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長得異乎尋常的銀色騎槍,斜斜貫穿了樹干,將小憩的人、樹身與大地牢牢連成一體。十碼長槍有大半扎進地面,刻有華美浮雕的槍桿映著晚霞、亮起浮光,沒有沾上一滴鮮血。

    “大叔?！?/br>
    錫比輕輕的、溫柔的、怕驚醒沉睡的人一樣呼喚。

    大叔溫暖的微笑已不在了。

    右半身已經(jīng)燒成炭狀,幾支投槍深深嵌在肌rou中,而致命的一擊,來自以撒基歐斯的十碼銀槍。他緊握的拳還在渴望著最后一擊吧,可那無情的金屬將他和大地鎖在一起,束縛了斗士所有的力量。失去雙眼的臉龐上似乎還有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可笑容是冷硬的,譏誚的,像是在嘲弄著誰。左半身遍布深可見骨的傷口,而皮rou翻卷的傷口都呈現(xiàn)灰白色,他的最后一滴血都流盡了,只剩下這個沉默的雄偉軀殼。

    約納多希望他像往常一樣睜開眼睛,摸著后腦勺,羞澀又快活地向他們打著招呼,就像在無數(shù)次戰(zhàn)斗里受過無數(shù)的傷后,重新站起來的樣子?？山裉?他仿佛決心要休息下去了。

    ……托巴死了。

    半天前還瞇著明朗的眼睛率直大笑著的室長大人,在戰(zhàn)場上燃盡了所有的光和熱,只剩下蒼白的灰燼。

    有些恍惚,約納周圍的一切都顯得不大真實。血液噴出,驚愕地注視腹部傷口的父親。倒在地上,向自己伸出右手的母親。眼中燃燒著瘋狂火焰的杰夫塔,絢爛的月暈曼陀羅?？律惩呃蠋煛律惩呃蠋煵辉僬鎸嵉囊羧荨?/br>
    “大叔？”

    小螞蚱發(fā)出疑惑的呼喚。

    步履艱難的獨角獸遠遠停下腳步,龍姬轉(zhuǎn)過身,把孤單的背影留給夕陽。約納怔怔地站在那兒,看錫比一步步走向那具冰冷的軀體,越接近那棵長滿鋼鐵荊棘的大樹,她的步伐就越輕快。

    “大叔,你在這里,太好了……”

    小螞蚱負著雙手走到樹下,露出俏皮的笑容,俯下身子,把小臉貼在那個失去瞳仁的微笑上,雙臂攀上托巴的脖頸。不知屬于誰的血跡沾滿她蘋果般圓潤的側(cè)臉,錫比毫無知覺,向她的大叔撒著嬌：“大叔,怎么坐在這里睡著了？很冷吧,身上那么涼,小心感冒呢。我衣服借給你穿好么,就借一會兒呦？不過,不過你要答應(yīng),以后再也不許把我一個人丟下了,好嗎？”

    晚霞中錫比燦爛地笑著,輕快地跳起來,脫下自己淺綠色的小獵裝,露出緊身黑色內(nèi)衣和少女窈窕的身材,她把衣服細心地圍在大叔寬闊的肩上,用衣袖在脖子后打個結(jié),退后兩步打量一下,笑道：“大叔,瞧瞧多合適,這下暖和多了吧?！?/br>
    大叔依然微微仰著頭,嘴角微翹,仿佛真的在體會這小小的溫暖。

    “小螞蚱……”約納咬緊牙齒,遠遠伸出手,呼叫伙伴的名字。

    錫比伸出手貼在托巴額頭上試試溫度：“恩,暖和多了,大叔,別忘了你的主要功能就是幫我取暖啊！……就像那時你剛把我從河里揀回來一樣……”她緊緊挨著室長大人坐下來,親昵地貼著那傷痕累累的冰冷軀體,伸出小手費力地抬起他粗壯的左臂,蓋在自己身上。倚在寬厚的臂彎里,小螞蚱滿足地閉上眼睛,葉脈間凌亂的夕陽幻夢一樣靜謐著,血色大地安靜無言,打擾緊緊相依一對的,只有遠方吹來的溫柔的風。

    龍姬靜靜走來,把手搭在約納肩膀上。占星術(shù)士學徒回過頭,因淚水而模糊不清的視線,看不清東方女人臉上的表情。

    “給他們一些時間吧?！饼埣лp聲說,“也給我們一些時間?！?/br>
    “嗯?！奔s納點點頭,淚水流進嘴角,咸咸的淚水,同托巴為他專門熬制的rou粥有著相同的味道。

