章 地獄不歸路（中）

    同光學迷彩一樣,光學外骨骼需要大流量的數(shù)據(jù)交換作為支撐,顧鐵在警視廳大樓門口短暫停留了一秒鐘,是讓信號源從兜里的衛(wèi)星接收器切換為警視廳大樓七層那臺非法接入的路由器。突然暴增數(shù)千倍的數(shù)據(jù)流量很有可能引起有關方面的注意,而他設置的量化圖表還加入了其他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外界因素,將采集到的所有信息加入考量當中,最后依靠約納的主觀分析能力作出判斷。

    “曲線有下降的趨勢?！奔s納開口道,“不過幅度不大?！?/br>
    “我知道了?！鳖欒F回答道。

    隨著電梯向下運行,逃生的機會正在逐漸減小,這直觀地體現(xiàn)在圖表當中。中國人面無表情地望著身旁的兩名職員,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光學外骨骼制造的幻象再真實,也經(jīng)不起一次簡單的觸摸,像“拍拍肩膀”這種動作是最危險不過的了,幸好這位七部良部長平素是個不太招人喜歡的人。

    這段時間顯得非常漫長。電梯平凡無奇,看起來與任何一座政府辦公樓內(nèi)的任何一架電梯一般無二,裝飾簡單,運行平穩(wěn)。兩名職員看起來相當拘謹,他們是第一次乘坐這部神秘的電梯沉向地下,那深邃的地下建筑里究竟藏著什么,以他們的級別永遠不可能弄明白。

    電梯終于緩緩停下,滑動門無聲開啟,露出一條長長的灰色甬道,右側(cè)墻壁上有著顯眼的“b10”字樣?！安块L先生,我們只能送到這里了,我們不被允許進入最深層的建筑,否則會被……”一名職員吞了一口唾液,小心地說。

    “最深層？當然?！鳖欒F揚起眉頭。——淺田雄山曾經(jīng)綁架的低級職員只知道b3的存在,而這些總務部的高級職員認為b10是最深層,那么看來b11層確實只被掌握在兄弟會的手中了,這點與他的猜測基本相符。最顯著的證據(jù),是電梯里根本沒有b11層的按鈕,要找到下去的方法看來還要花點功夫。

    芳山徹校長此時看起來稍微緩和了一些,能夠在別人的攙扶下勉強站立。顧鐵伸手扶起老人,在兩名職員關注的目光中緩緩步出電梯,“一切拜托您了,部長先生?！眱扇司瞎卸Y,電梯門合攏了。

    一片寂靜。顧鐵望著空無一物的通道,輕輕點了點頭。rou眼看不到任何傳感器,也沒有工作人員走動,左右兩邊墻壁交錯著房間的滑動門,門上沒有任何標志。溫度與濕度都很舒適,空氣中沒有任何異味。頭頂?shù)淖园l(fā)光吊頂散發(fā)著柔和的白光,這里看起來相當正常,如同大學教學樓或者機構(gòu)總部大樓的樣子。

    中國人攙著校長走向最近的一扇門,在門前側(cè)耳停了停,沒有聲音傳出。他調(diào)閱當時入侵中得到的地下建筑平面圖,從地圖上看,b10層是采用生命艙登入量子網(wǎng)絡的cao作機房,通道呈l形,共有十五間機房,通道盡頭是一個用途不明的大房間,除了一部電梯之外,地圖上沒有標注其他的升降設備和消防通道位置。

    顧鐵掏出工作證在傳感器上輕輕刷了一下。門打開了,剛剛看到一架灰白色cao作艙的一角,約納就發(fā)出驚呼聲：“曲線快速下墜了！無論你在做什么,趕緊停下！”

    “靠！”顧鐵狠狠心,非常隱秘地用兩跟手指在芳山徹的頸動脈部位一彈,這種手法在八極拳術中叫做“金剪指”,用劍指的力量擊打敵人的脈絡、血管和xue位。這一擊可以讓老人安靜地昏迷上幾個鐘頭,與此同時收到干擾的人造竇房結(jié)可以逐漸恢復功能,校長先生會沒事的。顧鐵將老人平放在房間地面上,抽身退出,房門關閉了,“好了?，F(xiàn)在曲線是穩(wěn)定波動的,基本上在青色與綠色區(qū)域之間?！奔s納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少年也松了一口氣。

