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秦銳又苦笑:“他只是明里不敢把我怎么樣,但其實(shí)暗地里一直在踩我?!?/br> “……”這倒也不難想象。 “還記得去年總部的老總來的時候找我談話嗎?” “嗯?!?/br> “他想讓我接管新項(xiàng)目。但是后來,”他聳了聳肩,“沒下文了。國慶節(jié)的時候我才知道,是lawrence搞的鬼?!?/br> “真的?”蔣謠明知故問。 秦銳看著她,點(diǎn)頭,然后忽然問:“嘿,你以為我是因?yàn)闅獠贿^lawrence這么斗我才想辭職?” “不然呢?”她側(cè)著頭看他。 秦銳抬了抬眉毛:“我還以為你是最了解我的?!?/br> 蔣謠嘆了口氣:“你不會想跟我說你累了,再也沒興趣參加這俗世的爾虞我詐吧?!?/br> “看來你還是了解我的。”他抿著嘴笑了一下。 “那么之前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費(fèi)了?” “怎么可能,”他不以為然,“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蔣謠卻搖頭:“我明白你的心情,有時候我也覺得很累,但我覺得你不應(yīng)該放棄,至少這個時候還不應(yīng)該放棄?!?/br> “那么什么時候才放棄呢?等到退休了,回頭看才發(fā)現(xiàn)幾十年來我除了錢和各種詭計(jì)之外什么也沒得到?” 她看著他,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秦銳苦笑:“為了這份工作,為了所謂的事業(yè),這些年來我?guī)缀醢焉姆种臅r間都用在上面。我沒時間戀愛,沒時間找一樣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甚至連花錢的時間也沒有——有時候半夜我躺在床上,心想自己這又是何苦呢?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錢嗎,還是虛榮的成就感?” “……也許你應(yīng)該給自己放個假?!?/br> “蔣謠,你知道我的個性,在其位謀其事,只要我坐在這個位子上一天,我就還是會把工作在第一位,我不可能休假,我沒有時間?!?/br> “秦銳,你的優(yōu)點(diǎn)和缺點(diǎn)是同一個。” “?” “就是太認(rèn)真了?!?/br> “……” “你說是別人在逼你……其實(shí)不是,還是你在逼你自己。你把你以為別人會要求的標(biāo)準(zhǔn)套用在自己身上,但這標(biāo)準(zhǔn)還是你自己給自己定義的——別不承認(rèn),事實(shí)就是這樣!” 秦銳張了張嘴,像是想要反駁她,但最后還是放棄了。 “你為什么不可以放假呢,公司每年給你的幾十天帶薪假期都是假的嗎?到底是公司不給你放假還是你自己不給自己放假?” “……但有很多工作,等著我去完成?!彼吐曊f。 “見鬼去吧,”她幾乎要拍桌子,“公司沒了你就會倒閉嗎?你都想到辭職了,還怕給自己放個假?” “……” “有些時候,是會覺得活著很累,”她說,“可是……還是不要輕易做決定,至少給自己一點(diǎn)時間,冷靜地思考。” 秦銳沉默地看著她,似乎正在思考,最后,他扯了扯嘴角,苦笑地說:“我不得不承認(rèn),你在說服人方面,真的有一套?!?/br> 蔣謠也苦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 “你不知道,”她搖頭,“我也想到過辭職——很多次。但我轉(zhuǎn)念一想,秦銳也還在扛著,我怎么能放棄呢?!?/br> 他錯愕地看著她,最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我一直以為我對你來說最大的用處就是可以隨便挖苦也不太懂得怎么回嘴?!?/br> 蔣謠翻了個白眼:“相信我,你并不是最好的挖苦對象?!?/br> “那么誰是?你老公嗎?”他似乎很慶幸。 “……”她尷尬地?fù)u搖頭。 “你知道嗎,”過了一會兒,秦銳說,“我一直想問你,但是好像總是沒有適當(dāng)?shù)臋C(jī)會。就是……” “?” “你跟王智偉有什么問題嗎?” “……”她連苦笑都覺得尷尬。 “我知道,你還戴著結(jié)婚戒指,我想那表示你還在婚姻的狀態(tài)中,但……我總覺得你身上出了什么問題。我記得你剛結(jié)婚的時候十句話里有八句要提到王智偉,但現(xiàn)在……一百句里也未必有一句?!?/br> “……” “蔣謠,你還好嗎?”他看著她,眼里的確有關(guān)心,但是,還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抓了抓頭發(fā),說:“不太好。可是,我想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 “很多事情,習(xí)慣就好。” “既然你自己也說不太好,”秦銳似乎在挖空心思找一些不會傷害到她感情的話,“那為什么……不放手?” 又是這個問題…… 但她的心,早已變得波瀾不驚:“不知道,也許只是因?yàn)閼械萌ジ淖兪裁??!?