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我需要拿著三一學院的一等榮譽學位,我家人為我在康斯坦丁旗下的投行開設一個賬號,存入相當數(shù)量的金錢,然后,再由professston親筆手寫的推薦信,才可以得到一個進入康斯坦丁紐約總部做實習生的競爭機會。 我不知道康斯坦丁這里的員工是不是也都一樣。 各種語言交織在一起,像細密的漁網(wǎng)一般,裹在空氣中。 我似乎看到了每個人的脖子上都牽扯著一根細線,很細很細,而另外一頭,被人扯著,那個人在雙子通天塔的頂層,只有他那雙猶如鋼琴家一般的手指在云層中若隱若現(xiàn)。 我今天絕對穿錯裙子了。 站在這里,我聽見一個全身黑色,如同柴可夫斯基舞曲中的黑天鵝的影子一般的姑娘,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用流暢的英語對她身邊的另外一只黑天鵝說,“哪里來的小雞,她為什么不穿一條像樣的裙子?” …… 沒有通行卡的人,就比如我,連那一排‘關(guān)卡’都無法通過。這樣的無證人員需要到前臺那里報備,諸如要來面試,與誰有約,確定是否有約,再發(fā)一張臨時卡,讓人進去。這我也不成,我和這里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預約。 門口陡然安靜下來,幾輛黑色的豪車停在康斯坦丁旋轉(zhuǎn)門外,九個戴著白色手套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保鏢還是司機)同時拉開那排車子的車門。 ——從旁邊一點的一輛梅賽德斯上下來的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豎條紋三件套的勛暮生,而從他后面的一輛定制賓利上異常優(yōu)雅的走下來的是居然是基尼薇拉公爵小姐!她纖細的雙腳同時落在地面上,而美麗的小腿在裙子下面搖曳生姿。 剩下別的人都是與勛暮生相似裝扮的外國人,其中一位老者看起來70多歲,也許快要80了,半禿的頭發(fā)梳理的一絲不茍,西裝很合體,而他的咽喉下系了一個小領結(jié),如果他的前襟再掛上一個鏈表,他就是當年的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 如果不算勛暮生與公爵小姐,剩下這個幾位我當年在英國的時候都見過他們的照片,全是紐約銀行家,他們看上去很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很有修養(yǎng),可是其實從某種方面上來說,這些人是披著人皮的豺狼,不可一世,卻溫文爾雅,在某個特定的圈子里面威名赫赫,卻在公眾面前神隱于無形。 有的人認識他們,但是,許多人并不知道眼前這幾個看起來有些貴氣的影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可以控制曼哈頓南部的一條長進三分之一英里,寬11米聲名顯赫的墻街。 人們竊竊私語。 我躲在圍觀的群眾當中,向外移動,而人潮幾乎全部向里。 如果用一個文藝一些、酸澀一些的形容詞來說,就是天堂向里,而我向外。 這群人似乎并不想招搖過市,他們在警衛(wèi)的保護下,快速通過安檢通道,經(jīng)由專用電梯上樓,我看見那個金屬色的電梯門關(guān)閉的一剎那,又被人從里面撕扯開,勛暮生走出來,他揮手示意,讓其余人直接上樓。 勛暮生徑直向我面前走過來,“alice,你怎么在這里?剛從arthur的辦公室出來嗎?” 我搖頭。 他看了一眼我,直接拉住我的手腕,向外走。 他讓我坐在他的車子當中。 勛暮生的雙手支撐著車門,稍微探頭對我說,“先等我一會兒,晚上請你吃飯,有事情要談?!?/br> 話音一落,他關(guān)閉了車門。 他的車子玻璃上貼滿了黑色的膜,從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而駕駛座上有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司機,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cao控著方向盤。 …… 有莫名其妙的噪音,大約10秒鐘之后,聲音穩(wěn)定了下來,似乎是什么竊聽裝置,從外面把聲音傳過來。我仔細一聽,居然說話的人是勛暮生!他們似乎在打招呼,一派上輩子失散的親人今生又重逢的溫馨情景。他應該在樓上,如果我沒有猜測錯誤,他應該就在勛世奉的辦公室里面。 果然,下一個說話的人,就是勛世奉。 他們都說英語。 勛世奉,“基尼薇拉殿下,先生們,請坐。