    干草叉的伙伴們并肩站在晚霞里,看山脈將夕陽一點點吞沒。風將錫比與托巴的對話斷斷續(xù)續(xù)吹來。

    “大叔,剛才打得可過癮了吧,咱們有多久沒有這樣痛快打架了？”

    “……嘿嘿嘿,你還記得那次執(zhí)行什么vh級任務(wù),你們不讓我去,我偷偷跟去了,結(jié)果為了掩護你,一箭射死了對方的一個隊員,害得咱們整支隊伍被人家追殺,整整三天沒能回屋！那會兒我對櫻桃渡的附加條款還不熟悉??！埃利一說話我就煩……”

    “對了大叔,什么時候再做三線蟲料理給我吃呢？你的手藝最棒了,連老爹的牛rou燴飯都比不上?！?/br>
    “這里痛不痛？我?guī)湍闳嗳?乖?！?/br>
    “對了,大叔,跟你說個秘密啊,你可不準告訴別人。咱們屋新來的家伙,那個什么都不懂的菜鳥,我覺得他很像我爸爸。不不,不是現(xiàn)在那個見鬼的w先生,是以前,對我mama和我特別好的那個爸爸。為什么？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菜鳥又弱小又膽怯,長得不像,氣質(zhì)也差得遠,究竟是什么地方像,我也說不清呢……不說了,就知道你會笑話我……總之,我挺愿意跟他在一起,——雖然他很弱,不過坐在他的身邊,就莫名其妙地覺得安心呢?！?/br>
    “大叔……”

    約納彎下腰,抓起一把泥土。泥土被血液浸泡得濕潤溫暖。那么多的尸體。區(qū)區(qū)幾個人,給扎維的王牌部隊造成這么大的傷亡,無論如何,這是一個輝煌的戰(zhàn)果。可是怎樣的輝煌,也不能讓大神松開手指,放回這些鮮活的生命了。

    還有親愛的室長大人。

    錫比在托巴的臂彎里睡著了。最后一絲陽光把他們的相依偎的臉映照成

    第127章 無光的黎明（上）

    “根據(jù)《大陸法典》,我們,埃利奧特?卡斯菲爾德,以神賜的玫瑰騎士、紅土高原永世君王的名義,見證四級占星術(shù)士學徒d?約納冊封巴澤拉爾東郡居民托巴為其扈從騎士?，F(xiàn)在是大陸歷2282年4月26日,約納閣下,你愿意在圣潔的晨光中授予托巴騎士頭銜,將你的家族紋章鐫刻在騎士的甲胄,接納追隨者全部的忠誠與謙卑嗎？”玫瑰騎士手捧厚厚的法典,說。

    “是的?！奔s納回答。

    占星術(shù)士學徒站在深深的墓xue旁,右手持劍,左手舉起自己從占星術(shù)塔帶出的照明法杖,法杖頂端的水晶發(fā)出明亮的光芒,讓夜幕降臨的奇跡草原重新升起一輪黎明的太陽。

    “托巴,你發(fā)誓恪守騎士信條,遵從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靈性、誠實、公正的美德,將忠誠于謙卑奉獻給家族紋章的主人,直到彼此的生命結(jié)束嗎？”埃利奧特的指尖掠過法典一條條代表騎士精神的語句。

    躺在大家注視中的人沒有回答。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龍姬的眼角滑落,滴在她懷里像孩子一樣熟睡的錫比臉上,小螞蚱在睡夢中露出笑容,像仍然依偎在室長大人的懷中。

    “這是一個肯定的回答?！泵倒弪T士合上法典,“現(xiàn)在,約納閣下,請完成冊封儀式吧?！?/br>
    約納半跪下去,用手指蘸著血液,在托巴傷痕累累的胸膛上畫出一個簡單的圖案：藏在螺旋形中央的破碎眼睛。螺旋代表星空的一切奧秘,眼睛代表無盡求知,而破碎的瞳孔,代表真理與現(xiàn)實之間的堅硬碰撞。這是占星術(shù)士學徒剛剛決定的家族紋章,無論今后顯赫還是卑微,唯有此刻,約納和托巴兩個生命的榮耀合而為一。

