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節(jié)
弩箭發(fā)射的震動,撼動了這邊的半間屋,留在這邊的人便知道,有人闖入密道,然后驚動了機關(guān)。 但此時,無人去查看到底誰死亡,因為這里依舊亂成一團。 海鯊和喬雨潤先后現(xiàn)身,所有潛伏的刺客都被逼了出來,太史闌確定再無他人,關(guān)閉了這半間屋子?,F(xiàn)在這里固若金湯,穩(wěn)婆趕緊給兩個孩子洗擦包裹,這才確定是一男一女,前頭那個是jiejie,后頭那個是弟弟。弟弟看起來還沒jiejie一半大,也比jiejie丑得多,皺巴巴像塊抹布,在穩(wěn)婆手里哼哼唧唧著,除了先前被逼著哭過那一聲,之后就似乎再沒了力氣哭。 女孩兒倒是哭聲嘹亮清脆,手舞足蹈,容榕瞧著,忍不住一笑,道:“姑娘倒是像嫂嫂,可少爺怎么一點不像哥哥啊?!?/br> 隨即她心疼地上前給太史闌抹額頭的汗,太史闌像條出水的魚,渾身濕漉漉的,頭微微向后仰著,嘴微微張著,如果不是嘴唇還稍稍有些翕動,真讓人擔(dān)心她是不是斷氣了。但眾人依舊覺得慶幸,慶幸太史闌擁有這天下最強大的資源和依仗。天生異能讓她體質(zhì)異于常人,之后國公府和總督府的能量,又讓她擁有最好的東西來錘煉身體,而天下第一武帝世家的潛在后盾,最后為她提供了絕頂?shù)墓ぞ吆妥o養(yǎng)藥物,李扶舟送來的藥里,很多護養(yǎng)內(nèi)臟,調(diào)息止血的名品,有的藥物能舒筋活血,有的藥物調(diào)治內(nèi)傷,有的藥物有強大的隔絕作用,有的藥物則能減緩血流速度,尤其后一種,對太史闌幫助極大,她受創(chuàng)雖重,流血卻并不算太多。對太史闌來說,大抵可以相當(dāng)于止血鉗和消毒的重要作用。 當(dāng)然,還得慶幸當(dāng)時在那樣的亂象下,居然大家都沒拿錯藥。 諸般極其難得的條件匯聚,才能成就這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 容榕此時才注意到滿床的血水,已經(jīng)被太史闌的汗水稀釋成粉紅色,她心中一驚,想著這是汗水?痛出來的汗水?那古瓷瓶子里裝的沸散麻藥一定不是凡品,嫂嫂抗痛能力又強,按說不該痛成這樣,難道…… 她心頭一顫,收拾瓶子的手也一顫,瓶子里沒用完的麻藥落了些到太史闌手背上,容榕急忙去擦,卻心慌意亂地又忘記她自己手中還有針,一針戳在了太史闌手指上。 然后她看見太史闌手指立即動了動。 恍若一個驚雷劈在容榕頭頂,她渾身麻木,雙眼發(fā)直,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已經(jīng)不會流動。 麻藥……麻藥沒有用! 嫂嫂是在麻藥完全沒用的情形下,生生剖腹取子! 不僅如此,嫂嫂還堅持沒暈!她居然沒暈! 她撐死不暈,一路撐著她,還要掌控這紛亂的情勢,甚至救了自己的孩子。 容榕此刻手指抖得針都拿不住,想著如果先前她知道麻藥沒用,這一刀她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劃下去。 這也正是嫂嫂咬牙苦忍的原因吧…… 她的淚又落了下來,今日也不知哪來那么多淚,泉水一般涌個不停,她在熱淚里哽咽,“嫂嫂……我們對不起你……國公府對不起你……” 太史闌微微睜開眼睛,這時刻,她的眼神,竟然還是清亮的。 她第一眼,看了看穩(wěn)婆手中的孩子,著重在瘦小的兒子身上落了落。第二眼她轉(zhuǎn)到容榕臉上,嘴唇蠕動。 容榕連忙俯身在她耳邊。 “別……別告訴……” 容榕的淚水落到她臉頰上,“是……我……我不告訴哥哥……” 太史闌閉上眼睛,容榕捂住臉,淚從指縫里滾滾瀉下。 因為墻壁的變動,原本在隔壁的邰世濤已經(jīng)等于轉(zhuǎn)到了這間室內(nèi),此刻他終于知道了太史闌經(jīng)歷了什么,臉色慘白,軟軟地靠著墻,似乎也不能動了。 少年的臉向著門外,拼命地扭頭,眼底有晶晶亮的東西。 他甚至沒有興趣去看那對孩子一眼,原本應(yīng)該很歡喜的事情,但現(xiàn)在他心底只有憎惡,無限的憎惡……如果不是因為這對孩子,jiejie何至于吃這么大的苦! 這一刻,他連容楚都恨上了。 熊小佳卻還被關(guān)在門外,正著急地拍門,史小翠瞧著確實沒事了,打開門,卻沒讓他進來,自己站在門邊,低聲埋怨,“你喊什么!別驚擾了大人!還有,你們怎么回事,不是說昨晚就該回來的嗎?為什么只回來了你一個?其它人呢?” 她經(jīng)歷這一天一夜的驚恐擔(dān)憂,此刻定下心來,才發(fā)覺似乎還有另外一件可怕的事在等著,越問越緊張,到最后聲音都開始發(fā)顫。 熊小佳探頭看了里面一眼,隱約看見太史闌似乎睡著了,才揪緊了頭發(fā),聲音若哭,“東堂的炮比我們的厲害……有一艘船被擊沉了……蘇亞和大強,都在上面……” 史小翠短促地“啊”了一聲,捂住了嘴巴。 “我剛才一路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城中也亂了……”熊小佳道,“城中已經(jīng)傳開了大戰(zhàn)的消息,而且滿城謠言,說東堂的戰(zhàn)船直插黑水峪,已經(jīng)打沉了我們十幾艘船,大人身邊的二五營軍官大多戰(zhàn)死,現(xiàn)在東堂已經(jīng)穿過黑水峪,還有一日夜就能抵達靜海港。甚至有不少富戶已經(jīng)開始舉家搬遷,越發(fā)搞得人心惶惶。這些富戶搬遷時動靜很大,一路傳揚,有意將消息散布得滿城都是,我懷疑他們本來就是東堂的jian細……”他恨恨地道,“還有一大批東堂刺客涌入,在街頭胡亂殺人,造成恐慌,咱們府里也闖進來很多人,現(xiàn)在正在放火……” “我們低估了東堂在靜海的勢力?!笔沸〈涞吐暤?,“靜海亂了幾十年,東堂潛入靜海也就有了幾十年,這么長時間,足夠這些東堂探子在這里發(fā)家致富,立足腳跟,平日里他們就是普通靜海百姓士紳,戰(zhàn)事一起,他們就是里應(yīng)外合的jian細!偏偏這么些年下來,這樣的人太多,平時又沒有任何把柄,想要鏟除他們都不行……總督大人天縱英才,在這短短幾個月內(nèi)鏟除海鯊,收攏軍隊,控制官場,建立海軍,已經(jīng)是奇跡。她沒有辦法再對這些平時百姓戰(zhàn)時兵的人下手……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國公的提醒……” “什么提醒?” “他說小心城內(nèi)居民。尤其中等資產(chǎn)之家?!笔沸〈涞溃八陟o海二十多天,曾經(jīng)提過一項將靜海中等富戶清點人數(shù),劃分區(qū)域居住的建議,但因為牽涉太大,花費太多,推行太難,他和總督都很猶豫,就擱下了,沒想到……” “這誰都不怪,這是神仙也無法解決的事情,這些人在平時根本沒法區(qū)別,一旦不分三七二十一全部管制,就會動搖整個階層,靜海也無寧日?!臂⑹罎鋈蛔哌^來,接過了話頭。 珠光下少年臉色沉肅,他已經(jīng)聽見了全部的對話。 “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沒說出來?”