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原來,私下賣官鬻爵,竟是那么稀疏平常的事。”虞之淵望向身邊的大太監(jiān)。 大太監(jiān)一凜,趕緊低頭。 范康心說虞之淵怎地跟金閣老一樣總是找錯重點?“貧道去瓜州、出塞,都是為做官。求皇上給貧道一個芝麻小官做做,若皇上肯叫貧道做官,貧道定對皇上感恩戴德,至死不忘為皇上歌功頌德?!眱墒职丛诤窈竦慕q毯上,額頭重重地磕下來。 金將晚啞然,咳嗽一聲,道:“皇上,范神仙……”反復斟酌措辭,只覺得范康太對名利……不,他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追逐的就是官位,可是,怎么聽他的話,都不像是正人君子說的,可若說他是個蠅營狗茍的小人,又不像是那么回事,畢竟其他人做官是為了名利,范康卻是不貪圖名利的,“其情可憫,皇上莫把他的話放在心上?!?/br> “師哥,哪有向皇帝買官的?”郁觀音低聲道,雖史書上也有那樣的皇帝,可那樣的皇帝都是昏君,虞之淵龍椅還沒做熱乎,三宮六院還沒充盈起來,哪里就會忙著賣官了? 虞之淵捫掌,忽地就笑了起來,“范神仙果然快人快語,只是這官,朕是斷然不會賣的,銀子嘛,還請范神仙拿回去。九品芝麻官,范神仙想做,朕也能叫你屈就了,不如,范神仙在錦衣衛(wèi)里擔任統(tǒng)領一職,替朕查一查,這京城內外,賣官鬻爵的事,如何?” “皇上不可!”金將晚立時道。 虞之淵先覺好得很,此時聞言便怔住,“金愛卿覺得那里不妥?” “范神仙的性子,若做了錦衣衛(wèi),那京城內外文武百官,必然人心惶惶、惶恐不可終日?!苯饘⑼硗低档厝ビ^察虞之淵是否羞惱了,畢竟,皇帝那么高興地拿出來的主意,他說不可,豈不是打了皇帝的臉? 虞之淵不明所以,又去看范康,喃喃道:“范神仙的性子……范神仙,你可否告訴朕,你是個什么性子?” “……”范康揭穿自己對做官的渴望,已經是到了極限,若叫他再揭發(fā)自己的性子,豈不是要逼著他自絕于人世? “……無所不用其極?!庇粲^音見范康不說,便替他說了。此時卻也不是要陷害范康,而是覺得做皇帝的,一般都愛顯示自己與眾不同,說得難聽一點,他興許會反著想。 范康面如死灰,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的體面,都交代在這邊了,“……貧道一生卑鄙,半生無恥,大仁大義、大jian大惡的事都曾做過。不料,蹦跶了一輩子,竟然,落得個被金銀葬送,仍覺寂寞的下場。”忍不住苦笑起來,隨即,眼角落下一滴渾濁絕望的眼淚。 “……范道長想做個什么官?”虞之淵好奇起來,頭會子遇上只為做官而做官的人。 “……國師?!狈犊抵挥X得自己的一顆心正在悲鳴,聽皇帝這般問,就把自己的心愿說出。國師二字出口后,臉上就火辣辣的疼,不用看旁人,他也能猜到金將晚、太監(jiān)們心里的想法,他們一準想著:自不量力,一個草莽之徒,牛鼻子道士,膽敢肖想國師之位。 “本朝沒有國師,這個,范道長知道吧?”虞之淵腦筋有些混沌,早先,范康還是個光風霽月的人物,如今,這人自詡一生卑鄙、半生無恥,叫他一時間不知該用什么態(tài)度面對他。 “……貧道知道?!狈犊嫡f得有些心虛,唯恐虞之淵聯(lián)想到柔然、慕容等部落有國師這官位后懷疑他要賣國求榮。 “皇后如今身懷六甲,范道長不如準備準備,來宮里做太傅吧?!庇葜疁Y咳嗽一聲,那無所不用其極正合了他的心意,初初聽說皇后有喜后,他便想起陸繁英肚子里不見天日的兒子,繼而開始想自己想叫自己兒子成個什么樣的人,是成個時時刻刻忍辱負重的真君子,還是做個時時偷jian?;?,卻總有便宜占的偽君子?