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商量了一下，李廠長的愛人去找了徐鳳蘭，并沒說自己兒子如何，而是話里話外都在提趙明香。

    那個時候，趙明香已經打電話給家里說要退婚了，徐鳳蘭當然不會給李廠長的愛人說，只說女兒一切都好，和李立軍感情也好。

    李立軍的母親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回家了。

    兩口子猜測，兒子這樣，大概有兩種情況，一個是和其他同學有矛盾了，再就是和趙明香鬧別扭了。

    他們兒子從小性格不錯，估計前一種可能性不大，后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

    但不管如何，長時間這樣肯定不行。

    就在李廠長兩口子無計可施一籌莫展的時候，趙明香忽然上門了。

    她手里提著不少禮物，臉上帶著笑，說出來的話也是甜的，“叔，嬸兒，我和利軍前些天吵架了，在氣頭上大概我說的太難聽了，所以利軍生氣了?！?/br>
    李廠長畢竟是男的，心粗，沒懷疑她的話，覺得人家一個年輕姑娘，就算是有點小脾氣，就算是說話難聽了，他兒子也不該那么大的反應，太沒有男子漢氣概了，就說道，“利軍，你可真是的，你和明香都訂婚了，咋能因為吵架了就從上海跑回來？還讓人家明香從上?；貋斫o你道歉，你在家時間也不短了，干脆明天你們一起回去吧！”

    李立軍不看趙明香，也不看自己的父親，只是說道，“我不回去！”

    這天雖然過程有些不太愉快，但趙明香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兒，李立軍并沒和他父母說自己要退婚的事情。

    隔了一天，她又去找李立軍，這次他還是不理她。

    又隔一天，李立軍跟她說話了，并且答應第二天返校。

    趙明香本來以為，這件事算是過去了，它只是個小插曲，不會影響也不可能影響她和李立軍的關系，他們還是訂了婚的未婚夫妻，以后當然還是要結婚的。

    沒想到一回到上海，李立軍就鄭重其事的要和她分手。

    第138章 她要當副廠長……

    一開始趙明香以為, 李立軍這是還在生氣，她鬧了一次退婚，他也要鬧一次分手來找平衡, 要在平時, 她肯定是不哄的，但沒辦法, 這次都是她自己作下的，也只能耐心的好生好心的哄他了。

    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 所有都沒有用, 以前只要她笑一笑撒撒嬌什么事情就能過去, 這次李立軍卻不買賬, 看起來像是鐵了心要跟她分開。

    趙明香有點氣惱，也有點害怕。

    她和李立軍從小就是同學, 認識那么長時間，在她的印象里，李立軍一直是個學習好素質高, 而且好脾氣的人，現(xiàn)在這個人去冷漠的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正在她萬分痛苦之際, 小毛又來學校找她了。

    前些天毛仁杰灰頭土臉的從鹿城回到上海, 把事情經過說過之后, 他爸爸沒說什么, 卻被他mama狠狠罵了一頓, 說他從小就笨, 心里笨嘴也笨, 那趙家大哥有錢，也未必有錢到會給妹子建一個工廠，大幾十萬的事情, 他一個人就能做主了，不需要跟老婆說一聲？

    而且這個趙明香的大哥有錢，但他一個國家干部，就是局長也不會太有錢，那還不是她家大嫂掙下的，這樣的話本來就是哄人的，也就他兒子能被唬住了。

    若是當時咬死了就是有塊地皮，趙家大哥即便真來上海那也不用怕，郊外閑置的荒地有的是，隨便指一塊就可以了，難道他還能查土地證啊？

    那趙家大哥一看真有地皮，說不定就開溜了，不開溜難道還真掏幾十萬出來啊？

    毛仁杰心情本來就不太好，聽到mama這么胡亂糾纏，很生氣的說道，“媽，你也真是的，平時吹吹牛也就算了，怎么敢說咱們家有塊地皮呢，若是真有，我去搭帳篷也不在家里擠著！”

