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不過阜懷堯一點也看不出有臨幸后宮的意思,免了她的禮,揮退眾多宮人之后只道:“朕在你這兒偏殿睡幾天,皇后去休息吧,不用理會朕了。” 花菱福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幾乎就想拋棄皇后儀態(tài)直接咆哮了——你們兩口子鬧什么別扭還搞分房睡這套?!扯上她就算了,還在她坤寧宮的偏殿睡?!傳出去她這皇后要不要做了??。?/br> 還說什么不用理會,皇帝這么大一只豎在這里,她能不理會么?! 花菱福深呼吸,深呼吸,最后皮笑rou不笑道:“陛下萬金之軀豈能委屈?還是到寢殿休息吧?!?/br> 阜懷堯擺擺手,道:“朕不是……” 花菱福再度深呼吸,避免自己火上心頭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妾身去偏殿睡。” 阜懷堯終于抬眸看向她,淡淡道:“皇后不必委屈自己。” 經(jīng)過之前一番和天儀帝嗆聲,花菱福已經(jīng)徹底拋棄那幅溫良賢淑的形象了,皺眉道:“陛下不來坤寧宮,妾身也就不用委屈自己了?!?/br> 阜懷堯終是無奈,“朕若是沒有記錯,你是朕成親四年的結(jié)發(fā)妻子,何必總是為遠(yuǎn)舟抱不平?” 花菱福看著他眉間露出來的疲累,再鐵石心腸也硬不下來了,于是斂了渾身的刺,只是語氣里還是有一絲兔死狐悲的哀傷,“陛下讓妾身不必委屈自己,只是您又何苦委屈寧王?”……也往自己心口扎刀。 當(dāng)年那個人說是不愿委屈她便委屈自己放棄至愛遠(yuǎn)走他鄉(xiāng),只是他可知,委屈一個人,痛苦的卻是彼此? 阜懷堯垂下了眉眼,聲音清清冷冷,“長痛不如短痛。”他站起身來,往坤寧宮偏殿走去,步伐一如既往的堅定,顯然不愿再多討論關(guān)于阜遠(yuǎn)舟的事情,道:“皇后休息吧?!?/br> 話音落下時,那幅霜白衣角已經(jīng)消失在了轉(zhuǎn)角。 花菱福怔怔地在原地站立了片刻。 長痛不如短痛…… 可是陛下,你知道么?有些痛會融入骨血,腐蝕心脈,追隨人到白發(fā)齊眉、垂垂老矣——無死無以解脫。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紅蝶 天色搖搖將晚,丹紅的夕陽靜靜臥在天之邊角。 城外數(shù)十里偏僻無人的山腳小道,一隊縱馬疾馳的快騎打破了山間沉沉的寂靜,時不時驚起幾只還巢的飛鳥走獸。 行至某處,耳邊忽然聽得一陣悅耳的流水叮咚聲,有人舉目尋去,才知是在偏離小道的不遠(yuǎn)處,一條小小的清澈見底的溪流穿林而過。 “吁——”冷不防的,為首那人突然勒住韁繩,胯下的馬嘶鳴一聲,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向四周快速掃視了一輪。 小溪邊樹木矮上一些,視線也比較開闊,他只看了一眼,便露出滿意的神色。 其余十幾名騎手紛紛拉韁停馬,明明一身裝束好似江湖游俠,可那整齊劃一的動作訓(xùn)練有素,雙目清明周身銳氣,就像是一隊武藝精湛不同凡響的士兵。 “子鴛、子鶯、血雀、大石鸻警戒,白玄鷗、斑海雀、十雕探路,其他人駐營起火,原地休整。”為首那人帶隊催馬到了小溪邊,淡淡下了命令。 “是?!?/br> 眾人領(lǐng)命,下馬,其中三人輕功一展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樹林之中,再有四人分四個方向散開,剩下幾人找了一片較為干凈的空地,清理的清理,生火的生火,喂馬的喂馬,有條不紊,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下令的人聲音聽起來極為年輕,悅耳非常,偏偏有著一張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的面孔,一身青色素衣也是樸實無華,唯有從他翻身下馬時輕盈瀟灑的姿態(tài)中可看出他的身法不凡。 他察看了片刻周圍地形,眉頭一挑,也拿上繩索動起手來。 布置些東西并不需要太長時間,等他弄好的時候,探路的人已經(jīng)回來了。 “大人?!笔耧w身落在青衣人身邊。 “如何?”他問。 “方圓五里內(nèi)都沒有人煙,他們暫時還沒追上來?!笔窕胤A道。 青衣人頷首,“休整一下,保持警惕?!?/br> 十雕去幫忙,青衣人挽起袖子在捧起溪水洗了洗手,甩干凈水后望著纖長的十指,微微皺了皺眉。 追魂香的味道是要一種叫紅蝶的蝴蝶才能聞到千里追蹤的,不過他常年用毒,鼻子也更靈敏一些,旁人聞不到他卻能聞到,追魂香這種帶著血腥的香味讓他覺得有些厭惡。 不消多說,這易了容的青衣人便是帶著巨門影衛(wèi)精英出了京城做誘餌的甄偵了。 派人在京城里上演了一場白日潛入府尹府偷竊贓物的好戲,他再帶人快馬飛馳了半日,京城早已經(jīng)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也正因如此,窺伺地圖的人才會更加相信是他們帶走了地圖。 不過這般先斬后奏,楚故應(yīng)該非常苦惱吧。 夕陽漸漸隱沒在群山之中,天色昏暗了下來,溪邊燃起了數(shù)堆篝火,將黑暗驅(qū)散。 吃飽了才能打硬仗,影衛(wèi)們弄熱了帶來的干糧,再抓了些野味,快速填飽了肚子,不用指揮便有四人去換了崗,讓警戒的兄弟回來休息。 甄偵盤算著追魂香的解藥需要準(zhǔn)備多少原材料,正在用紙筆寫寫畫畫,子鴛和子鶯就拿著食物走了過來。 “大人,中午開始就在趕路,您還是先吃些東西吧?!弊愈L道。 這兩人是分屬于巨門的八個使令中武功最好的兩個,在這里除了子規(guī)便是他們地位最高,其他影衛(wèi)在子規(guī)沉思重要事情的時候不敢打擾,他們就義不容辭地領(lǐng)下這個任務(wù)了。 甄偵把注意力從紙上抽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諸位兄弟都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他,大有怕他餓肚子的意思,不由得好笑,伸手把食物接了過來。 “還是沒有動靜么?”小刀優(yōu)雅地剜下了一片烤得恰到好處的魚rou,甄偵問道。 “暫時沒有,他們一時還沒追上來。”子鴛道,尚是年輕的臉上已經(jīng)滿是成熟男子的剛毅。 假戲自然是真做才會逼真,他們選了最好的馬,出了城門發(fā)現(xiàn)有小嘍啰跟蹤時更是故作不知追魂香的事而把他們巧計甩開,還兵分兩路故布疑陣,一路馬不停蹄,直到這會兒才休息,敵人本就慢了一步,若是沒有追魂香,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唯有如此,才能逼得大魚上鉤。 甄偵算了算時間,“鳴鶴那邊有什么消息?” “有,”子鴛從身上拿出一個鴿子傳信的信筒遞過去,“這是兵分兩路時屬下接到的傳信?!敝耙恢痹谮s路,現(xiàn)在才找到機會呈上來。 其實地圖一事關(guān)系玉衡存亡,除了圣上、楚故、蘇日暮和他以及那些窺伺地圖的人,其他人都不知此事,包括跟著他出京的這批影衛(wèi),甄偵解釋了整件事情不過隱瞞了罪魁禍?zhǔn)椎牡貓D,鳴鶴接到的命令也不過是蘇日暮若有事聯(lián)系他就飛鴿傳信。 甄偵拿過來,打開里面的小紙條,上面……是一堆像是甩了一地的面條狀墨跡:“……” 要不以后將傳遞情報的人都學(xué)蘇日暮的字好了,絕對安全又保密——壓根沒什么人能看懂。 幸好他還是看得懂的,上面就六個字:“圖好,已毀,保重?!?/br> 甄偵眉頭輕揚,嘴角也不由自主彎了一彎。 近處的子鴛和子鶯看得呆了一呆。 盡管易了容,但是那種氣質(zhì)還是不變的,他們就愣是不明白,怎么子規(guī)大人看個傳信也能笑得這么……甜蜜呢? 子鴛和子鶯表示閃瞎了他們的鈦金狗眼(……)。 待到一鉤彎月掛在樹梢頭的時候,警戒的影衛(wèi)悄悄撤了回來。 甄偵眸光一動,其余人雖然穩(wěn)坐如初,不過已經(jīng)全身凝神戒備起來了。 片刻后。 紅色的、妖嬈的蝴蝶忽然翩翩穿過樹林,一只、兩只、三只……慢慢地,聚集了十?dāng)?shù)只在營地上空繞著篝火飛舞,淡淡的紅色磷光在星輝的折射下,簡直可以迷惑人心。 只是在暗夜里出現(xiàn)了這些蝴蝶,委實詭異了一些。 “紅蝶……”甄偵雙眼微瞇,冷不防的十指一動,細(xì)微的銀光像是雨絲一樣鋪天蓋地從他身上飛了出去。 誰也沒看清那些銀光的軌跡,不過是眨眼瞬間,那些紅蝶已經(jīng)全部悠悠墜入篝火之中,若非武者的視力足夠看到它們身上插著的小小銀針,這一幕就像是那些紅蝶撲火而去,凄美異常。 他這一動,所有影衛(wèi)都站了起來,抽出武器,獨留青衣淡然的男子坐在原地,優(yōu)雅地收回了手。 不遠(yuǎn)處,樹林中,響起了一個人的掌聲,同時傳來了一個男子含笑的聲音:“好一招飛針取物,閣下如此身手,卻要做那梁上君子,豈不可惜了?” 這聲音飄飄忽忽,似左似右,似前似后,似遠(yuǎn)似近,叫人分不清來人的方向,可見其功力之高深。 “閣下若是光明正大,又何必裝神弄鬼?”甄偵輕嗤一聲,“再說,我是不是做了梁上君子,與你何干?” 那人道:“你拿了我的東西,你說與我有何干系?” “你的東西?”甄偵故作不屑,“你平白胡謅一句,便能把我的東西變成你的東西?” “既然你急著殺了那些紅蝶,便是知道我是如何找上門的吧?”那人輕笑,“千里追魂,永不落空,不管是不是我的,我總能拿到手?!?/br> 甄偵一邊從呼吸估摸著追兵的數(shù)目,一邊應(yīng)付此人,刻意憤憤道:“卑鄙!” “勸你還是把東西交出來,這可不是你能碰的,”那人的語氣中帶上一絲詭譎,“不然,會死的哦~” 甄偵聽出了些許端倪——這人的潛在意思是東西在手,玉衡便會千里追殺。 那么,對方把他認(rèn)作是別國之人了? 確實,以防萬一,他們身上沒有任何標(biāo)志物,在有心人眼里,確實像是潛入的jian細(xì)。 想到這里,他便傲慢一笑,故意流露出上位者和蔑視朝廷的態(tài)度,道:“憑你?難道你是玉衡朝廷的走狗?嘖,就算是玉衡神才親自來,我也未必怕了他!” 這次他帶出來的影衛(wèi)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夸下這等??谝膊凰憧鋸?。 那人似乎驚訝了一下,甄偵能夠感覺得到他氣息一瞬的變化。 只聽得風(fēng)聲一動,便見有一人從樹林中緩步走來,同時四周一陣嗦嗦聲,影影綽綽近三十人遠(yuǎn)遠(yuǎn)地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所有影衛(wèi)都繃緊了神經(jīng)。 那人也走到了火光所及之處。 穩(wěn)坐不動的甄偵抬眸看去,只見那是一個烏發(fā)黑衣的瘦高男子,氣宇軒昂,年歲不過二十余幾,偏偏戴著一張黑玉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唯見他眸如點漆,唇若紅砂,含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玉面男子打量了他一會兒,自然是知他易了容,試探一般問:“你是何人?” 甄偵的目光在他食指中指的銀箍上流連了一下,聞聲,嗤笑,“你有什么資格問我?” 對方似乎確定了他的身份,唇邊笑意更是耐人尋味,“合作不成便先行下手,你們國主似乎不太仗義吧!” 國主?甄偵眼里現(xiàn)出一份驚疑,喝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庇衩婺凶拥?。 甄偵似乎終于發(fā)覺不對勁了,站了起來,露出了防守的破綻,“你、你知道了什么?!” 玉面男子就等這個時機,雙指一并,身如鬼魅地穿過護衛(wèi)的影衛(wèi),直接攻向被保護在中間的青衣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宿天門 攻擊只在一瞬之間,雖說是事出突然,但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玉面男子的武功之高深,連子鴛子鶯聯(lián)手都沒有將他攔下。 甄偵心里也有一瞬深思,來不及想就被拋到腦后,專心應(yīng)對眼前的挑釁。 這個人沒有武器,但他的手指就是最鋒利的武器! 他襲來的這一指,比刀鋒還要割人,甄偵本是該避的,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