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死鬼王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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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宴席已是下午三點,發(fā)哥和亮子已經(jīng)喝的不醒人事,但即便如此,還是一人抱著個空“茅臺”瓶子不肯撒手,拽都拽不出來。 葉德回賓館休息,葉信和于老四一人架一個醉鬼回到了于老四的家,等葉信走了,于老四看著床上抱著酒瓶鼾聲如雷的發(fā)哥,想起他那副見錢眼開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去朝他胳膊狠狠掐了一把。 于老四關好門窗,拉上窗簾,把包里的兩萬三千塊錢鋪了一桌子,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鈔票,卻絲毫沒有了之前的激動,一想到臨散席前葉德說的那句“七天之后南海見”,再一想到鬼王域這三個字,心里就莫名的一陣驚悸,他覺的挖寶這事絕不會像葉德說的那么輕松簡單。 第二天,發(fā)哥和亮子就迫不及待的以舅姥爺去世為由請了長假,兩個人只在家待了一天就無聊的滿院子嗷嗷亂叫,于是合伙攛掇于老四,讓他也趕緊請假,于老四一聽請假倆字就頭疼,眼看參觀團就要來了,館長三令五申一再強調沒有天大的事誰也不準請假。這節(jié)骨眼上,自己不是疤瘌眼找鏡子自找難看嘛。 可這倆人本就閑的無聊,這下可好,把勸于老四請假當成正事了,早中晚換著班的勸,弄的于老四聽見下班鈴響就哆嗦,最后實在沒辦法,只好也學他倆的辦法,以舅姥爺去世為借口向上打了請假條,館長拿著假條,冷冷看著假裝一臉悲痛的于老四,最后無奈的狠狠嘆了口氣,重重蓋上了章。 這下可好,三個人天天不是打牌就是喝酒,一天三頓全吃館子,只用了五天,平海市大小飯館幾乎讓他們吃了個遍,其間葉信來過一回,扔下三張平海市地質勘探隊的工作證和一張勘探隊的介紹信就走了,臨走前告訴他們,葉德已經(jīng)到了南方,此時正在準備必要的裝備,只要那邊電報一到,這邊馬上出發(fā)。 于老四逐一打開工作證,確認是他們三人的名字,翻來調去也看不出個真?zhèn)?,心里暗自贊嘆葉德果然有些手段,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擔憂的問發(fā)哥“咱這算是冒充國家工作人員吧?” 發(fā)哥滿不在乎的說“咱又不拿出去干壞事,就是怕路上萬一有人查應付一下而已,這也從側面證明,葉德這人也太謹慎了,還專門找勘探隊的,我鍋爐廠的工作證怎么了?一樣為人民服務?!?/br> “就是就是,我們廠生產(chǎn)的井蓋也為城市建設添磚加瓦、增光添彩嘛”亮子嘴里咬著鹵雞爪,含糊不清的念著他們街道小工廠的標語。 于老四知道跟這倆人說不了正經(jīng)事,干脆把工作證和介紹信藏了起來,以免無端生事。 葉信這一走竟然就沒了音訊,發(fā)哥專門跑去找他,可凡是認識葉信的人都說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過他了,發(fā)哥到?jīng)]覺的怎樣,于老四的心里一下著了慌難不成葉德出事了?那會不會牽連到自己?賣給葉德的殘頁算不算是文物? 偏偏也是湊巧,第二天的平海日報頭版刊登了一則關于公審倒賣文物團伙的新聞,于老四看著報紙上嫌疑犯痛哭流涕的照片,仿佛看到了自己五花大綁站在審判席上,不由打了個寒顫。 葉信每消失一天,于老四的擔憂就加重一分,就這樣過了三天,于老四竟然到了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的地步,就連外面過輛消防車都能把他嚇的蹲在床角瑟瑟發(fā)抖。 發(fā)哥和亮子輪著勸,可于老四根本聽不進去,兩個人看著于老四日漸憔悴卻沒有半點辦法,也是一籌莫展,這下可好,三個人在一起,一個憔悴不堪,兩個唉聲嘆氣,倒真像是死了舅姥爺?shù)哪印?/br> 這天中午,發(fā)哥興高采烈的從外面跑回來,一進屋就催促著于老四和亮子洗臉梳頭換衣服,亮子不明白什么情況,發(fā)哥神神秘秘的說“我約了棉紡廠的楊美麗下午去逛人民公園,到時候她會帶兩個同事,嘿嘿?!?/br> 亮子不解的問“約她們干什么?” 發(fā)哥腦袋一仰斜著眼說“嘿,你個傻小子,不知道什么叫同性相斥、異性相吸?這于老四天天看著咱們兩個大老爺們能高興嗎?你別看他現(xiàn)在這樣,他要是見了姑娘,說不準情緒一下就好了,少廢話,快點換衣服,這回我可是下了血本的,承諾晚上請她們去東祥居吃飯,楊美麗才答應出來玩?!?/br> 于老四本不想去,可被發(fā)哥和亮子硬生生架著換了衣服,又架出了門,最后架上了公共汽車,三個人站在公園門口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就在幾近曬化時,楊美麗才帶著兩個女同事姍姍來遲。 