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的兒子,該是叫人防不勝防的人。 “皇上?”金將晚疑心自己聽錯了。 范康更是如此,微微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虞之淵,“皇上,貧道沒聽錯吧?”不是該請個忠孝仁義禮智信、知廉恥的人做太傅嗎? “范神仙名聲好得很,本事又大,叫范神仙來教導皇兒,最是不錯?!庇葜疁Y上位時日還早,不慣被人這么看著,臉上浮現(xiàn)出薄薄的紅暈,唯恐被金將晚看輕,干脆地拿出憐子之情做擋箭牌,感慨萬千道:“朕不曾做過人父,但料想,金將軍跟朕是一樣的心思吧,寧肯叫兒子欺負旁人,也不能叫他被人欺負了。若既欺負了別人,又能得個好名聲,那就再好不過了。” 金將晚的憐子之心被喚起,嘆道:“皇上說的是?!笨桑y不成,將來他們要有個跟范康一樣虛偽無恥的太子? “范道長請起?!庇葜疁Y親自過來攙扶起范康,“待皇兒產下,拜師禮并聘書便送入無著觀中?!?/br> “多謝皇上器重,貧道感激不盡。”范康一邊是歡喜,一邊卻又惴惴不安想,杞人憂天地想:萬一皇后生下來的是公主呢? “皇上,宴席已經擺下了?;屎竽锬锝腥藖韱?,郁貴妃要在宮里哪一處歇下?她這就叫人去收拾。”一個太監(jiān)在門外問。 “郁貴妃要去金家歇著,叫皇后歇著吧。”虞之淵親自攜著范康的手向宴席去,路上忍不住要打聽范康是如何“一生卑鄙”的。 范康惡貫滿盈的一生,原是一旦向旁人訴說,便會引發(fā)聲名狼藉的大事,可如今,皇帝看重的就是他的卑鄙無恥,若不說幾件事,興許皇帝還會以為他那句“一生卑鄙”是夸下??冢谑钦谡谘谘诘?,拿了年輕那會子初試牛刀時做下的幾件“小事”說了一說。 金將晚將頭扭開,不忍直視范康,疑惑地想:天下的人都不長眼睛嗎?竟然會叫這無恥之徒做了受人敬仰的活神仙。 虞之淵心內大呼好無恥好過癮,搓著手,臉上笑容越發(fā)多了,又催著范康再說,看著范康,不禁想,若是他的兒子也能這么著,他早早死在兒子手上也值得了。 范康見虞之淵不怒反而越發(fā)欣喜,膽子大了一些,便又悄悄地提起在瓜州坑死虞之洲一群人的事。 虞之淵聽說瞽目老人、金折桂一老一小,默契地配合范康,驚詫下咬到了舌頭,又看向范康的斷腕,踟躕道:“太過卑鄙,便過猶不及?!?/br> 范康心提了起來,唯恐皇帝反悔了,后悔方才把瓜州的事說了出來,繼而又想,皇后這次十有j□j、不,是百分百會生下公主,且不等他放棄做太傅的念頭,皇后會一直生公主——怎么說呢,不是皇后命不好,是他范康命中沒做官的運數(shù)。 “也罷,再找一個正人君子做太傅,亦正亦邪,也算相得益彰。”虞之淵一次慈父之心為將來的太子做打算,卻不知,冥冥中自有注定,范康一早就料到他一日堅持叫他范康做太傅,他的后宮就生不出太子來。 郁觀音眼瞧著范康“得償所愿”,感觸頗深,心想若是范康認命了,安心地給人算命賺銀子,便也沒了今日的造化。比起韌性,自己到底不如他。醒悟后,便打起精神,心想范康的卑鄙都有用場,她的無恥定也有用武之地。 ☆、第178章 對面不相識 后宮十分安靜,安靜得有些寂寞。 范康、郁觀音、金將晚三人陪著皇帝飲酒說話,酒過三巡,范康能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剩下的話,是再也不能向旁人說的。至此,酒席上就冷了場。 “皇上,娘娘說天漸涼了,請您少喝點酒?!