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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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順公主用羨慕的語氣說:“我還第一回見到姑嫂感情這樣好的,有這樣好的嫂嫂,還真是我的福氣?!?/br> 鄭明珠猛然便覺得,這莊順公主其實也只有十六歲呀,在宮中那種壓抑的地方,不受寵的母親,不受寵的公主,跋扈厲害的貴妃,舉目全是滿身心眼的人,或許她這羨慕是真的,羨慕無憂無慮,有好吃的就滿心歡喜的,能長的胖乎乎的陳頤敏。 ☆、207、濯濯如春月柳 在公主府呆了一個多時辰,最歡喜的是陳頤敏,回府的一路上,陳頤敏都在扳著胖胖的手指頭算她今天的收獲,多少沒見過的點心,什么樣的點心模子,糖 模子,一件件數(shù)給鄭明珠聽,聽得鄭明珠忍俊不禁,陳頤敏的眼睛亮閃閃:“嫂嫂你沒看見,公主可好玩兒了,她后面的園子里頭在建一個好大的暖房,她說今后要 種好多東西,葡萄架子也搭起來了,旁邊就是草莓,旁邊的石壁底下全部是種的小莓果,藤蔓的,爬得可快了,她跟我說,明年熟了就叫我來摘!園子中間的花圃也 平出來了,公主說她會做花露,我說我有很好的玫瑰花種子,可以送給她種,今后分我一點花做玫瑰餅就行了,她說如果能給她找到別的好種子,還可以送我玫瑰花 露!” 聽小胖丫頭認真的盤算她的劃算的買賣,鄭明珠幾乎可以想象公主蹲在陳頤敏跟前,嚴肅認真的和她做著交易,不由的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或許這就是公 主想要的生活,自己的公主府,每天在一個花團錦簇,滿是花香果香的園子里消磨時光,品茶看書,偶爾來一個小小的胖乎乎的客人,在花間果樹下大呼小叫,或許 過個幾年,就是她自己的胖乎乎的小女兒或是小兒子,在她的園子里跑來跑去,偶爾停下來吃一個點心。 這樣的生活,其實誰是駙馬是最不要緊的,只要婆家懂規(guī)矩,夠尊重就足夠了,是以她現(xiàn)在容顏恬淡,舉止溫和,淡淡的,對誰也不熱絡(luò),卻也不得罪。 不過這也得是公主啊,換了別的媳婦,光是另府居住就是罪名了。 鄭明珠笑道:“公主也是你的嫂嫂,是二嫂,那你今后是不是要喜歡二嫂,不喜歡我了?” 陳頤敏斷然否認:“不!我只喜歡嫂嫂,二嫂嘛……等她分給我花露了再說!” 鄭明珠忍不住哈哈的笑,這小家伙太有趣了。 進了九月,天氣涼爽起來,帝都里的各種應(yīng)酬就更多了起來,詩會、花會之類都辦的花團錦簇,尤其是因著陳夫人還在母孝里,并不怎么走動,許多人家的應(yīng)酬就要鄭明珠去了,自然也就忙起來。 寶哥兒半歲了,勉強能坐得起來了,可到底還小,出去也不能帶上,鄭明珠簡直不想離開他,偏寶哥兒沒什么感覺,不管爹爹還是娘親出門,都只抬頭看一看,笑一笑,回家來了,叫他,他就又抬頭來看,咧嘴笑一笑招招手,只顧低頭玩自己手里的東西。 或是個盒子,或是只玉環(huán),或是只木頭雕的大青蛙,寶哥兒手里常常會出現(xiàn)許多奇奇怪怪來歷不明的東西,都是姑母們給的,寶哥兒本就是家里的寶貝,長的又討喜,又不愛哭只愛笑,幾位小姐都喜歡來和他玩,這甘蘭院倒成了小姐們聚集之地了。 這一天,又是敦敏郡王四十壽辰,鄭明珠須得去拜壽,衣服首飾收拾利落了之后,鄭明珠坐到炕邊笑道:“寶哥兒,和娘道個別?!?/br> 寶哥兒正坐在炕上和陳頤敏玩一套七個布娃娃,也不知哪里來的,都圓滾滾的白身子,黑黑大大的圓耳朵,眼睛超大兩個黑圈,此時聽他娘叫他,就丟下布 娃娃往他娘那邊爬過去,抓住她的袖子就往她身上爬,陳頤敏忙抱住他的身子說:“嫂嫂才換了衣服,你不要給她弄皺了,來親一個?!?/br> 寶哥兒果然啵的在鄭明珠臉上親了一口,寶哥兒學(xué)的很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會親人而且不會弄的人一臉口水了。 鄭明珠也笑著在寶哥兒臉上親一口,回頭又親一下陳頤敏,笑道:“你們在家里玩,我出去了。” 兩個小胖墩一模一樣的揮揮手。 敦敏郡王世子妃與鄭明珠也是熟識的,她與林氏是手帕交,閨中就是密友,此時見了鄭明珠也是很親近,笑道:“表妹來的倒早,你嫂子也來了,正在后頭黃桃園子里坐著,那邊開了幾盆墨菊,養(yǎng)了四五年才開的?!?/br> 鄭明珠笑道:“我先去給舅舅拜壽,給舅媽請安吧?!?/br> 敦敏郡王是先皇的親弟弟的嫡子,算起來也是圣上親近的堂兄弟了,襲了郡王爵,鄭明珠也都稱舅舅。 