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jié)
不是親身經(jīng)歷,誰也不能明白慕容桀的能力有多強,無上能力成就無上驕傲,所以由想可知當年慕容桀發(fā)覺自己被阜徵擺了一道之后該是怎么樣的雷霆震怒。 丁思思神色凝重,“尊主覺得,宿天門現(xiàn)任門主還是當年和老尊主相爭幾十年的那一位?” “慕容桀尚能活到接近百歲不老,”只不過生無可戀一死了之,“又何況是宿天門門主呢?” 秦儀道:“宿天門應該是聞人一族最后一任家主聞人折傲所創(chuàng),當時聞人一族殘族已經(jīng)不多,陸陸續(xù)續(xù)死在試驗之中,本教開山鼻祖文教主即使算是較為成功的殘次品,也活到一百二十歲就仙逝了,聞人折傲也應該差不多是這個歲數(shù),之后在我們這一輩出現(xiàn)的那位宿天門門主雖然只有老尊主見過,但是從描述看來,完全不是聞人折傲的作風了?!?/br> 違逆天倫,本就是癡心妄想之事,聞人折傲煞費苦心做他的不老試驗,可惜最終恐怕和因為承受不了藥物而暴心而死的文輒心一樣下場吧。 “不管宿天門門主如今是誰,對于我們來說沒什么區(qū)別,他終歸是掐住了我們的命脈,”阜遠舟淡淡道,“慕容桀妄圖沖破這一層錮制,未免癡心妄想,不若反其道而行之?!?/br> 丁思思望著他,“尊主準備怎么做?” “他求的是長生不老羽化登仙,”阜遠舟笑了,“那就給他又如何?” ……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不老神話 大莽朝廷的上護軍因急病逝世的消息傳到玉衡的時候,并沒怎么引起轟動,但是在巨門高層里,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阜懷堯是午后在御花園湖心亭子里休憩之時聽到子鸕進宮上報的。 他沉默了片刻,問:“尸首能帶回來嗎?” 子鸕深吸一口氣,頷首,“巨門里的弟兄已經(jīng)在伺機將尸首偷來送返回朝了。” “厚葬吧,照顧好他家里人?!备窇褕虻?。 “是?!?/br> 作為間諜中的生間,他是有家眷的,也是有機會回國的……可惜了。 “他帶回了什么消息?”阜懷堯覺得喉嚨有些癢,低低咳嗽了幾聲,才問。 子鸕默默將一份資料遞上。 …… 楚故被傳召進宮的時候,官員午休的時間還沒結(jié)束,不過做了一段時間代任左相的他也習慣了這般忙碌。 等到了議事殿,他就發(fā)覺事情不太對勁了,不知是他,燕舞、莊若虛、莊德治、周度、商洛程以及韓谷都在。 上回出現(xiàn)這般陣勢,是因為宿天門的事情…… 想到這里,他心里多多少少就有點譜了。 阜懷堯正在主位翻看著什么東西,垂下的睫羽掩下了寒眸里的情緒,伴隨著時不時的低咳聲。 楚故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幾眼。 自永寧王離開之后,明明是天天見著的,怎么覺得一轉(zhuǎn)眼,這人就會瘦下一圈去呢? 孽緣啊……楚故禁不住搖頭嘆息。 掃視一輪,見人到齊了,阜懷堯淡淡開口,直入正題:“關(guān)于宿天門的背景,已經(jīng)能基本確認了,莊卿,你來說。” 說罷,他朝最先來正在看資料的莊若虛示意了一下。 莊若虛頷首,站了起來,走到架設(shè)圖紙的架子前,在白紙上寫下兩個關(guān)鍵詞——“宿天門”以及,“聞人一族?!?/br> 聞言,莊德治瞇起了眼,捋了捋胡子。 “果然和聞人家族有關(guān)么……”商洛程呢喃,從聞人折月出現(xiàn)開始,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么簡單了。 “沒錯,”莊若虛沉聲道,“準確來說,宿天門是聞人家族的延續(xù)?!?/br> 數(shù)百年前,以武力著稱的大莽王朝里,輔佐國政中最為出色的便是聞人一族,他們子子孫孫大都俱是天才之輩,幾乎被奉為大莽保護神的家族,比大莽皇帝更讓人推崇信任。 