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家里有了孫輩，變得越來越熱鬧了。

    “爺爺，你回來了，餓不餓，渴不渴？”每次肖瞻園回到家，孫女清清都會第一個迎上去。

    肖司令一把將孫女抱起來扛到肩上，清清每次都高興的尖叫，因為二叔總說她是個小娃娃，人小個子也小，但被爺爺扛著，她一下子就比所有人都高了。

    若是肖剛在家，清清必然要得意的沖他做個鬼臉。

    一般情況下，肖司令回到家，和妻子田玉芝簡單溝通幾句就去樓上書房了，他小時候沒有機會讀書，跟著村里的老先生學了些字兒，后來參軍入伍當了偵查兵，在部隊學到了很多知識，特別是部隊駐扎在延安的時候，有脫盲班和識字班，也有程度更高的學習班，肖瞻園一口氣參加了兩個學習班，把自己的文化水平提高到了初二的程度。

    后來領兵打仗就沒有時間搞學習了，直到再次回到延安休養(yǎng)生息，遇到了妻子田玉芝，并且一眼相中人家的時候，其他方面都特別自信，唯獨不滿意自己獨立的墨水有點少，逮住一個正經大學畢業(yè)的部下，讓人家一對一教學，狠狠突擊了兩個月，勉強能達到高一的水平了。

    肖瞻園是個有野心的人，早在當偵察兵的時候，就偷偷四處找兵書來看了，若是隊伍里有軍官畢業(yè)的同僚，他不管職位高低，有機會是一定會上前請教的，有時候會被訓斥，但更多的時候，別人是很愿意教他的，因為他不但學得快，還很善于舉一反三。

    雖然他文化水平只有高一，但論帶兵打仗的知識和經驗，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恐怕是沒法比的，因此，肖司令在和田玉芝剛認識的時候，很聰明的專門講這些東西。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的確很奇妙，田玉芝雖然是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生，但她的一顆心卻是狂熱的，為了自己的信仰和人民的利益可以犧牲一切，否則也不會姜全部家產變賣上交給國家了。

    她很喜歡聽年輕的肖旅長講述這些驚心動魄的戰(zhàn)場故事。

    雖然彼此都明白，事實比這要殘酷至少數十倍。

    肖瞻園就這樣蒙混過關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肖司令雖然沒有再提高自己的一般文化知識水平，但并沒有停止學習，書房里兩個大書柜滿滿登登的，基本上都是軍事專業(yè)方面的書籍。

    他已經習慣了下班后去書房看看文件，再看上一會兒書。

    雖然時間長了，也是有些單調。

    但家里雖然熱鬧，能安安靜靜陪著他聊一會兒的人卻不多，除了妻子，大兒子肖強算是一個，但他最近又升職了，隔三差五就要加班，即便是不加班，也有老婆和兩個孩子需要陪伴，能分給他這個老父親的時間就更少了。

    小兒子肖剛就更不行了，雖然父子倆之前一直很融洽，不像和大兒子，這幾年住在一起關系才逐漸親密了，但肖剛是個醫(yī)生，感興趣的是治病，肖司令感興趣的永遠是布兵打仗，倆人說不到一起去。

    至于他最看重的大女兒，父女倆每次見面都有說不完的話題，但肖莉現在工作依然很忙，雖然已經調到鹿城來工作了，但還是住到了單位宿舍，差不多半個月才回來一次。

    現在好了，小女兒一家住進來了，肖姍本來就很體貼人，小女婿更是個人才，基本上不管說什么話題都能接的住，而且跟他一樣，很喜歡下圍棋，下棋的水平還不錯。

    現在，肖司令幾乎每天都要跟趙明山殺下兩盤兒。

    “明山，你們銀行最近怎么樣，工作忙不忙？”

