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蘇蠱踱步進去,前擺一提,竟是跪了下來。 李生學和李夫人嚇壞了,忙去扶他。 蘇蠱一擺手。 林易天也跪了下來。 “君上,小兒擔當不起。” 蘇蠱點了香道“李煜李將軍為保我西薔醉臥沙場,這一跪,我替西薔的百姓向他拜別,我蘇蠱上跪天,下跪地,再跪父母,其次,跪英雄?!?/br> 在蘇蠱眼里,男兒,就要有鐵骨錚錚的堅硬,不畏艱險,不畏權貴。 他欣賞李煜的從容,在自己讓他領兵死守玉葵的時候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可見他有多從容,如今失去這么一個將領是他的損失,是西薔的損失。 一邊的男孩看著蘇蠱,沒有說話,李生學將他拽過來道“李越,過來拜見君上。” 叫李越的孩子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蘇蠱旁邊跪下。 “君上,你封我做將軍吧,我要為哥哥報仇?!?/br> 李夫人一把抱住李越,哭了起來“越兒,你哥哥已經(jīng)去了,娘不要你去送死啊?!?/br> 看見李夫人的樣子,蘇蠱突然心里一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人,可是就是不知道是誰,跟李夫人一樣慈愛的女人。 “李越,等你長大了,再來找孤家。好好學武學本領,到時孤家封你做大將軍領軍作戰(zhàn)!” “嗯!”李越重重地點頭。 蘇蠱沒想到,就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成就了稗野的飛龍將軍,李越,以致于后來無論是蠻族還是野倭匈奴,只要聽到他的名諱無不顫抖。 李越也因此名垂千古。 拜別李生學一家,蘇蠱回了寢宮,剛回去就看見司馬彩蕓跪在文乾宮前,蘇蠱上前扶起她,司馬彩蕓搖頭“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讓彩蕓替父出戰(zhàn)!”司馬彩蕓說的決絕,如果今天君上不答應她,她已經(jīng)做好準備打長久戰(zhàn)了,如果君上不答應,那么他就跪在那里直到君上答應為止。 “蕓兒,你不要給孤家難堪?!碧K蠱一甩袖,直直地奔到寢宮里面去了,司馬彩蕓依然跪在那里。 “孤家決不允許任何有損西薔利益的人出現(xiàn)?!碧K蠱毫無表情的聲音從寢宮里面?zhèn)髁顺鰜怼?/br> 林易天上前扶起司馬彩蕓,司馬彩蕓眼里有著難以言喻的東西。 “君上性情大變,還望將軍不要觸怒才好?!?/br> 司馬彩蕓怔了怔,轉身離開。 蘇蠱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為何,就是空空的,總有種丟了什么東西的感覺,今早在洗漱的時候看到了胳膊上寫的字,不知是誰寫的,不是父王已經(jīng)和前風鷹王簽好協(xié)議互不侵擾了么?這又是誰寫的? 林易天跟了進來,蘇蠱回頭問“林易天,孤家是不是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林易天驚奇地抬頭,蘇蠱整了整自己的袖子,沒有聽見林易天的回答,回頭時只看見林易天瞧著自己的眼神有幾分慘淡。 “怎么了?” “哦,君上,今早有探子來報,枯雪國國君死了?!?/br> 蘇蠱一個激靈“誰說的?” “枯雪國的暗樁?!?/br> 蘇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這枯雪承歡怎么就死了?難不成姬驀玉將他殺了?” 第五三章 君上丟了的,是心。 “不是,枯雪承歡貌似是被自己的親meimei殺了,枯雪國自此恐怕會土崩瓦解吧,接下來倒霉的可能就是諾淄了,風鷹國國君來信說讓您加大防守,還問,您的打算?!?/br> 蘇蠱皺了皺眉,林易天為何在說風鷹國國君的時候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 “風鷹國國君是誰?” 林易天驚奇地抬頭“你連這個也忘了?” 蘇蠱莫名其妙的挑眉“孤家跟他很熟么?干嘛一定要記得他?” 林易天抹了抹額頭的汗,曾經(jīng)那么相愛的人,難道從此真的陌路了么。 “風鷹國君,風鷹姓,慕氏慕羽。” “慕羽?”蘇蠱咀嚼著這個名字,突然想起來了。 “就是那次孤家隨父王去風鷹時遇到的風鷹太子吧?沒想到他已經(jīng)做了風鷹王了,是個不錯的人兒,長得挺俊俏?!?/br> 林易天抹了抹汗,真是抓不住重點,看來即使忘了一些事情,本質里的好色性還是沒有消失,真懷疑君上看上風鷹王就是因為人家的美貌。 “林易天,你很熱么?”看著林易天一直抹汗,蘇蠱嘴角抽了抽。外面大雪紛飛他居然還熱的不行,沒道理啊。 “沒有。” 未央宮內(nèi),容之歡跪在堂下,眼里全是仇恨的顏色。 慕羽坐在高堂之上垂眉低首看著眼前的竹簡。 枯雪承歡死了,枯雪盈繡死了。 枯雪國土崩瓦解全部納入東離的國土。 東離驀玉的勢力又強大了。 