但是當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家族被神化了之后,往往容易走上一個極端,就如聞人一族開始追求長生不老,一統(tǒng)天下。 ——他們不再滿足于屈居人下,甚至不再滿足于和世人一樣需要經(jīng)歷生老病死的痛苦過程。 歷史上追求不老不死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不過恐怕很少人能比聞人家族做得出色做得頂尖……做得殘忍。 直到如今,聞人一族舊址里還有不少地方寸草不生,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枉死的尸骨太多,冤魂聚之不散。 他們利用自己的威信,讓那些信仰聞人一族的人前仆后繼成為了實驗中的犧牲品,藥物,金丹,蠱蟲……為的就是成就那虛無縹緲的不老神話。 他們也確實做得很棒,據(jù)傳聞人一族嫡系和旁系里有數(shù)十人即使年過八十也依舊保持著二八顏容——可惜沒有能活過百歲的,死得也極是痛苦。 所謂不老,其實也并非真的能夠不死,他們便更加瘋狂地去追尋不死的秘術(shù)。 這樣的試驗即使能瞞得過普通百姓,但是朝廷決非是閉目塞聽之輩,一個百年的時候足以讓大莽的君王明白,原本是保護神的聞人家族成了他咽喉上最毒的那條蛇,不完全明白真相的朝臣們也將聞人一族視作仙人抑或妖怪。 內(nèi)亂開始得無聲無息,先求長生再求一統(tǒng)的聞人一族敗在了大莽正統(tǒng)勢力下,但是大莽皇帝迫于聞人家族在百姓心目中的神化形象,只得將掌握不老秘術(shù)的聞人嫡系全部殺死,旁系一律除去籍貫,趕出大莽,世世代代不得入大莽國土一步。 什么忠于大莽不肯入籍他國不過都是光鮮亮麗的外表,揭開那層薄紗,內(nèi)里是不堪的腐朽,于是這本是舉世聞名的家族不但輝煌不再,幾百年故去,連痕跡都只是殘存于世罷了。 “但是,被趕走的聞人一族并沒真正停止這些試驗和他們的野心?”韓谷皺眉。 “或許最開始確實是夾著尾巴過日子的,”燕舞道,“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阜懷堯淡然地說起了聞人折傲與聞人折忽、聞人折蘇、聞人折心、聞人折蓀之間的事情。 種種線索排列下來,盡管數(shù)百年前和兩百年前有一段空白的斷層,也不妨礙眾人的推測。 對于一個天才來說,不是極善就是極惡,兩百年前,顛沛流離的聞人一族家主聞人折傲重拾起祖先追求的不老秘術(shù),并且取得了比他們更高的成就。 ——但是手段也更加殘忍。 那時聞人家族已經(jīng)衰落,不再是以前那個犧牲品無數(shù)的風光年代了,聞人折傲只能在族內(nèi)進行試驗,成功者或許有,但是枉死者更是比比皆是,與此同時,他應該還有和比鄰而居的申屠一門有合作,申屠謖雪才會對此了解甚多。 慘絕人寰的試驗終于讓聞人家族分裂成了針鋒相對的兩派,聞人折心帶領(lǐng)三分之二的族民反叛了家主聞人折傲,其后失敗,逃離池尤國躲入玉衡。 聞人折傲雖然贏了,但是元氣大傷,只能暫時隱退,并且建立了宿天門這個組織,不再滿足于單單于家族中的試驗。 而聞人折傲和聞人折心之間應該是有某種割不斷的聯(lián)系,聞人折心才會化名為文輒心創(chuàng)建剎魂魔教,與宿天門相抗衡。 然后這一抗衡,就是綿延數(shù)代,直至今日,仍然僵持。 不,不是僵持…… 阜懷堯盯著架子上的字,眼神寒涼。 諸國動蕩,江湖不穩(wěn),這么大手筆,就證明宿天門和剎魂魔教準備背水一戰(zhàn)了。 而風暴的中心,除了剎魂魔教現(xiàn)任教主,他的三弟阜遠舟,還有一個宿天門現(xiàn)任門主,是誰呢? ……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勝悲 御花園,溯陽亭,隨行的宮人都被揮退得很遠。 