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劉熙月聽著唐華夜的顫顫的聲音,叫著自己“月”,心里卻是高興的,她想他終于是叫自己“月”,沒有叫自己“劉熙月”。但是她又不忍心看唐華夜擔(dān)心,想要告訴他她很好,傷口真的一點都不疼。 她用盡力氣,就是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不僅又氣又急。 不是什么時候,槍聲已經(jīng)沒有了。唐華夜馬上抱著她熟練的跑了出去。劉熙月在他懷里,睜著眼睛,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是了,唐華夜怎么多墓地的路這么熟悉,難道送菊花的是他? 一路上,劉熙月陸陸續(xù)續(xù)的聽見有人叫:“唐老大”,她有點累,終于支持不住了睡了過去,睡之前她還想著醒來一定要讓告訴唐華夜,她已經(jīng)知道了他偷偷來看爸爸mama的事了。 唐華夜感覺到懷里的人昏了過去,他一邊跑一邊說:“杰米,你去開車。剩下的事,以后再說?!?/br> 唐華夜一出墓地,杰米的車就停在他的面前,唐華夜抱著劉熙月迅速的上了車,杰米沉默的加快馬力。 才過了一會,唐華夜突然說:“停車?!苯苊滓粋€急剎車,人都快從擋風(fēng)玻璃那沖了出去。杰米剛說:“唐老大,怎……。” 話還沒說完,唐華夜已經(jīng)抱著劉熙月沖下去了。他抱著劉熙月繞過幾個不能通車的小巷子,終于來到一家醫(yī)院的后門,他抱著劉熙月,來不及喘氣,就使勁的敲打醫(yī)院的后門。 門開了,唐華夜又抱著劉熙月快速的想著醫(yī)院燈火通明處跑。那個小護士跟在后面,也大聲的喊:“救護車?!?/br> 杰米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一副場面。他敬愛的唐老大跪在地上,臉上身上頭發(fā)上都是汗,濕漉漉的,張著嘴喘氣,兩眼緊緊的等著前方急診室的門。 杰米趕緊也蹲下來,把唐華夜扶起來,讓他坐在醫(yī)院的等候椅上。唐華夜這才合上嘴巴,艱難的說:“你去把住院手續(xù)辦一下?!?/br> 杰米點點頭,他一開始以為劉熙月只是唐老大在中國的一個情婦而已,現(xiàn)在看來他以后要好好巴結(jié)一下那個剛剛進急癥室的女人了,如果那女人還有以后的話。 唐華夜等在急診室外,手上的鮮血現(xiàn)在已經(jīng)干了,一塊一塊鮮艷的趴在他的手上,很難想象它們剛剛給他的手帶來溫?zé)岬挠|感。 唐華夜不知道現(xiàn)在想什么好,能想什么。 其實剛才他想問劉熙月。問她,問她為什么會為甘雄的死不見喜色,問她為什么不恨自己,問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仇恨就可以讓自己快樂。 唐華夜不快樂,他一直想著報仇,他這輩子都想如果殺了羅中生,如何弄垮羅氏。他最快樂的是爸爸mama死在他面前之前,和被劉熙月照顧的那段時間,還有現(xiàn)在。 第四十二章:她愛你 小時候,他什么都不知道,爸媽jiejie都在,他覺得無憂無慮。遇見劉熙月之前,他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夢到爸媽jiejie死去的那個場景,后來劉熙月陪著他,他覺得安心?,F(xiàn)在的這段時間,每天早上起床,看見劉熙月熟睡的臉,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做夢的一樣的,日子過得這么好這么快樂。 可是現(xiàn)在,老天還是不讓他和劉熙月在一起。唐華夜忽然覺得悲情,這世上所有對他好的人,都沒有了,一個一個的離開了他。爸爸,mama,jiejie,阿文,他這輩子難道注定只能一個人嗎? 以前每次出任務(wù)時,阿文總是要拜拜佛,總是問他信不信命。每次,唐華夜總是堅定的說:“不信。”現(xiàn)在,在這個醫(yī)院里,急癥室里的醫(yī)生遲遲不出來,唐華夜突然信了,信命這個東西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對神、佛、耶穌、上帝不管是誰說:“如果能讓劉熙月醒來,讓她離開他也無所謂,讓自己去死也無所謂?!?