/br> 秦銳搖頭:“你是個聰明女人,是我認(rèn)識的女人里面最聰明的,但聰明女人在感情個卻往往最愚蠢?!?/br> “……也許吧。” “蔣謠,既然過得不快樂,你又何苦呢?” 她釋然地微笑:“人啊,總是要在苦難的人生中尋找快樂,我覺得我也未必就是完全不快樂?!?/br> 秦銳嘆了口氣:“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diǎn)是什么嗎?” “什么?” “太固執(zhí),所有的事都期望靠一己之力解決。但其實(shí)很多時候,我們也需要依靠別人。你說我總把自己以為別人要求的標(biāo)準(zhǔn)套在自己身上,但你又何嘗不是呢?我知道,你總是努力讓自己不成為任何人的負(fù)擔(dān),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其實(shí)別人也許并不介意你成為他們的負(fù)擔(dān),你的獨(dú)立和小心翼翼,有時候反而傷害了別人的感情?!?/br> 她咬了咬嘴唇,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噢,那么今晚這頓飯,我勸你不要辭職,你勸我離婚,我們總算也是賓主盡歡。” 秦銳看著她,忽然放軟了口氣:“你要哭了嗎?” “……有一點(diǎn)?!闭f這話時,她已經(jīng)哽咽。 他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頭發(fā),挪了個位子坐到她旁邊,遞上紙巾:“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對你的婚姻指手劃腳?!?/br> 她搖了搖頭:“你說的是事實(shí)。也許只是我始終拿不出勇氣去面對?!?/br> 他皺起眉頭,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別這樣,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在欺負(fù)女人……” 她用紙巾擦了擦眼角,有點(diǎn)哭笑不得。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蔣謠遠(yuǎn)遠(yuǎn)地在馬路對面的路燈下看到一個身影,秋風(fēng)漸起的夜晚,那人卻只穿著單薄的白色襯衫和灰色西褲,外套拿在手里,像是一點(diǎn)也沒有感覺到空氣中的微冷。 天吶,蔣謠愕然,那不是祝嘉譯又是誰? 他也看到她了,當(dāng)然還看到她身后的秦銳,他似乎早就站在這里,只是等她吃完飯走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他轉(zhuǎn)身走了,腳步飛快,略長的頭發(fā)在空氣中輕輕飄浮,從背影看,簡直像是一匹駿馬。 蔣謠本能地想張嘴叫他,但被秦銳打斷了。 “你今天開車了嗎?” 她看了看那個背影,又看看秦銳,最后怔怔地點(diǎn)頭。 “那走吧,一起去車庫?!鼻劁J絲毫沒有察覺她的左右為難。 回家的路上,蔣謠幾次想要給祝嘉譯打電話,但又覺得,現(xiàn)在打,也只是徒增他的怨氣而已,于是作罷。 回到家,王智偉已經(jīng)回來,正在洗澡。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回想剛才秦銳的話:你總是努力讓自己不成為任何人的負(fù)擔(dān),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其實(shí)別人也許并不介意你成為他們的負(fù)擔(dān),你的獨(dú)立和小心翼翼,有時候反而傷害了別人的感情。 “回來了?!辈恢肋^了多久,王智偉從浴室出來,擦著頭發(fā)。 “嗯。”她這才想起他下午打過一通電話給她,“等出租車要排隊(duì)嗎?” “還好,隊(duì)伍不長,等了十分鐘就上車了?!?/br> “哦?!?/br> “你呢,秦銳找你談什么?” “他想辭職?!?/br> 王智偉抬了抬眉毛,表示驚訝。 “我勸他冷靜之后再作決定?!?/br> 王智偉點(diǎn)頭,沒有說話。 他們沉默了。好像彼此剛合作完成了一道習(xí)題,接下來又該是分道揚(yáng)鑣的時間。 “你……”沉默中,王智偉忽然開口。 “?” 他看著她,然后又搖了搖頭:“沒什么。” “哦……” 說完,他去書房了。 蔣謠心中又想起秦銳的話:你這是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 這個問題,她早就不知道問了自己多少遍,但始終沒有答案。 也許,她和王智偉仍在互相傷害,就像兩條被荊棘捆綁在蔓藤上的壁虎,既然掙扎無濟(jì)于事,那么只有本能地等待另一個人會比自己更痛。 他們兩個……無藥可救了。 ☆、5.二(中) 第二天上午,蔣謠仍舊沒有收到任何“z”發(fā)來的短信,他竟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猶豫了半天,她終于拿起電話叫秘書幫她訂了兩張哈利波特的電影票。拿到票子的時候,她是這樣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