    “外面是安全的,屋里布滿監(jiān)控？哼?！鳖欒F自言自語著活動一下身體,被禁錮在光學外骨骼里的皮膚汗津津的非常難受。

    這時l形走廊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一名身穿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部長,有什么事嗎？”他語氣并不特別尊敬地開口道,慢慢走近,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矮個子日本人,腰帶上掛滿維修工具,戴著藍色鴨舌帽,看起來像個電氣工程師。

    “上面在搞開放參觀日,有個老頭暈倒了,我把他帶下來休息一會兒。”顧鐵平淡地回答道,光學外骨骼的輸出設備將他的話同步調(diào)制成為七部良的聲音和語氣,“把他放在房間里了,找人來照顧一下吧?！?/br>
    “你有什么問題,七部？”維修工皺起眉頭,“小坂兄弟現(xiàn)在并不在阿斯蒙蒂斯,由我來代管相應事物,執(zhí)事長大人剛剛下達指示要我們提高警惕,你搞這一出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嗎？”

    顧鐵的眼神掃過對方胸口的工作證：“青田,請你注意你說話的語氣?！?/br>
    名為青田良一的男人立刻發(fā)怒了：“我看你才是要注意你說話的語氣才對吧,768號兄弟！你居然蠢到違抗排名高出你400名的兄弟,難道不怕受到制裁嗎？”

    “有變化嗎？”

    “沒有變化?！?/br>
    得到肯定的答復,顧鐵的心情略微輕松了些,“對不起,是我冒失了?！彼樕蠑D出笑容,微微鞠躬道：“麻煩青田兄弟找人來照顧一下他吧,我想只是昏迷而已,休息一會兒就無恙了。我現(xiàn)在去b11巡視一下,你要一起來嗎？”

    青田良一愣了一下,“既然你肯認錯……我會讓醫(yī)科執(zhí)勤員過來看看的。你要去巡視就自己去吧,不過要提醒你,2022號、2023號cao作體的狀況不太好,可能壽命快到了,要提前通知垃圾處理部門。另外最新調(diào)制的5070號cao作體意識分層一直不太順利,似乎在潛意識中有一層屏障,這真是奇怪的現(xiàn)象,你去試試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吧。”

    “是的。5070號……那個家伙還在抗拒啊?！鳖欒F含糊不清地應和道。

    “誰說不是呢,除了1001號之外,是抗拒最厲害的一個了?！鼻嗵稂c點頭,忽然嘴角一咧,蠟黃的臉上泛起一陣yin邪的笑容：“不過皮膚非?；邸新曌屓藦墓穷^里酥到外面,真不愧是‘調(diào)查室之花’呢……要是你像我們一樣懂得痛苦與合二為一的極樂滋味就好了,在混合氣體中zuo'ai真是天上的享受啊,嘿嘿嘿……”

    中國人心中泛起軒然大波,光學外骨骼呈現(xiàn)出的面孔卻一臉木然：“當然,當然,我現(xiàn)在身上的疼痛就足夠了,痛苦會令我陽痿哩……”

    青田yin笑道：“你這頭不懂享受的蠢驢！去吧,我去召喚醫(yī)務官。”

    顧鐵鞠躬后退,向通道深處走去。他不知該去哪里,一邊掏出手機假裝查看信息,一邊慢慢邁著步子,留意身后的動向。他知道青田一直在望著自己,也知道在這樣的非自然光線下光學外骨骼的偽裝幾乎是完美的,從背后不可能看出“七部良”身上的破綻。

    “站??！”青田忽然喝道。

    中國人停下腳步,慢慢轉(zhuǎn)過身望著對方,手指悄悄地伸向衣袋中的微型。這柄是淺田雄山為他特別準備的,陶瓷槍管,高分子材料握柄,通過微型高壓線圈發(fā)射5毫米直徑的圓柱型彈丸,為了防止探測,彈丸是低溫導電陶瓷制造的,一次性微型質(zhì)子交換膜燃料電池可以提供50發(fā)彈丸發(fā)射所需的電能。可以說這把不比手機大多少的與電磁軌道炮的原理非常類似,用琉球人的話說,“這個小玩意兒是某大型武器公司實驗室流出的原型槍械,全世界只有這么一把,安全性值得商榷,但隱蔽性與火力無可置疑。如果不炸死自己,消滅整個連隊的敵人都沒有問題?！?/br>
    顧鐵有事輕輕握住槍柄,拇指彈開指紋保險,食指搭在扳機上,“……有事嗎,青田兄弟？“他一臉迷茫地問。

