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蘇日暮一看,愣了愣——這菜…… 常安道:“蘇公子,東西雖然是爺吩咐的,不過這湯和飯菜是甄大人送來的,他叫老奴轉(zhuǎn)告一聲,您多少吃上一些,別硬撐著?!?/br> 蘇日暮神思頓時一恍,想起那道離開偏殿里寂寥無奈的雪青身影,一時吶吶不知該說什么,最終還是拿起了筷子,低眉用飯喝湯。 阜懷堯也聽得見常安的話,此時會側(cè)頭看見那桀驁不馴的書生難得的安靜模樣,倒是有些稀奇。 阜遠舟總說這天下制得住蘇日暮的人不多,見了面都恨不得避他三尺,怎么子規(guī)倒是這么關(guān)心他? 常安提著另一個食盒站在龍床邊,見阜懷堯極盡用心喂完了一碗湯,才打開食盒布菜,暗地里微微一嘆,道:“爺從下午開始就沒用過什么吃食了,還請爺保重龍體?!?/br> 阜懷堯并不覺得餓,只是想起阜遠舟平日里見他不用膳總是會無奈又頭疼,便隨意吃了一些。 等常安收拾了碗筷離開,阜懷堯依舊時刻注意著滴漏,現(xiàn)下時間已過三更,天尚未明,四下寂靜,連蘇日暮喝下藥膳之后也再度睡了過去,整個內(nèi)殿里只能聞得他一人清醒的呼吸聲。 阜懷堯微微用力地握住那種變成灰色的手,他的體溫偏涼,此時卻能溫暖阜遠舟的手。 他閉上眼,掩下其中的波動,卻蓋不住那股洶涌的心酸。 阜懷堯沒有困意,只是覺得,都說長夜漫漫,果然是真的太過漫長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放榜 皇宮出了這么大的事,尤其是那驚天動地的爆炸,恐怕整個京城的人都注意到了,楚故折騰完武舉的后續(xù)事宜,就火急火燎地去安撫城中百姓了。 京城一夜驚濤駭浪。 天明時上朝的時候百官也是議論紛紛,不過長久在阜懷堯的馭下,知道天儀帝安全無事,他們倒是不怎么慌亂,也極有眼色地沒有提起某些昨天還聊著今天已經(jīng)不見的同僚,就是對李俐那個位置多看了幾眼,多多少少有些不可置信。 金黃龍袍的帝王在宮人的高聲唱喏中一身寒霜到來,群臣沒有看見素日里隨之而來的阜遠舟,便知寧王重傷的傳言不假。 阜崇臨留下的余黨不多,只是都是抓著實權(quán)的人,被天儀帝直接斬草除根了,加上左相門生全部被貶謫,所以今天早朝多數(shù)是議論官員調(diào)度一事,阜懷堯也趁機平衡了一下朝中勢力。 武舉決賽之事也因著這場混亂而推遲了。 早朝散了之后,連晉在太陽底下好好曬上了一會兒,想起天儀帝方才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今天的爺真是恐怖,那眼神,嘖嘖,能把人直接凍死了!” 楚故也搓了搓手,道:“沒辦法,誰讓肅王那家伙踩到老虎尾巴了~”又謀人家江山又害人家“美人”,阜懷堯沒把他鞭尸一萬遍啊一萬遍已經(jīng)是很顧忌兄弟情義了。 商洛程一臉正直,道:“爺心情不好,我們少說話多做事就是了?!?/br> 陳閩托了托下巴,道:“工部的經(jīng)費申請折子還沒批下來,看來又得拖兩天了?!币礁窇褕蛎媲跋硎芰嘛w霜的待遇,他還情愿多泡在書房里琢磨幾回農(nóng)具圖紙! 燕舞童靴很費解,問:“今天爺會很嚇人咩?我為什么沒什么感覺?” 連晉:“……” 楚故:“……” 商洛程:“……” 陳閩:“……” 因為你是呆受啊呆受,懂了么,親~ 眾人無語望天數(shù)灰機。 “話說,”燕舞鼓了鼓腮幫子,“我們要不要去白馬寺替三爺祈個福,總覺得三爺今年運勢不好啊。”