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驚夢幾時舍故人
“噩夢驚回曉枕寒”,爺爺,別來無恙啊…… 自家里夢中驚見,于今之隔,又一月有余了。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而你我真真實實,確是三歲不曾一睹真容。 可你知道嗎爺爺?我在手機(jī)上動手指的時候,才是不久前過去的凌晨三點多。你知道為何是此時嗎?周遭靜謐里,唯有室友低低的鼾聲正享受這個夜晚,一位室友似是有磨牙之音,我卻聽不見我的心跳…… 都怪我,近日寫起過往云煙,竟把持不住陷進(jìn)去了。之前極力對自己警告,不能有事沒事就想你,除非是我還嫌噩夢做的不夠!剛過凌晨十二點,寫成的詩里,還說你需要一株開花的樹。不成想,我這悠長綿延的思念,竟真的驚擾了你。 我說的真沒錯,路迢水遠(yuǎn),你還是輕而易舉就把我給找到了。還是這洛陽古城鬼魂太多,他們指的路?總之,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喜歡你的勇氣和毅力,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爺爺?彼此安靜地思念,這有什么不好呢?這是再好不過的方式了! 時間又回去了,可這次我卻再也不敢妄自菲薄,說你是在我的夢里了。 那分明就是你的地盤??!是你熟悉的陰森滲骨的古木蔽日遮天,是你熟悉了的叫我心慌不安頭皮發(fā)麻的曲折寒冷的幽徑,是你習(xí)慣了的我云里霧里隨你奔走的樹林迷宮。是你的習(xí)慣了,爺爺,那是你自己摸索出來的捷徑,是你迫使自己安心而學(xué)會的對著一無所知的路發(fā)出一兩聲嚎笑…… 那些樹可真是大啊,又大又高又密,在幾人高的空中相交叉成了一堵墻密不透風(fēng),完完全全將光線遮擋在外。你是拉著我,還是我跟著你?模糊了。隱約有條路行不通,你便引我從古木里穿過。上得坡來,便見到了幽幽叢徑,凹進(jìn)一個大拐彎,延伸出來不知盡頭。你是要我們沿著那條路走! 未抬腳邁兩步,我已驚慌失措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股不安由內(nèi)而外躁動,太強(qiáng)烈的預(yù)感沖擊著每一根大腦神經(jīng),我已全然失去理智亂了分寸。爺爺轉(zhuǎn)過臉來看我,問是不是害怕,他說習(xí)慣了就好了,貌似是笑著說的。他讓我跟他一起大喊,聲音就會沖出去好遠(yuǎn)。他說他以前也怕,以后每次都長長地嚎叫幾聲。我照做了,拼了命喊出我的恐懼,可驚恐還是一波一波往心臟撞來……左側(cè)樹枝的藤蔓,還因我躲不過,身邊掃了過去。 是否走出來那條幽徑,不得而知,卻是兩個人的旅程了。奇怪的是,我不知自己從何處來,又是為了要往何處去。 似乎恐懼過去,兩人相談甚歡,一路大都是我在嘰嘰喳喳。mama又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了,我同她先走,這時卻是陽光明媚,視野開闊了。于一處田地邊小憩,我歡喜地跑到有兩人的地里去,一屁股坐下同一個陌生人說起話來了。 爺爺拖著看起來有點疲憊的身子晃悠悠走近,我欣喜起身走到邊上去看他,他卻已經(jīng)過那塊地,坐在田地另一邊緣的路上了。 爺爺,你可還對你的世界熟悉?可還記得那片幽林?你若是清清楚楚,你就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么了。 你坐在那路上,看起來萎靡不振,我還擔(dān)心剛才好好的人這會兒怎么如此疲憊不堪了。笑著喊你,你無精氣神應(yīng)付我,只是神情淡漠地看著我。心里詫異,卻聽得你慢悠悠帶些死氣開口“我活著還是死了?”你直直地盯著我,似乎要將我看透。你冰冷的目光叫我無處遁形。心早在開口之時就顫動了,我緊閉著嘴盤思著如何回答你。爺爺,難道你今日才想起自己已不是陽世之人嗎? 我顫抖著無法回答你。叫我怎么開得了口?你卻先我一步,狠狠地問“我是不是死了?”震驚地看你,我一愣,“嗯”了聲便難過地號啕大哭起來。你卻很不高興,“你哭什么?”遠(yuǎn)遠(yuǎn)望見你有點生氣的表情,想著mama說的陰間同陽間萬事相反,我一時找不出話來。竟突然害怕地邊哭邊狠猛地?fù)u頭,“我沒有,我沒有……” 搖頭否認(rèn)之際,猛地驚醒過來,還在床上!手從肚臍處拿下,又做噩夢了…… 還好只是夢,你的聲音卻冷冽地傳來,“我活著還是死了”“我是不是死了”……爺爺,你到底,還是不想面對現(xiàn)實。 我媽跟我說,每次夢到你在笑,必定要發(fā)生點不是很舒坦的事。那我呢?你先前笑那么開心又是為何?你疏遠(yuǎn)的神情,是因為終于認(rèn)清了現(xiàn)實嗎?也許這一夢,你是真的想清楚放下了,可我,就有點難了。 你的一言難盡的生平,你的老來奇異的病癥,你的招旁人恨的性情為人……我都還未曾一一介紹。而今,你這般思我心切,縱使夢里樂意相見,總免不了一次心有余悸。倒真使我膽怯萬分了。 爺爺,原諒我,以后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叫囂著思念你了。要是躲不過,該寫的還是得寫,只是你必須得答應(yīng)我一定一定不要在夢里嚇我了,你遠(yuǎn)遠(yuǎn)地望我兩眼也好,無視我更好,只要別對我笑,別同我說話了。切記,爺爺,莫要再忘了! 我已,經(jīng)不起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