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jié)
太史闌淡定地在正中的猶自染血的太師椅上坐下去。 她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接過花尋歡手中的布巾,擦掉了臉上的膠泥,扯掉了假眉毛之類的易容物品,扯開了外頭的婆子灰衣,露出里頭一身黑色的勁裝,勁裝的質(zhì)料低調(diào)卻高貴,袖口繡著銀色的云紋。 眾人呆呆地瞧著她變臉,一時不知道怎么反應(yīng),有些人已經(jīng)漸漸了悟,眼底浮出驚訝之色。 太史闌大馬金刀地坐著,揮揮手,蘇亞居然還給她上了一杯茶。 她高踞上座,腳踏尸首,在滿地血腥氣中,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廳堂里外,萬眾無聲,眾人凜然看著這樣一個女子,橫空出世,刀劈大佬,高舉上座,俯視眾生。 蘇亞微帶嘶啞的聲音響起。 “諸位,見到新任總督大人,為何不拜?” …… ------題外話------ 我今兒想不出要票的詞兒了,寫文也寫得累了,后期的疲倦真是擋不住。思考著該一路快更完結(jié)還是放慢速度歇一歇? ☆、第二十七章 鐵血總督 “諸位,見到新任總督大人,為何不拜?” …… 又是一瞬窒息般的安靜。 一霎之后廳堂里的人在抽氣,廳堂外的人在驚呼。 “新總督!” “新總督竟然已經(jīng)早來了!” “總督殺了海二爺!” …… 廳堂里的靜海地頭蛇們早已呆了——萬萬沒想到,想象中還在車內(nèi),奴顏婢膝來討好海鯊府,妄圖在夾縫中求生存,因此被他們蔑視的總督,其實根本就沒打算讓步。 這個女總督,竟然半路截殺了截殺她的人,還兵分兩路,一路護(hù)衛(wèi)儀仗繼續(xù)慢慢走,麻痹他們;一路則由自己親身改裝,冒險入海鯊府,里外應(yīng)和,雙管齊下,一出手就殺了海二爺! 何等的智慧心機(jī),縝密可怕! 聽說過她狠,揣測過她的狠,今日對著滿堂鮮血,一地人頭,被開膛的狼藉的大佬尸首,才知道太史闌的狠,永遠(yuǎn)超越想象! 滿堂的人便還有斗志,此刻也被眼前景象震懾,更被高踞上座,對著這地獄般景象面不改色的總督大人震懾。 大家已經(jīng)忘記了她剛才的嘔吐,只記得她凌空下劈的決斷,和此刻俯視終生的淡定。 這才是真正殺人如麻的大將,魔神般的冷酷。 太史闌穩(wěn)穩(wěn)地坐著,十分感謝那神奇的藥效,此刻她的狀態(tài)和威嚴(yán),也是這整個計劃里的重要一環(huán),失了氣勢,這第一步的壓服就打了折扣。 她將一杯熱茶慢慢喝完,平復(fù)翻涌的氣息,才掀起眼皮,冷冷又看了一圈。 今日海鯊堂上,聚集了靜海城最重要的勢力首腦,而最關(guān)鍵的是,海家也有海家的規(guī)矩,這些人進(jìn)入海鯊堂,是要解劍的。 沒有武器,就沒有了底氣。 但是無論如何,這起身一拜,還是在靜海城真正的最高議事中心海鯊堂一拜,其所包涵的意義太重,就等于是靜海城的所有勢力,今日一見,就被新任總督折服。 日后便是想要搞什么事,今日當(dāng)眾這一拜已經(jīng)輸了氣勢。 江湖上氣勢尊嚴(yán)比什么都重要,今日眾人就算心驚,就算想要保命,但這領(lǐng)頭起身一拜的勇氣,還真令人躊躇。 誰在海二爺尸首前領(lǐng)頭拜總督,誰就是回歸后憤怒的海鯊的仇人! 眾人想到這一點,都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 海鯊這個人,這些年老了,不出手了,很多事交給了?;ⅲ踔吝€會跑到女婿家養(yǎng)老,但這并不代表,眾人會忘記他的可怕與兇悍。 這是個兇名垂靜海三十年的頭號人物。 三歲喪父五歲喪母,喪父和喪母那兩年,都恰逢海涸,所謂海涸并不是指大海干涸,而是人為造成,是海上零星勢力聯(lián)合起來禁海,驅(qū)逐漁民,不允許漁民下海捕魚,被到處驅(qū)逐的漁民很多人餓死,尤其是孩子。