他還是十分擔(dān)心阜遠舟的傷勢的。 “今天沒法去,一堆事情等著呢,”楚故算了算日子,“過幾天去吧,不過三爺福大命大,這次肯定不會有事的?!?/br> 眾人雖然嘴里都道是,不過作為皇帝嫡系親信,多多少少也收到消息,關(guān)于阜遠舟的毒,他們此時也有些沒譜。 周度溜達到一群莫名有些心情低落的同僚兼朋友身邊,心知是怎么回事,轉(zhuǎn)移話題問道:“今天文試放榜,你們沒興趣去看看?”怎么說也是天儀帝登基以來的一大喜事啊~~~ “咦?”陳閩瞪了一下眼。 楚故一拍腦袋,“事情太多,都忘記今天放榜了!” 燕舞立刻激動起來,拽起楚故就走,“那咱們趕緊去看看~~~”好歹也是他們第一次監(jiān)考的產(chǎn)物啊~~~ 眾人無奈地跟上興沖沖的燕舞的腳步。 “皇榜又不會長腿跑了,燕舞你悠著點==。”連晉無語地扶住差點被絆倒的兩個文官——書生什么的果然是走路都會左腳絆右腳的奇葩。 商洛程若有所思,“不知道這次的狀元會是誰?!睅啄昵案愤h舟的驚采絕艷實在深入人心,后來出的狀元相比之下都遜色很多。 “小偵是主讀卷官,他應(yīng)該知道吧,可惜他人一下朝就不見了?!毖辔璧馈?/br> “未必吧?”周度看向他,“我記得評分的二十一個讀卷官里,雖然右相和甄偵一起算總分,不過那時是藏名的,最后結(jié)果爺只是讓右相弄好之后直接呈上去……大概是覺得甄偵太年輕了?!彼麄円蝗禾靸x帝的親系都感情不錯,甄偵這次能代替翰林院大學(xué)士吳笏接任主讀卷官的任務(wù),他也挺替他高興的。 “或者是為了避嫌吧,”陳閩道,“上回咱們聚一塊的時候甄偵不是說酒才蘇日暮在他府里嗎?對吧連晉?” 連晉點頭,“蘇公子氣度不凡,我不懂什么舞文弄墨的,不過看他那樣子,確實有三甲之材?!?/br> 眾人聽罷,通通回頭用一種看神奇生物的表情看著他。 周度挪揄道:“阿晉你不是最不待見書生么?怎么對蘇公子這么客氣?” 連晉齜牙,“你們也是一群純書生好不好?老子平時有不待見你們么?” 陳閩勾過他的肩膀,嘿嘿壞笑,“那不一樣,嘖嘖,瞧你這心虛樣,該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那位蘇酒才的事吧?” 連晉嘴角一抽——不小心被一個書生救了這種事……打死他也不會說的??! 楚故當然知道蘇日暮身上的傷是哪里來的,笑得詭異。 沒有察覺大家在挪揄連晉的燕舞無意識解了他的圍:“話說回來,我倒覺得這次的狀元可能是蘇公子。” 眾人看向他。 楚故也附和道:“曾經(jīng)讀過傳說中酒才的文章,其文采恐怕不在三爺之下?!?/br> 連晉卻有些不同意見,“文采好不一定就有能力,光說不練也是假把式?!彼m然佩服是蘇日暮的氣度也佩服他對機關(guān)術(shù)的了解,不過看人上還是不會因此偏頗的,畢竟做官也是一種技術(shù)活兒。 楚故神秘一笑,“那是阿晉你沒見識過……咳咳咳,傳說中酒才的威力,嘿嘿嘿……” 見楚故和燕舞一幅不可說啊不可說的表情,連晉商洛程等人紛紛一頭霧水。 …… 皇宮,太醫(yī)院深處的房子。 房門前,扮成醫(yī)童的聽舟目光緊緊地盯著特地放置在一旁的滴漏,見它不偏不倚地滴完最后一滴水——還差一刻就到午時了。 他猛地蹦了起來,沖到房門處就想敲門,又怕驚擾了里面的人,最后只能小小力敲了敲,壓低叫道:“左……秦太醫(yī),秦太醫(yī)……” 好一會兒沒動靜。 就在聽舟忍不住再敲一遍的時候,房門冷不丁地刷拉就開了,渾身藥味的陰郁男子走了出來,被陽光一曬,他微微蹙了蹙眉,周身溫度又降了幾度。 