    “俺這輩子沒見到尊貴的占星術(shù)士大人,昨晚能夠與您并肩作戰(zhàn),是俺這輩子最大的榮耀,等俺有了子孫,俺希望能夠用您的名字作為他們的姓氏,從此世世代代紀念俺與大人之間這段寶貴的回憶……”

    托巴的話如此清晰地回響在耳邊。用長劍在室長大人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三下,約納站起身來,目視自己忠誠的扈從騎士那蒼白的臉,“托巴,從今以后,我的名字,就是你的姓氏。你,你的子孫后代,將繼承這個姓氏,直到永遠。托巴?約納,我光榮的扈從騎士,……請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以后,我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br>
    說到這里,占星術(shù)士學徒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手指一松,法杖與長劍砰然落地,光芒熄滅,血與火洗禮過的草原再次漆黑。

    “禮成?！卑＠麏W特輕聲說?！笆议L大人,那么,暫時說再見吧。等我們完成了使命之后,一定會回來,陪你一起聊天、喝酒,看看野花,到時,這草原一定盛開燦爛的花朵,像你夢中的蘑菇農(nóng)莊那樣美麗……”

    約納向黑暗的遠方走去,每遠離托巴一步,腳步都像背負著伙伴的信念般變得更加沉重,他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任由眼淚滿臉流淌。身后傳來土壤落向墓xue的沙沙聲,他知道,今生將不再有機會看到巴澤拉爾農(nóng)民的臉,可約納堅定地邁著步子,帶著勇敢的決絕。

    眼睛逐漸適應(yīng)了黑夜,才發(fā)現(xiàn)頭頂燦爛的星空,占星術(shù)士學徒抬起頭,按照柯沙瓦老師教導(dǎo)的方式找到北極星的方位,開始向西走去。

    背后響起腳步聲,“你的法杖。我想它很重要。”

    龍姬抱著小螞蚱出現(xiàn)在旁邊,手中握著那支嵌有照明星陣的法杖,約納點點頭,接過柯沙瓦老師送給他的臨別紀念品。

    沉默地并行幾分鐘,約納問：“你覺得耶空會在哪里？”

    “我感覺到,他還活著,但很遙遠?！睎|方女人回答。

    蹄聲響起,玫瑰騎士也出現(xiàn)在身邊,他從龍姬手里小心地接過小螞蚱,把她安放在獨角獸寬厚的背上。

    “埃利。托巴……不,我的扈從騎士,他還好嗎?！闭夹切g(shù)士學徒?jīng)]有回頭。

    “他很好,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卑＠麏W特平靜地說。

    “在我的故鄉(xiāng),”龍姬悠然道,“人們相信生命的整個過程包含在兩個字里面：‘消’和‘息’。人rou身的成長過程也就是‘先天一氣’的消耗過程,所以稱之為消,消耗殆盡,就是死亡,所以死亡是不斷累積的過程?；昶钦骒`的生存過程稱為息,意味著人死后只是進入了休息的狀態(tài),他可能進入冥界,也可能進入天國。生死兩隔,沒有你想象得那么遙遠?！?/br>
    約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幾分鐘后,干草叉的伙伴們來到激戰(zhàn)發(fā)生的峽谷入口,尸體、碎石、星光下閃亮的斷劍構(gòu)成殘酷戰(zhàn)斗的遺跡,約納再次點燃照明星陣,忍住惡心,低頭在尸堆里尋找線索。

    “這邊?！饼埣г谝慌該]手。十幾具破碎的尸體鋪成血rou的紅毯,能夠大致看出,這些藍勛士兵的致命傷是x形斬斷身體的刀痕。沿著尸體向前三十碼,來到一堵巖壁前,巖石上用鮮血畫著一個圖案,短短幾個小時,血液已經(jīng)變成深褐色,看起來詭異莫名。

    約納舉起法杖。那是一個振翅欲飛的鳥形圖案,耶空在低級軍官身上發(fā)現(xiàn)的紋身。潦草的圖畫下面用刀刻著一行字,每個字都深入巖石：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占星術(shù)士學徒不解地抬頭望向埃利奧特,玫瑰騎士搖搖頭：“這應(yīng)該是南方古國的佛偈,講的是佛國所說的‘因果’,具體的含義,我們也不能解讀。耶空閣下似乎想告訴我們,他去尋找有關(guān)這個紋身的業(yè)因,不必等待；如果我們的業(yè)果仍然糾纏在一起,在某時某地,終會再見?！?/br>
    “是這樣嗎……”約納喃喃道,“他自己去了什么地方……還要尋找他嗎,埃利？”

