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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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子,我家小姐也不想麻煩你的,但事出突然,她如今無法會見任何人?!闭f話的正是桑柔的貼身丫鬟綠蕪。 裴浩然最喜歡雪中送炭,在他看來,這遠比錦上添花更能讓人感激。他微笑道:“這件事交給我來辦,你找一條僻靜的路,帶我和查爾斯過去。” “好!”綠蕪點點頭,帶著裴浩然和查爾斯?jié)u漸遠離了梅園。 桑玥看了看天色,現(xiàn)在這個時辰,桑柔應該在佛堂罰跪,難不成裴浩然和查爾斯要去那里會見桑柔?他們究竟要做什么? 裴浩然會武功,如果自己貿(mào)然跟蹤,極易被發(fā)現(xiàn)。又要找九姨娘借子歸一用了。 子歸去了趟佛堂,探聽完消息后,立刻去九姨娘的院子復命,桑玥正與九姨娘閑聊著大周的風土人情。九姨娘講得眉飛色舞:“大周人啊,特別喜歡玩蹴鞠,荀大人的幾位千金都是蹴鞠高手,連男子都比她們不過?!?/br> 桑玥聽得津津有味:“等等,你不是說荀大人終身未娶妻,那他的千金們又從何而來?” 九姨娘嘆道:“荀大人對香凝皇后情深似海,哪里容得下其他女子?莫說妻子,便是妾室、通房他也不曾有過。荀大人的jiejie遇人不淑,出嫁后日子過得不盡人意,沒過幾年就憂傷成疾、撒手人寰,留下一兒三女,大的不過五歲,小的嗷嗷待哺,因孩子們的父親著實混賬,荀大人不顧那家人的反對,將jiejie的幾個孩子接回荀府,從此當作親生子女撫養(yǎng)。他們都是入了族譜的,名義上已是荀大人的親生子女。” 九姨娘每每談及荀義朗時,美眸里都有種別樣的憧憬和神采,桑玥暗嘆,“情”之一字,最是傷人。九姨娘對荀義朗的愛怕是絲毫不遜于荀義朗對香凝皇后的,不然,又怎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潛入南越做了一個不愛之人的妾室? 心里愛著一個男人,身子卻要給另一個男人,這種苦或許只有當事人才能了解。 不過桑玥并不同情九姨娘,個人有個人的選擇,或許,如果她不選擇這種自我毀滅的方式,荀義朗這輩子根本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桑玥繞著荷包上墜下的寸長流蘇,饒有興趣道:“聽你這么說,荀大人是個好人啊,香凝皇后有沒有心儀過他?” 九姨娘的神情現(xiàn)出幾許落寞:“怎么會沒有?那般風華絕代的男子,即便美如香凝皇后,亦是一顆芳心暗許,只是香凝皇后與荀大人有緣無分罷了?!?/br> 想想也沒什么好奇怪的,香凝皇后的確美得宛若天人,大周皇帝絕不會放過這么一個人間絕色。桑玥順藤摸瓜,道:“香凝皇后既然與荀大人青梅竹馬,兩家必定走得親近,太后也認得荀大人吧!” 一提起太后,九姨娘的眉宇間就流轉起幾許慍色:“不僅認得,還從中作梗好多回,真不明白,香凝皇后那么善良,怎么會有個蛇蝎心腸的meimei?” 桑玥繼續(xù)套話:“太后不會也喜歡荀大人吧?所以才對香凝皇后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九姨娘這回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嘴了,忙訕訕一笑:“這些話,本不該對你說,五姨娘會生氣的?!?/br> 見她一口回絕,桑玥也不勉強,她也沒指望一口吃成大胖子,她一點一點地套,總有一天能將太后與香凝皇后的糾葛摸個一清二楚。她話鋒一轉:“五姨娘……該不會也喜歡過荀大人吧?” 九姨娘先是一怔,爾后低頭笑了:“不會,二小姐請放心,五姨娘的心里呀只有你父親一人?!?/br> 桑玥聳了聳肩:“可我總覺得事情有點蹊蹺,五姨娘心儀父親,為何一定要放棄姚鳳蘭的身份?大周和南越雖然關系不好,但并未下令禁止兩國臣民通婚。到底是太后容不得五姨娘,還是另有隱情?” “這……”九姨娘有些遲疑,桑玥遞過身子,乖巧地笑了笑,“五姨娘不在,你就告訴我唄,免得我心癢癢。” 