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第一招,迂回法——借助婉轉(zhuǎn)的方式表達愛意。 “這樣真的能行???”看著手里的焦尾琴,阜遠舟一臉懷疑狀,“我上次吹了一曲《隰桑》,皇兄就以為我有了愛慕的女子了?!?/br> “《隰?!吠褶D(zhuǎn)過頭了~”蘇日暮拍胸脯做保證狀,“這次你就%@@##¥……” 于是乎…… 某年某月某日,天氣,多云轉(zhuǎn)晴,適宜郊游。 午睡醒來的白衣帝王倚在湖心小亭的紫藤軟榻上,純白色敞領(lǐng)束帶袍服層層鋪疊,他意態(tài)閑適,優(yōu)雅地拿著盛著酸梅湯的水晶杯,目光落在湖心嬌艷欲滴的荷花上,若有所思。 岸邊,大樹背后,蘇日暮鬼鬼祟祟探出一個頭,做打氣狀:“子諍加油~~記得一定要出場震撼哈~~~” 阜遠舟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然后拿起焦尾琴,嘴角扯開一個對著銅鏡練了百八十回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完美微笑,踏步就走。 “我走了?!?/br> “……嗯,加油!”蘇日暮嘴角抽抽——盡管阜遠舟的儀態(tài)神情無懈可擊,不過為什么他還是看出了大義凜然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捏?? 湖心小亭里,似乎心有靈犀一般,正在沉思中的阜懷堯突然抬起頭來,一眼便看見一人藍衣如雨后初晴,踏著滿湖夏荷翩然而至,荷花在他足下輕晃,不傷分毫,猛地瞧去,仿若仙根長入凡步步生蓮華——風華絕代。 阜遠舟抱著琴輕輕巧巧落在亭中,抬眸,沖他微彎嘴角,沒有一分用劍時的凌厲霸氣,溫柔得叫人恨不得醉入其中三生不醒。 阜懷堯心頭跳了一下。 “皇兄。”阜遠舟坐在了他對面的矮榻上,于案幾處擺好了琴,笑著道:“難得閑暇,不如遠舟給你彈首曲子吧?” 這點小事阜懷堯怎么會不縱容他,何況這天下能讓他聽得入耳的樂聲只出自阜遠舟,所以他頷首。 阜遠舟擦了擦手上出的冷汗,靜下心來,十指落在弦上,四散的長發(fā)在夏日折射的細微日光中泛起薄薄的微光,款款傾瀉而下,湛藍的衣擺散落開,猶如池中藍蓮怒放。 十三年前萬千牡丹叢中煢煢獨立的身影猝不及防地襲上心頭,阜遠舟睫羽低垂,蓋住了那一眸深深的情戀,與此同時指下已經(jīng)奏起了第一個調(diào)子。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 遨游四海求其凰。 萬花叢中,有一人素顏白衣,一回眸,眸如冰勢含殺,卻叫滿院飛花黯然失色,叫他瞬間怔了神,脫口而出一句牡丹國色。 時未遇兮無所將, 何悟今兮升斯堂! 牡丹時節(jié),那年兩人攜手同游洛陽城,彼時帝位之爭尚未開始,一切還美好得好似沒有裂痕,年少的他輕功縱橫,帶著兄長穿梭在城中花市,甚至在淞海飛崖上俯瞰滿城繁花似錦,抬眸望去,只見遠山寒雪,千秋寂寂,都在那人一身風拂欲飛的衣袂和溫溫松融的嘴角之上。 孤傲無雙的他,原來也是會覺得寂寞的吧…… 有艷淑女在閨房, 室邇?nèi)隋诙疚夷c。 何緣交頸為鴛鴦, 胡頡頏兮共翱翔! 夜色很妖嬈,燭火搖搖曳曳,白衣的男子在燈火下淺笑,笑意柔和了這張素來肅殺遍布的臉,眼角淚痣紅艷勾魅至極,琥珀色的眼像是天上的寒星似的,竟是讓人說不出話來的驚艷,宛若四月牡丹,灼灼怒放。 凰兮凰兮從我棲, 得托孳尾永為妃。 除了這個人,世上哪里還會有人值得讓他放棄野心? 除了這個人,世上哪里還會有人值得讓他甘于人下? 愛是穿腸毒藥,情是剔骨尖刀,戀上這個人,本就是一件無藥可解的事情。 交情通意心和諧, 中夜相從知者誰? 那時,冷顏的兄長抱住他,卻沒有望著他,慣來冰封的眼底裂開了些許縫隙,細微地透露出了最真實的感情——明明在一起,卻無法跟心愛的人廝守,相思不能言,相守不相訴。 雙翼俱起翻高飛, 無感我思使余悲。 …… 極盡纏綿悱惻的樂聲緩緩停了,只剩下白色的細弦輕微地顫動著。 阜遠舟好一會兒沒敢抬起頭去看兄長的反應。 對方是會勃然大怒還是冷氣壓全開,抑或是欣喜若狂……咳咳咳,腦補過頭了。 不過…… 半刻鐘過去了。 一刻鐘過去了。 阜懷堯還是沒反應。 