    “不,我們現(xiàn)在返回櫻桃渡?！泵倒弪T士目望西方,“現(xiàn)在距離戰(zhàn)斗發(fā)生已經(jīng)幾個小時,扎維帝國的收尸隊應(yīng)該快到了,在完成瓜達爾小隊第一場伏擊犧牲者的掩埋和超度后,他們會出現(xiàn)在奇跡草原。我們?nèi)缃窕臼チ藨?zhàn)斗力,面對大量的掘墓人和隨軍牧師,沒有任何勝算?！?/br>
    龍姬拍拍約納的手臂：“放心。對耶空來說,他一個人行動,會比有我們在身邊時顯得更強。”

    “好吧。那,我們回家?！奔s納躊躇半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回程是一場沉寂的遠行。疲憊的占星術(shù)士學徒無法再驅(qū)動照明星陣,法杖成為他賴以支撐體重的拐杖。沒有人說話,腳步聲沙沙響著,前方是無窮無盡的巖壁,頭頂有一線星光。不知扎維軍隊是否已經(jīng)到達櫻桃渡？從席瓦的眼淚去往櫻桃渡,是快速行軍五個小時的腳程,倘若言靈術(shù)士哈薩爾欽稍微拖延第一中央軍的步伐,那敵人很可能無法在子夜之前抵達渡口,也就是說,a51干草叉的任務(wù),有很大可能成功。

    但他們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室長大人永遠安眠在野花盛開的地方,雇傭兵戰(zhàn)士瓜達爾在不遠處陪伴；西格瑪?樹蛇和奧密克戎?洞馬像流星一樣隕落,加上生死不明的墮落暗火法師杰夫塔,約納闊別多年的故人。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對不起?！饼埣?cè)過頭,用柔柔的眼神看向他,“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我不是一定要取得那張船票……”

    “你說,室長大人是不是一早就想到這樣的結(jié)局？”約納忽然問道,“總覺得出發(fā)時,他就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br>
    “或許?！睎|方女人低下頭,發(fā)線中的銀鈴被夜風吹響。

    一行人慢慢走在幽深的峽谷,忽然幾具尸體出現(xiàn)在路旁,銀甲藍袍,正是第一中央軍藍勛兵團的步兵。干草叉的伙伴們對視一眼,“是哈薩爾欽。”

    前方還有更多尸體,多數(shù)人是被頭頂?shù)穆鋷r砸碎頭顱而死,在狹窄的谷底,言靈術(shù)士對巖石的控制成了可怕的狙擊武器。并沒有太激烈的戰(zhàn)斗痕跡,沒有軍官的尸體出現(xiàn),同樣,也沒有哈薩爾欽的遺骸。

    “給敵人造成混亂以后,他應(yīng)該全身而退了。哈薩爾欽閣下是一位真正的強者?！卑＠麏W特不禁道。

    途中簡單吃了一些干糧,干草叉的伙伴們繼續(xù)向櫻桃渡進發(fā),由于獨角獸和約納的傷勢,他們的速度比來時慢了幾乎一半,當終于看到峽谷前方的出口時,已經(jīng)是子夜后三個小時,渡船約定起航的日子,4月27日的凌晨。

    圣河彼方?jīng)坝颗炫鹊谋剂髀晜魅攵?與此同時,還有天際明亮的光芒。是火焰,一場大火正在櫻桃渡熊熊燃燒,無論是無權(quán)者的窩棚區(qū)還是鎮(zhèn)內(nèi)的石制建筑,全部在火焰中呈現(xiàn)焦黑的輪廓,滾滾濃煙遮蔽星空。

    烈焰照亮干草叉伙伴們震驚的臉。

    “10月29日,火焰降落,河水遭到玷污……”