被屎蟮逆九^來傳話。 虞之淵只覺得這話熨帖得很,就算是陸繁英也不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全忘了自己是皇帝,只當自己是個請人來做客的主人家,于是道,“請娘娘出來叫范神仙給她推算推算命數(shù),雖不可全信,但聽一聽玩笑玩笑也無妨?!?/br> “是。” 郁觀音身為女子,最先察覺出虞之淵對這位皇后的不同,斟酌再三,想起老慕容王最初對自己的不同,恍然大悟道:原來皇帝對先皇后癡情,乃是因為對現(xiàn)皇后真心的緣故。料想,當是如今的皇后進宮時,宮里只剩下皇帝一個人,是以二人也算是相依為命,如此朝夕相處,皇帝自然對皇后有了幾分真心。既然有了真心,就要護著她,若護著她,就不能打出自己因對她癡情而不選妃的幌子,免得朝臣攻訐她狐媚惑主,只能把先皇后掛出來。 郁觀音正想著,腹大如籮的皇后便扶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宮女過來了。這兩宮女個個唇紅齒白、插金戴銀,映襯得略施脂粉、身量臃腫,又只穿著家常衣裳的皇后越發(fā)平凡。 “失禮了,因想著此時裁的衣裳,就只這會子能穿未免太可惜了,就沒叫宮人裁剪這會子的衣裳?!被屎舐曇敉褶D,雖舉止大方,但氣度莫名地像個小家碧玉,細細觀察,臉上還有一抹羞紅。 虞之淵起身快走兩步把石氏攙扶過來,邊走,便道:“金將軍乃是朝廷的棟梁之才,范神仙又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得道高人,見一見他們也無妨?!卑鸦屎髷v扶著坐在自己身邊,便有些微醺地瞇眼瞅向范康。 打死金將晚,金將晚也不信做了這么長時間的皇后,隔三差五地見那些誥命夫人后,皇后還能留有小家碧玉的氣質,思來想去,就想:皇后雖杏臉桃腮,但容貌不說比不得戚瓏雪、金折桂,就連金蘭桂并沈家的一干女兒也不如,料想,皇后是覺得自己的氣度容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便干脆把自己捯飭成尋常女人,以叫皇帝感受到尋常人家夫妻恩愛、父慈子孝的柔情,借此來籠絡住皇帝。 果然,皇后才坐下后,對著面前的酒盞眉頭微蹙。 “快把酒杯收走?!被实哿r察覺到皇后的神色,又叫范康給皇后算一算她能生出幾子幾女。 范康眼瞅著皇帝啰啰嗦嗦地叫人再布下屏風給皇后擋風,又婆婆mama地叫人把給皇后的補湯拿來,掐指算了算,再三望了望皇后的面相,心里一墜,暗道:果然,皇后這面相,雖是大富大貴的面相,但與子嗣上,只怕要足足生下四個公主,才能得一男胎。心一跳,又想,生四個公主,若快,只要八年,若遲,也頂多是十一二年——畢竟三年之期轉眼就過,誰知道后宮里到時候會進來什么艷冠群芳的人物。 “范神仙?”虞之淵幼時也算是在nongnong溫情中長大的,及至他懂得了利害后,才明白太上皇對他的捧殺,是以,他內心十分懷念曾經的溫情,便暗暗發(fā)誓一定要真心真意疼愛自己的皇兒,再不像太上皇一樣去弄那些虛情假意,因此,此時攜著皇后的手,便殷殷切切地注視著范康。 范康畢竟是老江湖,不能坦言說皇后面相里兒子來得遲,便哈哈大笑地指向金將晚:“今日合該叫金夫人來才是,娘娘這面相,跟金夫人的仿佛,都是享女兒福又兒女兩全的面相,最要緊的,便是夫妻和睦,一輩子平安康泰?!?/br> “果真?”皇后聞言便笑了,雖沈氏成親多年才產子有些不盡人意,但她兒女雙全、夫妻恩愛,倒是惹人羨慕得很,回眸抿嘴對虞之淵一笑,“皇上,既然是享女兒福,莫不是,咱們也要有個厲害的女兒?”