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啥人？政府、共產(chǎn)黨比我的爹娘還親，我什么時候都想著國家、政府，就給你們打了電話。這也算是我的功勞吧?！?/br>
    “好。匯報得好?！焙量滟澋馈?/br>
    “有獎金嗎？”

    “沒有。我可以不告訴稅務(wù)局，也算你戴罪立功了。”胡亮笑著說。

    屋子里似乎沒動什么東西，因為沒有什么東西，但細(xì)心的胡亮還是發(fā)現(xiàn)床、桌子、桌子的抽屜都被人動過，即使那人想把東西復(fù)原，但也許是天黑，也許怕鄰居偶然發(fā)現(xiàn)，掩蓋的活兒做得很粗。但有一條可以肯定，那就是沒丟東西。

    “這小子是小偷？”一個刑警說。

    “小偷打開公安局的封條，不是找死嗎？”另一個刑警說。

    “封條擋不住小偷。但小偷不會把東西再放回去。”胡亮說。

    “那這小子要干什么？”

    “找證據(jù)。”古洛說。

    “證據(jù)？”年輕的刑警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報告局里了嗎？就是李國雄。”古洛問胡亮。

    “告訴他了，他……你看他不是來了？”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到路邊，刑警們都知道這是局里的車。李國雄從車上走了下來，他威風(fēng)凜凜地看看四周。刑警們立刻尊敬地給他讓開了一條道，他就晃起了身子，走了過來。

    “胡亮！說說情況?！彼欀碱^大喊道。真有現(xiàn)在大人物的派頭。

    胡亮簡單地說了一下?！班?。和電話里說得差不多，沒新東西嘛。”李國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忽然一眼看到了古洛，就說：“老古，你怎么也來了？”顯然他把古洛出山的事忘了個一干二凈。

    “一個多月前我就來了?！惫怕謇淅涞卣f。

    “噢？”李國雄很快就想了起來，但他抑制住記憶恢復(fù)時的喜悅，說，“那就繼續(xù)干吧。配合胡亮把這個案子解決了。我看這是個不簡單的案子呀?！?/br>
    老百姓為之憂慮、憤怒、哀傷、一夜一夜睡不著覺的天大的事情，只要領(lǐng)導(dǎo)略開金口，太陽就升了起來，風(fēng)也停了，人生是那么美好，比點(diǎn)石成金還要快一些。古洛聽到李國雄這么輕輕地點(diǎn)撥一下，心立刻像龍一樣飛騰起來。他強(qiáng)抑著歡喜，說：“行呀?！?/br>
    李國雄看看手表，說：“我還有個會。這兒的事兒不大不小，我看你們倆能解決，我就走了。”

    他還是晃著身子，在刑警們崇敬的眼光下上了車，他沒立刻關(guān)車門，而是沖著古洛拱拱手，說：“老古呀！拜托了?！?/br>
    古洛頓時覺得刑警們尊敬的目光讓他渾身熱流涌動。這時，他才知道做領(lǐng)導(dǎo)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走，找個地方吃飯去。”胡亮說。

    天已經(jīng)正午了，古洛很餓，但作為一個美食家，他從來沒有將午餐當(dāng)做正餐?！罢覀€地方，隨便吃些?！?/br>
    “行?！毕挛邕€要上班，胡亮也不敢喝酒，但他確實(shí)想和古洛談?wù)?，也想更清晰地理解古洛的思考?/br>
    胡亮找到一家中型飯館，人不多，清凈、干凈。古洛沒想到這是家正宗的魯菜館。魯菜中的海參、扒魚肚、油燜大蝦、鮑魚都有，但他們都吃不起，于是，就要了扒肘子、干炸小丸子、焦溜肥腸、烏魚蛋湯，涼菜要了個大拉皮。啤酒自然不能少，但胡亮只給自己要了一瓶。

    “你還不愿意退休？多好！什么時間都可以吃喝，我卻是官身不由己呀。”胡亮揶揄著古洛。

    “誰說我不愿意退休了。我最想過的是閑云野鶴的生活，像陶淵明一樣，自由自在。”

    “哎呀！那我們就為神探陶淵明干一杯吧。”胡亮笑著端起了酒杯。古洛也笑了，他用力地和胡亮碰了一下，一口氣就喝了一杯，胡亮只是抿了一小口。

    古洛夾起一個小丸子放在口中，他知道這丸子吃起來不能著急，要慢慢地咀嚼，那丸子中的rou香才能散發(fā)出來，充斥著兩邊的腮幫子，又沖到鼻腔，rou很自然地進(jìn)到胃里，像融化了一樣。扒肘子也是魯菜的招牌菜之一，不膩是其最大的特色，那香味兒撲鼻而來，滲透進(jìn)空氣里，讓人饞涎涌了出來，就是胃病病人也會吃個痛快的，當(dāng)然之后要承受同樣程度的痛苦，而南方的東坡肘子則過于肥膩了。做肥腸真是魯菜一絕，用清洗和佐料將嗜痂成癖的人喜歡而正常人厭惡的味道清除掉，剩下的異常味道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而且獨(dú)特得讓人忘了這是豬的腸子。烏魚蛋湯主要是靠花椒，調(diào)出來的湯味清亮，但又有濃郁的味道，是古洛喜歡的湯菜。