    約納顫抖的手按住胸膛,他的衣袋里,幾頁殘紙正發(fā)出冷冷的嘲笑。

    預(yù)言應(yīng)驗了。

    第128章 無光的黎明（中）

    占星術(shù)士學徒無助地抓緊法杖,心臟因恐懼而縮成一團,“我們必須沖進去?！卑＠麏W特戴上頭盔,合上面甲,“火災(zāi)還沒有延伸到接近碼頭的地方,高級房客們一定在那里聚集,龍姬小姐,這是我們?nèi)〉么钡淖詈髾C會了,必須突破扎維的包圍圈沖進去。約納閣下,預(yù)言是真實的,我們非常震驚,也非常悲傷。很遺憾不能陪你繼續(xù)追隨預(yù)言的腳步,我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請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吧,保護好錫比小姐,如果宿命發(fā)出召喚,——就像耶空閣下的留言一樣——我們會在某時某地重逢。”

    東方女人點點頭,用纏著厚厚繃帶的手抽出匕首,深深地望了約納一眼。

    “等等！”約納忍住心悸,大喊一聲,“我不能丟下你們,就最后一次,讓我們并肩作戰(zhàn)！”

    玫瑰騎士舉起長槍,遲疑地望著龍姬。

    “為什么？”龍姬并沒有開口,但眼神包含千言萬語。

    “因為我們是伙伴,a51干草叉的伙伴,室長大人的伙伴。”占星術(shù)士學徒挺起胸膛,“只要你們沒有離開櫻桃渡,干草叉小隊就不可能被拆散！”

    “……埃利,把小螞蚱固定好。我們一起沖進去。”東方女人看著熊熊燃燒的櫻桃渡,眉宇間寫滿執(zhí)著與決絕。

    “……當然。”

    埃利奧特的視線與約納相碰,他微微躬身,舉起長槍行平劍禮,“占星術(shù)士閣下,當然。我們并肩作戰(zhàn)?！?/br>
    因精神崩潰而陷入沉睡的小螞蚱被玫瑰騎士綁在背上,約納花了一分鐘時間,在一塊花崗巖上刻出灼熱射線星陣,替換了法杖頂端的照明星陣水晶。一道柔和的綠色光芒亮起,植物系魔法“月光之泉”再次開始滋潤占星術(shù)士學徒干涸的精神池。

    “今天是新的一天,雖然只恢復(fù)了一點力量,但希望有所幫助。”玫瑰騎士拍拍獨角獸的頭頂。龍姬解開雙手手掌的繃帶,剛剛開始愈合的傷口再次滲出血跡,絲絲鮮血順著匕首柄流入藍寶石,寶石中再次升起紫色的風暴。

    “我們走?！?/br>
    干草叉的伙伴們,向鋪天蓋地的火焰出發(fā)。

    越接近櫻桃渡,尸體就越密集,河岸低地的青草里掩蓋著不計其數(shù)的藍勛步兵與龍騎兵的尸體,大部分死者都是心臟部位中劍,微小的傷口穿透金屬鎧甲焊接的縫隙,將毫無防護的心臟切成兩半,這樣精妙的劍術(shù),整個櫻桃渡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擁有。

    “w先生！”約納低嘆道,不由得看了一眼沉睡的錫比,“他到底有多強？”

    埃利奧特回答：“他是一個充滿秘密的人。如果全力作戰(zhàn),他的實力應(yīng)該在老爹之上,但據(jù)我們所知,他不能隨心所欲使用自己的力量,某種神秘的禁制阻止他發(fā)揮全部實力,如果超出限制,將會受到未知力量的嚴重懲罰?！?/br>
    在扎維士兵的尸骸間,開始出現(xiàn)衣衫混雜、形容各異的戰(zhàn)士殘軀,櫻桃渡外圍的無權(quán)者們以生命捍衛(wèi)了生存的權(quán)利?！袄@到南側(cè),那里火勢較小。”玫瑰騎士指揮前進的線路,腳下加速,收割了一名藍勛散兵的生命。

    “收到……”

    約納的回答被一聲巨大的爆鳴聲遮蔽了。這聲爆炸由一高一低兩個聲音組合而成,高的尖銳到令人心生煩躁,低的如暮鼓晨鐘懾人心肺。與此同時,櫻桃渡西北方向的火場邊吹來猛烈的颶風,烈焰整齊地倒伏下去,彷佛被無形的巨手按下頭顱。

    “那是……什么？”

    占星術(shù)士學徒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此生未見的奇景。在火焰低伏的間隙,能夠看到龐大的半人龍象仰天長嘶,風暴騎士以撒基歐斯端坐其上,戴雙角頭盔,右手持矛,左手握劍,矛與劍上都覆蓋著一層瑩白的顏色,給樸實的鋒刃鍍上無堅不摧的信念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