九姨娘被桑玥這副鮮有的嬌憨可愛的模樣給逗樂了,她清了清嗓子,小聲道:“二小姐可得保密,五姨娘若知道我告訴你這些,指不定怎么惱我!” 桑玥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唇紅齒白,笑容迷人:“我保密!” 這副天真爛漫的樣子竟讓九姨娘滋生了一絲淡淡的熟悉感,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若有所思道:“冷瑤只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南越先皇曾提出要納鳳蘭為妃,大周皇帝也默許了,連圣旨都擬好了,鳳蘭不愿意,香凝皇后便去找南越先皇,從他手里奪了圣旨,一把扔進了火堆。” 桑玥扶額,天!父親搶了皇帝的女人!難怪五姨娘那么多年來低調(diào)得近乎透明,逆來順受,完全摒棄了世家千金的姿態(tài),大抵是怕引人注目、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吧。先皇看重的是姚家的背景,并不是五姨娘這個人,畢竟姚家、荀家和冷家是大周最顯赫的家族。 桑玥貌似對這些陳年往事興趣頗濃,又問:“那,大周和南越?jīng)Q裂也是因為這件事?” 九姨娘垂眸:“不是。” 桑玥還想問什么,此時子歸推了門進來。 子歸面無表情地行至二人身前,行了個禮。桑玥看向子歸,道:“他們?nèi)ヒ娚H崃耍俊?/br> “是。” “做了什么?” 子歸面無表情道:“治病。查爾斯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藥丸給桑柔吞服,然后桑柔脫了上衣,查爾斯在她的左胸上發(fā)現(xiàn)了端倪,檢查了許久,然后提要為她做手術。桑柔說越快越好,一定得趕在皇帝的生辰宴會之前,她要參加宴會?!?/br> 九姨娘疑惑不解:“這都過去近兩月了,大小姐的傷勢還未痊愈?她先是被宮里的嬤嬤扒了褲子驗身,后來因為治療傷勢,又對楊太醫(yī)袒胸露乳,如今再加上一個查爾斯……嘖嘖,傳出去,多難聽!”說到后面,語氣逐漸變得惋惜。 桑玥笑出了聲:“她哪管得了那么多?宮里的宴會就在這個月中旬,時間緊迫著呢!” 九姨娘試探地問:“大小姐一直好不了,該不會是二小姐你做了手腳吧?” 桑玥毫不避諱點頭,湊近九姨娘,在她耳旁道出了癥結所在,九姨娘大驚失色:“原來愛美也有錯,不過二小姐,你這法子也太……”太陰毒了些。九姨娘歷經(jīng)了人事,懂得男人一般都很迷戀女人的胸脯,桑柔的胸脯要是爛了,日后嫁做人婦,哪能博得丈夫的歡心? 桑玥冷冷一笑,前世的裴浩然不是最迷戀桑柔的身體嗎?與她歡好時仍不忘贊嘆桑柔的身姿如何曼妙!還說桑柔貞潔無比!呵,這一世,她倒要看看,桑柔究竟怎么個貞潔法?又怎么用一具腐臭的身軀取悅裴浩然? 陽光明媚,暖風和煦,經(jīng)過荷塘時,一股馥韻的清香撲鼻而來,桑玥聞香側目,這才發(fā)現(xiàn)一片碧綠的荷葉中竟鉆出了好幾株淡雅的白蓮,有的才露尖尖角,有的已絢麗綻放。正好,在荷塘邊,就有一朵。 桑玥俯身探出手,正要去摘,卻有一雙溫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 “當心!” 一種熟悉到骨髓里的感覺、一股厭惡到頭發(fā)絲的情緒在桑玥的心里怦然炸開。她后退一步,甩開那只曾經(jīng)牽過五年的手,冷聲道:“裴浩然,請自重!” 這是桑玥第一次喚他的名字,本該欣喜,但她臉上毫不遮掩的厭惡令裴浩然暗生失落,他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掌心還殘留著柔軟細滑的觸感,他竟有些意猶未盡。 “桑小姐,我只是擔心你會掉下去?!?/br> 真是見鬼了!裴浩然難道不該隨查爾斯一起離開了定國公府嗎?怎么像是留在此處專程等她似的? 桑玥揚起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笑:“裴公子真是有用不完的善心,可惜,我不需要,告辭!” “桑小姐!”裴浩然繞過桑玥,擋在了她面前,“還說你不討厭我?