/br> 唐華夜望著急癥室門的眼睛終于閉了一下,眼淚還是從他的眼角劃了下來。 他真的是感覺絕望了。 時間一秒一秒的在唐華夜的心尖上跳躍,他了無聲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杰米站在離他不遠處,也會靜默不語。 “砰”的一聲,急救室的門終于開了,杰米走了過去,唐華夜有點膽怯的看著醫(yī)生。 醫(yī)生摘下口罩,看著杰米說:“你是病人家屬?”杰米搖搖頭,向著唐華夜做了一個手勢,唐華夜這才站了起來。 醫(yī)生看著唐華夜說:“病人非常堅強,子彈已經(jīng)取出來了。過了24小時后,她如果醒過來,就沒有什么大礙了?!?/br> 唐華夜聽了,心慢慢的放了下來,面上一時不知道用什么樣的表情來表達他的高興。他又看了看急癥室的門,說:“我現(xiàn)在可以去看看她嗎?” 醫(yī)生點點頭,唐華夜隨著護士,穿了無菌病服,走進重護病房。他輕輕的坐在劉熙月的床邊,小心的避開她帶的氧氣罩,摸了摸她的臉。她臉色紅潤,就像唐華夜每天早上醒來看著她睡著時的樣子一樣。他愛憐的在她的耳邊說:“睡吧,晚安,月。但是明天一定要醒來。” 她有一絲頭發(fā)從無菌帽里露了出來,唐華夜輕輕的把它塞進了她的帽子里。他看了她,就像分開了很久的情人一樣,細細的一點一點的描摹她臉上的一點一滴。 就在杰米以為唐華夜今天晚上不會從重護病房里出來的時候,他走了出來,又恢復(fù)了那個強硬的銳利的黑幫老大的氣勢。 他站在重護病房外,用手解著身上的無菌病服,透過玻璃,眼神一動不動的看著房間里的人,說:“今晚在墓地的是誰?” 杰米連忙低下頭,不敢在看這個現(xiàn)在渾身充滿了戾氣的男人,恭敬的說:“是袁斌?!笔抢洗竽阋郧白屛揖冗^的男人,這句話,他當(dāng)然不會笨到說出來。 唐華夜的無菌病服已經(jīng)掉到了地上,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斑駁的血跡,口氣漫不經(jīng)心的說:“他現(xiàn)在在哪里?” 杰米還是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周圍的空氣冷冽起來:“他現(xiàn)在在我們的手下那里,a倉庫?!?/br> 唐華夜點點頭,終于把眼光從劉熙月身上移過來,看著杰米說:“你留在這里,守著她。要是她再有什么意外,……” 杰米幾乎彎下了腰,他連忙說:“要是病房里面的人再有什么意外,我死?!?/br> 唐華夜聽了這句話,伸手拍了拍杰米的肩膀說:“我們是好兄弟,你不用這樣說?!?/br> 杰米抬起頭,笑了一下,目送唐華夜走了出去。 老大永遠都是老大,不會因為他跟他的時間長,就可以肆無忌憚。今天晚上,是他沒有部署好,讓人鉆了空子,唐華夜和劉熙月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特別注意安全。以前,杰米還詫異老大回中國太小心謹慎自己的命,但是今天看來,他那些防備不是為了自己的命,而是為了這個女人的命。 還有那個老大救了的男人,為什么還要向老大開槍呢,難道這就是中國農(nóng)夫與蛇的意思嗎? 唐華夜出去了,自己開著車,直奔了a倉庫。他一定要親手殺了袁兵。那個男人,不知死活的東西,他不明白為什么甘彩會嫁給那樣的一個男人。 a倉庫區(qū),燈火通明,路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這一片最近的確有意無意的到處分布的都是人高馬大的外國男人。當(dāng)然,這些倉庫外的暗哨自然是不敢攔唐華夜的車。 他徑直開到a倉庫門前,熄了燈,把衣服里面的手槍握在手里。還沒有下車,就有喝醉酒的小哨走過來,渾身酒氣的用腳踢了踢唐華夜的車門,嘴里叫嚷著說:“是誰呀,給老子滾下來,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唐華夜沒有說話,他下了車,看都沒看那男人和他手里的槍一眼。那男人火了,步伐搖搖晃晃的走近唐華夜,用他的槍對著唐華夜的胸口,拉著他的衣服,笑著說:“小子,怎么樣?” 