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jié)
畢竟這里實在太冷了,物資又不算十分豐盛,如果要在這里建造一個大型的工事,消耗未免太大了。 不過這個地方,也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訓(xùn)練之地…… …… 京城,白馬寺。 拜地藏王菩薩的大殿里,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僧人踏步進(jìn)去,走向那個白衣如霜的年輕男子,然后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入遠(yuǎn)劫來,已度,當(dāng)度,未度。此皆是地藏菩薩。貧僧記得,阜施主不是篤信鬼神之人?!?/br> 他的聲音平平淡淡,沒有非議,也無唯諾,真正出塵之人! 阜懷堯終于停下了低聲的誦念,淡淡道:“朕不信鬼神,但是朕信因果?!?/br> 所謂孽障輪回,報應(yīng)不爽,皆是因果。 有因——方有果。 “阿彌陀佛——”菩善大師又道了一聲佛號,似乎這樣念下去,就能替這個踏著萬人尸骨登基上位的帝王積累一分功德,“阜施主決策造福萬民,功在千秋,因果輪回,自有定數(shù)。” 阜懷堯望著擺在眼前厚厚的《地藏王菩薩本愿功德經(jīng)》,眼底微起波瀾,“是功是過,自有后人評說,朕護(hù)著這萬里河山是責(zé)任,不求功德……朕要求的,不過一人平安?!?/br>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測字 榆次山脈,蓮華山。 阜遠(yuǎn)舟本還在擦拭著瑯琊,免得其因為寒冷的環(huán)境而受損,后來實在是撐不住了,便抱著劍睡了。 蘇日暮和甄偵休息了片刻,已經(jīng)做好探查的準(zhǔn)備了,蘇日暮往好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才朝眾人打個招呼,招呼著自家情人走了。 越向上走地形越是崎嶇,積雪也越厚,離開了眾人視線,蘇日暮幾個騰躍避開了滑坡地,落地輕巧,就怕踩空了——雪坡一滑滾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甄偵若有所思地跟上,道:“武當(dāng)梯云縱……這么正統(tǒng)的武功不像是你會學(xué)的?!?/br> 蘇日暮瞥他一眼,腳下步法瞬間一變。 “百足派的百足功?”甄偵挑眉。 蘇日暮輕笑,步法再變。 “峨眉的踏雪無痕?”甄偵“嘖”了一聲,“你究竟會幾種輕功?” 蘇日暮想了想,“其實也不多,四五種吧,那時候和子諍比賽誰學(xué)得多學(xué)得快?!闭f罷笑了笑,很是懷念的感覺,“那時候他輸了,還很是不甘心,又拼命學(xué)了幾種……子諍從小就這樣,事事好強(qiáng),又倔得要命,認(rèn)準(zhǔn)了一件事就不知道怎么回頭?!?/br> 說著說著他的笑容就漸漸斂去了,隱隱有些無奈的感覺,和他一貫的嬉笑怒罵的模樣很是不同,這一路阜遠(yuǎn)舟的失魂落魄委實讓他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覺。 再怎么吵吵鬧鬧也好,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人,甄偵看他這樣,心里也不太好受,轉(zhuǎn)移話題道:“本門武功多是機(jī)密,你拜了那么多師門?” 蘇日暮也知道他的心情,跟著話題順勢走了,“是子諍的師門放著一大堆什么武功秘籍,隨手挑什么沒有?” 甄偵若有若無地“哦”了一聲。 