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我,真是個笨蛋
沉默大概維持了幾分鐘,白狼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垂下了眼去,不知是何神色。唯有江樺依舊正坐中央等待著,仿佛長達一個世紀的無言過后,于小樓以一聲重嘆打破了安靜。 “早聽說島國那邊有必死令,破國前讓他們的武士戰(zhàn)到死為止,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碰上,江隊你還真是夠狠?!彼牧艘话研乜冢暗绵?,隊長都下令了,看來是劃水無望了。這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放心吧,我們都明白的?!绷盅鄵P抬起頭,認真地回應著他的目光,“待會我和小樓就會回去前線,至少會保證這一片的安全。只要我們在,總部就一定會在。” “第二波物資和武器馬上就送到了,待會我就會回機場,就是不知道跑道有沒有被毀掉?!比翁煨锌粗巴獠粫r掠過飛行原獸的天空,“既然都說了不限手段不計算代價,我也盡力搞到出陣的許可吧。現在外援的編隊開不過來,能打擊空中作戰(zhàn)面的只有城里的機師了。” 江樺緩緩地點了點頭。三個人的回答都在意料之中,早該知道即使沒有他的命令他們也會明白如何做。談話已經結束,現在也沒有多余的時間留給閑聊天,于是他們都站起來,收拾起了各自的東西做好相應的準備,江樺也同樣從上鎖的檔案庫里取了身份卡和資料頁,轉向門口就要離開,起身的同時卻是閃了個踉蹌,險些沒站穩(wěn)。 “江隊,你先休息一會吧?!绷盅鄵P見狀趕緊上前扶了他一把,“現在還沒有別的通知來,外面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之后的事情應該要應對很長時間,那時候需要你出面。” 這時時間已經過正午,算上前期準備他也有快四十八小時沒合眼了。本來對于攜帶者、尤其對于長期執(zhí)行任務的精銳獵人來說這算不上什么,但再加上整整一夜的獨身鏖戰(zhàn)、一對幾百的長距離突圍,即使是江樺也耗去了大量的精力體力,到現在一直是在強打精神。 到底還是多年的隊友,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身體狀況,江樺于是變沒有多說,應了一聲就重新向外邁去。沒有直接出大門,而是拐向了大廳的方向——林燕揚說得很中肯,現在他這狀態(tài)單純應付原獸都有點勉強,更不要說之后制定戰(zhàn)略更要容不得失誤,為了思維清晰他也得抓緊這難得的空隙恢復一下體力。 大廳內外依舊擁擠,但比起剛回來時水泄不通的場面已經是好了不少,護士們的動作也顯得從容了很多。他遠遠地看著那一群白衣服間兩個小小的身影鉆進鉆出,也就沒有再去插進她們的工作,轉而不聲不響地走進了醫(yī)療區(qū),搜尋著另外那個始終吊著心臟的身影。 他在靠近玻璃門邊的救護墊上找到了安年。大概是因為他的身份原因,她被單獨安排了一處空地,沒有和那些滿身血污的人群擠在一起。這時她已經被換上了一身干凈衣服,肩膀和雙眼處纏了繃帶遮住那雙無法熄滅的血色瞳仁,披著頭發(fā)躺在那,面朝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江樺摸了一下她的脈搏,生命體征都趨近于正常,呼吸也很平穩(wěn),看來在身體方面暫時是不用擔心了。他看安年半天沒有動靜像是睡著了,于是便也在她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靠著墻角閉眼小憩。 這時候距離獸潮爆發(fā)已經過去了十小時上下,龐大的城市從災難中緩過第一口氣,各個部分的運轉都開始趨向于平穩(wěn),任天行帶回來的那一撥物資中的藥品解了避難所的燃眉之急,大部分的重傷員都因此得到了用藥。到現在最為疼痛的時段已經過去,傷員們大多不再慘叫呻吟,而是沉入了安眠中。這使得大廳里重新平靜下來,只留下護士們來回奔波檢查狀況的腳步聲。 “周圍比剛才安靜了很多?!逼教芍陌材晖蝗怀隽寺暎耙呀洓]有其他人來了么?” 江樺從上涌的倦意中清醒過來,回看向聲源的位置,卻見她依舊只是躺著一動不動,那樣子幾乎讓他以為剛才那句話只是幻覺。他試探著伸手在她旁邊晃了晃,她側了側腦袋以示回應,應該是感受到了他的氣息。這幅動作輕微的樣子不符合她一貫的作風,卻很符合剛才說話的語氣:那語音極輕,如果不是在少人的角落還真是很難聽清。 “第一波傷員的處理應該已經結束了,后續(xù)送進來的人不多?!苯瓨逯匦轮鹕恚瑨吡艘蝗Φ闹車鷮λf道,“沒什么大變動的話,至少這里的情況能暫時安定下來。” “這樣么,已經沒什么人進來了啊?!卑材曷卣f著,纏著繃帶的臉看不見雙眼的神色,只能看見兩片櫻唇翕動,“那些沒能來到這里的人…都怎么樣了呢?!?/br> 江樺沉默了一刻。天子城中有幾百萬人口,而此前設定的官方避難所最多只能容納萬人左右,即使加上類似于總部這樣被臨時改造出的區(qū)域,也不可能容下所有的難民。連經過專業(yè)訓練的獵人都難以面對這種大范圍的戰(zhàn)爭,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失去掩體會有什么樣的結局,是個人都能想得到。 “現在原獸應該已經蔓延到全城,因此而死的人一定已經不計其數了吧。”安年幾不可聞地嗤了一聲,像是在嘲笑自己,“到頭來,我還是只會給別人帶來災難。這次可算是明白了?!?/br> “那并不是你的錯?!苯瓨宓吐曊f著,話語有些似曾相識,“謝春兒潛伏已久,所有人都沒想到她能做到這個地步?!?/br> “是啊,畢竟這可是她花了十多年才做出的結果。從把我?guī)磉@里開始,她就一直在為這一天而投入…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啊。我一直呆在她身邊,卻什么都沒有意識到…” 江樺下意識轉過頭看她。這還是他第一次從安年嘴里聽到這樣泄氣的話,更不要提認輸的對象還是她始終不肯低頭的謝春兒。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全無任何表情,只有仔細看去,才能發(fā)覺纏在她眼上的繃帶中心有著濕潤的痕跡。 “她是那樣的東西,從來就沒真實地存在過,以前那十幾年的事情…那個所謂的母上所謂的人,也都是假的了。這么多年了,我居然一點都沒發(fā)現她的真面目?!?/br> 她越說到后面聲音越低,直至最后完全沉寂下來。一點鮮紅在繃帶的水漬間暈開,仿佛血痕。 “我…還真是個笨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