我這里沒有現(xiàn)磨咖啡豆,偶然喝一下中國茶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選擇,不是嗎?” …… 杯碟的聲音,間或有人咳嗽。 他,“我們都很忙,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吧?!?/br> 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fiddle銀行,上個月的市價是136美金pershare,可是他們的財報出了紕漏上,市場上人心惶惶,這家銀行在一個星期之內(nèi)縮水了60%。前些天底特律的事情已經(jīng)讓人焦頭爛額,如果fiddle銀行再申請破產(chǎn)保護,我想,這將會是2008年次貸爆發(fā)之后,又一次把整個city牽扯下水的噩耗。我們現(xiàn)在手邊沒有足夠的現(xiàn)金并購fiddle銀行,但是它的確不能破產(chǎn),所以,你可以用很便宜的價格把它買下來,arthur這是一個機會。” 安靜大約持續(xù)了20秒鐘。 勛世奉的聲音,“多少錢?” 那個蒼老的聲音,“40美金pershare。” 一聲很輕很輕的笑,勛世奉說了一句,“5美金pershare?!?/br> ——“什么?!fiddle銀行現(xiàn)在在納斯達克的市價是55美金??!” 勛世奉,“所以我出了5美金,不然,我最多出3美金。在我看來,它甚至不值2美金?!?/br> “這可是一家超過140年的銀行?。 ?/br> 勛世奉輕飄飄的說,“讓我說什么?historic,……,trash?” 然后,一個很安靜,低沉,但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來了一句,“10美金,fiddle銀行就是你的?!?/br> 勛世奉,“5美金。” “8美金,用你們中國人的說法,這是一個吉祥的數(shù)字,并且它至少是一個偶數(shù)?!?/br> 勛世奉的聲音冷到了極點,“5美金,我不會多出一美分!還有,我不是中國人。不用我說,再過兩天,我保證,fiddle銀行的股票一文不值。sealthedeal?” 好半晌,我才隱約聽見一個人小聲說了一句,“deal?!?/br> 那個聲音很灰敗,好像瀕臨死亡一般。 勛世奉的聲音這才有一些溫和,他說,“好了,先生們,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想關(guān)于fiddle銀行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我們都很忙,我的秘書會送你們出去?!?/br> 還是那個蒼老的聲音,“還有一件事,是私事。arthur,吉尼薇拉殿下剛剛?cè)〉妹绹鴩?,她的家族對歐元有著深遠的影響。我相信,埃斯德家族未來對于曼哈頓同樣具有相當?shù)挠绊懥?。如果你們可以繼續(xù)當初的婚約,與公爵小姐締結(jié)婚約,等rothtrump那個老家伙去見上帝,他今年已經(jīng)89歲了,上帝很快就想要召見他去陪伴了,我可以推薦你坐上rothtrump的位子,你的位子就是紐約銀行團的第一把椅子?!?/br> 沉寂。 令人不安的沉寂。 我看著窗外,外面很熱,太陽明晃晃的照耀著大地,讓人暈眩。 不過,很快就聽見勛世奉的聲音,“我出生在1980年,今年32歲,假設我也可以活到80多歲,那么,如果我同意你的建議,我余生50年、半個世紀,這么漫長的時間之內(nèi),紐約銀行團的第一把椅子不會變成其他人。一直會是我,只有我,您這樣想一下,這樣恐怖的情景不會讓您還有在座的先生們覺得很無聊嗎?” 那個老頭居然有些暴躁,“arthurhsun,你真是可恥的自負!” 勛世奉,“我可以把它當成是贊美嗎?” 接下來的聲音似乎有些亂,像是有人要暴走,然后是秘書送客的聲音。 …… “殿下,lance,請等一下?!?/br> 勛世奉的聲音忽然清晰的傳過來,“我相信,這會是第一次,并且也是最后一次。殿下,我當時很喜歡您,那是因為您擁有與您的美貌與title相匹配的智慧,我希望這份智慧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稀釋到如同淡而無味的白水一般,我說的話,您明白嗎?” 然后我聽到了令人心碎的聲音,帶著女性特有的哭泣聲,“arthur,我愛你,我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都愛你!!” 勛世奉以一種如同勃朗峰雪頂一般的聲音回答她,“價值20億歐元的愛情,真奢侈。殿下,請收起您的眼淚。我記得之前我告訴過您,如果您想要尋找友情,請養(yǎng)一條狗;同樣的,如果您想要尋找愛情,請看好萊塢黃金時代的電影,或者簡·奧斯汀的小說,我個人推薦《傲慢與偏見》?!?