    “……在給情人發(fā)訊息嗎？哈哈哈哈?！本S修工忽然大笑起來,伸手指著七部良的腳下,“要去哪里啊？你走過頭了！真是的,雖然取消了直達b11的電梯,但也不能忘記下去的方法啊,你這頭蠢驢！”

    “哦,呵呵,你瞧,真是的……”顧鐵摸摸后腦勺,賠笑道。

    青田良一大笑著擺擺手,打開第一個房間的門走了進去。中國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目光在眾多完全相同的滑動門之間掃來掃去。他剛走到l形通道轉(zhuǎn)彎的地方,轉(zhuǎn)角處那扇門看起來沒什么特別,不過集中注意力觀察幾秒鐘就看出不同之處,灰色地板非常潔凈,但門前有兩道若有若無的痕跡,那是多人站在相同位置留下的腳印輪廓。

    顧鐵走到門前,沒有貿(mào)然刷卡,先按照腳印站好,目視光滑的灰色金屬門,啟動了最高級別的光學偽裝。流量再度增大,曲線開始越過下行,但采集自七部良的任何微小細節(jié)都被忠實重現(xiàn),就連虹膜訊息都被完全復制了。

    “來吧?！彼匝宰哉Z道。

    第73章 地獄不歸路（下）

    面部識別？當然。

    虹膜探測？當然。

    掌紋識別？當然。

    透視檢查？當然。

    身高、體重、步態(tài)測量？當然。

    只花了幾秒鐘時間顧鐵就在光滑的金屬門上找到七八種探測設備,這些常規(guī)探測手段都在光學外骨骼的應付范圍之內(nèi),幸好七部良本身比顧鐵要重出十公斤,若顧鐵體重較重的話,就需要在外骨骼上安裝氣流噴射套件以減輕測量體重了。最麻煩的一項應該說是透視,倫琴射線的波長遠短于紫外線,這迫使光學外骨骼的接收與發(fā)射能力要遠遠超過可見光范圍,花費大力氣向透視設備輸出七部良那骨骼又粗又短的x射線照片。

    紅光掃過光學偽裝,“七部良”的瞳孔完美地欺騙了虹膜檢查,顧鐵抬起右手放在冰涼的金屬表面,淡紅的波紋在門上蕩漾開來,掌紋識別立刻獲得通過,光學投影制造出的掌紋甚至比真人的手掌更加清晰。

    “曲線還在降低?！奔s納的靈魂發(fā)出振動。

    “當然,不用在意位置,注意趨勢?！鳖欒F平靜地做出回答。

    代表檢測通過的紅色光芒逐漸增強,門上慢慢浮現(xiàn)出一個正八角形輪廓,其中只有一個角還沒有亮起來。沒有提示。還有什么檢測沒有通過？傳統(tǒng)密碼？圖案解鎖？顧鐵的指尖在金屬表面移動,沒有軌跡,沒有數(shù)字鍵盤,什么都沒有。

    “玩解謎游戲嗎？”他嘟囔一聲,調(diào)動20ppm配時將眼前看到的圖像靜止化,以量子計算機的能力解析每一個像素點。立刻,平面上唯一一個凸點被圈注出來,顧鐵微微低頭,在右方找到一個末端尖銳的小小凸起。不用搜索比對,他馬上就明白最后一項身份識別是什么了,“dna探針……靠！”

    百密一疏。采集dna數(shù)據(jù)以鑒別身份的方法是最尖端的技術,顧鐵只大概聽說過這項技術,根本沒想到在這幽深的地下建筑中親眼得見。傳統(tǒng)的基因鑒別需要三到五個小時才能得到結(jié)果,而美國基因泰克公司最新研發(fā)的生物工程技術將這一時限急劇縮短到了兩秒鐘,每臺新型檢測設備的造價高達四百萬美元,沒想到竟然被阿斯蒙蒂斯用在門禁系統(tǒng)上！

