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jié)
某大公若聽見這段心聲,大抵也要緊緊抓住對方爪子大嘆知音——我容易嗎我?看中的那個女人,近不得遠不得,你對她笑她嫌你獻媚,你對她淡她比你更淡,你關(guān)心她她渾身豎毛,你呵斥她她回刀便砍。你挑逗她說你yin蕩,你正經(jīng)她嫌你裝逼,你渾身灑香水勾引她說你娘娘腔,你展現(xiàn)男人氣魄試圖征服結(jié)果她比你更氣魄……可憐他愣是在這樣的人間奇葩身邊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之后,才找到了如何“既挑逗又保持高貴氣質(zhì),既勾引又不落下乘”的高超把妹技巧的…… 他嘆著氣轉(zhuǎn)過頭,一眼看見坐在對面始終癡癡瞧著他的小桃紅,立即展開顛倒眾生的微笑,“姑娘芳齡幾何???” 小桃紅,“……” 還是讓她去死吧! 眾女人此時在嗟嘆,都覺得這個題目不難,這些出身市井的女人,誰沒在幼時叉腰罵過街坊?就算后來做了妓女,妓院那種需要和各種人打交道的地方官,免不了流氓混混不時滋擾,官府里正偶有揩油,面對各色人間萬象,自然人人裝得圣女也做得潑婦。 眾人又恨又妒地盯著太史闌,兩關(guān)只有她一人算全過,沒有競爭者,隨便應(yīng)付一下,就可以進去發(fā)財了! “只有一個人不好玩啊?!比莩媒z穗抵住下巴,笑道,“不如給大家一個機會,都參與吧?!?/br> 眾女歡呼一聲,都涌上前來,那官員又呼:“排隊排隊!”所有人有意無意,又將太史闌擠在了最后。 太史闌干脆坐下來,把那一盤水果全部拖到自己面前,招呼蘇亞一起開吃。 女人們開始表演,院子里頓時亂成一鍋粥。有拍桌罵人的,有撩起裙子踢樹的,有雙人對演的,巴掌揮來揮去,愣是能讓頭發(fā)一絲不亂。還有趁機泄恨的,一個女子忽然抓住身邊女人的頭發(fā),揪著她就往墻上撞,尖聲大罵,“賤人!賤人!叫你每次都搶我的有錢恩客!” 院子里鬼哭狼嚎,鬢橫釵亂,嫖女人嫖出了風(fēng)格,嫖出了層次,嫖出了恩怨倫常狗血劇情…… 太史闌饒有興致地瞧著,一邊吃石榴一邊點頭,原來女人打架是這樣子?原來女人罵人是這樣子? 她總結(jié)了一下,女人打架三大神招——扇耳光、揪頭發(fā)撞墻、撞肚子。 女人罵人三大關(guān)鍵詞——賤人!賤人!賤人! 看了一刻鐘,眼看院子里已經(jīng)打得鼻青臉腫,那頭惡毒的裁判還笑嘻嘻瞧著,絲毫沒有選出優(yōu)勝者的意思。太史闌擦擦手,站起身來。 玩夠了,該出場了。 她站起來,帶著蘇亞從已經(jīng)上演全武行的人群中過,所經(jīng)之處女人們紛紛翻跌,任她直行到那官員桌前。 那官員正翹著腳,笑嘻嘻坐在桌后,瞧著女人們開打,尤其是看見那些本就穿著暴露的女子,一番廝打后露出雪白的胸脯和大腿后,越發(fā)笑得開心。 為此他特意叫了一大盤瓜子,一邊磕著一邊瞧。 他瞧得太開心,直到太史闌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盤子,他才抬起頭來。 “你過來干什么?”他磕著瓜子,不耐煩地對下頭一指,“去!撒潑給老爺我瞧瞧!” 太史闌點點頭,抬手,一把抓住他腦袋,重重往下一按。 “砰?!?