但海鯊活了下來,后來有傳說說第一次海涸他和母親吃了父親,第二次海涸他吃了母親。 十三歲的時候他帶著本村的漁民,自愿為一個海盜窩做海上向?qū)?,然后尋機(jī)會殺了那老大,殺掉了所有的海盜,把那窩里所有的女人都玩遍,再扔進(jìn)海里。 十四歲的時候他接了一個南洋大客商一筆大生意,為他下海捕撈名貴的巨型海珠,雙方交付錢物時他看上了那客商富可敵國的家產(chǎn)以及他美麗的女兒,將富商殺死,奪了他的一切,自此換他富可敵國,用沾滿鮮血的第一桶金建立了他的海上王國。 他的王國里沒有懲罰,只有死亡,錯的代價就是死。但他也是打賞最為豐厚的主子,跟隨他的老將,如今也都富可敵國。 他每天生吃海膽,睡覺永遠(yuǎn)不用棉被,呼嚕聲響得聲震十里,看似熟睡如豬,但曾有個寵妾和他開玩笑,半夜赤腳摸到他床邊,他前一刻鼾聲如雷,下一刻躍身而起,伸手一抓,生生擰下了她的頭顱。 一個經(jīng)歷多年搏殺歲月,早已被所有敵人和朋友害怕,被心驚膽寒承認(rèn)那是個真正毫無人性的兇神的男人。 沒人性,有時候就是沒弱點。 這樣的人,誰敢得罪? 太史闌看著底下那片靜默,她看出他們已經(jīng)開始怕她,但好像更怕另一個人,一個根本不在場的人。 根深蒂固主宰靜海三十年的老海鯊,果然是一條最兇狠的海上霸王。 太史闌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她不能殺太多人,靜海城自有其平衡,靜海城的力量她根本不想傷損太過,因為之后她還要依靠他們對付東堂。 她要的是降服不是殺戮。 但此刻,如果這些人真的不肯降服,她騎虎難下,也只好繼續(xù)殺戮下去。 太史闌對火虎使了個眼色。 火虎慢慢后退一步。他身后是馬車,馬車?yán)铮翘逢@的絕大殺器,可以連發(fā)的神工弩,南齊只有她這里有。 這還是南齊軍事上的一個秘密,她提供的那一小塊奇鐵,雖然少,卻真的用處極大,容楚拿去后發(fā)現(xiàn),只要在一大鍋金屬熔汁中放入一點點那種物質(zhì),就可以改變整個熔爐里金屬的性狀,練出來的鐵,就能經(jīng)得起神工弩機(jī)簧無比強(qiáng)勁的力道。 有這東西在手,組一支強(qiáng)軍便指日可待,不過看容楚的意思,這東西雖然可以用得很節(jié)省,但終究還是會耗完的,他并不打算拿出來推廣全軍,只打算在關(guān)鍵時候作為秘密殺器。而且這種物質(zhì)適合用作暗器或箭矢,具有驚人的張力和速度,但用作刀劍并沒有什么特別,而暗器和箭矢是損耗性武器,所以他也在安排軍中巧匠重新設(shè)計圖紙,看能不能研制出非損耗型武器,不要浪費這天外之寶一分一毫。 但是神工弩一出,死傷太劇,難免要打破此刻靜海城的平衡,豎敵太多。 太史闌在座上猶豫,心內(nèi)殺氣散發(fā),廳堂里的人也能感覺到,面色都緊張起來。 外頭開始短兵相接,海鯊府的護(hù)衛(wèi)們同時也大多是慣行海上的兇悍大盜,知道主子被殺,震驚憤怒,悍然出手,太史闌這邊卻是有備而來,長林衛(wèi)如潮水般涌進(jìn),列陣對敵,內(nèi)五衛(wèi)裝備精良,又搶占先機(jī),幾個回合之下,庭前海鯊府的人死傷一地。 廳堂中的人開始坐不住,殺戮在前,血色逼眼,然而還是沒有人動。 太史闌眼神慢慢遞向火虎,火虎猶豫一下,退后一步。 太史闌心底嘆口氣。 今日大開殺戒,日后便不能善了,武力震懾誠然有用,可是過剛易折。 她一向不怕殺人,但并不*殺人,她只喜歡決然殺最少的人,來達(dá)到最大的效果。 車子微微向前,裝了沉重神工弩的車身,立即將青石地面壓裂。 眾人臉色大變,霍然站起。忽然有人快步向前來。 太史闌一怔——對方衣袂飄飄,身材頎長,赫然是銅面龍王。 “原來總督大人已經(jīng)到了?!彼谅暤溃拔业扔惺в?,請大人恕罪?!闭f完深深一躬。 太史闌盯著他,眼神意味復(fù)雜。 