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這里的院子幽靜,我喜歡。聽說葉兄家隔壁的屋子空著,我想要買下,今日特來看看。既然路過,不登門問候一聲,實在說不過去——這是今日某人登門時的說辭。只是葉宅的凳子像是被施過仙法似的,溫少只要一坐下就再沒有起身的意思了。在這兒一盅接一盅地喝過茶,從晌午眼看就要喝到日落,那隔壁人家的院子就再沒提過,連站起來去院子里踮起腳,隔著墻頭遠遠看一眼都沒有。 “這個……呵呵……今日遲了,明日再看也是可以的?!彼﹃剃陶以捳谘a,順便不用再cao心明日上門的借口。 葉青羽跟著他一起笑,嘴角彎彎地劃出一個弧度:“那屋子大概不好。” “咦?” 于是就把夜半的歌聲與寫滿血書的墻壁告訴他。溫雅臣的臉頓時白了一半:“還有這等事?” 葉青羽伸手翻過一頁經(jīng)文,續(xù)道:“溫少明日不用去看了?!?/br> “是啊?!睖匮懦季趩剩魅沼衷撜覀€什么借口? 卻聽葉青羽輕聲問道:“如果無房可購,難道溫少便不會再來了嗎?” “當(dāng)然不是?!彼L身而起,兩手撐著桌沿脫口而出。 他停了筆,抬起眼平靜地看他。略帶病色的面容依舊鎮(zhèn)定,雙目從容,雙唇微微上翹。 四目相對,相視而笑。 “那我明日再來拜訪葉兄?!币唤z絲將所有嬉皮笑臉收盡,溫雅臣緩緩說道。語氣鄭重,不似邀約,更似許諾。 葉青羽坐在椅上,笑容散淡:“不是為鄰家的院子?” “不是。” “不是為秋伯的好茶?” “不是?!?/br> “不是為院中的花草?” “不是?!?/br> “那是……” “為了葉青羽。” 連日的雨停了,虹銷雨霽,彩徹云衢。 第七章 “葉青羽?沒聽說過?!鳖櫭髋e盤腿坐在柵欄那一頭,一手熟稔地穿過木柵,取過地上的酒壺。 他已習(xí)慣了穿過木柵間的縫隙喝酒吃菜,下筷利落,神情瀟灑。吃光抹凈還不忘笑嘻嘻地招呼不遠處的獄卒:“那邊的小哥,過來吃口點心吧。麟龍閣的水晶蒸包,他們家的廚子是靖南王府出來的,脾氣大,一天只蒸五十籠,難得的東西?!?/br> 前任的年輕侍郎過去是天下第一的玲瓏人物。京中上下,連街口擺攤的瞎子他都說得出家鄉(xiāng)籍貫。放眼當(dāng)年,朝中群臣除了高相,誰敢同他對視?身家把柄全在人家手里攢著,惹惱了他,保不齊一下朝,家里的那只一臉橫rou的母老虎就在正堂候著了:“昨晚去張大人府上喝的什么酒?我看是倚翠樓的花酒吧?看上哪個不要臉的小妖精了?三天不打你,你就上房揭瓦了?來啊,家法伺候!” 這還是輕的。他要來真格,嘴皮子一碰,“謀逆”兩個大字砸下來,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溫雅臣站在邊上涼涼地說:“不難得了。這包子如今隨到隨有,他家生意不好要關(guān)張,不出半個月,京城里就再沒有麟龍閣了?!?/br> 顧明舉拿酒的手停了一停,低頭笑說:“也是。一年多了,京城里的人和事不知變了多少。我在這里,又哪里知道那些?” 他穿一身白色的囚衣,總是一絲不茍攏在官帽下的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肩頭。當(dāng)日不可一世的青年才俊如今是坐以待斃的階下囚,連大赦天下的圣旨也不能恩準(zhǔn)他離開天牢一步。溫雅臣的視線從他身上移到他背后刻滿劃痕的墻壁。 世事太匆匆,花無百日紅。前一刻的帝王將相,下一瞬的流民賊寇。許是今日還是眾星捧月炙手可熱,到明日卻跌落云端眾人恥笑。這世上人在變、物在變,樣樣皆變,歸根結(jié)底,萬物不變,唯一千變?nèi)f化的只有一樣——心。 “不求金縷衣,不求水中月,但求君心似我心,堅若磐石無轉(zhuǎn)移?!睂④娂业睦C花枕頭沉默半天,憋出一首半文半白文理不通的玩意。 “哈哈哈哈哈……”顧明舉抱著肚子捶地大笑。真才實學(xué)的前榜探花再不用顧忌情面,毫不客氣地勸告,“算了吧,溫少。