    之前剛當上信貸科科長的時候，趙明山很忙，壓力也不小，但最近已經適應過來了，覺得還算得心應手。

    其實當領導也沒什么難的，最主要的是一定要把握好大方向，分清主次，只要做好這一點，再繁瑣的工作，也能料理的清清爽爽。

    以前高科長在的時候，頗有點看不上科里的幾個老油條，一半的事務攬在自己身上，還有一少半讓趙明山干了，現在高科長成了高副行長，如果趙明山也這么做的話，就得自己包圓了，累不死也要累個半死，他可不會枉費這個力氣。

    趙明山覺得，手下不管是不是老油條，但都是國家干部，吃著公家飯，那就必須為國家干事兒，花了錢不用他們，那才是真正的浪費。而且，這些人也不是一點業(yè)務能力沒有，只不過因為長期太清閑，才顯得散漫了一些。

    所以他一上任，經過細致的了解和權衡，把大多數的工作都分下去了，雖然一開始由于業(yè)務不太熟練，會犯下一點錯誤，但這比起來他一人獨攬，可輕松太多了。

    而且，人有事兒做，和天天混日子的精神狀態(tài)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們信貸科現在的工作氛圍很團結，很積極。

    趙明山落下一個白子兒，笑著說道，“不算忙，現在是年終，信貸壓力不大，到第四季度可能會忙一些?！?/br>
    肖司令點了點頭，雖然說隔行如隔山，但銀行涉及到國民經濟和財政的大問題，作為一個率領幾十萬士兵的司令，他還是懂一些的。

    以前一起上戰(zhàn)場浴血奮戰(zhàn)的好兄弟好部下，要么墳頭已經長草了，要么天南海北分開了，還在鹿城的老戰(zhàn)友沒剩下幾個，以前教過他的小排長算是一個，他早早退伍到地方上工作了，現在是鹿城市分管財政的副市長。

    他們這幾個人現在都身居高位，平時都很忙，但再忙，也要抽上時間聚一聚。

    小排長現在也五十多歲了，不過他走仕途，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平時話不多，但在老戰(zhàn)友面前簡直就是個話匣子，不管別人愛不愛聽，一股腦的往外倒。

    肖司令一開始聽不進去，后來越聽越覺得有道理，甚至后來還會主動請教一些問題。

    “明山，干工作一定要講究方法和效率，你們部門現在幾個人？”

    “加上我一共十一個人?！?/br>
    肖司令又點了點頭，說道，“十一個人，相當于部隊一天班，人雖然不多，但需要管的事兒也不少。”

    雖然工作上沒什么大的難題，然而也不是全無煩惱。

    在業(yè)務上，趙明山考慮比較多的，是如何發(fā)展一批資質優(yōu)良的信貸合作單位，他們銀行不是商業(yè)性質的，更多的好使為政府和人民服務，也因此，信貸科不受重視，在信貸方面做的十分一般，總體金額不大，自然產生的利息盈利就少，而且壞賬的比例也不低。

    大多數的壞賬，并不像周廠長和李美芝那樣，是處心積慮的要騙貸沾國家的便宜，大多數的債務人，是真的還不上，即便是名下資產清盤了也不若想要避免這種情況，就必須對放貸更加謹慎。

    一方面信貸的步子要走的快一些，他們信貸科的業(yè)務能力才能得到領導的認可，另一方面，步子還不能邁得太大，本身就有一定的矛盾性，想要把握好分寸，的確是個不太容易的事兒。

    當然了，這算是遠慮，銀行的發(fā)展和定位必須由上面的人來安排，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科長能決定的，現在他們信貸科最大的問題，還是在人員的調配上，他們科里有個老黃，已經四十多歲了，資歷算是比較老，工作能力也不錯，本來上上人科長調走之后，他是很有希望升上來的，沒想到空降了一個高科長，這已經讓他很不舒服了，現在高科長已經成了高副行長，但科長還不是他，可不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嗎？

    他心里不服，很長時間就想揪別人的小辮子了，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趙明山雖然是個乳臭未干的年輕人，干工作倒算是一把好手，面面俱到，他想挑毛病都挑不出來。

