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師和丁老師都在中學任教，和沙家又是關(guān)系最好的鄰居，沙周胤就在黃芪家里暫時住了下來。他省城里的外公前年剛?cè)ナ?，外婆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周老師是獨生女，怕老人接受不了一直瞞著沒通知。

    黃芪這兩天一直偷偷密切關(guān)注著沙周胤，除了睡覺上廁所，絕不離開他五米開外。小英比她想象的平靜，沒有崩潰也沒有哭，但是情緒明顯地低落下去。他本來就性格內(nèi)向話不多，這下更加沉默寡言，總是呆呆的出神，黃芪經(jīng)常要喊他三四聲他才會有反應(yīng)。

    她很擔心小英，但是性情豪邁一笑泯恩仇的黃城主實在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樣撫慰他。她只能每天緊緊圍繞在他周圍，不停地和他說話，問他特別特別難的奧數(shù)題，逼著他去跑長跑，故意把書包丟給他背沒事找事給他做，讓他沒空想東想西。

    妻子和領(lǐng)導(dǎo)出軌丈夫怒而殺妻這種爆炸性的新聞，沒過幾天就上了當?shù)貓蠹埖纳鐣骖^條，傳得方圓幾十里內(nèi)人盡皆知。黃副校長這幾天都沒來學校。

    走在校園里，黃芪能感覺到同學們一面竊竊私語一面向小英投來異樣的眼光，但是她忿忿地轉(zhuǎn)過頭去瞪他們時，他們又立刻站正坐直裝模作樣地大聲說起其他話題。

    “別理他們，無聊！”黃城主一肚子悶氣沒處發(fā)，拉著小英的手加快步子。

    小英不置可否，但是黃芪能感覺到他的頭垂得更低了。以前他走路都是姿勢端正目視前方的，短短幾天他就養(yǎng)成了低頭含胸的習慣。

    走到教室門口，正好碰上沙周胤的同桌、學習委員李銘志：“沙周胤，教導(dǎo)主任叫你去她辦公室一趟?！?/br>
    黃芪問：“什么事？”

    李銘志冷言冷語地說：“他們家的破事我怎么知道！還把劉老師叫走了，下節(jié)數(shù)學課都沒得上讓我們自己做卷子，影響全班同學學習！”劉老師就是他們班的班主任，也是數(shù)學老師。

    “你……”黃芪氣得要跟他理論，李銘志黑著個臉掉頭就進教室去了。

    沙周胤把黃芪的書包遞給她：“你先進去吧，我去找教導(dǎo)主任?！?/br>
    黃芪把書包一推：“我陪你去！”聽李銘志的口氣，教導(dǎo)主任找小英肯定跟他家里的事有關(guān)，怎么能讓他一個人去？

    兩個人去教師辦公樓找教導(dǎo)主任，在走廊里就看到班主任劉老師被一個面貌滄桑的中年婦女拉著，說的是本地話，又快又急。黃芪認得那是李銘志的mama。

    “有沒有搞錯啊，讓我家小志和殺人犯的兒子坐一起，殺人那是暴力傾向，殺自己老婆更是變態(tài)，暴力和變態(tài)都會遺傳的好伐？誰知道那個小變態(tài)會對我家小志做出什么來？我家小志可是要考一中、將來考最好的大學、出國留學的，出了差錯是叫殺人犯賠啊，還是叫你班主任賠？”

    劉老師顯然被這個不講理的女人糾纏得很頭疼，又不能對家長說重話，只能說：“您放心，班里的同學關(guān)系我會協(xié)調(diào)的，務(wù)必讓每個學生都安心上課，一定不影響他們學習和中考……”

    黃芪的臉色比沙周胤還難看，沖上去說：“劉老師，你把沙周胤換過來跟我坐好了。他學習那么好那么聰明，我有不會的題正好可以向他請教。李銘志成天纏著他問東問西，我還擔心李銘志影響他學習呢！”

    李銘志mama說：“學習好聰明了不起啊，我家小志也很聰明，上學習期末考試可是全年級第三！”

    黃芪冷笑說：“那你知道第一第二是誰嗎？不好意思，就是我們兩個。你家李銘志以前都在十幾二十名開外，跟沙周胤做了同桌天天跟他討教才升到前五的！忘恩負義！”

    李銘志mama聲音尖銳起來：“哎喲，哪里來的野丫頭，這么跟大人說話，沒大沒小！年級第一第二就了不起，德智體全面發(fā)展懂不懂，光成績好有什么用，還不是沒禮貌沒教養(yǎng)，還不是當殺人犯要吃槍子？”

    黃芪氣得臉都綠了，要是同輩的人這么說還不早就被她摁在地上揍得滿地找牙。反倒是沙周胤拉住她，沖她搖搖頭：“我們?nèi)フ医虒?dǎo)主任吧?！?/br>
    劉老師也勸住李銘志mama，對他們倆直擺手：“對對，你們先去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黃芪，你爸爸mama也在，快去快去?！?/br>
    原來教導(dǎo)主任叫他們來不是因為李銘志mama？還有什么事，把她爸媽也叫過來了？

    兩個人來到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門前，屋里除了教導(dǎo)主任、黃老師和丁老師，還有一對五十來歲的陌生中年男女，板著臉坐在沙發(fā)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黃芪看了看沙周胤，投以詢問的眼光。他皺了皺眉，似乎也不認識這對男女。

    倒是那名中年女人看到沙周胤，站起身來把他從黃芪身邊拉過去，上上下下不停地拍他的肩膀胳膊：“小胤，你是小胤哇？我苦命的侄子喲，讓姑媽看看你還好伐？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姑媽說，我們還是從報紙上看了新聞才知道！”

    黃芪明白了，這對男女是沙老板的jiejie和姐夫，住在十幾里外的后塘鎮(zhèn)上。她聽老輩們說起過沙老板家的八卦，他和jiejie關(guān)系不好，成家之后一直沒來往。

    姑媽還在拉著沙周胤關(guān)懷：“學校里有沒有人因為這個事欺負你？小胤你別怕，以后就算沒爹沒媽了，還有姑媽和姑父養(yǎng)大你、給你撐腰?！?/br>
    黃芪聽了有一點感動。大事臨頭，親戚到底是親戚，血濃于水，不會像旁人一樣只會看熱鬧撇清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