/br> ☆、180 …… “l(fā)ance,你送吉尼薇拉殿下出門,然后回來,我有事情對你說。” …… 這是我聽到的最后一句話,隨后,那個莫名其妙的噪音就被掐停了。 期間,時間依舊是一分一秒的淡定的過去,原本停在門口停車坪的這些豪車魚貫開上旋轉(zhuǎn)門前的高臺,我看著那些銀行團的衣冠楚楚的老豺狼們一個挨著一個走下來,走進車子里面。 我甚至看從車子里面看到了公爵小姐,她像好萊塢舊時的高貴女主角一般,伴隨著北京夏日不可一世的鋒利陽光,顯得如此的楚楚可憐。當然,任何一個可以一腳踩進訂制賓利的女人都不是傳統(tǒng)言情電影中的可憐的小女主,跟她比起來,我更適合那樣的角色。 大約一個小時,勛暮生才康斯坦丁的大樓上下來。他一坐進車子里面,就伸手扯掉了領帶,還把自己的襯衣領子扯開,雖然面無表情,可是他那張臉絕對與‘愉快’‘幸福’與‘今天的太陽好圓啊’完全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alice,你想吃什么?” 勛暮生的手指敲了一下前面司機的肩膀靠著的椅子背,示意開車。我感覺我們這輛黑色的梅賽德斯開始緩慢的行駛,從前面的擋風玻璃外可以看到一句川流不息的人群。 我,——中午剛和朋友吃了日本菜。 勛暮生,“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我還沒有吃東西,你覺得我應該吃點什么?” 我,…… 如果我們還在交往,我想,我應該會給他煮點面吃吧,或者熬點米粥也可以。他的胃很脆弱,除了從dna里面帶出來的毛病,剩下的就是他養(yǎng)成的生活習慣讓他的身體留下的痕跡。 不過,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我不說話,勛暮生扯開了自己的領子,就把領帶扔到一旁。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有震動,我看,是短信,勛世奉來的,他問我,今晚什么時候回去,又追加了一句,max大叔準備了橙子醬和法式焗鴨子。 我剛想回復短信,就看見勛暮生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撥打電話,過了一下,就聽見他用英語對著手機說,“今天晚上我請alice吃飯,我想,還是告訴你一下比較好。” 勛暮生切斷通話。 然后,不到5秒鐘,我的手機就開始震動,arthurhsun來電。 我的手機被勛暮生一把拿過去,直接劃開通話,這回他說中文了,“喂,還是我。她現(xiàn)在就在我身邊,……” 我的手機被按下結(jié)束通話的紅鍵,隨后,我的手機被按下金屬鍵,切斷了電源。 …… 這是多么混亂的一段時間?! 當我和勛暮生面對面坐在這個很隱秘的私房菜小院中,看著他從紅木的八仙桌上把瓷碗端在自己的面前,一點一點喝著當年梅蘭芳最喜歡喝的、用了48個小時才燉煮成的翡翠鴛鴦雞rou粥,我只能嘆口氣。 我把手機從他手中拿了過來,開機,給勛世奉發(fā)短信,說我現(xiàn)在在哪里,并且晚上不回去吃飯了。我等一會兒,發(fā)現(xiàn)一點回音也沒有。 我又嘆了口氣。 就問勛暮生,——你不是說和我有事情要談嗎? “嗯?!眲啄荷种改媚笾暗骆?zhèn)的瓷勺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才說,“你應該恭喜我,我要訂婚了。” “alice,你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等我把心中翻涌過的那種不知道甜酸苦辣神馬滋味的滋味壓下來,我問他,——你的未婚妻是誰? “反正不是arthur屬意的女人?!?/br> 勛暮生繼續(xù)喝粥,過了一會兒又說,“哦,我這句話有歧義,我的意思是說,反正不是他想要我娶的女人。她是一個畫家,據(jù)說很有現(xiàn)代莫納的才華,她的最近一副油畫在倫敦拍賣會拍出了20萬英鎊的價格。當然,那個價格是我找人炒上去的。” 他不甚在意一般聳了一下肩膀。 “我訂婚了,以后至少可以讓我喘口氣,省得他每天嚴防死守,好像我每天都不安好心一般?!?/br> 不知道怎么了,——‘恭喜’這么簡答的兩個字,我卻說不出來。 我們就這樣坐著,勛暮生終于把翡翠鴛鴦雞rou粥喝完了,有穿著很古樸的服務生過來收拾碗盤,并且端上了清茶,讓他漱口,隨后,人家再端過來好茶,是很不錯的明前茶。我看了看手機,除了被發(fā)了一條詐騙短信,說讓我可以轉(zhuǎn)賬到這個建設銀行的賬號上之外,依然沒有任何回音兒。 “alice,恭喜呢?我還以為會聽到你終于如釋重負的對我說恭喜,但愿我幸福,早生貴子之類的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