當初慕羽將枯雪盈繡和容之歡送到枯雪國本就是為了得到枯雪這一領土,卻沒想到枯雪承歡剛死,風鷹的幾十萬大軍還沒有到達枯雪國,枯雪國就被姬驀玉占領了。 容之歡負荊請罪。 容之歡一直記得那天,枯雪盈繡將自己打扮地如同仙女下凡,臨走時她第一次主動親了容之歡,然后親口對容之歡說了個對不起就不見了。 等容之歡找到她的時候,她站在城闕樓口,穿著大紅的血紅嫁衣,在大雪紛飛的城樓眺目遠望,那一襲紅嫁衣,一如當初她剛到風鷹時的鮮艷,曳地七尺,在雪地里被北風吹起,如同渙散了千年的隔世畫卷。 凄美。 枯雪盈繡站在城樓,手慢慢撫摸著小腹,容之歡意識過來的時候,枯雪盈繡已經(jīng)張開雙臂慢慢向前,容之歡沒有阻止她,只是在那里,看著滿天雪花飄散,然后那一襲紅衣如同折翼的蝴蝶從城樓飄落。 容之歡懂枯雪盈繡的支持,她自死也都是為了眼前高座上的男人,然而,眼前的男人卻從來不知道,為了他,自己的妻兒全部葬于黃土。 他恨,他恨,可是盈繡說了,不要怪他啊。 那一日,大雪紛飛,他就那樣站在那里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在城樓跌落,有的只是眼睛里冰涼的液體,他卻沒有勇氣過去抱住她告訴她,還有他守著她。 蒼茫的雪色中,那一襲紅衣那么突兀,枯雪盈繡就安靜地躺在那里,唇角含笑。 容之歡知道,她終于解脫了。 在她將匕首刺入兄長胸口的時候容之歡就知道,她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 而自己只能呆愣愣地站在不遠處,看她顛倒這榮華。 抱起她的時候,她還在笑,笑著說“不......不......不要......怪他......” 容之歡在想,多么諷刺啊,與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子,到死時依然喚著的,關心著的,只是那個連一點愛都懶得施舍給自己的男人,那個寧愿一頭扎進男人懷抱的風鷹君主,慕羽。 而如今,那個男人依然高高在上,而自己早已妻亡子滅。 難道這就是宿命么。容之歡自嘲的笑笑,這塵世本就荒唐。 慕羽清明的眸子抬起,放下手中的竹簡,理了理寬大衣袖,慕羽對容之歡擺了擺手“歇著去吧?!?/br> 容之歡什么都沒說,安靜地退下。 慕羽這才將視線瞟向遠處。 枯雪盈繡那個決裂的女子,自此成了慕羽心頭的一塊疤,就因為情之一字,那女子的紅衣黑發(fā)從此永伴于黃土。 慕羽輕輕起身,回了慕清宮,有侍者在旁伺候,可是慕羽卻決絕地要自己找東西。 一干人都在那里看著慕羽翻箱倒柜,最后,在一個花瓶里找到了一支鳳簪。 那是那女子臨走時遞給自己的東西。 那女子說,君上,盈繡愛上了自己不該愛的人。 那女子說,君上,盈繡想為你做些什么。 那女子說,君上,盈繡已經(jīng)嫁過你一次,無論你把我賞給誰,我依然只認君上一個夫。 那女子說,君上,盈繡,走了。 當時自己只是含笑看著那女子遠去,雖然自己知道此次風險甚大,卻還是為她選擇了懸崖與峭壁,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她跳下去。 蘇蠱,若沒有你,我會給她一個很好的交代。 可是,你出現(xiàn)了,然后自此揮之不去。 慕羽將那支鳳簪揣進懷里,自此以后的很多年,慕羽都沒有將那支鳳簪離身過。因為他欠那女子一生的守候,無法償還。 西薔孤城內(nèi),司馬檀幾十萬大軍正準備整裝待發(fā),司馬檀在誓師臺宣誓,北風呼嘯,錦旗獵獵。 司馬檀一身戎裝,雖然人已老,可那精銳的氣魄未曾老去。 旗桿上的玄黑錦旗上西薔兩個大字格外惹眼。 蘇蠱站在城闕樓口,看著這一切。 當初自己就是站在這里看著李煜那個弱冠少年在那里點兵封將,自己就是在這里看著李煜領著軍隊浩浩蕩蕩地出發(fā)。 如今自己依然在這里看著另一批軍馬整裝待發(fā),而那少年卻早已獨墮黃泉。 蘇蠱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這兩天一直在下雪,天氣也不見好轉,河山皚皚白雪一片,銀裝素裹。 旁邊的錢小多一直拿著黑色玄黑貂裘,想上前披在蘇蠱身上,又不敢,這時,林易天帶著李越走了上來。 錢小多示意林易天將貂裘披在蘇蠱身上,林易天了然,走過去將貂裘披在蘇蠱身上,蘇蠱這才回頭。 林易天笑了笑“君上,李大人讓李越能在宮內(nèi)謀得個職位,這孩子很有上進心,我就將他給你帶來了。” 蘇蠱看著李越笑了笑,這孩子,骨子里冷地很,要是常人早跪在自己面前了,哪里里還有勇氣跟自己對視,而這孩子盯著自己的眼睛一眨不眨。 蘇蠱笑了“從此你就跟著林統(tǒng)領吧?!?/br> 那孩子看了看,林易天道“諾。” 蘇蠱邪魅眼眸一上挑,若有所思地笑道“孤家等你快點長大?!比缓筠D身下了城樓。 司馬彩蕓想要隨父出征,可是被司馬檀制止了,韓子良保證,絕對不會讓司馬檀出一點事情。 韓子良隨著司馬檀上了戰(zhàn)場。 司馬彩蕓依然每天都上朝,可是心里總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