唐華夜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拉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左手突然發(fā)力,掰開他的槍口,左手的槍對準那個男人的頭毫不遲疑的按下扣板。 “砰”悶悶的一聲槍響,那個男人的頭爆出美麗的血花,在這夜空里妖艷冷冽。他千不該萬不該,碰了唐華夜的衣服。唐華夜有點輕微的潔癖,最恨別人碰他或他的東西,當(dāng)然,劉熙月除外。 唐華夜在開槍的同時,右手又一下子推開了那那個男人,鮮血還是濺了兩滴在他的褲腿上。 雖然a倉庫里的人都在喝酒,到是這一聲悶悶的槍響還是驚醒了大多數(shù)在槍林彈雨中走過的男人。他們紛紛拿著槍,警覺的走了出來,看到唐華夜殺死那男人的一幕,又都驚恐的收了槍。 唐華夜看著一窩蜂站在倉庫門口的眾人,面無表情聲音平靜的說:“袁兵呢?”那些人不愧是唐派的,一句話沒有說,自動的讓開的一條道。唐老大的兇殘,他們都是見識過聽聞過的。 袁兵已經(jīng)被打的不成人樣了,好像一條被綁在案板上的狗,等著主人回來宰殺,他滿身是血,臉幾乎認不出來。 唐華夜看著他,對后面的人說:“把他嘴里的東西拿走。”馬上就有人過去,把他嘴里的毛巾掏出來。 嘴里塞得東西被拿走了,袁兵不由得咳嗽了幾聲。唐華夜聽不出情緒的說:“上次,我救了你,你為什么還有殺我?” 袁兵的眼睛幾乎都瞪出來,他唯恐唐華夜聽不見,大聲的說:“尼瑪唐華夜,你真不要臉,是你救了我嗎?是甘彩救的我,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甘雄養(yǎng)了你那么多年,你都殺了他。甘彩等你等了那么多年,你也不管她……” 唐華夜聽了皺了一下眉說:“甘彩等我?” 四肢都被綁著,袁兵突然像一只蠕動的蟲一樣,爬到唐華夜的腳邊,平靜的看著唐華夜說:“今天落在你的手里,你殺了我,無所謂。我就當(dāng)還了甘雄的恩情。但是,我求求你,多看看甘彩吧。這三年來,她愛你,她一直在等你。” 袁兵說到這里,頭使勁在地上磕著,蹦蹦的響。他的臉上唯一沒有看見血跡的眼睛竟流出大片大片的眼淚,順著他臉上的血跡,滴出鮮紅的樣子。 那一瞬間,唐華夜覺得倉庫里安靜極了,只有袁兵頭碰地的聲音,不停的砸在他的胸口。那些紅色的眼淚,讓他想起了今天晚上在醫(yī)院里他眼角的濕意。 他突然覺得甘彩嫁給他也不是很可惜。 他有點心軟,想放了他。但是只是一瞬間的,他抬起手,他的手里還拿著槍,他身后還站在唐派那么多的兄弟。袁兵得罪了唐老大,那他就要死。他怎么平安無事呢? 唐華夜抬起的槍,眼睛都沒都動一下,瞄著袁兵不??念^的腦袋,“砰”的一聲,又結(jié)束了一個人的生命。 唐華夜看了看時間,腦子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這個時候,劉熙月在明亮的燈光下,羞澀的拿出給自己買的內(nèi)褲,笑顏如花。 他有點倦了,想回家。 而現(xiàn)實是,唐華夜站在那里,他的面前橫亙著袁兵的尸體,周圍的屬下一片恭敬的贊美聲。 唐華夜覺得自己腦子亂極了,他來不及去想袁兵最后說的話是真是假,他現(xiàn)在最想看到劉熙月的臉,知道劉熙月的情況。 其實,依照唐華夜的智商,他只要隨便的猜測一下,便知道袁兵最后說的都是真的,甘彩一直在等著他。 她從小就對唐華夜好,不管是不是像她說的聽從了甘雄的安排。在一起十幾年的生活中,她也的確是幫了唐華夜很多。她對唐華夜好,是好到骨子里的。 當(dāng)初,唐華夜說不和她結(jié)婚把她當(dāng)meimei,她遲疑了一秒就去和甘雄說,她只把唐華夜當(dāng)哥哥。后來,她又為了救唐華夜,被甘雄打傷,失去了胳膊。 這些,唐華夜從來都不愿深想,他只覺得自己單純的欠了甘才,想要補償她,卻從來都不去想他到底欠了她什么。 第四十三章:醒來 他不愛她,自然不會在乎她,留意她為他做了多少。他眼里只有劉熙月一個人,看不見她,容不下她。 就像喜歡一個人,她怎么都是好的;討厭一個人,她再怎么說怎么努力,都是讓人厭惡的。 只是,神給了提示,世人不愿聆聽。在痛苦來臨之前,沒有防范,便遭到了更大的痛苦。唐華夜欠甘彩的,他后來真的還了。 唐華夜又自己一個開著車,在這茫茫夜色里,向前去。他想劉熙月,想回家,想見到她,聽見她的聲音。 但是她不在家,她在醫(yī)院,生死未卜,不知道明天會不會醒來。