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話語權(quán)就是一切。

    哪怕如江求淡所言，歡迎來反駁又有幾個人自信專業(yè)性能勝他一籌？

    單是有這等膽量的人只怕都是少之又少。

    董千秋聽著聽著，只覺胸腔窩著一把火，卻又聽女導員用溫涼的語氣微嘆著道：美院的孩子輸給了其他院系的學生，老師知道你不會服氣，千秋。

    但是啊，你怎么能拒領(lǐng)呢？導員壓低了聲音：就算是二等獎你也不能拒領(lǐng)，你這么做，等于明擺著跟江教授過不去啊。

    此時休息室內(nèi)隱有響動，對話的雙方卻都沒有留心。而聽到這番話的董千秋心里駭然，一時口不擇言，老師第一名那個女的那個姜茶！她是靠關(guān)系上去的??！

    女導員被說得神色一滯，此刻把手一動，她便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卻見兩人從門內(nèi)邁步出來，前一個身形中等，白襯衫黑西褲有條不紊，正是常校長，跟在常校長身后的是江求淡，仍是一身絲綢唐裝，銀色團花圖樣，身板清癯，迎風而來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導員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常校長，您怎么來了？又偏首看一眼江求淡，微微頷首：江教授。

    顯然今天這位導員只想找董千秋聊聊天，卻不意在回教室休息室時撞上了這兩座大佛。

    董千秋亦是尷尬，低頭隨著導員的話說了下去，常校長好，江教授好。

    常校長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只淡淡道：來美院找江教授隨便聊聊天，倒是聽到了個大新聞。他移開視線，往董千秋面上瞟了一眼，不溫不火，你說誰是靠關(guān)系上去的？

    董千秋以為常校長是真心好奇想問，難免喜上心頭，也不顧導員拼命朝她使著眼色，立刻就搶過話頭，是姜茶！上次校慶畫展評選的一等獎得主。

    哦？常校長面上仍是和藹笑意不變，反問道：她怎么靠關(guān)系上去了？

    董千秋很急切地道：頒獎的除了您跟江教授，還有一個領(lǐng)投的執(zhí)行董事那是她的男朋友！

    常校長溫溫地道：是嗎？

    董千秋沒有多想，點頭，想起了什么又道：我之前在大學生活動中心舉辦線下活動的時候，曾經(jīng)看過這個男的來接她的兩個人關(guān)系一看就是男女朋友。她又很急地道：當時很多人看見了，他們都可以替我作證的。

    常校長嗯了一聲，沒有過多的言語表示，卻忽然開腔問：是男女朋友，所以呢？

    女導員余光瞥董千秋一眼，無聲息地搖了搖頭。

    董千秋被問得怔住，此時常校長卻才一言一頓地問著話，是男女朋友，就一定存在利益輸送嗎？

    常校長是讀書人，更兼從前是文學院出身，說話真是極風雅含蓄委婉不過。

    什么叫利益輸送？

    簡而言之，無非是誰借著誰的肩膀上位了。

    詞婉而義深，他這話卻是沒什么問題的。

    雖總有人一口咬定當代社會物質(zhì)，拜金，利益至上，但是也不乏有站在對立面的例子。

    為行動不便的妻子修天梯的丈夫，

    一方身患重癥另一方卻不離不棄的未婚夫妻。

    大多數(shù)時候，現(xiàn)實比童話來得殘酷而冷血，無情；但極少數(shù)時候，現(xiàn)實比起童話更像童話。

    雖然因為鮮少所以可貴，但就這么一棒子打死所有人，總是不合適的。

    常校長不咸不淡地說完了這一句，末了偏頭看一眼江求淡，江教授，您知道這件事嗎？

    江求淡搖頭，我一評畫的人看畫就成，還管人小姑娘談男朋友？江老先生眉折著，很嫌棄地道：我又不是媒婆。

    常校長笑了聲，對著董千秋眉目仍舊藹然，細瞧來卻又似是沒有情緒的冷淡，最后的結(jié)果是江教授說服評委組，再由評委組來敲定的。

    常校長看著董千秋，溫溫然地問：所以小同學，你現(xiàn)在是在質(zhì)疑江教授的想法還是在質(zhì)疑評委組的決定？

    對著學生，常校長的語氣極溫和，沒有一分一毫的不耐煩，更沒有一丁點質(zhì)問的意思。

    董千秋卻生生在這看似溫和的問題前被逼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說是質(zhì)疑江教授，那就是在質(zhì)疑權(quán)威；

    若說是質(zhì)疑評委組，那就是在質(zhì)疑公平。

    一句話，兩個坑，她跳哪兒都是尷尬至極。

    偏偏常校長對此仿佛無知無覺般的，嗓音溫和地道：當然，不管質(zhì)疑誰，你都要拿出證據(jù)來。

    他不疾不徐地道：只要有證據(jù)，質(zhì)疑我本人也是可以的。

    董千秋臉色變了幾遭兒常校長這種滴水不漏的圓滑，哪里是她這種未出茅廬的學生能比得上的。

    最后還是導員一手把她護在了身后，對著常校長拉東扯西地道歉了幾句，又是說董千秋是期望過高沒拿到第一名氣糊涂了總之千錯萬錯，都是她這個輔導員沒有規(guī)勸到位的錯。

    江求淡冷哼，氣糊涂了就可以亂說話，那再進一步是不是要掄錘子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