夏天已經(jīng)來了不少日子了,涼亭旁邊的湖里鋪天蓋地的都是翠綠的荷葉,嫩粉的荷花怯生生藏身其中,偶爾有幾支探出頭來,花瓣尖角處悄然滲出了略顯深紅的色澤。 但是不管是怎么樣的紅,都及不上溯陽亭里那白衣帝王狹長眼角淚痣的妖冶,那像是從不凝固的一滴血,也像是白雪中的一朵紅梅,更像是極北冰霜里封住的一株紅蓮,靜靜的,綴在了他冷冽的眼角,生生劈開那冰雕一樣沒有人氣的凜冽,鋪渲開一抹勾魅的冷麗。 他就這么筆直端坐在滿園美景里,十指霜白,拿捏著棕色筆桿的狼毫,筆走龍蛇,批閱政務(wù)。 有風拂過,吹動四周的枝葉沙沙作響,細碎的聲音能夠迷惑人的感官。 “皇兄,這首曲子好聽嗎?” 似乎有熟悉無比的聲音響在耳側(cè),他猛地抬起頭,但是望遍蓮浪翻飛花團錦簇,也只有他一人煢煢獨坐。 那個曾在這個亭子中為他撫琴弄簫的男子,早已不在了。 阜懷堯茫然了片刻,不知是發(fā)呆還是什么的,冷不防的就忘記了自己在做什么,忘記了今夕是何日。 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胸口和喉嚨驟然涌起了異樣,像是有什么情緒化作不知名的蟲子,鉆進了肺部,爬過咽喉,他忍不住低下頭掩唇壓抑地咳嗽起來,霜白的臉頰浮出不自然的紅痕,晃動的動作間整理得一絲不茍的發(fā)絲也散落下來了一些,斜斜掠過睫羽,劈開琥珀般的眼眸,莫名地給一向冷硬成熟的他添了一份羸弱。 “陛下這般硬撐,難怪太醫(yī)院的御醫(yī)們都在擔心自己需要告老還鄉(xiāng)?!?/br> 女子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的時候,阜懷堯并不覺得意外,止住了咳嗽之后他才看向揮退侍女裊裊走來的端寧皇后,起身去扶她。 “朕并沒什么大礙,何必大驚小怪?”他淡淡道。 “不是大礙?那么楚大人他們就不必興師動眾了。”花菱福也不客氣地坐下來,道。 自從恭肅王阜崇臨逼宮一事之后,他們之間相處得越來越像是知交好友了。 “楚故?”阜懷堯坐下來,略微挑了一下眉,說不上有沒有不悅,“他管得倒是寬。” 找一朝皇后當說客是古至今來并不鮮見的事情,不過素來言行嚴謹?shù)乃故堑谝换乇贿@么間接諫言了。 花菱福仔細地瞧了他一會兒,眉尖蹙了起來,“陛下您確實臉色很差?!?/br> 那種心力交瘁的傷神,已經(jīng)不是用冷漠或者強撐能夠掩飾的了,無怪乎楚故莊若虛他們憂心忡忡地遞了帖子來坤寧宮。 “是嗎?”阜懷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妾身宣太醫(yī)過來如何?”花菱福問。 阜懷堯搖搖頭,并不當回事的樣子,“只是天氣炎熱上火,有些咳嗽罷了,皇后多慮。” 花菱福盯著他又看了片刻,終是目露無奈,“陛下怕不是不需要太醫(yī),是太醫(yī)也尋不到心病如何治的方子吧?” 阜懷堯面色未變,“皇后的方子近在咫尺,又能不能治你的心???” 花菱福的呼吸滯了一下,“那方子不肯治,妾身又怎么能好?” 阜懷堯沉默了半晌。 花菱福凝視著他,對方深藏在淡然外表下的無奈掙扎就像照鏡子一樣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 同是天涯淪落人…… 必是有相同之處,才能相互扶持,此話想來不假。 阜懷堯似乎在斟酌什么,最后道:“……皇后想不想走?” “走去哪里?”花菱福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 “陰曹地府?!备窇褕蚧卮鸬镁拖袷窃谟▓@逛一圈這么輕而易舉。 花菱福怔了一怔。 一入侯門深如海,深宮高墻一鎖就是女人的一輩子,除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