他心煩意亂,開著車,什么也沒有想,只是任由著心里的躁動在全身游走。 今晚經(jīng)歷的太多的情緒,現(xiàn)在他就是很想尖叫哭泣恐慌,都是木木的,神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了,大概夜深了,也睡了。 他來到醫(yī)院,杰克還在病房門口守著坐著,見他來了,恭敬的站起來。他走了過去,做了個手勢,杰克乖乖的坐了下來。他自己卻站在病房前久久沒有動。 唐華夜站在大玻璃窗后,癡癡的看著劉熙月,他不敢走進去,他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見她。他又怕他等到明天早上,她不會醒來。夜這樣悄悄的從唐華夜的身邊走過,他既希望它快點走,因為等待的時間讓人發(fā)狂,又希望它不要離去永遠的在他身邊因為他害怕明天等待他的是噩耗,他愿意永遠的保有希望。 在這樣的矛盾中,天終于慢慢的亮了。唐華夜焦急的看著床上的劉熙月,又穿上無菌病服,打開門走了進去。 他直接坐到了劉熙月的病床上,握著她的手,俯下身,在她的耳邊溫柔的說:“月,月,月,醒醒,剛起床了,起床了。” 他一直低到她的耳側(cè),偏著頭,怕著自己一夜未睡冰涼的臉讓她感到不適,但是他也看不到劉熙月的正臉了。 劉熙月睡到正酣,耳邊總是有人在叫她,她想揮揮手,離開耳邊的聲音,說:“別吵了,再睡會?!?/br> 可是嘴巴用了很大的力也發(fā)不出來聲音,她又試著動了動手,如在平時她的胳膊一定翹得老高了,可這時,只能動了動小手指。 唐華夜握著她的手,只是她的手指頭動了一下,他欣喜若狂,也有點不敢相信。他坐直身體,用兩只手捧著劉熙月的手,大氣都不敢出,等著她的手再動一下。 劉熙月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場景,唐華夜坐在床上,眼睛里布滿血絲,卻盯著她的手一動不動,一夜不見,下巴就冒出了很多黑黑的胡須,讓人心疼。 她還罩著呼吸器,不方便說話,也是她又動了動手指。這時,唐華夜的眼睛才離開她的手,面露喜色的抬頭看見劉熙月睜著眼睛,奇怪的看著他。 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怔怔的看著她。劉熙月努力的抬高手臂想把自己嘴上的氧氣罩拿下來,就是很費力。她用眼神示意唐華夜幫忙,唐華夜就是在那傻楞著,搞得她眼睛都眨綠了。 終于,唐華夜明白過來劉熙月想說話,他連忙把氧氣罩拿下來,劉熙月這才心疼之色不掩,艱難的說:“你一晚上沒睡嗎,要不要睡會?” 唐華夜搖搖頭,想起什么似的,把氧氣罩給劉熙月帶好,才走出去,搖醒杰克說:“你去找醫(yī)生來,說房間病人醒了。” 杰克睡眼朦朧,揉著眼睛站起來說:“好”,就去了值班病房。這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亮了,早上六點,還沒有太陽,世界一片清明,生物上卻說這是人類防備最懈怠的時辰。 唐華夜回到病房里,劉熙月還在睜著眼睛,黑色的眼珠子向著他骨溜溜的轉(zhuǎn),長長的眼睫毛也跟著一起胡鬧。唐華夜覺得世界忽然間一下子鮮活起來。 醫(yī)生急匆匆的來了,他量了量劉熙月的體溫,又看了看傷口,說:“這幾天都注意一點飲食,病人情緒也不要有太大波動?!?/br> 說完,他又笑著說:“病人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了?!?/br> 唐華夜仿佛就等這句話似的,竟然笑了一下。 一會,就有護士來把劉熙月轉(zhuǎn)到了一個高級病房里。高級病房就像是一個小公寓,只是有護士偶爾穿插其中。 唐華夜一直很溫柔的幫著護士的忙,劉熙月也摘下了氧氣罩。兩個女護士也是二十幾歲的樣子,劉熙月見她們總是有意識的在唐華夜面前走來走去,間或瞅著沖著他嫵媚一笑。 唐華夜面不改色,劉熙月心里卻五味陳雜。她心想,不要看現(xiàn)在唐華夜在她面前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其實只怕是這樣的姿色她看不上眼吧。她可是記得有一次和唐華夜一起吃飯時,他盯著一個身材火辣的背影猛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