阜遠舟想著死就死吧,終于忍不住抬頭去看。 然后他就默了。 白衣的男子倚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臉上一點感動或震驚得表情都沒有……完全沒反應!?。?/br> 阜遠舟糾結(jié)——難道皇兄睡著了沒聽到? 察覺到了自家三弟的目光,阜懷堯睜開眼來,眸子中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痕,道:“雖然朕不善音律,不過,方才你似乎彈錯了幾個音吧?” 阜遠舟石化。 阜懷堯輕笑。 能看著眾人口中幾乎十全十美的神才出錯,的確是件挺愉快的事情,饒是天儀帝都不例外。 至于琴曲的內(nèi)容……就讓它隨風飄散吧…… “好了,朕先去議事殿了,你中午沒睡,這會兒休息一下吧。”完全沒留意到某人為什么彈琴的阜懷堯毫無壓力地走了,留下因為緊張錯音的阜遠舟在地石化啊石化。 為了防止殃及池魚跑到老遠的蘇日暮鬼鬼祟祟溜達過來,大惑不解地拍拍阜遠舟的肩膀,“成功了?”不然怎么他家大哥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 阜遠舟沒回答只是默默地、默默地龜裂了。 蘇日暮:“……???” 于是,第一次表白大作戰(zhàn),因為緊張所以……完敗。 …… 不過古人曰:越挫越勇屢敗屢戰(zhàn),這才一次失敗而已,阜蘇二人很快就打起精神來。 蘇日暮一臉深沉狀:“既然彈琴這種現(xiàn)場發(fā)揮的東西容易出差錯,那么就換一個穩(wěn)妥的法子?!?/br> “什么?”阜遠舟做洗耳恭聽狀。 蘇日暮嘿嘿一笑,“你就#¥%%#@……” 于是乎…… 某年某月某日,多云,黃歷曰宜婚嫁。 今個兒的阜懷堯覺得自家三弟有點奇怪,他一貫都開啟自動跟隨模式,整天粘著自己,怎么這會兒人影都不知跑哪里去了呢? 天儀帝看了看外頭高高的日頭,再瞧瞧旁邊空蕩蕩的位置,心里有點說不出的別扭——似乎……太習慣有他在了。 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定下心來繼續(xù)批閱奏折。 中午時分,眼看著就要用午膳了,阜懷堯皺皺眉,找來壽臨一問,才知原來阜遠舟在御花園的溯陽亭里練了一早上的字。 練字?好端端的練字做什么?? 阜懷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親自跑去看看。 溯陽亭里。 糾結(jié)了一早上的阜遠舟總算拿出了一份滿意的作品,剛松了一口氣,就見那個熟悉的冷峻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之中,阜三爺?shù)木o張值瞬間又飆升了。 “皇、皇兄……” 踏進亭子里來的阜懷堯挑眉,“在做什么?”怎么一副心虛的樣子? “沒……咳,有,不是,那什么……”阜遠舟欲說還休。 阜懷堯一頭霧水。 豁出去了——阜遠舟一咬牙一跺腳,將一卷宣紙遞了過來,“皇兄,給你。” “嗯?”阜懷堯疑惑,接過那卷宣紙,打開一看。 白紙黑字,十四字字字分明。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字體消瘦,筆法風流,筆鋒銳利中透著涓涓柔情,繾綣之極。 阜遠舟這回就牢牢盯緊了兄長的表情,企圖看出一分蛛絲馬跡。 阜懷堯忽然抬頭。 阜遠舟呼吸一頓。 “不錯?!备窇褕蛎俺隽藘蓚€字。 “……???”阜遠舟一時反應不能。 阜懷堯拿著那副字又看了看,頷首道:“遠舟你原來的字雖是一絕,不過縱使朕不懂武功,也看得出你把劍和筆當做一物來用,字里行間劍氣鋒銳,常人難以模仿,現(xiàn)在這股利氣卻是收斂了很多,看來你的武功境界又高了一層?!?/br> 阜遠舟再度石化:“……” 阜懷堯:“???”怎么呆掉了?他說錯了? 阜遠舟內(nèi)流滿面:“……”難道要他明白著說“皇兄乃看那兩行字啊啊啊——” 皇兄,乃關(guān)注的重點……究竟在哪里??? 于是,第二次表白大作戰(zhàn),因為陛下大人的忽略重點所以……完敗。 …… 阜懷堯一把揪住準備溜走的蘇大酒才,背景是黑壓壓的怨念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