/br> 那倒霉家伙的腦袋被按到瓜子盆里,頭撞在盆底重重一聲。 院子里忽然安靜。 罵人的不罵了,打架的不打了,互相扯著頭發(fā)的凝固了,你架著我的胳膊,我抱著你的大腿,一起傻傻地回過頭來。 一起傻傻地看著太史闌,將大燕官員的腦袋摁在了瓜子盆里。 安靜了好半晌,那官員迷迷茫茫抬起頭來,滿臉瓜子,看上去像個大麻子,他昏昏乎乎地晃了晃腦袋,一晃,滿臉粘著的瓜子簌簌地掉下來。 然后眾人看見他鼻子下,兩道鮮紅也蜿蜒流了下來。 這下眾人連抽氣都忘了。 然后齊齊松手。 揪頭發(fā)的不揪了,撞肚子的不撞了,煽耳光的不煽了,各自松手,齊齊跳開。 還展現(xiàn)什么兇悍、潑辣、霸道? 和這比起來都是小兒科! 這才叫真正的兇狠。一巴掌就把人給嵌在了桌上! “現(xiàn)在,”蘇亞問,“誰贏?” “她!”所有人指著太史闌,異口同聲。 眾望所歸,天下第一。 …… 那頭國公爺忽然摸了摸鼻子,似乎也覺得鼻子有點兒痛。 他很有自知之明,太史闌擅長隔山打牛,一般這種情形下,她看似出手揍別人,其實假想敵都是他。 國公爺高喊一句,“好痛快!這位姑娘勝!”又轉(zhuǎn)身笑問屋里人,“沈相覺得如何?” “玩得起就要經(jīng)得起。”里頭男子笑道,“無妨?!?/br> 國公爺對那方向招招手,“有請!”一轉(zhuǎn)頭趕緊縮回了屋子里,砰一聲將窗戶給關(guān)上。 太史闌對蘇亞招招手,看也不看那眼睛還在冒漩渦的倒霉官員一眼,推門進屋。 一進門她險些就被熏倒。 好大煙。 屋子里熏的香氣味濃郁厚重,讓人想起一切華麗紛繁的景象,想起寂寥的宮人行過雕欄玉砌的宮宴堂前,深紅繡金的長長裙裾在紅木雕花的欄桿上悄然拂過。 只是那香氣里也帶著一分肅殺、一分烈、一分滄桑和疲倦。像是繁華仍在,但宮宴,已經(jīng)散了。 太史闌知道容楚并不喜歡用太濃的熏香,那么這味道就是那位大燕沈相的。 她一進門,就感覺到屋子里有道目光射過來,是那種上位者的目光,冷靜、審視、帶幾分獨屬于貴族的居高臨下的淡漠,還有三分譏誚。 很復(fù)雜很有穿透力的目光,什么意味都有,就是沒有嫖客的味道。 另外還有道目光,笑吟吟的,她直接無視。 屋子里煙氣裊裊,濃到幾乎看不清人影,那位沈相的喜好真是奇怪。 “姑娘連勝三關(guān),得入此門,算是我等有緣人,可喜可賀。”說話的是那位沈相,語氣帶笑,“請過來坐?!?/br> 太史闌也不猶豫,大步過去,坐在他對面。 她并不怕對方看出自己面目,她本來就化妝過,火虎易容之術(shù)幾乎可以說天下無雙,化妝的臉上再化妝,本來面目早差了十萬八千里。 對面沈相在斟酒,給她一個低頭挽袖的側(cè)面。 看慣好容貌男子的太史闌,一瞬間也忍不住驚艷。 不同于容楚明珠玉潤的光輝皎潔,這男人容貌給人的感覺,果然和他的香氣一樣,是華麗厚重而魅惑的,眉色郁郁青青,唇色艷若玫瑰,側(cè)臉線條精美,一雙眸子微微上挑,是傳說中飛鳳一般的弧度,斜斜一掠時,令人像看見朱欄金殿春風(fēng)過,萬千牡丹盛放。 先前那些所謂風(fēng)情的頭牌們,和這個男人比起來,忽然便如鄉(xiāng)下黃毛未褪的野丫頭。 這男人衣著似乎很華麗,說似乎,是因為他容貌太盛,竟然壓過了華服。 太史闌一眼掃過,便收回目光,心里驚訝這大燕沈相,竟然如此年輕又如此美色,面上卻淡得好像只看見一堆白菜。 對面男子似乎很驚訝她的淡定,輕笑了一下。 