一見我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為什么?” 桑玥承認在裴浩然的面前或多或少泄漏了幾分內(nèi)心的感覺,但遠沒“深仇大恨”那般明顯。她莞爾一笑:“裴公子多心了,你即將成為我的表姐夫,我高興還來不及,哪兒能討厭你?” 裴浩然通過女人往上爬的本事跟前世一樣厲害!韓玲萱的狂犬病雖被靈慧大師治愈了,但她右手殘疾,又非處子之身,這樣的人裴浩然居然也娶!桑玥算是明白了,為了權勢地位,就算讓裴浩然跟一頭母豬拜堂,他也不會有絲毫猶豫!慕容耀啊慕容耀,你要是有裴浩然這份隱忍,帝位遲早會是你的。 桑玥似譏似嘲的眸光令裴浩然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他勉力擠出一個謙和的笑:“聽你的語氣,對我娶玲萱不太高興。” “我只會拍手叫好,絕無半分不悅?!?/br> “不!你在撒謊!”裴浩然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閃過千百種思緒,忽然似有頓悟,低頭一笑,“我這個人的直覺向來很準,你就是討厭我,不,不只討厭那么簡單,恨,你恨我!” 桑玥的笑容擴大:“我說過,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這個女人,有雙深如古井、明若流波的眼眸,那兩粒烏黑的瞳仁好似雪域高原的琉璃,冰亮得刺目,令人無法窺視她的內(nèi)心。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和他,有著驚人的相似!裴浩然為自己這一發(fā)現(xiàn)興奮不已,他上前一步,意味深長道:“人說沒有愛哪有恨?你對我,一定比對其他男人有感覺。” 桑玥撲哧笑出了聲:“裴公子,人無恥到這種地步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你告訴我。” 裴浩然并不被桑玥牽著鼻子走,他堅定地繼續(xù)著自己拋出的話題:“雖然我不明白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但你這么恨我,我反而覺得不是壞事。起碼你總會想起我,哪怕是用最不好的方式?!?/br> 桑玥不屑嗤道:“裴浩然你是變相地在對我表白嗎?與韓玲萱成親在即,卻跑來定國公府勾搭她的表妹,我發(fā)現(xiàn)你不是一般的賤!” 裴浩然濃眉蹙了蹙:“桑玥,我承認自己對你有幾分興趣,但你尚未及笄,無法婚配,等你到了適合的年齡,我定已功成名就,屆時,我可以娶你做平妻?!?/br> “有幾分興趣就要將我據(jù)為己有,裴大叔,別說平妻,就算正妻我也不稀罕。你一個皇商之子,能怎么個功成名就法?你別自信過了頭,最后怎么摔死的都不知道!” “別人能給你的,我都能給!還有,我長你七歲而已,算不得大叔。若你一定要加個敬稱,叫聲‘裴哥哥’或許更好。” 裴浩然的瞳仁暗黑如墨,點綴在一片乳白之間,對比強烈,竟生生將情緒奪了,以至于桑玥無法望進他的心靈深處。 裴哥哥?桑玥惡心得想吐,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瞇了一下:“你說的‘別人’是誰?” 裴浩然向前一步,離桑玥很近很近,溫潤的鼻息噴薄在桑玥的頭頂,吹得幾絲墨發(fā)悄然起舞,他的聲音柔和中帶著毋庸置疑的堅定:“相信我,但凡你所渴望的,我都能給你?!?/br> 桑玥仿佛憶起了十分開心的事,贊許地說:“唉!其實我本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但好東西自動送上門,我要是矜持著不接受,恐怕會遭天譴?!辈幌肽敲纯鞂δ銊邮?,誰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攝政王府。 夕陽西下,一道橙紅的光束照進攝政王妃的臥房,被錦花珠簾篩得鋪陳滿地,似一朵朵俏皮的小花兒,隨著珠簾的晃動幻化出萬千姿態(tài)。 櫻桃打了簾子進來,一雙俏臉紅過天邊的晚霞,她硬著頭皮將手里的書籍遞到攝政王妃的面前,咽了咽口水,道:“王妃,這是您要奴婢找的書?!?