他問熊小佳,“東堂既然散布謠言,便不可能不中傷jiejie?!?/br> 熊小佳垂下了頭,半晌,甕聲甕氣地道:“是的。東堂那些jian細說大人賣國,說東堂的船之所以能來那么快,就是因為大人鏟除了黃灣群盜,故意為東堂撤去了最后一道防線。說大人早已拿了東堂的高官厚賞,坐上東堂的大船去東堂當(dāng)世子妃了。說大人和東堂的世子早有……早有情誼,她前陣子失蹤,身邊伴的銅面龍王就是東堂世子司空昱,他們二人早有婚約。大人來靜海是有備而來,是要把靜海送給東堂,所以派屬下去送死,自己面都不露……” “顛倒黑白!”史小翠大怒。 邰世濤卻默然,他也等于身在官場,很明白這些謠言的殺傷力。如果太史闌一直不出面,而戰(zhàn)事有所不利的話,這謠言就會越傳越兇,直到傳成事實,傳到臨近官員耳朵里,穿成彈劾奏章,最后傳入朝廷,萬劫不復(fù)。 那兩人也想到了這點,面面相覷,臉色發(fā)白。 “怎么辦?”熊小佳雙手抱頭,神色苦痛地蹲下來,“初戰(zhàn)失利的消息馬上就會傳過來,城中會更加人心惶惶,還有東堂探子煽風(fēng)點火,這時候偏偏大人不能出面,城中會亂成什么樣子?還有……還有大強他們……他們落了海生死未知,花校尉她們都快瘋了……天哪,怎么辦……怎么辦……” “我們真沒用……”史小翠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大人最關(guān)鍵的時刻,我們卻無法為她撐起一片天……” “我……我能告訴大人嗎……”熊小佳抬起頭,眼巴巴地瞧著邰世濤和史小翠,“也許大人能有辦法……” “你想都別想!”史小翠一口截斷他的話,“你不知道大人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 兩個被堵在門外的男人,都狐疑地瞧著她。 史小翠驚覺失口,想著剛才產(chǎn)房里慘烈一幕,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頭一抬接觸到邰世濤更為狐疑不安的目光,垂下眼,避開他眼神,道:“我是說女人生孩子辛苦……” 兩個男人都長吁一口氣,熊小佳頹然垂下頭,將臉絕望地埋在帳中。 里間的門卻忽然開了,三人齊齊向里看去,容榕站起身來,臉色蒼白。 “嫂嫂讓你們進來?!?/br> …… 時辰回到一刻鐘前,喬雨潤被海鯊一踢,撞到一側(cè)墻上,預(yù)想中的疼痛卻沒來,她只覺得身后一空,隨即骨碌碌滾了進去。 等她掙扎爬起,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也是一條密道,比剛才三條密道要寬些,她愕然一陣,隨即狂喜——天不絕我! 很明顯,那三條密道都是死路,這條才是真的! 她忍著腳趾劇痛,跌跌撞撞向前,走完這條道路,在盡頭看見一面墻,她也不慌張,用那瓶子里的蟲再次找到空隙處。 凡是安排機關(guān)的地方,無論怎么精密,都難免要留下縫隙,而這種蟲天生喜歡鉆縫,用它們來找機關(guān)地道之類一向百試百中。 找到機關(guān)所在,喬雨潤卻不敢開,她深知容楚和太史闌的厲害,這兩人弄出來的東西,向來不走尋常路,她沒把握自己能跑掉。 想了又想,她終于咬牙,從懷里另一個小瓶里又倒出一點紅色粉末,撒在有機關(guān)的那片墻上。那些毒蟲便似受到了驅(qū)使,紛紛死命往里面鉆。 這紅色粉末是那種毒蟲最愛的食物之一,也對這些蟲有驅(qū)使作用,這些蟲在墻縫里拼命尋找那粉末,毒螯不斷挖掘,不斷分泌毒液,一點點侵蝕墻體和機關(guān),它們的毒液能腐蝕世間一切鋼物,自然能毀掉機關(guān)。 