太史闌聽著他笑聲,微微皺了皺眉,她的直覺告訴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很危險。 她原本進門來,除了想整整某人之外,也想見識見識這位沈相,親眼了解一下自己在大燕最強大的敵人。但此刻她忽然改變了主意。 這位沈相危險性太高,她不敢保證和他話說多了會不會被他看出來什么,她還打算改裝在大燕混,也不想辜負了容楚的苦心。 “姑娘如何還蒙著臉?是國色天香不愿被我等凡夫俗子窺視,還是只不過是在欲擒故縱?”沈相斟完酒,斜斜舉著酒杯,微笑注視著她。 隔著煙氣,他的笑容華美而恍惚。 太史闌心想真是個厚臉皮,雖然她蒙了臉,但亂七八糟的發(fā)髻和額頭上厚厚的脂粉還在,怎么瞧也和國色天香不搭邊,他是在諷刺呢還是諷刺呢還是諷刺呢? 那邊容楚慢慢踱了過來,拿起一杯酒,笑道:“姑娘智慧超群,力壓群雌,容楚佩服,先敬姑娘一杯。” 他端杯過來,正好擋住了沈夢沉的目光。 太史闌瞧著這家伙笑吟吟的風(fēng)流臉,耳邊居然還蹭上了一點殷紅,也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的唇間胭脂。 那點紅簡直就是中原一點紅,瞬間刺入中心,令太史女霸王立刻想起了自己在常府受到的非人待遇,以及那個無厘頭的“被懷孕”。 她在常府被潑雞血灑煙灰跳大神,他在青樓楚館里伴美人聞香氣蹭胭脂? 不!能!這!么!不!公!平! 太史闌忽然一笑,白牙一呲,亮亮一閃,然后把面罩一拉。 容楚一抬頭就看見石灰墻一樣的臉,墻上石灰簌簌地掉,連眼睫毛都落了一層白。 側(cè)面的小桃紅看見猴子屁股一樣的胭脂,從額頭一直抹到下巴,連鼻子都是紅的,完全照搬赤鼻猴的妝容。 沈夢沉被容楚擋住視線,只能看見太史闌的一邊側(cè)頰,于是被那碩大的上面飛舞著金黃長毛的美人痣擊中。 三個人一霎間都張大嘴,為這剎那“驚艷”。 趁他們驚艷剎那,太史闌忽然一個騰身,撲了上來! 她手腳并用,熊一般撲住了容楚,把他狠狠往地上一壓。 “砰。”一聲,容楚倒在地毯上,酒杯傾倒,酒液潑灑了一地。 太史闌騎在他身上,順手拿起那酒杯,啪地對著蠟燭一砸。 蠟燭被砸斷,屋內(nèi)頓時黑了下來。 月光透進來,照亮屋內(nèi)小桃紅的扁桃腺。 她的嘴張得太大了…… 兇猛啊…… 劇情的神展開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容楚被壓,小桃紅被震,連沈夢沉都呆了一呆。 太史闌毫不停息,伸手一拽容楚胸前衣服,嗤啦一聲,某人的衣襟被撕裂了…… 月下肌膚如玉…… 容楚發(fā)出一聲快活的嘆息…… “啊——”小桃紅發(fā)出一聲尖叫,一頭沖了出去,“國公被強jian啦……” 蘇亞早已蒙臉溜走…… 沈夢沉也呆不下去——人家都直接地上開戰(zhàn)了,難道還留下來觀摩嗎? “原來國公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沈夢沉微笑著站起,拂了拂衣袖,“那在下便不擾了,請國公盡情享受。趕明兒到了燕京,在下定然要為國公尋幾位火辣兇蠻女子,讓國公享受個夠?!?/br> “嗚嗚嗚——”容楚回答。 他的嘴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