你若真想做學(xué)問,那就回去央告老夫人,讓她給你找個先生,不用多飽學(xué),像樣就行,從《三字經(jīng)》開始學(xué)起,興許過個三五十年,就能學(xué)會作詩了?!?/br> “堅若磐石無轉(zhuǎn)移。呵呵……”顧明舉望著臉色難看的他,笑得益發(fā)張揚,“別人說起,我興許也就信了。只是這話從你溫雅臣嘴里說出來,那就是笑話?!?/br> 京中誰不知溫府少爺?shù)亩嗲樯谱??愛過一個又一個,卻從未真正珍惜哪怕一個。 “鳳來樓的芍藥、杜鵑、月季,惜秋院的暖香、冷玉,前一陣還聽你說起倚翠樓的翠瓏……哪一次你不是寶貝得如珠似玉,恨不得娶進家門氣死老郡主。不出三月,還不是又厭了?”無視溫雅臣眼中的羞怒,顧侍郎仿佛站在金燦燦的朝堂之上,侃侃而談,“至于過往那些丟開吹笛學(xué)下棋,下棋下了一半又玩訓(xùn)鷹的笑話,我都懶得一件件去記起。別說你是磐石,磐石聽見了會碎的。” 溫雅臣被他說中了短處,滿臉不自在:“顧明舉,我不是問你這個?!?/br> 說及甜言蜜語尋花問柳,有好些溫雅臣還是跟著顧明舉學(xué)的。顧侍郎當(dāng)年游走紅塵的時候,爛泥扶不上墻的溫少摟著花娘還會很純情地臉紅:“真的沒有姓葉的大戶人家?” “沒有。御史臺從前有位葉大人,奉天三年的進士,天佑二十三年調(diào)任衢州。舉家跟著一起南遷,連京里的房子都賣了。沒聽說過他有子嗣留下?!?/br> “連你都說沒有,那就是真沒有了?!睖匮懦季趩?。 顧明舉把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嗤道:“你當(dāng)真看上了那個葉青羽?” “別胡說。他不是倚翠樓的姑娘?!焙敛贿t疑地駁斥他的胡言亂語,溫雅臣眼中一陣尷尬,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他是、是一個朋友……我隨便問問。也、也不算是朋友,就是覺得他不吵不鬧的,挺好?!?/br> 顧明舉饒有意思地看著往后跳開了一大步的他,難得地沒有再追問。臨走時,溫雅臣回頭問他:“你有什么要問的?” 顧明舉閉著眼坐在那一壁刻痕之前,神色盡斂,恍如入定的高僧:“沒有?!?/br> “你不問問……他?”那個為了你不惜眾叛親離欺君罔上的他。 木柵那頭始終談笑如常的人倏然揚起臉,眸中一絲激越一閃而過,電閃火石之間,卻又恢復(fù)冷漠:“我問了,于他有什么益處?” 溫雅臣心中一陣酸楚,只聽顧明舉道:“于你而言,天地之大,或許是山河如畫無窮無盡,于另一些人而言,卻只是寸土容身之地。住進照鏡坊的,有幾個能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直面悠悠眾生之口?若非心如止水,誰又能鎖在院中一住經(jīng)年?溫少,你招惹他是一時,照鏡坊的枯寂歲月于他卻是整整一世?!?/br> 最難承受,人心思變。既曾見得姹紫嫣紅,既曾聽得管弦絲竹,既曾識得認(rèn)得這世間一切鮮花鼎盛江河錦繡,你讓他如何再平心靜氣守著那一座小院,那四壁高墻,那滿心孤寂?何其殘忍?你又何其忍心? 溫雅臣心中一緊,喉頭干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扭過臉背對著顧明舉道:“那你又何曾忍心,看著他宦海沉浮,虎狼環(huán)伺之下如履薄冰寸步難行,卻不聞不問?” 小小的牢獄中,剎那間,一室死寂。 不知來路的小花貓像是得了趣味,天天跳過墻頭,跑來秋伯精心打理的院子里玩耍。秋伯不惱它踩翻花盆的淘氣,上街時時常多捎上兩條寸許長的小魚,用干凈的盤子盛了,特意放在墻下。 于是它來得更勤,甚至大膽地溜進房里,站直身子,用前爪搭上葉青羽的膝頭,靈巧地躍上他的腿。在葉青羽錯愕的表情下,它“咪咪”叫兩聲,舒服地團城一團,就此睡去。 秋伯嫉妒不已:“老了,不招人喜歡了。”說著,又彎腰往盤子里再添上一小塊魚干。 后來,小貓索性在院子里住下不走了。葉青羽讓秋伯抱著貓去鄰家問,都說不是自己家的。于是就安心把它留下?;ㄘ堫H通人性,就此乖巧地住進秋伯為它搭建的小窩里,不再如從前般自高墻上瀟灑來去,一心一意地成了小院中的住客。