    沒辦法，他只能自己制造矛盾，要么分配任務的時候挑肥揀瘦，要么故意犯上一個小錯。

    趙明山覺得任何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以和為貴，而且他是領導，因為一點小事兒和屬下吵起來，根本犯不上，因此這個老黃一次也沒得逞過。

    他凝視棋盤數秒，落下一個白子兒，笑著問道，“爸，如果部隊里有不服管教的刺頭兒，你們一般應該怎么處理?。俊?/br>
    這個話題肖司令太有發(fā)言權了，他笑了笑回答，“一般來說敢于冒尖的人，都是有一定表現欲和能力的人，刺頭比慫包要強，處理這些人下手一定要狠，不能手軟，務必一次收拾的服服帖帖，等他老實了，你多少給一點點甜頭，他就像識途的狼狗似的，可以為你用了！”

    趙明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承認，自己最大的缺點是雖然有足夠的理智，但手段和心腸都不夠硬。

    肖姍端了一盤水果上樓，看到翁婿二人一邊下棋，一邊聊的很開心，她的心情也很好，笑著說道，“爸，明山，吃西瓜了！”

    趙明山趕緊接過來，先遞給岳父一塊兒。

    肖司令沖小女兒笑笑，問道，“姍姍，你明天沒事吧？”

    肖姍搖搖頭，學校放假了，即便是沒懷孕，她也沒打算去實驗室加班，鋼管廠昨天也去過了，一切如常。

    現在天氣太熱，她本來打算這四五天都不出門了。

    “你以前也是個軍人，總窩在家里可不行，明天軍區(qū)有拉練演習，要不要去看看？”

    肖姍眼睛一亮，她當兵的時候每次參加野戰(zhàn)訓練都覺得特別難捱，但現在回憶起來，每一次都是特別難得的鍛煉。

    不光是鍛煉人的軀體，還相當考驗人的意志。

    去看看那些英姿颯爽的士兵，去聽聽那些嘹亮的聲音，不管是誰都會心情很好吧？

    她立即點點頭，說道，“好啊，明天一早去！”

    趙明山高中畢業(yè)那會兒，也曾經想要當過兵，他以前去武警支隊找肖姍的時候，部隊戒備森嚴，陌生人是不允許進去的，因此，他也十分好奇。

    忍不住問道，“爸，我能陪姍姍一起去嗎？”

    肖司令點點頭，痛快說道，“可以?！?/br>
    第86章 那是我的家

    第二天早上, 趙明山陪著妻子一起去了軍區(qū)，看完士兵拉練演習，再匆匆趕到單位, 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

    信貸科其他人都在認真工作, 唯有老黃心里暗自竊喜，他一直看不慣趙明山, 一直想揪他的小辮子，現在終于讓他抓住了。

    一般人遲到最多半個小時, 趙明山可是足足晚到了兩個小時！

    “趙科長, 你怎么才來？這文件等著你簽字呢, 剛才高行長來催了好幾次了！”

    趙明山剛在自己的辦公室坐下, 老黃就急匆匆的進來了。

    “什么文件？”

    老黃將手里的檔案遞給他。

    趙明山掃了一眼，并沒有立即簽字, 而是說道，“哦，我知道了, 這件事兒以后不用你處理了，你先回去吧！”

    老黃一愣, 懷疑自己聽錯了。

    趙明山見他站著不動, 又補充道, “老黃, 因為這段時間你犯得錯誤太多, 有些都是像你這樣的老員工, 不應該犯的錯誤, 所以，為了避免工作出現更大的紕漏，你把你手頭上的工作都移交出來, 和老鄭交接一下，由他來負責。這件事兒已經和高行長匯報過了?！?/br>
    本來，在剛才上班的路上，他還有點猶豫，要不要整治一下老黃，但沒想到他一進門老黃就找上門了，而且還拿高行長當擋箭牌。

