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jié)
司空昱的眼神,徹底暗了下來。唇角緊緊地抿成一線。 他不再說什么,自己驅(qū)動輪椅離開。等到太史闌注意力從容楚身上返回,想要和他說什么的時候,看見的已經(jīng)是他孤獨離去的背影。 太史闌看著他身影被層層疊疊的冬木覆蓋,不知怎的心底微微蕭瑟。像看見天際雁南歸,卻有一只孤雁,因傷因迷路,無奈地掉隊。 明年春草發(fā),北雁回,那一片蒼青的天涯里,是否還能找到昔日的影子? 她抱起了雙臂,覺得極東的冬來得真早。 隨即她笑了笑,因為她安慰地看見,昭明郡主在路的盡頭等著他。 司空昱緩緩前行,并沒有看見等候的昭明郡主。 他眸子里一片空茫,心底只反復(fù)流過剛才想要問她的那句話。 “你不顧生死撲出來救我,是不是因為……有一點喜歡我?” == 司空昱離開后,原本流傳的一些關(guān)于當(dāng)日的流言,漸漸也消散了。 現(xiàn)在大家的新說法是,那天司空昱沒找到南齊藏的東西,想要奪走太史闌找到的釵子,黑暗中誤撕了太史闌的衣服,而太史闌勃然大怒,撲上去要揍他,正好司空昱點燃火折子要尋落在地上的釵子,兩人當(dāng)即都著了火。 這個情節(jié)很符合雙方的立場和性格,人們和他們的小伙伴們都立即信了。 國公的面子也被挽救了。 其間各地的隊伍也開始逐漸返回,熱鬧的云合城空了許多。太史闌讓花尋歡帶著二五營也先回去,等著朝廷封賞,結(jié)果二五營沒人肯走。都說要等她一起。最后還是花尋歡楊成史小翠留了下來,其余人由沈梅花等人帶回?;厝サ穆肪€無需再經(jīng)過五越附近,作為天授大比的功臣隊伍,二五營會受到沿途官府的熱情接待和保護(hù),安全不會有問題。 太史闌不走,是因為她還有個地方要去。 不過她現(xiàn)在有點急了——因為容楚也沒走。 按例,容楚現(xiàn)在該和她分開了,她要回西凌,而容楚則必須回京復(fù)命。但是她賴著不走,容楚竟然也賴著不走。當(dāng)然兩人的理由都是——哎呀我痛,養(yǎng)傷。 極東總督可不希望這倆尊神死賴在云合城,尤其太史闌,誰都感謝她,但誰都覺得她就是個惹事精,她所到之處,沒麻煩變成有麻煩,小麻煩變成大麻煩,連年年不死人的天授大比,都搞得血流遍地兇險無比,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說她是天煞星下凡,到哪里哪里血光漫天。 聽說東堂因為此次損傷慘重,皇帝勃然大怒。確實,最重要的天授者被殺,白皎雪驚嚇半瘋,親王將軍世子全部重傷,這樣的后果東堂也承擔(dān)不起,之后東堂屢屢叩邊挑釁,很有來一場戰(zhàn)爭的意思?;侍笞谡轂榇艘膊淮笈?,說太史闌為求勝行事無度,要扣她的賞賜,遭到了朝中眾臣的激烈反對,據(jù)說朝廷已經(jīng)吵了三天了。 這么一個殺神誰也不愿意留著,極東總督為此三天前就開了歡送會,可是歡送會開完了,歡送會上剩下的水果也吃完了,殺神還沒走。 殺神早上一大早起來,踢踢腿,動動手,覺得傷已經(jīng)沒大礙了。伸手招來趙十三。 “交出來吧?!彼[著眼睛道。 趙十三一臉呆萌狀看著她,“???什么?我沒偷吃景泰藍(lán)的糖果。” 景泰藍(lán)迅速翻了翻自己的小背包,稍停,思考,尖叫。 “啊啊啊我說怎么最近糖果少那么快原來都是十三叔叔你偷了啊啊啊偷兩萬我的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趙十三捂住耳朵,老淚縱橫——人家哪里*吃糖?