    毛家mama冷笑了兩聲，說道，“哎呦，你這是嫌棄家里房子小了？我為什么這么說，還不是為了你啊，那小姑娘雖然是外地人，心眼子多得很，你給她買東買西她都收，但也沒說一句痛快話，不肯一心一意跟你好，你不記得啦，我說了咱家有地，第二天她就把你領到她的新房子去了！”

    毛仁杰紅了臉，他mama說的沒錯，的確之前趙明香只是跟他到處玩兒，他表白了好幾次她都假裝不明白給混過去了，唯有那次，不但認真聽了，還讓他牽她的手了。

    毛家mama看到兒子不吭氣了，又說道，“mama知道，你嫌棄這個家房間太小，這確實也是實情，但是上海的房子什么價你是知道的，哪里是普通老百姓能買得起的，那丫頭雖然是外地人，但腦子靈光，會做生意，你要和他結了婚，就住到她的新房子里去，多便宜多好的事啊！”

    毛仁杰低下頭，一言不發(fā)的進了房間躺在自己的床鋪上。

    他mama話說的難聽，但似乎也沒說錯什么，事實的確如此，他一開始喜歡趙明香，是因為她聰明漂亮，服裝生意做的好，而且還是個大學生，得知她有未婚夫，他也沒在意，因為那個時候，他也沒想跟她談婚論嫁，他覺得他是上海人，以后結婚，肯定還是要找上海人當老婆的。

    送她東西，跟她表白，單純是因為想泡個女大學生，他交了不少女朋友了，但還沒有一個是大學生。

    后來趙明香帶他去新房子，毛仁杰當時的心情，說是震驚也不為過。

    他沒想到，他一個正宗上海人還住著擁擠的弄堂房子，外地來的丫頭，卻已經買嶄新的樓房。

    現(xiàn)在回想，也許，從那一刻起，他的心態(tài)完全變了。

    所以，才會一次次沒有澄清。

    小毛想清楚這些，心里更難受了，為自己難受，為他家里難受，也為這一份短暫的并不坦誠的男女感情難受。

    他更難受的一點在于，自己對這一切完全無力改變。

    不是所有的服裝店都像趙明香開得那么賺錢，他自己不會設計衣服，對潮流的細枝末節(jié)也不是特別敏感，進貨還不舍得花錢，他店里最貴的衣服，也就是趙明香店里的大路貨。

    所以毛仁杰的服裝店雖然賺錢，但掙得并不算多，除了正常維持運轉的費用，還有他的生活費，以及每個月要交給家里八十塊，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他在家里只休息了半天，就把他mama罵起來了，說他店里老不開門，要被熟客罵的。

    毛仁杰想在想開了，沒有錢一切都是虛的，就連母子關系也是如此，而且他的店，請不起店員，什么都是他一手抓的，他陪著趙明香回老家呆了七八天，他的店也關了七八天的門。

    再不開門的確不像話了。

    馬上到年底了，服裝店的生意是全年最好的時候，小毛進對了一批貨，賣的很快，幾天就賣光了，但這次他多了個心眼，回家也沒說，以前他是會說的，不但說，還要往家里買rou買酒買好吃的。

    他拿著這錢又進了一批貨，還請了一個店員，是他一個朋友的小姨，人長得普通，也有點老，但很會說話，而且要求的工資很低。

    毛仁杰此時才琢磨出一點點做生意的竅門了，他作為老板，開始在進貨上下功夫，什么款式好賣，什么款式不好賣，什么是今年剛流行的，什么是去年的款式，這些光去服裝廠和街頭看是不行的，還要去同行的店里，觀察了這么幾天，把附近的店都看遍了，他得出了一個結論：趙明香店里的衣服款式最好，都是當下最流行的，沒有一件過季貨，而且質量也挺不錯。

    她的生意也是最好的。

    以前他也知道趙明香的服裝店生意好，但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原因生意好，現(xiàn)在看出來一點門道了，卻也，更加放不下她了。