蘇日暮停在一個凸出的巨大石巖上環(huán)視四周情況,道:“你也少琢磨了,子諍的師門……你心里也有個底了吧?” 甄偵站在了他旁邊,一時沒說話。 “其實朝廷一介入,也瞞不了多久的了。”蘇日暮拿出紙筆大致地把四周的地形描下來,隨意道。 甄偵擲出幾個石子,某一處被直接打碎了上面的積雪,陷了下去,露出巨大的雪坑,他道:“既然不能瞞住,為什么一開始不說?” “如果不是鬧大了,”蘇日暮嗤笑一聲,眼里卻有一片暗色,“有些事情永遠(yuǎn)都不會有旁人知道?!?/br> “所以你想警告些什么?”甄偵看著他,從小跟著阜懷堯長大的他和那個冷顏的帝王有些驚人相似的淡然,“不希望爺這邊插手?” “不……我只是希望,真相出來的時候……”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到了最后,話還是咽下了肚子里。 …… 京城,白馬寺。 阜懷堯走出寺門的時候,日頭已經(jīng)西斜了,他在門口的功德箱里放了香油錢,便緩步離開了。 除了暗地里跟著的影衛(wèi),他就沒帶其他人了,白馬寺是在半山腰處的,階梯一路從山腳修到寺門前,因為阜懷堯早幾年掌政的時候就取消了宵禁,所以即使天色將晚也有不少人上上下下。 但是出自天性的本能,他們都會微微避開這個白衣霜冷的華貴男子。 他就這么一個人孤獨(dú)地走在殘陽古道上,明明家就在腳下,明明這天下無不是他阜家的土地,偏偏他就像是——斷腸人在天涯。 其實他習(xí)慣了,在阜遠(yuǎn)舟不陪著他的那十幾年里,他也是這么一直一直挺直了背,一個人一條路地往前走,不回頭。 阜懷堯微微低下頭,看地上拖長了的影子,衣袂隨著動作搖擺,偶爾露出手腕上那根漸漸褪色的手繩。 很多東西,都總有褪盡鉛華的一天,包括那些銘深的記憶。 他總能再次習(xí)慣,往身邊看的時候,沒有那個會對自己笑得溫柔的男子。 白馬寺山腳下有著不少販賣香燭紙符的小攤子,也有一些遠(yuǎn)游的僧人在這邊化緣,更不缺的就是各種測字算命的檔位了。 阜懷堯經(jīng)過一個破破爛爛的算命攤子前時,那里坐著的一個華貴夫人就突然朝攤子后那個老道人打扮的老頭子砸了幾個銅板,啐道:“你女兒才會嫁個癡傻兒!哪里來的死瘋子???” 罵完那婦人就怒氣沖沖走了,老道人也無視了四周人的側(cè)目,耐心地把散落在地上的銅板撿起來,還小小聲咕噥道:“一身銅腥命中帶血,能不報應(yīng)在兒女身上么……” 阜懷堯正巧聽得真切,說不上是為什么,就停下了腳步,站在了攤子面前,清清冷冷道:“你能算什么?” 老道人愣了一下,抬頭,天色已經(jīng)昏暗了不少,他看不太清楚來人的模樣,但那身不凡氣度還是看得真切,立刻笑道:“算命測字,什么都可以。” 阜懷堯想了想,拿起桌子上劣質(zhì)的毛筆和紙張,橫撇豎捺,寫下一個“舟”字,推過去給他,言簡意賅:“測個字?!?/br> 老道人看了一眼,眉頭動了動,“‘舟’乃不穩(wěn)之物,隨水而走,你有重要的人離家遠(yuǎn)行了?” “……嗯?!备窇褕蛞彩且粫r興起,聽他說得這么準(zhǔn),心里倒也起了幾分在意的心思。 老道人的手點在紙張上,“舟”字的側(cè)邊不知何時不小心沾了一點墨跡,他道:“舟壓不住水,隨時又傾覆的可能,最近,他恐怕有大禍臨近,而且,禍起蕭墻,近在身側(cè)?!?/br> 阜懷堯的眼神猛地顫動了一下,好一會兒后將雙眸情緒斂盡,才道:“算命的大多數(shù)都報喜不報憂,你這么算,若是有個萬一,就不怕有人報復(fù)你?” “老道我從來都是算兇不算吉的,要不是因為盤纏用光了,你們愛算不算!”老道人聳聳肩道,顯然是習(xí)慣了旁人這么說教。 阜懷堯掏出碎銀子放在他桌上,“那么,可有破解的方法?” 老道人笑了,“既然已經(jīng)知道有禍?zhǔn)屡R頭,該有的破解之法,也就有了?!?