只是這樣一場徹底的消耗,這些蟲子之后也就廢了。 喬雨潤rou痛萬分地看著那些蟲子在完成使命后,紛紛墜亡,想起當(dāng)初她得到這蟲子的艱難和這蟲子的珍貴,心里再次把太史闌恨了個滴血。 這回她小心地推墻,果然機關(guān)沒有發(fā)動,墻體推開時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機關(guān)應(yīng)該已經(jīng)毀了。她穿過密道,看見同樣設(shè)置的產(chǎn)房,一時有些恍惚心驚,險些以為又回到原地,要再次面對太史闌那個無論什么時候都可怕的女人,隨即她反應(yīng)過來,這整個地下密道的設(shè)計是對稱的。 既然是對稱的,出口自然也和那邊密道的進口一個位置,她找到地方,推門出去,這回看見的是一間空室,四面土墻,什么都沒有。 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這是虛虛實實之計,要的是敵人下來后以為這里就是空的,心里對太史闌的心思之深,再次又憎恨又畏懼。 從這間空室上去,就是太史闌的房間,喬雨潤轉(zhuǎn)了一圈,又恨自己因為隱瞞身份在總督府做工,身上不敢?guī)淦骱投疚铮丝叹谷徽也坏娇梢詫μ逢@下手的東西。 而且太史闌的屋子也極其的整潔簡單,有限的幾樣家具,柜子上鎖,床上被褥一絲不亂,無論誰想要在她的屋子里動手腳,很容易就被發(fā)現(xiàn)。 喬雨潤恨恨半晌,也只能放棄,一瘸一拐出了屋子,只慶幸今日恰逢總督府空虛,太史闌的二五營親信都不在,其余護衛(wèi)現(xiàn)在也集中在前院議事廳這邊,她從太史闌院子里出來,竟然沒有遇上護衛(wèi)。 不過她看見了刺客,來自東堂的刺客。 這些黑衣蒙面人,人數(shù)很多,分散在總督府各個區(qū)域,穿梭來去,飛刀暗箭,火藥雷彈,毫無目的地到處亂扔,那模樣根本不是來刺殺的,就是來破壞的。 事實也是如此,喬雨潤已經(jīng)秘密和東堂jian細接上線,東堂那邊的意圖她很清楚。這些人現(xiàn)在就是要搞亂靜海城,反正大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所有暗線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都已經(jīng)全數(shù)調(diào)動,拼著死上一批,能殺了太史闌最好,不能殺了太史闌,也要把總督府搞得烏煙瘴氣,好讓周圍百姓瞧著,連總督府都自身不保,自然更加無法蔭庇他們,趁機令本就惶惶不安的民心,再動蕩一番。 所以這些人并不接戰(zhàn)總督府的護衛(wèi),東竄西跳,以制造聲勢為主,正因為他們的行動無具體目的,反而讓總督府的護衛(wèi)兵丁無法形成有效合圍,房屋被破壞了不少。 喬雨潤看著那些來去的人,心中一動,忍著痛幾步竄了出來,對空發(fā)出了和東堂那邊聯(lián)絡(luò)的暗號。 有幾個黑衣人飛快掠了過來,后面還跟著追捕的總督府護衛(wèi),當(dāng)先一人凝視著她,以為她是要求救,喬雨潤卻伸手一指議事廳,急促地道:“我知道太史闌藏在哪里!我知道怎么下她藏身的暗道!” …… 室內(nèi)氣味渾濁,軟榻上太史闌臉色灰白,她并沒有看進門的人,微微睜開眼睛凝視著頭頂,聲音細弱卻清晰,“說吧,她們誰出了事?” 幾人面面相覷。剛才他們聲音很低,就是怕太史闌聽見,可是她還是猜到了。 太史闌轉(zhuǎn)過眼,看了他們一眼,心中微微一嘆。 