    毛仁杰覺得，說家里有地皮的是他mama，他從來也不曾這樣說過，而且他現(xiàn)在澄清了，四舍五入，也不算完全是欺騙了她。

    他買了幾樣趙明香喜歡的點心，鼓足勇氣去了大學找她，沒想到，只是平白無故多受了一場羞辱而已。

    趙明香這些天正煩著呢，李立軍不理她，她也不想哄了，一個是耐心耗盡，再一個是學校期末考，她平時拉下來的課程太多了，必須狠補，不然要掛科了。

    看到毛仁杰沒事兒人一樣又來了，她一下子就怒了，“你還有臉笑，你這個騙子，騙我鬧了那么大笑話，你們全家不得好死！”

    趙明香小時候心里很討厭母親徐鳳蘭，因為她太會罵人了，不但語速很快，而且罵人的詞一串一串得的，能罵個十幾分鐘都不重樣。

    她小時候發(fā)誓一定不要成為母親那樣的人，但現(xiàn)在她罵毛仁杰的樣子，其實和徐鳳蘭當年有點像了，嘴巴特別惡毒，不但狠狠詛咒毛仁杰，他家里人也一個沒有放過。

    毛仁杰被她罵傻了，扔下東西落荒而逃。

    趙明香將散落在地上的點心都扔到垃圾箱里了，然后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她都不知道，她剛才為什么要罵人，而且要罵的那么難聽。

    雖然毛仁杰被她罵走了，再也沒敢來學校了，但李立軍還是不理她，趙明香心情很不好的復習，又心情很不好的參加了期末考試，然后學校放寒假，她把宿舍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就搬到了自己的房子。

    學校放假了，服裝店卻是忙得很，現(xiàn)在她一共有六家店了，每家盯著一天，一星期都要過去了。

    趙明香盤算好了，李立軍不理她就不理她，她也不會再哄了，過年她不回家了，準備一個人坐飛機去海南玩兒。

    鹿城雖然屋里有暖氣，但外面是很冷的，出來玩兒也不方便，而且，因為李立軍，她也不愿意再跟鹿城的那些同學一起玩兒，上海更是呆不得，要熱不熱要冷不冷，空氣還很潮，難受死了，海南就不一樣了，海南多好呀，大冬天穿無袖連衣裙都行，想想都很爽。

    眼看年底了，鹿城大學也放寒假了，往年肖姍也會擁有將近一個月的假期，但現(xiàn)在不行了，她管著汽車廠，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下子休一個月了。

    不過，她雖然是廠里的最高領導，但現(xiàn)在只分管了廠里的人事，銷售和財務，還有實驗室，休息一個月不可能，但若是提前安排好，休息一個星期那是沒問題的。

    這天周一，在廠里總結大會上，肖姍回顧了一下過去一年，確切來說，是半年時間汽車廠的發(fā)展和成果，對所有部門都提出了嘉獎。

    當然了，不僅僅是口頭嘉獎，給每個人都封了厚厚的紅包。

    接下來，她和大家一起，重點討論了各部門下一年度的工作計劃。

    這個工作計劃，之前她已經讓各部門詳細制定了并且寫成文件交到了她的手里。

    其中最讓人矚目的是銷售科。

    當肖姍把王林花上報的數(shù)字三個億說出來，整個會議室所有在場的人都懵了。

    感覺切切實實受到了驚嚇。

    過了一兩分鐘，看到大家都不說話，王林花趕緊笑著解釋，“三個億聽著很多，其實我都拆解了，我個人的額度是一個億，其余五十個員工兩個億，也就說，他們全年銷售額只需要達到四百萬就可以了，按照價格最低的汽車算，每個月只要賣十輛車就夠了！”

    肖姍不覺得她這話說得狂，但其他人都覺得這小姑娘太狂了，就連王林花原來的頂頭上司，一直很佩服她的鄭南方副廠長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的。