只是偶爾,它還是會立在墻頭上遠眺,不知是懷念院外的時光或是從前的伙伴。葉青羽站在墻下喚它,它就聽話地躍下,“喵喵”叫著,繞著葉青羽的衣擺打轉(zhuǎn),直到葉青羽俯身把它抱進懷里。 真是愛撒嬌。就像那誰。那誰也如此不依不饒地愛糾纏:“青羽,你都不看我?!?/br> “青羽,你聽我說……” “青羽、青羽,你又不理我!” 被寵溺壞了的少爺像長不大的孩子,拉著他的手,勾著他的脖子,臉貼著臉,附在他耳邊,各種甜言蜜語,各種柔聲細氣,各種親近討好。 他喜歡倚在門邊,斜斜瞟著書桌旁的他,低眉斂目,口中念念有詞:“我佛慈悲,信男溫雅臣在此起誓,愿受五百年風(fēng)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惟愿來世輪回,身為畫卷,得葉青羽片刻凝眸。” 著一身華麗錦衣的青年一見葉青羽回頭,就挺直背脊站得規(guī)矩,雙手合十表情虔誠:“我佛慈悲,信男溫雅臣誠心祈祝,愿受五百年風(fēng)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惟愿來世輪回,身為湘管,得葉青羽片刻親近。” 緊閉的雙眼卻偷偷撐開一條縫,賊頭賊腦地往這邊偷偷地瞧。 “我佛慈悲,信男溫雅臣起誓,愿受又五百年風(fēng)吹,又五百年日曬,又五百年雨淋,愿來世輪回,化身書案、化身紙箋、化身茶盞、杯碟、碗筷、桌椅、板凳、廊下的掃帚、灶下的干柴、門前的青苔……” “還有屋角的蛛網(wǎng)?!辈幌朐僮屗詠y語下去,葉青羽咬著筆桿插嘴,“為葉青羽片刻掃盡?!?/br> “真狠心。”信男溫雅臣一臉露骨的怨毒。 實在是讓人無可奈何。 懷里的貓不耐叫了兩聲,伸出尖利的爪子輕輕抓撓他的臂膀,仿佛是要叫醒陷入沉思的主人。 葉青羽恍然回神:“抱歉,我……” “無妨?!睍滥穷^的青年身形魁偉,面容剛毅。他神色間不見一點惱怒,正捧著茶盞耐心等他敘談,“賢弟近來睡得如何?有心事?” 唐無惑,前科的武狀元。同樣是將門之后,人品方正,為人質(zhì)樸,毫無官家子弟的驕縱之氣。與其說是出身世家的名門公子,倒更像是行走江湖義薄云天的寬厚俠客。 明明是相仿的年紀(jì),差別卻是如此之大……止不住又要分神,葉青羽搖搖頭:“我若能睡好,當(dāng)初又怎么會與唐兄相識?” 唐無惑聞言,頓時皺眉:“你又出門夜游?雖說是京城,暗夜陋巷難免有宵小之徒。” 葉青羽卻笑:“有你唐大人坐鎮(zhèn),必能保我京師太平?!?/br> 耿直的人似乎未能領(lǐng)會葉青羽話中的玩笑意味,一徑憂心忡忡地看他。 相交多年,對方是什么性情,葉青羽再清楚不過,不由心生感激:“我明白?!?/br> 那頭的人表情嚴(yán)峻,口氣間依舊不改執(zhí)拗,甚至漏出幾分薄怒:“每次你都說明白?!?/br> “我只是……出門走走。”順著花貓柔軟的毛發(fā),葉青羽的語氣也變得懶散,隱隱一絲悵然。 “還是睡不著?” “嗯?!?nbsp;他有失眠的毛病,唐無惑是少數(shù)幾個知情者之一。 在睡不著的夜晚,葉青羽會出門走走,沒有明確的目的,也沒有固定的方向,有時跟著洶涌的人潮徐徐向前,有時沿著曲折的巷子慢慢踱步。長夜漫漫,紅塵如許,樓頭曖昧不清的燈光下,有無數(shù)同他一樣的不眠人,他們縱情聲色,他們高聲笑談,他們舉著酒盞步履蹣跚,他立在樓下、站在巷口、倚在拐角處,不聲不響,不言不語,不悲不喜,默默地、默默地看??慈碎g百態(tài),看世情冷暖,看眾生萬相。一夜又一夜,就這么站在暗影里遠遠看著,看這與他渾然無關(guān)的天下。 于是唐無惑的眉頭蹙得更緊:“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我認(rèn)識幾個太醫(yī)院的御醫(yī)。” “又不是病,哪里需要驚動御醫(yī)。比起從前,這一陣好多了?!?/br> “哦?”唐無惑仍是不信,沉著臉把葉青羽仔細打量半晌, 道,“因為他?” 