這還需要告訴?昨晚她們都應(yīng)該回來的,結(jié)果卻沒回來,必然是戰(zhàn)事不利,甚至可能…… “沒有的事?!笔沸〈涿銖娦Φ?,“只是前頭戰(zhàn)事正緊,一時抽不出空回來,讓大熊回來照應(yīng)著,這下可好了,大熊等會回去,正好將喜訊報給大家知道,也為大人高興高興?!闭f著把兩個孩子抱過來,放在太史闌枕邊。 太史闌微微閉著眼睛,她沒有第一時間提出看孩子,就是因為,她現(xiàn)在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有些事,就真的下不了決心了。 可是身邊微微一沉,男孩兒似乎哼哼了兩聲,小聲音軟得讓她心發(fā)顫,她忍不住睜開眼睛,微微偏頭。 然后她就看見了兩只毛頭。 第一眼她忍不住皺眉,不是為那皺巴巴的小臉,而是她就從沒想過,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兩個孩子,相差竟然這么大,像根本不是一個娘生的。 無論從相貌、體型、發(fā)育、噸位、表現(xiàn)來講,兩個孩子都相差甚遠,一個頭發(fā)烏黑,皮膚白潤,哭聲嘹亮,掙動不休,一個皺皺巴巴,猴子小臉,哼哼唧唧,毫不動彈。一個應(yīng)該有五斤以上,一個看起來只有兩三斤。 這種掠奪……也太兇悍了。 說起來后一種才是初生嬰兒的正常相貌,可那重量又絕不是,太史闌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瞟了兒子一眼,心想是不是上次的“鳳在上”體位刺激了這小子,他雄風(fēng)不振,就此雌伏在jiejie身下? 一眼瞟過,看他皺著眉頭,又覺心疼。心疼的感覺泛上來,她怔了怔,眼神隨即就溫軟了。 這兩團小小的東西,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是她受盡人間苦痛,拼了性命才生下的兒女,從此她不再是孤獨穿越者太史闌,她有了自己的生命維系,有了自己的丈夫兒女,有了在這世界長久停留的最大憑依。這種憑依,叫幸福。 她們兩個,圓潤飽滿是美麗,瘦小皺巴也是美麗,嘹亮大哭是悅耳,哼哼唧唧也是悅耳,左看右看,心情溫軟。 她唇角噙一抹微笑,卻不知此刻她自己的神情,看在眾人眼里,也溫軟含情,細長眼眸里,一抹流光醉人。 她勉強挪了挪臂膀,把兩個孩子攏在懷里,男孩子貼近了她,竟然就不哼了,她想起生他的時候九死一生,險些便沒有了這個孩子,心中愛憐,偏偏頭,吻了吻他。 四面的人們,震動地看著這一幕??搓幇惦s亂,血氣彌漫的產(chǎn)房內(nèi),那額發(fā)凌亂的女子神情靜謐,唇含笑落在新生兒的額頭,一室凌亂陰冷,忽然便化作楊柳春風(fēng)。 容榕的眼底又蒙了淚,她平日里并不算愛哭,然而她覺得今日她流盡了一生的淚。此刻看見太史闌含笑一吻,想起剛才那一刻慘烈生產(chǎn),生死攸關(guān),想起眼前這個母親,只是因為愛,做出了天下女人想也不敢想的決定,承受了人間至苦至難,便要忍不住心痛心酸。 到得此刻終悟,和人間大愛和命定責(zé)任比起來,那些情愛得失,小小心事,都只是水上風(fēng),樹間花,在乎它它就在,不在乎它,它就遙遠。 這世上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有太多路可以選擇,有太多人還沒遇見,何必拘泥于這一刻的擦肩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