    如果早想到這一點的話,他應該趁七部良酒醉的時候切下一塊組織保存在身上,顧鐵心臟在砰砰亂跳,腦中快速閃過各種念頭,從輸入原理上來看,通過探針發(fā)射信號欺騙檢測設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僵局,如果不迅速解決,僵局會轉(zhuǎn)化為死局。

    這時他最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第一間房間的滑動門開啟,名為青田良一的兄弟會成員哼著小曲走了出來,一邊敲著微型耳機呼叫醫(yī)務官前來查看昏迷的校長,一邊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站著不動的“七部良”?！霸趺?有問題嗎？”維修工皺起眉頭,擺弄一下頭上的鴨舌帽,緩步向這邊走來。

    “沒、沒什么,兄弟,可能是早飯吃壞肚子了,胃口有些難受。”顧鐵轉(zhuǎn)過臉賠笑道。——dna檢測需要七部良的細胞。全身上下唯一與那個日本中年人有關的物體是……

    “那你還敢到b11去？在頭盔里嘔吐會致命的,你這頭蠢驢?！鼻嗵锪家缓傻貑枴Ｒ运牟椒c步頻,三十秒之后就會來到身邊。

    “不不,只是一陣惡心,過去就好了,我剛服過喂藥?！鳖欒F道。——唯一有關聯(lián)的就是那張帶有識別芯片的工作證,昨夜在toro餐廳趁七部良酒酣耳熱的時候,顧鐵采集到了工作證的三維信息,用二層新購置的三維打印機制造了完美的復制品,然后讓淺田雄山用障眼法偷偷把真貨換了出來。沒有人能在料理名人次郎太完美的清源流切鮪魚劍術下注意到這一微小的動作,而七部良在來到警視廳大樓之前,也不可能注意到工作證的異樣。若微弱的可能性存在,那么一定存在于……

    “沒聽說你有腸胃病??？你確定你沒事嗎？”維修工眼神冷了下來,手不自覺地揣進褲兜,看起來產(chǎn)生了相當?shù)膽岩伞Ｋ牟椒冃?步頻加快,這是緊張起來的征兆。二十秒到達。

    “或許是流行感冒吧？這個季節(jié)總是容易感冒呢?！焙顾诠鈱W外骨骼內(nèi)流淌,顧鐵的眼神快速在對方身上掃描,忽然開口道：“你的太太現(xiàn)在怎么樣了？事情都談好了嗎？而最難的一部分……”

    青田愣了一下,表情立即緩和了許多,懊喪地揮揮手：“別提了,那個女人到現(xiàn)在都不肯簽離婚協(xié)議書,至于最難的財產(chǎn)分割,自然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真羨慕你,能跟太太那么平靜地兩地分居,果然是能坐上部長位置的人?。　彼牟筋l又變慢了。二十秒到達。

    有著結(jié)婚戒指痕跡的右手無名指,看起來摘下戒指不超過一個月時間,但舊痕跡上又有新的壓痕,在別人面前摘下戒指,又在面對妻子的時候戴上戒指,證明這個男人正在經(jīng)歷一段感情風波,顧鐵注意到的細節(jié)與有技巧的模糊問話暫且緩解了危機,“最難的部分”當然可以指財產(chǎn)分割,也可以是孩子的撫養(yǎng)權、房子、寵物、司法程序或婚前協(xié)議等方面,拋出問題只等對方入套罷了。

    “這是男人都要經(jīng)歷的啊,青田君?！鳖欒F說道?！绻赡苄源嬖?那么一定在工作證的掛頸帶上,這條黑色尼龍纖維帶一直被七部良掛在頸間,其多縫隙的結(jié)構(gòu)中有可能殘留著七部良的頭發(fā),新鮮頭發(fā)根部的發(fā)囊可以提供完整的dna信息。但現(xiàn)在有一個大問題,青田已經(jīng)越走越近,自己不可能當面取出胸前口袋里的工作證(實質(zhì)上是塞在光學外骨骼正面的暗袋中的),那會造成視覺誤差,露出不可彌補的破綻。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鋌而走險……