這一下午,發(fā)哥施展渾身解數(shù),又是劃船游湖,又是請吃冰棍汽水,一會講個笑話,一會出個洋相,努力將氣氛活躍起來,于老四出來轉了轉,心里也確實輕松了許多。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六個人來到東祥居,幾個人經(jīng)過一下午的相處,也熟絡起來,飯桌上,姑娘們自動變成了裁判和觀眾,而男人們則主動成為了競技者,比拼的自然是酒量。 只見一只只酒杯,滿了又空,空了又滿,火鍋蒸騰的水汽中,充斥著豪邁的咆哮和嬌俏的歡笑,姑娘們又是鼓掌又是叫好,于老四也不由的連干了幾杯,這是他這些日子里最痛快的一天。 第三瓶白酒上桌的時候,戰(zhàn)斗節(jié)奏明顯緩慢了許多,楊美麗朝發(fā)哥拋了個媚眼問道“唉,常有發(fā),聽說你請假了?” “呦,我們鍋爐廠的這點小事,連你們棉紡廠都知道了,唉,你是不是專門打聽的?嗯?哈哈” “去去去!你個臭不正經(jīng)的,我表妹不是在你們廠嘛,唉,你請那么長時間的假,不怕廠里扣你工資啊”。 發(fā)哥一聽扣工資,學著外國電影里的動作,雙手一攤聳著肩說“扣唄,隨便扣,那點工資,連雙像樣的鞋都買不了,我都不知道能拿來干嘛?!?/br> “聽你吹,沒句正經(jīng)話,不理你了”楊美麗故意把頭扭到一邊。 “吹?來,看看這是什么?梅花表,地道瑞士貨,三百五一塊,再瞅瞅這雙三接頭,嘿,純牛皮的,我吹?哼?!卑l(fā)哥拉起袖子,舉起手腕在面前畫了一個圈,確保在座的每一位都能清楚的看見那塊亮閃閃的梅花表。 “呦,還真是梅花表”楊美麗有些驚訝的感嘆道,驚訝之余好奇的問“常有發(fā),你是真發(fā)了啊,哎,這么多錢你從哪掙的?說說,說說唄” 其他兩個姑娘一聽也應聲催促著。 “這個,額,那個,我這…”發(fā)哥這才意識自己失言了,急忙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孩子似得,偷眼看著對面面沉似水的于老四。 “哼,不說拉倒,我看啊,這表十有八九是借的,是不是?哎,你們說他一鍋爐廠的普通工人,怎么買得起梅花表?是不是借的?是不是?你們看,不說話了,借表戴還吹牛皮,丟不丟人,丟不丟人,啊,哈哈哈” 桌上的姑娘們一起哄笑起來,甚至連亮子都跟著“哼哼哼”的傻樂。 “你們不要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發(fā)哥端起酒一飲而盡,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于老四心里喊了一句完了。 “我現(xiàn)在做的可是大買賣,專跟老外合作?!卑l(fā)哥趾高氣昂的說。 “吹”楊美麗撇著嘴說。 “還不信?不信你問他倆”發(fā)哥一指亮子和于老四,亮子一本正經(jīng)的點了點頭,于老四低著頭沉默不語。 “你還跟老外合作,人家能要你什么?你們廠的鍋爐?” “你還別不信,這事我要是跟你說了,保準能嚇你一跳”。 “那你倒是說啊,我還真想看看什么事能嚇著我?!睏蠲利惷济惶?,一副挑釁的樣子。 “哎,我跟你們幾個說了,可不許跟別人說啊”發(fā)哥在得到了楊美麗以及其他兩位姑娘的首肯后,將賣殘頁給葉德,以及相約南海挖寶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聽的姑娘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真假不辨。 最終,發(fā)哥在姑娘們羨慕的眼光和夸贊的言語下,喝了一杯又一杯,離開東祥居時,他伏在亮子的背上,已然不醒人事。 回家路上,于老四一個人快步走在前面,不管發(fā)哥在后面發(fā)出多大動靜,他都不回頭看一眼。 三個人一前一后的走進漆黑的胡同口,突然從一旁的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徑直擋在了路中央,于老四定睛一看,居然是葉禮,葉禮依舊穿著那件白色襯衣,頭發(fā)依舊蓬松雜亂如雞窩,可厚厚的眼鏡后面那雙本該木訥呆滯的雙眼,此刻卻透出寒若冰霜的目光,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于老四,伸手遞過來三張車票,當于老四顫顫巍巍的接過車票后,葉禮一言不發(fā)的越過于老四,快步走出胡同,消失在外面的街道上。 整個過程,葉禮始終未發(fā)一言,若不是于老四手里拿著還帶有葉禮體溫的火車票,他甚至都懷疑剛剛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于老四招呼亮子急急忙忙回到了家,他迫不及待的查看車票,發(fā)車時間是明天晚上十一點半,地點旺水站。 于老四拿著車票的手一直在抖,他自言自語的說了句“要走了,要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