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jié)
阜遠舟這回是真真切切笑了,“我認為,以阜部長的身手,跳車恐怕不是好的選擇?!?/br> 阜懷堯眼神變也沒變,“我知道?!?/br> 阜遠舟干脆順著他的意,伸手過去幫他轉(zhuǎn)了個方向,找了個位置慢慢停下車來,“阜部長的膽識真叫我佩服?!?/br> 阜懷堯任由他動作,在車子停穩(wěn)之后緩緩道:“我膽子很小,不過最近失蹤的一百零五個孩子給我壯膽了?!?/br> “哦?”阜遠舟若有若無地回了一個單音,就著側(cè)過身子去把方向盤的姿勢靠近注視著他霜白無暇的臉,“我以為阜部長清楚我不做人口販賣的生意的?!?/br> 車內(nèi)的空間不大,兩個人的姿勢變得幾近曖昧,阜懷堯卻好像是沒什么感覺,只對眼前這個人出乎意料的自報身份微微好奇,“可惜最近貴組織似乎有人手腳不太干凈?!?/br> “是這樣么……”阜遠舟若有所思地拖長了音,收回傾斜的角度,坐回座位上拿出了手機打了幾個電話,掛電話的時候手槍已經(jīng)收了起來。 對此阜懷堯略覺意外。 阜遠舟笑得溫文爾雅,“在阜部長看來,我是個喜歡殺人滅口的人?” 阜懷堯沒回答,只是問:“人口販賣的事情,你會處理?” 阜遠舟識趣地跟著換了話題:“固汝所愿,不敢請辭。” 阜懷堯端詳了一會兒他的臉色,然后確認般伸出了右手,“那么,合作愉快?!?/br> “合作愉快?!备愤h舟握上他微涼的手,注視著他臉上因為眼睫的扇合而微動的殷紅淚痣,一句話鬼使神差地就脫口而出:“介不介意一起吃個晚飯?” …… 雖然大義滅親不能改變阜遠舟是個黑道頭子的事實,不過在大義滅親的過程中這位商界新貴黑道龍頭倒是熱心得很,每次都親自來送線索,借刀殺人鏟除“剎魂”組織里的蛀蟲,這一來就要吃個午飯吃個晚飯甚至趕不及就喝個下午茶,一來一往的,阜懷堯倒是和他熟悉了起來,甚至算是到了能算得上是朋友的地步,除了吃飯之外也會在空閑時間去相攜結(jié)伴而玩,打打球爬爬山什么的,認識久了知道其作風(fēng)之鐵血酷厲的阜懷堯的朋友同事幾乎跌破了眼鏡。 不過之所以說“能算得上”是朋友,是因為阜懷堯總覺得這個看起來君子溫潤的男人望著他的眼神總是怪怪的,說是惡意,這也不靠譜,說是善意,又總是教人感覺有種莫名的危險。 時間就這么慢悠悠地晃蕩過去了一年多,七夕節(jié)前幾天,兩個人一塊兒去郊游回來,在酒吧喝了兩杯,阜遠舟開車送阜懷堯回家。 車子停在了阜懷堯家的樓下,他正準備下車,開了一下車門,居然沒開動,他微微奇怪地看向旁邊一身藍色便服的男人,對方俊美的顏容被車廂里的暗色所籠罩,無法辨清他此時的神色。 “怎么了?”阜懷堯淡淡問道。 “今年七夕,你準備怎么過?”阜遠舟冷不丁地問了這么個問題。 阜懷堯愣了一下,想起去年兩個人就是在七夕前后認識的,七夕節(jié)當(dāng)天滿街男男女女恩恩愛愛,阜遠舟卻訂了個情侶餐廳,兩個大老爺們一邊談?wù)乱贿叧誀T光晚餐,當(dāng)真大煞風(fēng)景,整個餐廳的人都忍不住對他們行一次注目禮。 所以此時阜遠舟這么一提,他便細微地彎了彎唇角,道:“別讓我和你再去丟一回臉就好了?!?/br> 阜遠舟沉默了一會兒,良久才挫敗一般地道:“你果然還是不明白……” “明白什么?”對方的語氣可不像是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的阜大總裁該有的,阜懷堯不解地問。 阜遠舟忽然解開安全帶,貓身探了過來,吻在他的唇角,然后離開,認真地問:“現(xiàn)在明白了嗎?” …… 阜懷堯徹夜未眠。 阜遠舟在吻過他之后就打開了車門的鎖,任他下車進了樓也沒說什么,發(fā)動車子就走了。 倒是阜懷堯在書房坐了一夜,然后在天亮的時候收拾自己去上班。 今天,是七夕節(jié)…… 幾天之后下班的時候,阜懷堯掃視了一圈,看到女同事桌子上幾乎都有的玫瑰花,心里無端端地感慨了那么一句。 而阜遠舟,這幾天都像是石沉大海一樣,若不是偶爾會有雜志報道他的動態(tài),阜懷堯幾乎就想要頭腦一熱去報失蹤人口了。 