不屑的口氣。他是遠近聞名的賢良謙恭,能文能武,秉性純善,堪稱天下男子典范。街邊賣梨的少年撞著他,他尚能退開半步,和和氣氣尊一聲“這位小哥”。能讓他嫌棄至此的人物屈指可數(shù)。 好巧不巧,溫雅臣就是其中之一。 葉青羽同溫雅臣的往來種種,早在逋進屋,瞧見書房架上供養(yǎng)的那瓶桃花時,唐無惑心中就有了些許異樣。葉青羽也不打算隱瞞,啜著茶,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桃花是溫少之前送來的。說是將軍府花園里新開的,嬌紅丹彩,艷粉灼灼。執(zhí)著花枝的青年一路策馬而來,及至小院門前,面帶霞色,眼若流星,額上亮晶晶一層薄汗。他翻身下馬,說話間猶帶幾分粗喘:“看,多好看!我二姐叫人摘的。我見了,覺得也該給你帶兩枝。” 葉青羽的視線自鮮艷待放的花朵上移過,高墻參天,青苔深深,被割裂成一線的澄澈天空下,腳下的石板路上還留著細雨的潮濕痕跡。院中的擎天大樹挺拔卓立,纏在樹身上的細藤繞過樹丫,攀過墻頭,在溫雅臣的銀冠邊慢悠悠舒展出一片小小的新葉。穿著一身柳葉般青綠衣衫的青年緊緊握著手中的桃花,精致的面容下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他正目不轉(zhuǎn)睛看他,神情懇切焦灼,仿佛做好了功課,亟待長輩贊許的孩童。 “嗯,很好看?!?/br> “我就知道你喜歡?!庇谑悄侨司托?,咧開嘴,瞇起眼,昂首挺胸,笑容亦如他通身的衣飾一般,張揚恣意,驕傲中自有一派華麗氣息。 葉青羽伸出手把花枝接過,動作遲緩而謹(jǐn)慎,極力不想讓他察覺手指的顫抖。心如擂鼓,一聲高過一聲,狠狠撞擊著原本空蕩蕩的胸膛。 在這樣一個春寒料峭的清晨,鼻息間還殘留著一夜細雨后的濕潤氣味;在這樣一條幽深崎嶇的巷子盡頭,兩側(cè)沉默聳立的高墻就是萬年不變得風(fēng)景;在這樣一座冷清寂靜的小院門前,不聞鳥鳴,不見花開,不知悲喜冷暖,只有時光無情流淌,只有生命冷冷流逝,直至風(fēng)燭殘年,直至行將就木,直至獨自一人躺在榻上再無力起身,直至魂歸天地,顫顫邁上奈何橋,直至接過孟婆手中那碗稀薄渾濁的湯……悄無聲息地死,亦如他悄無聲息的一生。 可是他卻闖了進來,那么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那么天經(jīng)地義的神氣,那么無所顧忌無所畏懼的言行,直剌剌敲開了他的院門,大大咧咧就坐進了他的書房,三言兩語就成了貼心相待的朋友。喜好穿著一身絢麗錦衣的青年,這般笑吟吟站進這死氣沉沉的照鏡坊里,高談闊論,玩笑嬉戲,耀眼奪目如同手中嬌艷欲滴的花。怎讓人不目眩神迷?怎讓人不心馳神往?怎不讓人不怦然心動? “連秋伯都說,他來了之后,熱鬧許多。”那樣巧舌如簧、舌燦蓮花的人啊,他在的時候,滿院子的東西似乎都變得鮮明生動起來,甚至連頭頂?shù)奶於妓坪踝兊酶{更亮。 “哼,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碧茻o惑全然不贊同,臉上鄙棄之色更甚,“他那樣的人,所作所為不過‘玩樂’二字,有什么值得深交?更何況眼下時政不濟,萬民困苦,更應(yīng)是有識之士輔佐朝政之時。鄉(xiāng)野村夫尚且立志從軍報效家國。他枉為將門子孫,不思進取便罷,日日揮霍放`浪,混沌度日,實在有負(fù)溫家先祖威名?!?/br> “溫少天資聰穎,只是自小順?biāo)?,不識民間疾苦,加上府內(nèi)老郡主太過寵溺,才會如此。假以時日,或許就能幡然醒悟了。” “或許?”他擰著眉心冷笑。 葉青羽放下茶盞,不由得也跟著降低了語調(diào):“或許吧?!?/br> 溫雅臣來得越勤,相交越深,越是覺得可惜。這樣大好的天賦與家世,分出哪怕十分之一的精神放在學(xué)業(yè)上,也不會是如今這般毫無建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