她跟旁人不同,旁人提起金折桂,甭管心里如何羨慕眼紅,嘴上說話時,總要帶出幾分鄙薄不屑;她慣會察言觀色,心知虞之淵因自身遭遇,巴不得妻女個個都跟金折桂一樣甭管何時何地都能自保,因此言語里就十分推崇金折桂。 果然,虞之淵歡喜起來,喜悅之情遮也遮不住,當即便向金將晚請教起教育女兒的法子。 金折桂出嫁前的大部分時光都是漂泊在外,金將晚一時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教導她的,只說道:“臣幼時就帶著她去見部下,是以,她跟嚴邈之一群人熟悉得很,人家也都服她……” “說的是,倘若沒人認得,出了什么事,拿著令符去求援,人家也未必會搭理?!庇葜疁Y點頭道。 皇帝這是又想到政變了?金將晚又道:“再大一些呢,她要做什么,甭管多少人阻撓,都護著她叫她去做。我們家不興把女孩兒關在家門里,叫她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出了什么事,一問三不知的?!?/br> 虞之淵連連點頭,若是那會子陸繁英懂得趨利避害躲起來,她也不會出事,深深地一聲嘆息后,就道:“金將軍說的是,咱們這些人家的女孩兒就該縱著一些。” 金將晚待要說不敢跟皇帝相提并論,但眼瞧著皇帝一心閑話家常,就點頭稱是。 范康暗暗擦了一把冷汗,慶幸皇帝沒追問他這胎是不是兒子,再略喝了些酒水,便搶先告退。 金將晚、郁觀音也緊跟著告退,眼瞧著天越發(fā)黑了,皇帝也不留人,攜著皇后先回寢宮去了。 “皇商這兩年,不知道窮死了多少?!庇粲^音道,后宮里沒人,胭脂水粉、釵環(huán)玉佩、綾羅綢緞,乃至磚瓦奇石花卉,這些個都沒人用了,那些靠著賺皇帝銀子的皇商們指不定都要數(shù)著米粒下鍋呢。 “也不盡然,指不定人家等著選妃的時候,大發(fā)一筆呢?!狈犊档馈?/br> “不是說像金夫人嗎?既然像,那還選什么妃?”郁觀音道。 金將晚訕訕的,他原本也有幾個妾,后頭因忌憚金折桂、金蟾宮姐弟,便出了嫁妝把她們遠遠地嫁了,細說,沈氏的命也不如何好,不過是如今金老夫人年紀大了折騰不起來了,才略好了些。 三人出了宮門,上了轎子便直奔金家去,半路上閑看街景的金將晚在一間酒樓下瞧見了十分眼熟的三個鮮卑人,當即令人停住轎子,下了轎子,便抬頭向酒樓上去看。 不等他出聲,就先瞧見有個小廝當著他的面風風火火地奔進酒樓里,嘴里還嚷嚷著:“兩位少爺,老爺夫人今兒個回來了。” 范康、郁觀音二人納罕,范康從轎子里出來,郁觀音因人在京城,便入鄉(xiāng)隨俗地留在轎子中,并不出來拋頭露面。 只見小廝奔進去后,便有兩個穿著雪青色衣裳的小公子爭先恐后先外奔來。 “父親?”金蟾宮出門的時候一眼瞧見正站在臺階邊上的金將晚,腳下不留心一腳踩在了門檻上,當即身子向前倒去,隨手抓向身邊的人。偏身邊又是吃驚地叫了一聲“干爹”的南山,二人腳下齊齊絆在門檻上,索性二人身手矯健,又齊齊伸出手臂支在地上,把身子撐起來。 “爺!”小廝們亂叫一通,趕緊把二人攙扶起來。 金將晚向后瞧了瞧,聽見幾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他年輕的時候,也曾被人攛掇著來酒樓,心知酒樓里定請了幾個妓、女來助興,當即一言不發(fā)地回了轎子。 “干爹!” “父親!” 金蟾宮、南山二人趕緊尾隨過去,眼看著金將晚鉆進轎子里,金蟾宮便也要進去,被推出來后,訕訕地跟在轎子邊。 