左使好可怕啊啊啊——聽舟打了個哆嗦,還是硬著頭皮問:“秦太醫(yī),殿下的解藥成功了?” 他心里實在忐忑得緊,他和阜遠舟一向關(guān)系很好,若是那人出了事……他簡直不能想象。 忙了一夜不曾合眼的秦儀似乎有些反應(yīng)遲鈍,等聽舟問了第二遍才頷首,打起精神道:“尊……殿下不會有事的?!?/br> 聽舟跟著他往外走,想了想,還是小小聲問道:“秦太醫(yī),殿下之所以撐得這么久,是因為身體里……”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儀狠狠瞪了一眼,“那又怎么樣?你真當那玩意兒是好東西嗎?” 聽舟立刻噤聲。 “留在這里,皇帝眼睛毒著呢,別去添亂?!鼻貎x揮揮手,示意聽舟別跟了。 聽舟只好滿心焦急地在院子里等待。 秦儀出了自己的院子,果然看見常安已經(jīng)過來接他了。 看來天儀帝不是很放心他啊…… …… 等連晉楚故他們換下官服低調(diào)到了放榜現(xiàn)場,這里已經(jīng)人山人海了,到處可見書生在拼命往前擠,有名落孫山者垂頭喪氣,有不曾高中者重整旗鼓斗志昂揚,有上榜者喜不自勝,有真心恭維安慰有假意奉承祝福,人生百態(tài),應(yīng)有盡有。 楚故幾人也不是來湊熱鬧的,畢竟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時候來觀察人往往能夠看到人最真實的一面。 燕舞記人能力比較強,參加文試的一些比較有實力的人都被他記住了,此時隱晦地指了指人群里的人,“那是京城五公子……唔,現(xiàn)在是三公子中的北魏魏公子,看他神情,應(yīng)該榜上有名?!?/br> “寵辱不驚,有喜色不至于喜不自勝,不錯。”商洛程道。 “那邊那個黃衣服的是雍州的米有獨米公子。” “米有獨?雍州第一米商的獨子?” “好像是吧?!?/br> “那黑衣服那個是什么人?嘖嘖,瞧他笑得后牙槽都快出來了。”陳閩搖頭。 “他是……” “……” “……” 連晉仗著武功在高處看了一會兒,瞪眼,跳回來對幾個同僚嘖嘖有聲:“別說,燕舞你真的蒙對了,狀元真的是蘇日暮!” 楚故點頭,“知道酒才參加文試的時候,我就覺得沒什么懸念了?!?/br> 久在京城聽過酒才之名的眾人都不顯得太意外。 “那榜眼和探花呢?”周度問。 “探花是住你們那里的那個小娃娃?!边B晉對楚故道。 “嗯?齊然?”楚故一愣,隨即笑了,“我就說這小子有出息嘛!” “是哪個啊?”周度好奇地問。 “在那里~”燕舞道。 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眉清目秀的,身上帶著股正氣凜然和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旁邊有個小書童喋喋不休地對他說著什么,看口型依稀能看到“酒才”“狀元”之類的字眼,他笑了笑,臉上帶著敬慕。 一個少女在旁邊大力地揉了揉他腦袋,顯得很是高興,齊然也笑了起來,帶著少年的靦腆。 旁邊似乎有人知道他就是探花郎,對他抱拳恭喜,齊然笑了笑,有些稚氣的羞澀,不過不失大方地與對方客套。 “又是一個翩翩少年郎啊!”陳閩撫掌而笑。 “對了,”楚故看向連晉,“榜眼是誰?” 眾人都好奇,蘇日暮和齊然年紀都不大,不知榜眼會不會又是一個年少有為的年輕人。 只是連晉卻臉色陡然一沉,有些古怪,“這榜眼……不是玉衡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