誰先來打破僵局,也不該是他。 隨即她便笑了,親自下座,扶起銅面龍王,“是龍王吧?久仰,日后本督在此處,還得仰仗龍王幫襯?!?/br> “不敢,我等榮幸。”銅面龍王答得簡練,微微直起身子,接住了她的手。 太史闌一怔。 男女有別,她的扶只是虛扶,并沒打算真的靠上他的手,誰知道他的手一抬,竟然將她手指給握住。 他的手骨節(jié)修長,掌心微涼,將她的手指緊緊包容在掌心,竟然是一個沉迷而不愿放松的姿態(tài)。 太史闌再次看見他衣袖深處掩著的疤痕。 她眼神一低,淡淡道:“如此,最好?!睂⑹致槌鰜?。手指完全抽出時,她看見他的手掌微微一握,似待挽留。 他握到了四面帶著血腥氣的空風(fēng),似有些悵然地攥拳停留,隨即一笑,無聲地退了下去。 兩人這手底官司,除了站在面前的蘇亞和花尋歡誰也沒看見,蘇亞花尋歡先是驚愕,隨即若有所悟。 有了地位較高的銅面龍王帶頭,眾人都舒了口氣,海鯊的怒火自此有了龍王首當(dāng)其沖,誰也不愿再拗著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都依次上來參見。 每拜見一個,火虎便高聲唱名,外頭便響起一陣歡呼。 被唱名的靜海城地頭蛇們雖然覺得惱火沒面子,但也暗暗心驚,這位女總督果然是備足了資料來的。 回頭想想,一個女子,敢于親身冒險入虎xue奪虎子,膽識智慧非常人可及,被她拿捏也沒什么丟人的。 眾人很快參見完畢,太史闌平平靜靜撫慰幾句,蘇亞和花尋歡就在他們參見的時候,旁若無人地收拾了海二爺?shù)氖?,眾人瞧著這兩個女子同樣毫無偽飾的平靜,都從心底寒了上來。 看手下一樣可以看出主子風(fēng)格,太史闌的女屬下都這么殺氣睥睨,難怪她短短一年所向披靡。 薛暮辛站在太史闌身側(cè),手里拿一個名冊,每個首領(lǐng)上來唱名拜見時,他便在冊子上點劃,眾人瞧著他批點并不按順序來,這說明不是總督大人在核對人數(shù),說明總督大人這個冊子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排列的,但到底是什么方式?地位?肯定不是,眾人在靜海城早已地位分明,參見也是按順序來的,冊子如果按地位排序,那就是順著下來。那么財富?或者,忠誠度?分出可以拉攏的,還是必須剿殺的? 這些江湖老鳥,知道但凡這種鐵血總督上任,整合當(dāng)?shù)貏萘r,必然是一手蜜糖一手大棒,拉攏分化和血腥鎮(zhèn)壓雙管齊下,現(xiàn)在就不知道誰是她眼里可以爭取的對象,誰又是她必須要處理的敵人? 眾人這么想著,又開始緊張,坐姿各種不自然。 太史闌冷眼望著,眼神平靜心底譏誚——她一路孕吐,根本還沒來得及做功課,這冊子是空白的,她讓幕僚做個樣子而已。 一個做樣子,就嚇得這些人眼神浮動,看來世上真的沒有鐵板一塊的抱團(tuán)勢力,有的只不過是強(qiáng)權(quán)壓迫下的暫時妥協(xié),那就好辦的,要拆分這樣的勢力,只需要更強(qiáng)的力量和更狠的手段便行。 她玩完了自己的心理戰(zhàn)術(shù),示意薛暮辛將冊子收起,眾人的眼神滴溜溜順著冊子滾了一圈,對她態(tài)度更加恭敬了些。 “此地雜亂,氣味不佳。”太史闌淡淡道,“諸位也不必再留了,稍后本督會宴請當(dāng)?shù)孛?,請諸位務(wù)必賞光?!?/br> “一定一定,榮幸榮幸?!贝蠹叶歼B連點頭。 “總督府日后需要仰仗諸位甚多,也需要和諸位之間有位聯(lián)絡(luò)召集的渠道,諸般安排也可以方便些?!碧逢@又道。 眾人都緊張起來——新總督今日的行動,已經(jīng)表明她絕對不會和海鯊府同存,海鯊府必然是她要剿殺的對象,那么她就會選擇一位新的主事者,來將靜海城的勢力重新洗牌。 今日之后,不可一世的海鯊府,就要被新的不可一世的總督給強(qiáng)力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