人家明明是怕你吃糖太多傷了牙齒又不想給太史闌告狀害你屁屁被揍只好把你糖扔了你怎么能這么恩將仇報…… “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停地被景泰藍(lán)魔音穿腦,就交出路線圖?!碧逢@對他露出兩顆白森森的牙齒,“那天跟著萬微走畫出來的路線圖?!?/br> “不懂,你說什么?” “景泰藍(lán)。”太史闌關(guān)門放景泰藍(lán)。 “十三叔叔,公公未來的兒子一出生,我就給他一個驍騎將軍銜,你說好不好呢?”景泰藍(lán)四十五度天使角微笑。 “好呀好呀。” 景泰藍(lán)攤開小手。 趙十三左顧右盼,從他身邊過,袖子一卷,啪嗒掉下一個東西,趙十三好像沒聽見,頭也不回地去了。 景泰藍(lán)踮起腳,獻(xiàn)寶地給太史闌送上戰(zhàn)利品。 太史闌接過,另一只手還攤開著。 “嗯?”她對景泰藍(lán)挑眉毛。 “嗯?”景泰藍(lán)對她四十五度天使困惑角。 “嗯?”太史闌嘴對著他的小背包努了努。 “?。俊本疤┧{(lán)唰一下捂住背包,“麻麻你說過只要我?guī)湍憔筒还芪页蕴堑?!?/br> “我今天扮演宗政惠,謝謝?!碧逢@伸手,手指動動,“嗯?” 景泰藍(lán)含淚將小背包送上,眼神哀切。 “這個慘痛的情節(jié)是為了讓你記住,”太史巫婆愉快地掂了掂包袱,陰惻惻地道,“宗政惠給你的一切許諾,都是不可信的。” 她愉快地吃著糖走了。 景泰藍(lán)掩面淚奔而走…… == 演完巫婆的太史闌直奔容楚那里,和他告別,“我剛收到西凌總督的信,說昭陽城最近忙不過來,要我快點銷假上班,我得走了。” “你來得正好。”容楚房里一堆護(hù)衛(wèi)忙忙碌碌也在打包袱,“我剛接到朝廷催單,讓我速速回朝商量對付東堂的問題,所以我也要向你告別了?!?/br> “啊,這么快。”太史闌扼腕。 “是啊,太快了?!比莩n傷。 兩人握著手,深情對望一秒,在各自眼神里找了找某些被稱為“狡猾”之類的東西,隨即容楚道:“那么,現(xiàn)在就分手?” “我也不想,可是我必須立即回了?!碧逢@嘆息。 “無妨,我估計你近期可能要去京城,就算你不在京城為官,你再升勛爵,進(jìn)入子爵之列,是要由皇室親自冊封的。咱們很快就能再見面。”容楚深情脈脈。 “真的嗎?那太好了。既然如此也不必依依不舍了,那就這么的,你傷還沒全好,注意身體,咱們京城再會?!碧逢@抽爪就走。 容楚在她身后道:“再會,很快再會?!?/br> 兩人互相揮了揮爪子,然后太史闌頭也不回走了。 容楚若有所思望著她背影,慢慢地笑了笑,再一轉(zhuǎn)身。 整間屋子的護(hù)衛(wèi)們都傻張著嘴呢! “看什么看?”國公爺豎起眉,“別磨蹭了,等下還要演戲呢,快!” …… 太史闌告別容楚,再用神一般的速度告別了總督,帶著人神一般地迅速離開了總督府,前后時辰不超一刻鐘??偠竭B想送一送,都只來得及跟在她馬后吃灰,看見一溜煙狂奔而去的影子。 總督感動得眼淚連連——老天開眼了啊,之前那么多天死賴著不走,現(xiàn)在說滾就滾,瞬間讓人看見幸福的曙光啊…… 然后他瞬間真的淚了。 因為站在大門口的他,忽然聽見遠(yuǎn)處似乎有吶喊聲,隨即沒多久,自己的護(hù)衛(wèi)就連滾帶爬地趕來,告訴了他一個要命的消息。 “大……大……大人……國……國……國公他……他……他……” 總督心中一喜。 “國公也要回京了?” “國公他……”護(hù)衛(wèi)直著眼睛,“被……被擄了??!” “??!” …… 一刻鐘后極東總督趕到后院,就看見屋子里一片狼藉,家具翻倒,衣服凌亂,仿佛剛剛發(fā)生世界大戰(zhàn)。 而且這個大戰(zhàn)的范圍還從屋子里一直延伸到外面,整個院子所有房間都亂得像被一堆野獸滾過。 眾人面面相覷。 太史闌和容楚都是在總督府養(yǎng)傷的。短短一刻鐘時間,光天化日之下,能不驚動任何人闖入總督府,把屋子全部打亂,還能在無數(shù)護(hù)衛(wèi)之中擄走晉國公,這群盜匪真是神奇,神奇得很。 武帝世家也做不到吧? 總督瞧瞧那一地狼藉,嗯,該帶走都帶走了。 “國公不見了?” “嗯?!?/br> “國公的護(hù)衛(wèi)們呢?” “也不見了,哦不一起被擄走了?!?/br> “國公帶的那一大堆衣服呢?” “也一起被擄走了。” “國公梳頭必用的梳子呢?” “也一起被擄走了。” 總督默默地看著被擄得干干凈凈的屋子,淚奔了。 遇上太史闌和容楚這一對賊公婆,不幸福! “大人……”屬下在小心翼翼地問,“咱們這下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總督咆哮,“上報朝廷,晉國公被擄,去向不明,懷疑是臨近曲臺武林大會眾人所為,現(xiàn)極東正加派人手進(jìn)行搜尋,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哦……那咱們現(xiàn)在該請哪方面的人手去搜尋?上府?折威軍?” “請個屁啊!打著燈籠找火把嗎?笨蛋!” 總督府幕僚,“……” == 太史闌神情輕快地一路奔馳,確定路上沒有人跟蹤后,半路換馬車,在馬車上換了面具,所有人改裝,再換馬車,再繞路,趕了兩天路,到了一處市鎮(zhèn)。 這個鎮(zhèn)子很平凡,在地圖上都沒有名字,不過很熱鬧,來來去去的,都是短打的漢子。 太史闌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鎮(zhèn)子的輪廓,便命停下馬車,將在路上采購的一些毛皮放上來。 她們現(xiàn)在也是短打,粗布棉襖大風(fēng)帽,是當(dāng)?shù)刈鲂∩獾男猩檀虬?,這也是在極東大地上行走最多,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種身份。 但就是這種身份,在進(jìn)入市鎮(zhèn)之前,也經(jīng)過了數(shù)次有意無意的盤查。還在十里外的時候,就有一隊同樣的“客商”經(jīng)過,攀談了幾句,聽隊伍里龍朝吹生意吹得精熟,夸了幾句后離開。距離還有五里的時候有一隊農(nóng)人經(jīng)過,有意無意將他們打量了一陣。還有三里的時候,鎮(zhèn)內(nèi)出來巡丁,直接對隊伍進(jìn)行檢查,太史闌表示,他們是從黑吉行省出來的,販了些毛皮,也有幾柄好武器要帶到內(nèi)陸去兜售。 聽說武器,巡丁都很緊張,要求一一驗看,龍朝小心翼翼取出幾個包袱,包袱里有小包袱,小包袱里有長盒子,盒子打開,里面還裹了一層絹布。 他這么小心,如獲至寶的模樣,讓巡丁也緊張起來,眼睛瞪得圓圓的,等著“驚世名劍”出現(xiàn),并互相悄悄交換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