阜懷堯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這之前,他們的通話其實近乎每天都會有那么一回,不是他就是對方打過來的,就連出差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給阜遠舟買個禮物,這是他的父親都沒享受過的待遇……這么久了,他竟是沒有發(fā)現(xiàn),果然是太遲鈍了。 那么那天他一時懵掉所以沒有回復(fù),阜遠舟會不會覺得他是拒絕了呢? 自帶工作狂屬性并且將之發(fā)揚光大的阜懷堯頭一回對感情的事情感到了無比的擔(dān)憂。 就懷著這樣的擔(dān)憂之情,阜懷堯拒絕了一路上時不時冒出來的巧克力和女孩子羞澀的暗示,心情沉沉地出了上班的大樓。 還沒走到門口,他就被外面異于平常的喧囂聲驚動了,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直升機的螺旋槳轉(zhuǎn)動的的聲音。 阜懷堯皺了皺眉,正想按下警鈴,忽然就被從外面沖進來的下屬楚故和連晉以及周度攔住了。 “頭兒,你快來,出大事兒了!”周度嚷嚷道。 阜懷堯睨了一眼被攔住的手,泰山崩于前色不變的鎮(zhèn)靜,“所以我按鈴,立刻疏散大樓的所有人?!?/br> 連晉瞬間無語。 楚故趕緊解釋:“不是這個大事,是另一件大事!” 完全不明狀況的阜懷堯很是費解,“到底怎么了?”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jīng)拔開面前的三個人,自發(fā)地往外走去了。 門口堵著密密麻麻的人,他一走過去,立刻就有人驚叫了幾聲“阜部長”,然后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一樣瞬間露出一個豁口,把被圍觀的東西暴露在阜懷堯面前。 阜懷堯看了一眼,就默了。 連晉溜溜達達走過來,看著面前足以用花海來形容的玫瑰花組成的幾個大字,摸著下巴道:“頭兒,你這算是……被倒追了嗎?” 天上還有直升機在不遺余力地撒著花瓣裝飾氣氛,阜懷堯的目光緩緩在人群中移動,最后定格在一個帶著墨鏡的藍衣男子身上。 對方?jīng)_他輕笑,志在必得的自信以及唇角溫柔的笑意。 阜懷堯用一種緩慢地速度眨動了一下眼睛。 楚故在后頭嘖嘖有聲,“這是哪家千金這么霸氣?” ——阜懷堯,和我在一起吧! 玫瑰花拼起來的字,真是閃瞎人家的鈦合金狗眼了! 阜懷堯聞言,雙唇輕抿,露出一個清淺近乎無的弧度。 他注視著人群中的阜遠舟,笑道:“嗯,很霸氣,霸氣得都叫我拜倒在‘她’裙下了?!?/br> ——end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木頭骰 吃過早飯之后,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不宜插手這些大人物的事情的沙臨志尋了個借口出門溜達去了,柳天晴沒什么興趣,跟上沙臨志找他過過招去了,花寒花烈也收起好奇心,自動自覺地消失了。 剩下的阜懷堯阜遠舟等眾人轉(zhuǎn)移了陣地,去了書房讓蘇日暮把這個木頭骰拆了看看里面有什么東西。 等待的過程里,阜懷堯在阜遠舟的默許下在書房中轉(zhuǎn)了轉(zhuǎn)。 既然敢把這個大院打開來給連晉幾人入住,自然是不會有什么機密的東西,倒是能看到不少有著阜遠舟字跡的書本字畫,看來他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不短一段時間。 阜遠舟坐在旁邊含笑看著他,眼神溫柔地不可思議。 阜懷堯沒在意他的凝視,拿起一本史書翻了翻,看了看上面的一些批注。 這些字跡很陳舊,提出的看法卻是已經(jīng)依稀能看得出今日神才的風(fēng)采,天資聰穎的人總是能在小時候就看得出征兆,自家的三弟自然是極優(yōu)秀的,阜懷堯為此不禁輕微地彎了彎嘴角。 他倒不是想要打探什么,只是想了解了解所鐘愛的人的過去罷了,這個房間里密密麻麻堆積的東西完全彰顯出了這個被人譽為傳奇的男子在人后究竟做出了怎么樣的努力和艱辛,阜懷堯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很是慶幸,如果不是這個男子足夠優(yōu)秀,又怎么能恰好不讓彼此錯過、甚至從相互欣賞相互信任到了最后相知相愛呢? 