    “有時候我也奇怪,女人為什么都那么不講道理？因為去大溪地旅游的問題我們超過三次了,總是沒辦法說服她,仿佛那個小島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旅游景點一樣,真是狗屎！”青田咒罵道。十五秒到達。

    “聽說確實是很美的地方,為何不干脆去旅游一趟呢？”顧鐵笑道?！挥袖b而走險。

    他輕輕松動了光學外骨骼的卡扣。一連串輕微的“喀喀”聲傳來,每個關節(jié)處的金屬連接斷開了,現(xiàn)在光學外骨骼的金屬骨架支撐著外皮以半側(cè)身的姿態(tài)面對著探測設備和越走越近的青田良一,在青田的眼里,七部良正轉(zhuǎn)頭含笑望著自己,沒什么可疑之處。

    “咝咝……”輕微的摩擦聲都顯得如此驚人,“約納,約納！一定要注意曲線變化,如果背后有攝像頭或者來個人就完蛋了！”他對另一個靈魂發(fā)出呼喚。

    “一直在下降。不過趨勢應該是穩(wěn)定的。……攝像頭是什么？”17歲少年回答道。

    “有空會給你上一堂科普課的?！鳖欒F正在從光學外骨骼中慢慢抽出雙臂,以極其細微的動作拉開蒙皮背部的拉鏈,將上半身探出去,給自己造出活動的空間。如果這時有人從身后出現(xiàn),能看到電腦資料部部長七部良的后背綻裂了,他的脊背、頭顱和頭頂空氣依次分為兩半,從中鉆出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東方青年,這恍如異界生物降臨的情景能把膽子小的人嚇得半死。顧鐵轉(zhuǎn)回身,慢慢拉開蒙皮前部內(nèi)側(cè)的小拉鏈,從暗袋的內(nèi)側(cè)將工作證輕輕拉回光學外骨骼內(nèi)部。他唯恐發(fā)出任何聲音,小心地翻動工作證,“靠！天不亡我！”他嘴唇無聲翕動感嘆道。尼龍頸帶上果然出現(xiàn)了幾根短短的頭發(fā),顧鐵拈起一根對光觀察,毛發(fā)根部附帶著尚未干癟的完整毛囊。

    “旅游？你又不是不知道,執(zhí)事長大人禁止阿斯蒙蒂斯成員離開總部超過300公里,就算去九州都勉強哩！”維修工搖晃著腦袋,“在我負責外務工作的時候勉強算游遍日本吧,綁架流浪漢和妓女不算好工作,不過好歹能到處跑跑啊?！笔氲竭_。

    “如此說也對嘛。好好解釋一下。”顧鐵縮回光學外骨骼內(nèi)部,小心地反身拉上拉鏈,將雙臂塞回金屬卡扣當中,右手無名指、小指以極其詭異的姿勢捏著那根頭發(fā),以極其微小的動作撕開光學蒙皮掌心的開口將頭發(fā)遞出去,拇指、食指透過蒙皮外側(cè)接住了發(fā)絲,悄悄隱藏在掌心?！翱Γ　笨垡灰绘i緊,發(fā)出輕微的鳴響聲。

    “對女人解釋是沒用的……什么聲音？”青田敏銳地睜大眼睛。五秒到達。

    “沒什么,人老了關節(jié)就有點不靈活,總是會咔咔響。人可千萬別老啊,你說是不是,青田君？”顧鐵鎖緊最后一個卡扣,轉(zhuǎn)回身面對那扇金屬大門。

    “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啊,是不是忘記了開門的方法,你這頭蠢驢？”青田已經(jīng)走到身邊,伸手要去拍顧鐵的肩膀。兩秒到達。

    “沒什么,沒什么,我走了?！?/br>
    顧鐵伸出右手,手指將頭發(fā)發(fā)根準確地按在探針上面,由于有光學蒙皮存在,探針收到的唯一dna信息就是來自七部良頭發(fā)的基因序列。幾乎立刻,紅色八角形圖案全部亮起,光滑的金屬門靜靜開啟,顧鐵邁步走入那個小小的空間,回頭露出一個笑容：“那么有空再聊,青田君。”

    門關閉了。

    顧鐵汗透重衣。

    第74章 兩界槍火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