南山也是一臉慚愧,瞧見了鬢發(fā)蒼白的范康,認了半天看出他的斷腕,才叫了一聲師父,雖是如此,卻不走到范康身邊,瞥見一頂轎子里,一蒼老女人目光灼熱地看他,心里納罕,雖知道郁觀音也被皇帝換回來了,但他總以為郁觀音當是跟沈氏一般年紀,因此并不以為轎子里的女人是他母親,只看了一眼就轉開頭。 “父親,你們不是過幾日才回來嗎?”金蟾宮道。 “我與你們母親不在,你們倒是學會了狎昵妓、女了?!苯饘⑼碓谵I子里沉聲說,因在大街上,聲音壓得極地。 “干爹,我們沒有……只是我們有個桃花二公子的名頭,被人一請再請,才賞臉過來露個面?!蹦仙酱蟛搅餍堑馗谵I子左邊。 “桃花二公子?莫不是你們二人輕浮放浪,做了幾首桃花詩,就被人捧成了個什么桃花二公子?”金將晚不屑地道。 “不是,人家說我們面若桃花,是京城女人夢中郎君?!苯痼笇m手握一柄玉扇,雖金將晚的轎子向前行得快,可他的速度也不慢,跟在轎子邊,依舊風姿翩然。 金將晚怔住,腦海中浮現(xiàn)出在樂水時,金折桂跟金蟾宮說的話,“蟾宮,將來要做什么?”“風流才子?!?/br> “混賬!風流才子出名也要靠著詩才,哪有靠著面皮的?”金將晚猛地撩開左右轎簾子,只瞧見轎子外街燈昏沉,模模糊糊中,金蟾宮、南山二人已經有了大小伙子模樣,雖還稚嫩,但儼然是滿身風流一身瀟灑,尤其是臉龐,一個鳳眼斜飛、劍眉入鬢,一個五官精致得炫目奪神,兩人俱是一樣的穿著打扮,稱他們?yōu)樘一ü?,也不算過分。 “我們有面皮,何必再去巴巴的苦思冥想作詩?”南山道。 大街上,金將晚不好訓斥人,只能閉了嘴不說話,只等著回家再教訓他們。 到了梅楊路上,便有家人來迎接,到了金家門內,才一下轎子,金將晚便呆住,疑惑地攙扶著金蟾宮,問:“那正房后頭的,是假山?”只見那邊影影瞳瞳,依稀是山巒的模樣。 “不是假山,是堆出來的山坡。”金蟾宮道。 金將晚微微握拳,他記得他們家是一馬平川的地,金老夫人弄出這么一座山坡來,得費掉多少銀子?“……原來,宮里不用的東西,咱們家都買來了?!?nbsp;眼瞅著南山扶著他另一只手,想起郁觀音也跟著,便拉著南山,領著他去見郁觀音。 郁觀音因南山要走過來,不禁激動起來。 “父親,母親在祖母房里?”金蟾宮忽地喊了一聲,頎長身子立時向正房后的山上奔去。 “我母親也在那邊?”南山二話不說,也甩開金將晚的手向內去,對著郁觀音只是客套又倉促地一拱手。 “郁貴妃,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苯饘⑼淼?。 郁觀音見南山還沒走到她跟前就跑開了,心內滿是酸楚,“小孩子不當那么嬌慣,連將軍的手也甩開?!痹捳f完了,登時又覺自己并無立場說這話,萬幸金將晚急著去見金閣老夫婦,也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三人又徑自向后去,繞過一道擋屏,進了正房院子,出了后門,進了一條巷子,眼前便豁然開朗,只見兩排燈籠前高高地掛著“黑風寨”三個大字,范康、郁觀音就如大夢一場,夢醒了人還留在子規(guī)城內一般。 “這……”范康抬頭看向山上那比真的黑風寨精致華美的寨子,哭笑不得道:哪怕是吃臭豆腐,金老夫人吃的臭豆腐也要比別人的金貴。 “將軍,閣老、老夫人等著您呢?!饼嬪P家的笑盈盈地帶著一隊丫鬟來迎。 金將晚激動起來,顧不得范康、郁觀音二人,先向內奔去,一層層臺階爬上去,萬幸礙于規(guī)制,這假山不高,不一時便爬了上來,上來后,瞧見金閣老、金老夫人等在門外,金將晚便磕頭跪下。 “孩兒不孝,這么多年,不能侍奉與雙親跟前?!苯饘⑼砜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