    他承認王林花是個不錯的銷售，但目標訂的那么高，大大提高了大家的期望閾值，萬一完不成，那豈不是讓人看笑話了？

    作為副廠長，他覺得不用三個億，全年兩個億，甚至一個億都已經很很不錯了。

    另一個副廠長周副廠長卻是眼皮往上翻了翻，看了看坐在他旁邊的小姑娘，心里想道，看把你能的，還三億，咋不上天呢？

    這是干出了點成績就瘋了吧？

    周副廠長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似乎沒有人對此要做出什么評價，但肖姍卻是一臉期待的看著大家。

    他心一狠，決定要出這個頭。

    “肖廠長，銷售部的王主任的確是個人才，今年的銷售成績十分優(yōu)秀，但她年輕氣盛，把目標訂的這么高，我不是不相信小王主任，只是做個假設啊，萬一完不成，比如完成了兩億多，那也是非常非常好的銷售業(yè)績了，但對小王主任的考核表上，年度任務完成度卻不足百分之一百，這不太公平吧？”

    周副廠長說這話，不是為了給小王主任面子，他不喜歡太狂的年輕人，這么做完全是為了廠里著想。

    要知道廠里的目標雖然是自己制定的，但年度報告都要交到學校的。

    肖姍贊賞的看了下屬一眼，說道，“周副廠長說的沒錯，小王主任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目標沒必要訂這么高，我看就砍半吧，全年計劃一億五千萬，輕裝上陳，說不定效果會更好！”

    這個道理她私下里已經跟王林花說過兩次了，但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無論如何就是不肯改，而且還跟她一再保證，說一定會完成三個億！

    肖姍第一次很想狠狠批評她，但轉念一想，不如把這件事拿到會議上來說，正好讓小姑娘看一看，別人都是什么反應。

    一開始大家聽到三個億都懵了，而且不知道肖廠長的態(tài)度，不敢貿然發(fā)言，現(xiàn)在有周副廠長打頭表態(tài)，肖廠長也是不贊同的，大家就開始紛紛發(fā)言了。

    聽到一大片反對的聲音，王林花有些始料未及，雖然現(xiàn)在賣掉了不少汽車，但她知道廠里其實還是缺錢，好幾次肖廠長找她談話，雖然是對她個人工作的關心，但其實更是對銷售部工作進展的催促，現(xiàn)在她訂了高目標，準備為廠子里掙那么多錢了，為啥所有人都反對呢？

    不得不說，王林花還是社會經驗太少了，她這么做，完不成便罷，若是完成了，豈不是襯托的其他部門水平很一般？而且還有一個更大的隱患，是肖姍最為擔心的。

    之前她已經在校領導面前說了，開汽車廠特別燒錢，尤其是在開頭幾年，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有凈利潤的，但若是王林花真的完成了三個億。

    只怕學校的態(tài)度立馬就會變了。

    財帛動人心，三個億絕不是小數(shù)目，估計到時候，學校領導甚至不會有興趣了解汽車廠需要投入多少錢，而是緊緊盯著三個億不放。

    如果是那樣，就很麻煩了。

    三億砍成一億五千萬，肖姍也覺得多了，不過，為了安撫王林花的情緒，不適宜再少了。

    她已經想好了，汽車廠的年度工作計劃先不上交，周副校長若是催，她就混過去，反正大學放假了，等開學再說也不遲。

    一輪發(fā)言之后，肖姍最后說道，“好，關于銷售部的年度計劃就討論到這里，現(xiàn)在由財務部發(fā)言！”

    和在場的絕大多數(shù)人不一樣，剛才財務的主任聽到王林花的計劃，心里高興的不得了，主要是因為，他們財務賬上錢真的不多了，扣除這個月的工資和獎金，還有后勤部申請的一大筆福利費用，就剩不下什么錢了。

    今年廠里收入是不算少，銷售部汽車也賣出很多，但，鄭廠長實在是太能花錢了，出去一趟就是幾百萬的訂單，即便他不出差，廠里其他地方花錢的項目也多的很。

    雖然他們財務只是管錢的，但也希望賬上的錢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