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你在吃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藥是么?有沒有藥方。” 觀亭月?lián)u頭:“方子沒帶,在家里的?!?/br> “無妨?!毖嗌绞疽庑P,“我記得,勞駕拿紙筆?!?/br> 她聽完不禁悄悄地驚訝了一番,而一旁的觀暮雪倒是喜聞樂見的表情。 燕山的字非常端正,伏案寫東西的樣子很像剛?cè)雽W(xué)堂的孩童,不多久就規(guī)規(guī)整整地默出了一份藥方。 她四哥僅粗略一掃,立馬嚴(yán)肅地沖對面的兩人叮囑道:“這藥后勁長久,你們可得留心,千萬千萬不能有孕,否則對孩子不好?!?/br> 觀亭月:“……” 她還在想著此話是不是在何處聽過,燕山便已同樣肅然地答應(yīng)下來:“我明白了?!?/br> 觀行云則陡然嗅到一股危險的味道。 “你明白什么了!?” 第93章 這位‘妹夫’,你夜里要留下…… 在偏廳聊了不一會兒, 就到用飯的時間。 京城的城門未時三刻關(guān)閉,今日想來是回不去了,只能留在四哥家叨擾一晚。酒過三巡之后, 他從腰間取出那把穿了孔的鑰匙。 這是最后一把。 形制依舊和二哥、三哥的類似, 細(xì)細(xì)的一條,發(fā)出暗銀幽光。 酒飯吃到夜深才散場, 年輕的小廝在前面給他倆領(lǐng)路,去往客房。 觀亭月將手里的鑰匙串進(jìn)銅環(huán)中,微一甩動便有清脆的撞響聲,看著這四把在自己指間, 她心頭不自覺涌起對行將揭秘的未來的恍然與亢奮。 燕山分明瞧見她連胳膊都有些顫抖,出言安撫,“你不用想得太多?!?/br> “我不知道父親留在書房里的究竟是什么?!彼谚€匙一并握住,緊攥在胸前, “但尋了那么久, 忽然間就要知曉真相,難免會有期待吧?!?/br> 觀亭月說完朝他一笑, “像是在山間埋伏一整夜,終于等到敵人的兵馬踏入視線里那樣?!?/br> 他聞言搖頭:“早知如此, 那應(yīng)該提前出門,趕著今夜回來的?!?/br> 她笑:“也不必那么著急?!?/br> 言語間很快到了住處,小廝留他二人在屋內(nèi), 輕聲細(xì)語說:“客人安寢, 片刻后會送來熱水,小的就在旁邊的耳房,若有什么需要盡管喚我便是?!?/br> 末了,他倒退著出去, 還十分貼心的關(guān)上門。 “吱呀”一聲。 四周驟然安靜下來。 觀亭月和燕山沉默地站客房中,凝視著里間那一張寬敞卻單薄的架子床。 “……” 好像有哪里不對。 燕山轉(zhuǎn)去想叫那小孩兒,發(fā)現(xiàn)這小子連門都替他掩好了。 桌上只剩了盞孤光微晃的紅燭,被子很新,兩個軟枕鮮亮喜慶……四哥尚未婚配,約莫也是憑著些許對大哥夫婦的印象置辦的,著實難為他。 觀亭月站在床邊望了眼被衾,嘆道:“我說你是‘妹夫’,他大概便誤會了什么吧?!?/br> 燕山無奈地笑笑,“也是,畢竟還沒有沒成親就到處跟著媳婦跑的‘妹夫’?!?/br> 她伸手撩起垂掛在床四角上鮮紅明亮的一串番椒,聽言不知是想到什么,溫然地低斂眉眼,唇角含著淺淡的笑。 周遭幾乎明艷的紅綴在她臉頰,這一幕溫柔得就像畫一樣。 觀亭月拂著流蘇掛飾的手叫他從下?lián)嵘蟻?,輕輕穿過十指。 燕山依舊自后面摟住她,另一只手也交握,擱于小腹之間。他下巴抵在她頸窩時能蹭到腦后冰涼的青絲,宛如流水般的觸感。 觀亭月偏了偏頭,可惜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態(tài),她垂眸思忖了一下,問:“所以,這位‘妹夫’,你夜里要留下來嗎?” 后者并未回答,他眷戀在她頸項,悄無聲息地輕嗅。 燕山喜歡這樣抱她,從背后擁住觀亭月時,他雙臂能繞過她肩側(cè),可以完完整整地感受到自己是真切將她籠在懷中的,那種擁有的滿足和充實感,時常讓他覺得安慰。 倘若觀亭月不掙開,甚至可以就這樣抱她抱到天荒地老。 “我有想過?!痹S久,他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講得再卑劣點,他不否認(rèn)自己肖想過她。 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里,在奔波于戰(zhàn)場或是受辱于軍營時,除了思念之外,燕山也不是沒萌生過某些非分之想。 他想著她,依靠著形形色色綺麗奢望的夢,既渴求又自愧。 就算是在襄陽城金府中那一晚,他也確實動了情。 觀亭月聽出他的意思,只感到奇怪,“那為什么……” 攬在腰間的手臂輕輕收緊。 