    “說說案子吧?！焙聊筒蛔×?，他實(shí)在忍受不了古洛那副自得其樂的樣子，他認(rèn)為這是古洛在裝腔作勢，好像他真是美食家一樣。其實(shí)，連古洛也不清楚他是否在裝蒜。

    “你不是知道我的想法了嗎？”古洛答道。

    “就是那個逆向思維嗎？你的意思是說，憑這個就能說李安是被謀殺的嗎？”

    “這是一個方面，當(dāng)然是最重要的方面。人是主觀的動物，思維是解開這個世界之謎的鑰匙，當(dāng)然思維是按人的理解來解釋，至于自然界到底如何，就不是我們所能知曉的了。但還有一個重要的方面。我追蹤了呂和義犯罪的行跡。他是個極其精細(xì)的人，當(dāng)然干他那一行的，細(xì)心是前提條件，可他比一般的殺手更狡猾，也更慎重。他為了了解何梁或者李安，在那個賓館整整盯了三天，也就是說，從那次會議開始，他就在踩點(diǎn)兒。他坐在大堂的咖啡廳里，至少能看到三面的情況，包括電梯。說他能認(rèn)錯人，我是不相信的。我們也復(fù)原過現(xiàn)場，他會認(rèn)錯人嗎？月亮還是很好的。如果真是收不住手的話，也許真是誤殺，但話又回來了，如果不是誤殺呢？”

    “也許他很慌張，因為他去賓館房間沒有找到何梁，就著急了……”

    “這正是案件的關(guān)鍵。時間，就是這個時間。樊明記不住時間了，這是我們最大的遺憾，或者說是損失。你說的有道理，但我們還可以這樣設(shè)想：如果他是在殺完李安后，再來殺何梁呢？也就是說，樊明看到他的時間是在李安死后，這樣一來，李安可能也在他殺害之列?！?/br>
    “一下子做掉兩個，夠貪的了。”

    “是的。我想他還想回來繼續(xù)行兇，因為他不知道何梁回家了，但被樊明看到后，他才斷了念頭，何梁得以活到病死。”

    “這個猜想……不過，他也可能發(fā)覺殺的不是何梁，而返回來殺何梁的。”

    “問題又回來了，可這和我們的前提背道而馳，當(dāng)然不是沒有可能，但為什么會有人搜查呂和義的房間？為誰？為梅蘭英嗎？但那一案的涉案人員都抓了，為誰呢？可以認(rèn)為為的是雇兇殺李安的人，是他派來的。他們要銷毀證據(jù)，但他們不知道呂和義早就把證據(jù)……”古洛沒有往下說，他有種奇怪的念頭，阻止了他的推理進(jìn)展。

    “那我們就要抓到雇兇殺李安的人。不過，這可是大海撈針呀！不，就是撒大網(wǎng)也抓不住，因為我們不知道是什么魚呀！”

    “沒事兒。我這兒有些情報。那個叫華眉的小姐曾經(jīng)在道東區(qū)看到呂和義和一個叫狗熊的人說過話。當(dāng)然，也許不是這個狗熊，但這是我們唯一的線索。還有，我們還要深入調(diào)查這個李安，殺他一定有道理?！?/br>
    “過去，我仔細(xì)查過……”胡亮想起先前他把真實(shí)當(dāng)做夢境的怪異情形。

    “情況變了。我們已經(jīng)有了猜想，剩下的就是搜集證據(jù)了?！?/br>
    “你真是主觀主義呀！”

    “你過去沒有猜想，所以才勞而無功，你難道不承認(rèn)嗎？”

    胡亮沒說話，他承認(rèn)古洛說得對，這會讓他在自尊心受到重傷后，夜不能寐的。

    “你不是神經(jīng)很堅強(qiáng)嗎？”古洛看出胡亮的情緒。

    “沒事兒。你說得對！來！喝酒！”胡亮忘掉了禁忌，只想讓自己醉得不省人事。

    胡亮度過了一個不省人事的夜晚，他卻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還在擔(dān)心，雖然黑胖兒說，那人是個中高手，從來沒掉過腳，就是抓住了，也沒有任何證據(jù)，因為他會立刻銷毀所有證據(jù)的，但他還是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