就像阜遠舟所說的,沒有錯過眼前這個人,便是三生有幸——不管他們是什么樣的身份,至少這份感情是沒錯的。 書房另一角,坐著喝茶的連晉用杯子擋住嘴巴,湊到甄偵身邊小小聲道:“你覺不覺得爺好像……”他搜腸刮肚地想了想形容詞,否決了幾個之后才道:“豬油蒙了心?” 正等著他掏空肚里墨水的甄偵臉色僵了僵,“白癡,我果然不該指望你的文字造詣的?!?/br> 連晉理直氣壯:“你是文官,我是武官,你是混翰林院的,我是專門打打殺殺的,你指望我做什么?” 甄偵:“……” 靠的近所以也聽到的宮清側(cè)過了頭,表示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心里莫名地有些擔(dān)憂,將玉衡邊境安全交給一個文盲元帥,真的不會有問題么么么?! 甄偵深吸一口氣,“你是想說爺這么快和三爺和好了不正常是嗎?” 連晉毫不臉紅地點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甄偵話都懶得說了,直接用眼神表達紅果果的蔑視之情:“……” 連晉皮厚無敵地擋住了他的熊熊蔑視之情,繼續(xù)納悶道:“之前不是還天涯兩隔江湖不見的么,怎么沒一個月就膩歪在一塊了?” 阜懷堯今天出現(xiàn)時的氣場也叫他這個算是青梅竹馬比阜遠舟認識陛下大人還早的人都覺得訝異,就像是見到了萬年不化的極北玄冰忽然融掉一個角似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出門在外不需要維持那份帝王威儀還是因為歷盡千辛之后阜遠舟還陪在他身邊,阜懷堯整個人的氣息都要柔和上許多,也許旁人仍然覺得他一身寒霜,但是熟悉的人絕對不會感覺得錯。 這算不算是扒開烏云見明月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不過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啊…… 甄偵看看他,又看看宮清,“遇到感情的人的智商總是那么的不可信?!?/br> 連晉:“……”質(zhì)疑文化水平和智商水平完全是兩碼子事兒吧? 宮清:“……”他這算是躺著也中槍了呢躺著也中槍了呢還是躺著也中槍了呢? 他們這邊在扯皮的時候,蘇日暮那頭就宣告完成任務(wù)了。 不過這是魔教的東西,蘇日暮也沒擅動,把木頭骰鋪開之后就眼也不動也退開幾步,示意阜遠舟自個兒搞定。 阜遠舟看了阜懷堯一眼,便走上前去,將鋪開的用細絲穿起來的細薄木塊翻了個面,上面果然刻著字。 他細細看了一遍,臉色便起了些許變化,急匆匆走到書房門口,問旁邊一個身高體壯的教眾,“兩位花小公子住的院子二十年前是誰住的?” 那教眾能站在這里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侍從,聞言愣了一下,皺眉,“那個院子經(jīng)常換人,屬下也記不清了?!?/br> 阜遠舟表情莫測,“那么,有沒有一個叫做項文雯的女子?” 那教眾細想了一會兒,忽然有些遲疑道:“好像是老尊……老爺?shù)囊粋€隨身侍女,武功極是不錯,立過幾次功,老爺曾經(jīng)把這個院子賞給了她,后來……‘那次’之后就沒有再回來了。” 所謂的“那次”便指的是二十年前那場魔教和宿天門的殊死之戰(zhàn)了,阜遠舟眉頭動了一動,“一個隨身侍女為什么會立什么功?” “保護過幾次老爺。”這件事教眾倒是記得清楚。 阜遠舟輕微地蹙了一下眉尖,“查一下她的資料?!?/br> “是。” “出什么問題了?”見他問完事情回來,阜懷堯淡淡問道。 阜遠舟一臉復(fù)雜地注視著那堆被穿起來的木塊,“我想,也許我已經(jīng)找到了能把之前的猜測連接起來的關(guān)鍵點了?!?/br> 阜懷堯微微流露出一絲不解。 阜遠舟將那堆木塊按順序擺在他面前。 阜懷堯掃視了一眼,上面就只有寥寥三言兩語組成的信件罷了—— 血承者已遵命成功撤至素劍門,徒兒婚期不定,謝師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