他低聲說,“因為我已經(jīng)對不起你一次了。” “我們是曾經(jīng)有過肌膚之親,但就算如此,我還是想可以給你一個風(fēng)光的婚宴,堂堂正正娶你進(jìn)門,堂堂正正的耳鬢廝磨。而不是像這樣,叫旁人無端誤會?!?/br> 她聽著,眼眸不由睜大了稍許。 燕山微微皺眉,認(rèn)真承諾:“我不想再委屈你,一次也不想?!?/br> 片晌后,觀亭月抬起手覆在他橫過自己腰的臂膀上,側(cè)頭在燕山面頰親了親,連嗓音里都流淌著笑意。 “好?!?/br> …… “嗯……不過我四哥家的客房就只兩間,你不睡這兒,能去哪兒?” 對此,他似乎早有打算,“不妨事,我可以去你三哥屋里擠一擠?!?/br> 第二日清晨。 正西的廂房傳出一聲近乎破音的驚叫,還在井邊攪轱轆的小廝被嚇得汗毛直立,剛打上來的一桶水哐當(dāng)?shù)袅讼氯ァ?/br> 觀行云驚慌失措地縮在床里側(cè),一手拉著棉被,一手憤然指著對面塌上憑空出現(xiàn)的一個大男人,猶如痛失貞cao般絕望:“你你你你……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房中的!” 他昨夜和老四喝多了,搖搖晃晃推門,倒床就睡,一覺睡到大天亮,只記得入眠之前,室內(nèi)明明就自己一個人。 “難道……” 觀行云顫巍巍地順著被角往里面瞥去,自己的深衣大喇喇的敞著,露出幾塊甚有魄力的肌rou,而再往下則是…… “沒有難道?!毖嗌筋^疼地打斷了他的天馬行空,還未從鬼哭狼嚎之中醒神,摁著眉心解釋,“晚上你醉得不省人事,觀暮雪把我和亭月安排在了一處,這宅院一共就兩間客房,我只好過來找你?!?/br> 發(fā)現(xiàn)褲子還在,觀行云大松了口氣。 “哦……” 好險。 差點就以為自己干了什么對不起他meimei的事情。 他在那邊暗自慶幸地?fù)嶂乜谄綇?fù)心情,燕山則無故被擾了清夢,只得強壓住內(nèi)心的不耐,起床梳洗。 尚未至辰時,前院正房,幾個年輕的仆役忙碌著準(zhǔn)備早膳。 觀亭月儼然已等候許久,她環(huán)抱雙臂靠在門邊,歪頭出神,好像沒有半分想吃飯的心思。 她沒胃口,燕山自然也陪著她,只隨意吃了一點便放下。 而此刻,觀行云才慢慢吞吞地拖著步子入席就坐,他接過弟弟遞來的粥碗,不疾不徐地夾了片蘿卜干細(xì)嚼慢咽。 吃了兩三片,又喝了粥潤潤喉,他終于悠悠開口,對一旁坐立不安的meimei說道:“小月兒?!?/br> “你和燕侯不妨先走一步,我還要同老四多說說話?!?/br> 觀亭月先是一愣,自然而然道:“那我等你們。” “不必等了,你們?nèi)グ伞!?/br> 她猶豫再三,仍舊遲疑:“你不看一看老爹在書房里放了什么嗎?按照他的遺愿,這門應(yīng)該由你們四個一起打開。” “看與不看,老爹不都不在了嗎?”青年忽然如此反問,笑容難得斂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東西總歸是要交給大綏皇帝,你代我們幾個去瞧一眼便是。” “若有什么老爹的遺言,就回來告訴大家一聲。” ——因為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這話她自己也曾對燕山說過。 三哥看似為了生計溫飽,可以將觀林海的東西毫不在意的變賣掉,但在這當(dāng)下,她卻從中讀出了一絲近鄉(xiāng)情怯的退卻。 不知擔(dān)心的是觸景生情,還是擔(dān)心睹物思故人。 觀亭月隱約察覺到什么,于是不再堅持。 她同燕山打馬往回趕。 隨著圣上大壽之期將至,今日進(jìn)城的外鄉(xiāng)人似乎又比昨日多出一倍,且顯而易見地有不少地方上的官員,車馬拉著大箱小箱的貨物,走得風(fēng)塵仆仆又喜氣洋洋,滿載著豐收與面圣的喜悅。 東直門值守的兵將不是那位叫卓蘆的,他們未亮明身份,卻也沒有受到什么盤問,一路通暢無阻地過了門洞。 城內(nèi)是不允許隨意放馬奔跑的,故而只能任憑坐騎信步而行,不時小跑兩下。 沿途觀亭月的話就不多,比去時更緘默。 燕山偶爾看向她,她表情雖無波瀾,倒是一直握著那把鑰匙。 進(jìn)了侯府所在的宣武西街,快到正門時,只見道旁站著一個挺熟悉的人影,對方仰頭若有所思地琢磨牌匾上的字,隨后毫無懸念地發(fā)現(xiàn)了他們倆。 緊接著,一個讓燕山倍感不適的嗓音歡快地響了起來。 “月姑娘!燕大哥!” 為什么千里迢迢到了京城,還能遇見白上青? 這人怎么這么陰魂不散? 白狀元穿著風(fēng)度翩翩的霜色直裰,甩著寬袖子就往此處大步而行,觀亭月訝異地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