    實際上，他昨晚已經打電話給高行長，臨時請了兩個小時的假。

    這個人能力一般，還撒謊，不給他吃點苦頭是不行了。

    老黃一下子變了臉色，他氣呼呼的說道，“趙明山，你這是公報私仇！”

    趙明山笑了笑，說道，“老黃，這話從何說起？我和你很少打交道，更談不上結仇，如果一定要說有矛盾，那也是你自身的原因，其他同事都能很好的完成工作，只有你，每次都拖拖拉拉不說，還經常犯一些錯誤，這說明你能力的確有限，所以我覺得你現在應該立即停止所有工作，加強學習！”

    老黃的臉色更難看了，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趙明山說的是事實。

    趙明山從抽屜里拿出銀行系統(tǒng)內部下發(fā)的幾本學習資料，說道，“老黃，回去好好看看吧，加強一下業(yè)務水平，咱們信貸科工作量不小，但少一個人也不是完成不了?！?/br>
    老黃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他回到大辦公室，越想越生氣，不管不顧的掏出一支煙就點上了，鄰座的小趙立即不客氣的批評，“老黃，室內不許吸煙，你要過煙癮去外面??！”

    小趙是個潑辣的女同志，老黃不敢惹，只能站起來出去了。

    如果其他人都閑著，只有你一個人忙著，一般人會覺得不高興，憑啥干活的只有自己呢，但如果其他人都忙著，只有你一個人閑著，那也會不高興，因為覺得自己被邊緣化了。

    老黃才閑了一個星期，就覺得有點難熬了，他歲數不小了，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在這個銀行里，雖然他因為參加工作早，算是老資格了，但其實沒什么背景，就是當年中專畢業(yè)直接分進來的，原來的老行長早調走了，現在的曹行長私下里也沒什么交情，至于新上任的高行長，即原來的高科長，高科長在信貸科的時候，他也沒少搞小動作，高行長不給他穿小鞋就算不錯了。

    和同事們的關系也不怎么樣，他被孤立這幾天，明顯感覺到大家對待他的態(tài)度不一樣了。

    這讓他清醒的意識到，必須做出一些改變了，不然他的處境會更加尷尬。

    隔了一天，老黃早早來到單位，主動跟趙明山要了之前的資料，老老實實學習了幾天之后，才厚著臉皮來要求分配任務了。

    趙明山只把之前一半的工作量分給了他。

    “老黃，你是咱們信貸科的老同志了，論工作經驗你比我豐富的多，不應該犯那些低級錯誤，這主要還是你的工作態(tài)度沒有擺正，希望你通過這次學習，認真對待工作，爭取做出點成績來，給年輕的通知帶個好頭兒！”

    人的心態(tài)變了的確不一樣，老黃沒有背景，也沒有能力調動工作，而且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著他養(yǎng)活呢，實在是沒有半點資本再任性了。

    銀行是國營單位，誰也不能開除他，但若是真是邊緣化了，那也太糟心了，而且一輩子的職務也到頭了。

    他用力點點頭，說道，“趙科長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干的！”

    趙明山滿意的點了點頭。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天太快，肖姍一開始沒想在娘家呆那么長時間，但一旦住下來就不想走了：每天都能看到爸媽，大哥和二哥一家對她也是各種關心，還有可愛的侄女和小侄子，生活上也很便利，想要什么趙明山下班就捎回來了，想吃什么有炊事員小李，家務活兒有保姆王媽。

    她在明水村的小家，各方面條件也不錯，但家務活兒還是要做一些的，而且她一個人在家，平時還好，可以安心看書，現在懷孕了倒是喜歡和人說說話。

    周婷婷天生愛熱鬧，大家都去上班了，她一個人在家，雖然有兩個孩子陪伴，但還是會覺得有些悶，現在有小姑子在，就好多了，很多事情不方便跟長輩講，也不方便跟丈夫說，跟肖姍說一說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