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碧棠不知何故,但還是撓撓頭,答:“跟殿下同齡啦?!?/br> 玉佑樘哦了聲:“孤也才十八,充其量只瞧過十八年的雪,個別老男人已經(jīng)三十多了,人老心老,自然不會再有我們這些年輕人的興致?!?/br> 她低低吟了句舊詩助興:“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 碧棠深知她在暗嘲誰,又不敢得罪雙方,只能裝傻,指著自己臉蛋問:“殿下是在跟奴婢講話?” 玉佑樘“嗯”著,眼尾若有若無掃過謝詡所處之處,卻見這男人一副根本沒聽見自己話的模樣,不光視線未從書頁上離開半分,面色也是古井般止息。 遂,她也作罷,繼續(xù)憋悶。 =。。= 建康廣陵兩地相隔的并不遠,車行了約莫一日,就順利抵達目的地。 時已至夜,陶府門口依舊燈籠高亮,府內(nèi)燈火通明,提前幾日就到這處恭候太子大駕光臨的陶少主,翹首盼了一整天,總算見到太子馬車的影子了。 等車夫?qū)ⅠR驅(qū)停,他趕忙迎上前去,立于最豪華的那輛馬車前,舒展雙臂,做好接應(yīng)太子下車的準備。 車簾緩緩被掀開,陶炎擺上熱忱萬分的表情:“殿……” “下”字還沒說出口,車里率先跳下的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從來沒見過的英俊男子。 他五官玉潤端雅,神情卻冷冷冰冰的。 他環(huán)顧四下,目光觸到陶炎后,只虛虛掃了眼他那一副張開雙臂呈擁抱狀的真摯姿態(tài),而后輕不可察的冷哼了聲,回身,站定在原地。 陶炎訕訕收手:“……” 下一個從車內(nèi)探出身的是太子殿下,但是陶炎也沒有能夠迎接討好她的機會了:因為剛才那位身形頎長的男子正如堅不可摧的高山一般擋在他的跟前…… 太子自簾后慢吞吞挪出,正欲跳下車的時候,他長臂一撈,一把將太子攔腰抱下,不等太子輕呼,他已穩(wěn)穩(wěn)地將她放回了地面。 一切動作不過眨眼之間。 眾人裝作視而不見,皆跟著太子殿下往府內(nèi)走。 小雪已經(jīng)停了,地面鋪了薄薄一層,銀沙一般,踩上去有細微輕響。 太子從方才被強行人抱下車后,就一直分外不悅地皺著眉,邁著大步朝前走。那名男子則慢條斯理跟在后面,沒走幾步,他小幅度朝前傾身,嗓音平平地提醒:“殿下,雪地滑,小心一些。” 太子殿下不搭理他,眉毛擰得更緊,但走著走著,腳步卻逐漸放緩不少。 陶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一個面上不耐厭煩,卻都聽進了心里;一個表現(xiàn)風輕云淡,卻獨占欲極強,又處處關(guān)心。 好生詭異的相處模式?。?/br> =。。= 之后,玉佑樘自然是被安排在那間暖房內(nèi),這里果然如陶炎所言,跟外頭氣候截然不同,溫暖如春,多動一刻甚至會出汗。 玉佑樘在房內(nèi)待了會,讓碧棠伺候著沐浴泡腳過后,就回榻上悶頭睡了。 碧棠估摸著她是路途上累了,不敢有太大動靜,躡手躡腳搬著泡腳桶,推門出去倒水。 才推開門,就瞧見外頭立了一個高聳的身影,負手而立。 一身皎袍,在雪地里,有幾分月下仙姿。 他回過身來,一副面孔神清毓秀,是謝先生……裝扮的柳大人。 她朝謝詡做出一個噓的手勢,輕聲道:“殿下已經(jīng)歇下了,大人要是有事告訴奴婢吧,奴婢一定會幫你通報到位的!” 謝詡道:“沒什么事。” 聲色清冷,似糅進了雪粒。 他又道:“這房間雖暖和,你半夜也莫忘了多起來瞧瞧,若是太子蹬被,就替她蓋好?!?/br> 他講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擬出“柳大人”的嗓子,使得是自己的本音,低沉冷越得很,但他又頂著“柳大人”那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碧棠眼巴巴盯著他,只覺得無比精分,違和不已…… 于是,這小丫頭半天都蹦不出一個字,只能連連肯首。 =。。= 一夜大雪過后。 整個廣陵城銀裝素裹,冰天雪地。 太子殿下由于昨夜睡得早,所以今早起醒的極早。她梳洗過后就踱到窗前,一下推開。 滿目玉砌和撲鼻而來的清冽氣息一瞬充斥滿她所有感官,過了片刻,她才能適應(yīng)眼前風光…… 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真干凈。 跟前,園中一枝鮮艷的紅梅恰好橫在窗前,為白雪所覆,輕壓枝低。 她探出手去,將枝干上的雪盡數(shù)撩了去,雪如梨花紛紛吹落,那一根細枝又立馬回去更高處了。 做完這一切,她才滿意地將雙手互拍了兩下,正要閉窗回屋,卻瞄見不遠處站了個人,長身玉立在雪里,望著這邊。 玉佑樘架在窗柩的手指頓住,定睛看了眼,發(fā)現(xiàn)是謝詡。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