/br> 阜懷堯皺了皺眉,最后還是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那老道人笑嘻嘻地把碎銀子收在貼身的口袋里,不過想了想又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便掐指算了算,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心里大喊: “真龍在天,困情落地……居然是真龍?zhí)熳樱。 ?/br>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斷路 蓮華山。 接近峰頂之處,暮色像是倒扣的碗一樣朝萬物逼近,天色漸暗,風(fēng)雪漸大。 甄偵率先一步走到一個斜坡下的三人寬的裂谷前,領(lǐng)著眾人走進(jìn)去。 里面正好形成一個兩側(cè)圍攏的空間,頭頂雪花飄飄,但是也不怎么刮得進(jìn)來。 “今晚雪大,要翻山不安全,我和蘇日暮看過了,這一帶就這么尚能休息一晚。”甄偵道,看向阜遠(yuǎn)舟,“三爺意下如何?” 阜遠(yuǎn)舟沒說什么,只點了頭,在眾人安營扎寨的時候跟著蘇日暮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裂谷邊,似乎在觀察天氣情況。 “怎么回事?”阜遠(yuǎn)舟沒看他,只是望著暗灰色的天空問道,聲音不大,正好被身邊裹著黑袍子的書生聽到就行了。 畢竟已經(jīng)入夏了,這場雪也不算十分大,山頂終年極寒也不會有蛇出沒,以他們幾人的武功,夾帶一個武功不好的秦儀想要連夜翻山并不是難事。 可是甄偵和蘇日暮探路回來之后帶眾人走到這里就說不走了…… 蘇日暮搓了搓手,呵了一口氣,道:“翻過山后的那條路斷了,天黑了不安全。” 阜遠(yuǎn)舟微微一怔,“斷了?”這是個相當(dāng)微妙的詞啊。 “嗯哪,”蘇日暮的語氣有點耐人尋味,“不是天然斷的?!?/br> 阜遠(yuǎn)舟頓住片刻,然后微微側(cè)過身子靠在裂谷的巖壁上,目光不著痕跡地往里面掃視一圈。 秦儀和丁思思都是分開坐的,但是卻是保持一個背靠背的方向,隨時支援對方眼神時不時地飄向其他幾人。 甄偵擺弄著一把銀色小刀,若有若無地看著他們兩個。 宮清抱著厚背刀休息,連晉坐在他旁邊小聲哼著不知名的曲子,好似無所察覺。 阜遠(yuǎn)舟淡淡地收回目光。 他們正好經(jīng)過,就被人為破壞的道路困住,那么不是有什么人察覺了他們的行蹤就是有人透露了他們的蹤影。 而以他們幾人的武功能力,能跟蹤他們而不被發(fā)現(xiàn)的情況……微乎其微。 也就是說…… 這里滿打滿算就七個人,兩撥勢力,不管是哪一方出了問題,受損的都可能是一半人。 不能相互信任的話,這一趟很難走下去。 阜遠(yuǎn)舟快速地回憶一路上的事情,但是一時也沒找出頭緒來。 蘇日暮和他自然是一條心的,秦儀效忠魔教,丁思思有柳天晴押在他手上,甄偵和連晉是他皇兄的左右手,連晉除了幫忙更是要找當(dāng)年年少輕狂時派出去探路而失蹤的那一隊士兵,而宮清……宮清是連晉那邊的人。 他考慮進(jìn)榆次山脈的人選時,這些人都不該有問題的。 “別想那么多了,”蘇日暮撞撞他肩膀,“該來的自然會來,擔(dān)心這么多做什么?” 反正這么多年刀山火海都過來了,他們還能折在這破地方不成?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測言 襲擊,來得突然而不意外。 靜僻的高山之巔,迥異不同的風(fēng)雪天氣,險峻的地勢,無處不顯示著這是一個易于伏擊的地方。 刀光,靈動。 劍影,煞冷。 槍風(fēng),剛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