/br> 攝政王妃穿著白色曳地鳳尾裙、紫色對襟華服,腰束鎏金玉帶,墜下銀色絲絳,蓮步輕移,裙裾如繁花散落,華美得不可方物。她探出纖手,拿過書籍翻看了起來。 櫻桃面紅耳赤,吐了吐舌頭,又覺不夠,干脆捂了眼睛。 王妃一邊看一邊做出評價: “這個不錯……再高一點更好……” “這個不靠譜吧……” “這個絕對不行,太丑了!看了就倒胃口……” “這個貌似有點……奇怪,我還沒試過呢!” …… 櫻桃的手換了個地兒,捂住耳朵,王妃,求您別念行不?奴婢還未出閣??! 大約過了一刻鐘,王妃終于看完了手里的書籍,這心里啊是一陣晃蕩,看來得找攝政王“滅火”。 “王爺回來沒?” 櫻桃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王爺差人傳話說要與翁老先生對弈,今夜就留宿宮里,不回府了?!?/br> “什么?”王妃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清脆作響,“又留宿宮里?” 自從翁銘成為皇帝的老師后,攝政王留在宮里的次數(shù)就越發(fā)頻繁了,從前他只在皇帝生病時留在一旁侍疾,現(xiàn)在幾乎隔三差五就宿在宮里,這讓王妃氣憤的同時,也有些疑惑。 “你再派人去叫!就說本王妃身體抱恙,讓王爺趕緊回府?!?/br> “是?!睓烟覒暣蛩阃讼拢蹂纸凶×怂?,“等等,你先把這些書放進拓兒的臥房,最好,放在枕邊?!?/br> 櫻桃欲哭無淚,要是被公子知道她將春宮圖放進他的房里,她會死得很慘很慘的!她咬咬唇,無辜道:“王妃,這個……這個……能不能讓別的下人去辦?”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么多廢話?” 櫻桃顫顫巍巍地拿過書本,像捧著燙手山芋似的,根本不敢用力:“王妃,這樣有效果嗎?” 王妃美眸輕轉,意態(tài)閑閑地看著指甲上新染的豆蔻,恣意道:“拓兒只是沒開竅,之前突然給他下猛藥他當然接受不了,現(xiàn)在本王妃要溫水煮青蛙,先對他進行思想教導,再讓他親身實踐,我已經(jīng)挑了兩個上好的通房丫鬟,今晚就悄悄塞進他的院子。唉!錦兒走了,我這心里空落落的,就盼著拓兒快點開竅,娶個媳婦兒,讓我抱抱孫子!” 抱孫子?公子才十七??!櫻桃癟癟嘴,退了出去。她在慕容拓的院子附近徘回了許久,直到慕容拓被叫去陪王妃用晚膳,她才一溜煙兒跑進了臥房。 “王妃說要放在枕邊,真是的,這么惹火的東西放枕邊,還讓不讓人睡了?”櫻桃一邊誹謗,一邊小心翼翼地來到床前。突然,慕容拓的書童懷安推了門進來,見到櫻桃,無比詫異道:“櫻桃jiejie,你怎么在這兒?” 櫻桃急忙轉過身將書藏在背后,笑得花枝亂顫:“那個……王妃讓我看看公子的衣衫小了沒,要不要換個大點的尺寸縫制幾套夏衣?” “哦。”懷安將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袱放在桌上,“櫻桃jiejie,你慢慢看,我去照料公子的寵物?!?/br> 櫻桃朝他揮揮手:“去吧去吧!” 書童走后,櫻桃的目光落在包袱上,她心虛地打開一看,是幾本書籍,厚薄尺寸與春宮圖的一般無二,頓時腦海中靈光一閃,將手里的書和那幾本調(diào)了個包:“到時候就說是懷安換的,哈哈!我真聰明!” 慕容拓用過晚膳之后,即刻回房,想也沒想就提起桌上的包袱出了攝政王府。一想到桑玥見到這些書時的可能會出現(xiàn)的震驚,他的心里就樂開了花:“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弄來這些書籍,臭丫頭!你這回一定會感動死的!” ☆、【第七十六章 】蛇蝎美人 弦月高掛,像一抹笑靨,幾顆繁星點綴,似少女嬌羞的明眸。 瓊枝海棠,馥韻含香,一直飄入典雅別致的房間,染了一絲緋色,纏纏繞繞,爬上桑玥美如璞玉的面頰。燭火和月輝交相輝映,照著她細入雙鬢的黛眉、濃密卷翹的睫毛,那睫毛正在以一種奇異的節(jié)奏顫動著,似在隱忍某種怒火。 “慕容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