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區(qū)，左涵說要送我回家，我看了看隔很遠(yuǎn)站著的江銘和陸思婷，隨便編了個借口：不用了，我要去一個親戚家里，他家就在附近，我走過去就行了。你們倆送思婷回家吧。

    我沒有多看他們各自的表情，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麻十市的市區(qū)不大，我走路回家，只花了半個多小時(shí)。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我都不在狀態(tài)，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看不進(jìn)書，聽不進(jìn)歌，對電腦和電視通通沒了興趣，于是躺在床上虛度光陰。

    我很不想承認(rèn)糾纏著我、讓我的內(nèi)心無法寧定的并不是劉老師的病情，而是上午陸思婷的出現(xiàn)。

    春天明媚的陽光下，她的面孔生動而明亮，她離江銘那么近，她的胳膊緊挨著他的，她的手指好像也跟他的手指碰在一起，他們之間的姿態(tài)是那樣親密。

    陸思婷就是江銘的那位神秘女友嗎？他成績下滑的原因是因?yàn)楦龖賽鄯至松駟幔咳ツ暝谖枧_上，他看著她背影時(shí)那種恍惚的眼神竟然是真的？他們?yōu)槭裁丛趯W(xué)校里一點(diǎn)兒交集也沒發(fā)生過、完全把彼此當(dāng)作陌生人？他們這般低調(diào)，是因?yàn)楹ε卤焕蠋煱l(fā)現(xiàn)嗎？他們隱藏的這么好，是不是說明，他們很重視彼此......

    無數(shù)疑問一個接一個跳了出來。我完全無計(jì)可施了，與其說我沒有答案，不如說我不敢面對那些答案。

    那么我為什么不敢面對？難道我已經(jīng)喜歡上了江銘？

    這個念頭讓我悚然而懼，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心跳快得不像是自己的。我努力回憶我跟江銘認(rèn)識之后，和他發(fā)生的所有交集，再對比我當(dāng)初對李書昀好看的臉孔所起的那點(diǎn)朦朧的心思，越想越心驚。

    第24章 所謂愛情

    晚上我爸沒回來吃晚飯，我媽在餐桌上問我劉老師生病的事情，我滿心苦惱，敷衍地答了兩句，食不知味地扒著碗里的米飯。

    碗筷一放下，我就說要出門散步，我媽當(dāng)我因?yàn)閯⒗蠋熜那椴缓茫瑳]有多問。

    我穿上外套走出家門，正要下樓，何亞君家的門也打開了，見到我，他眸光一閃，我還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他身后便響起一道重物落地碎裂的聲音，聽上去像是瓷器一類的東西。

    我的心被這刺耳的聲音驚地一抖。

    何亞君沒有回頭看，反手關(guān)上門，先我一步下了樓。

    我望了望他家緊閉的大門，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躊躇一下，小跑著追了上去。

    亞君，我扯住他的衣袖，等他停下腳步，才小心翼翼地問，何叔叔今天在家嗎？

    他淡淡地嗯一聲，繼續(xù)往前走。

    我的心沉了下去，想起他剛才關(guān)門的那一刻，從門縫里傳出來的似乎被刻意壓低的低吼聲和哭泣聲，確定我沒有幻聽，秦阿姨的確在跟何叔叔吵架，還砸了東西。

    何亞君徑直走到小區(qū)的一處露天長廊涼亭內(nèi)坐下，我再度跟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一輪彎月高掛在遠(yuǎn)處的枝頭上，四周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身后的桃花開得正濃，隱隱香氣流淌在春夜的空氣之中，我深深呼氣、吐氣，壓在心上的煩亂被紓解了很多。

    我看了看何亞君右手邊柱子上纏繞著的藤蔓，遲疑著問：亞君，你還好吧？

    他沒有說話，望著我身后的某個方向，眼神冰冷，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良久才自嘲地笑：我好不好有那么重要嗎？

    他的口吻如此悵然，全然沒了平時(shí)的自信，聯(lián)想他剛才頭也不回的冷漠樣子，我猜他不是第一次碰到那種情況了。我忍不住地一陣心疼，連忙寬慰道：當(dāng)然重要。

    他看著我，漆黑的眼睛在暗夜里顯得深邃而幽暗：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拿你當(dāng)哥哥看待。

    我倒是沒看出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會這么高。

    真的，我沒有騙你，我站起來，走到他身旁坐下，你這人有點(diǎn)兒嘴不饒人，老愛打擊我，我確實(shí)背地里想過掐死你，祈禱過妖魔鬼怪來把你抓走，可那都是被你氣的。好多次你不理我，都是我主動找你說話的，還向你道歉，這足以說明我很看重你。反倒是你，小時(shí)候?qū)ξ夷敲春?，長大后卻處處跟我對著干。要不是我堅(jiān)韌不屈，剛正不阿，越挫越勇，我這顆祖國的小樹苗哪能茁壯成長？早就被碾壓地連灰都不剩一粒了。

    我這話雖然有開玩笑活躍氣氛的意思在里面，但感情是真的。我跟何亞君相識這么多年，他盡管脾氣不太好，偶爾會沖我發(fā)火，還不時(shí)地跟我斗嘴，被我氣極了，會連續(xù)好多天對我不理不睬，但我從來沒有真正討厭過他，總是很快就跟他和好。他不知不覺成了我生活中一個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拇嬖?，我可以跟他吵、跟他冷?zhàn)、跟他爭鋒相對互不退讓，但我從來沒想過讓他徹底退出我的生活。

    他好笑地挑著眉毛斜睨我：你以為被氣的只有你？我就不生氣嗎？

    我又看到了我熟悉的那個牙尖嘴利的何亞君，長舒一口氣：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嘛，我知道。大不了我以后跟你和平共處，下次你罵我笨，我不還嘴就是了。

    我沒有罵你笨，我只不過在陳述事實(sh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