世子妃便吩咐人陪了鄭明珠進去,待行了理,就送去黃桃園。 敦敏郡王府這一日自是熱鬧非凡,在去黃桃園的路上,鄭明珠和四五個大群丫鬟簇擁著的夫人奶奶們撞了個對臉,當先那位夫人二十左右的年紀,容貌絕 色,水盈盈的大眼睛,嫣紅的櫻桃小嘴,肌膚欺霜賽雪,穿的極為華麗,大紅的撒金緞通袖,杏黃色纏枝花裙子,發(fā)間一只薄如蟬翼的白玉蝴蝶,嵌的兩顆紅寶石都 有拇指大小。 鄭明珠覺得乍一看有點眼熟,卻又的確不認識,對方里頭只有一位夫人鄭明珠知道是誰,不過也只是點頭之交,也沒有什么介紹的情分,鄭明珠便只笑了笑,點了點頭,便接著往前走。 身后微風(fēng)送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片言只字:“……陳家的……縣主……” “……聽說……” 到底聽說了什么,卻是一個字也沒聽見。 鄭明珠看了青果一眼,青果心領(lǐng)神會,湊上來輕聲說:“南安侯夫人。” 哎喲,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啊,怪道看著覺得有點眼熟,是和靜妃的模樣兒有些像,只不過靜妃氣質(zhì)溫婉,美如春花,這一位南安侯夫人卻是青春嬌艷,美如秋日。 她們家倒真的是靜妃一脈出美人呢。 鄭明珠便跟青果說:“你想個法子跟著聽聽這位南安侯夫人說什么呢?!?/br> 青果應(yīng)了,鄭明珠見她毫不猶豫朝著一條小路走去,三兩步就不見了蹤影,不由感慨,這陳頤安使出來的人真是一套一套的本事,這青果在哪一家似乎都有相熟的下人,都能聽到外人聽不到的消息,打探到稀奇古怪的八卦,瞧,連路都很熟悉。 鄭明珠自己往黃桃園走去,林氏正與人說話,見了她就笑著過來,手里還牽著琪哥兒。 琪哥兒長的秀氣,乖巧的叫了一聲:“姑母好?!本吞筋^去看鄭明珠的身后,失望的說:“弟弟呢,弟弟怎么沒來?” 因鄭家如今還只有琪哥兒這一個小孩子,他最小,所以特別稀罕寶哥兒,一口一個弟弟,圍著寶哥兒又是抱又是摸,因?qū)毟鐑浩夂?,琪哥兒沒輕沒重他也不會哭,最多咬他一口,因還沒什么牙,反正也不疼。 是以琪哥兒特別喜歡寶哥兒。 鄭明珠笑道:“寶哥兒還小,不能總出來,你明兒去我們家看他好不好?” 琪哥兒忙忙的點頭:“嗯嗯,我明天就來?!?/br> 鄭明珠笑,接過翡翠手里的盒子,打開來遞到琪哥兒跟前:“這是你五姑姑給你的。” 一股桃子的甜香果香撲面而來,一盒粉紅色的圓圓的軟軟如云朵般的糖,陳頤敏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真是應(yīng)有盡有,這糖如云朵一樣棉軟而彈,吃進嘴里很快就融化掉,上一回做了些杏子味的,這一回小蘇太醫(yī)送了兩回大桃子,就有了桃子味的了。 琪哥兒是鄭明珠的侄兒,陳頤敏愛屋及烏,偶爾也會給琪哥兒東西吃。 琪哥兒歡呼一聲,剛要接,卻抬頭看了看林氏,見林氏笑著點頭,才雙手接過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說:“謝謝姑母,也請姑母代我謝謝五姑姑。” 林氏笑道:“還有呢?” 琪哥兒歪著頭想了半天,又打開身上帶的小小的荷包翻了翻,對鄭明珠說:“我沒有帶什么東西,待我回去了,再打發(fā)人送謝禮來吧?!?/br> 這可愛童稚的動作和大人般的說話,配在一起簡直可愛的要命,鄭明珠笑著揉揉他的臉:“這是送給琪哥兒吃的,不用什么謝禮?!?/br> 林氏吩咐奶媽子:“帶哥兒和少爺們玩去,這糖也都拿去?!?/br> 琪哥兒忙說:“娘替我收著糖,回家再給我?!?/br> 林氏笑道:“既得了好東西,自然要分給朋友們也嘗嘗對不對?” 到底這不是外頭買得到的,十分稀罕,又對小朋友的胃口,琪哥兒就一臉不情愿,鄭明珠便打圓場:“明日姑母得了葡萄,再請五姑姑做了給琪哥兒送來好不好?” 琪哥兒想了想,終于很勉強的點頭答應(yīng)了。 林氏見他跑著去跟別府的哥兒們玩了,才攜了鄭明珠的手一起去一邊的石桌子旁坐下來,鄭明珠問了爹爹和哥哥好,又問了家里的弟弟meimei們好,林氏說她去看了鄭明艷,她如今在家里越發(fā)菩薩似的被供著呢,看起來再沒有不放心的。 正說著,就見青果笑嘻嘻的走過來,剛想說話,才看見一邊的林氏,就忙收住了。 林氏何等人物,一見就知道她們主仆有勾當,笑道:“鬼鬼祟祟的,又不知在做什么,誰稀罕聽呢?!?/br> 說著就要起身走,鄭明珠忙拉住她笑道:“也沒什么要緊事,大概是我疑神疑鬼吧,就吩咐這丫頭去打聽了一下南安侯夫人?!?/br> “她啊?!绷质险Z氣頓時就不屑起來:“小小年紀就肯孝期成親做填房,也是個不知廉恥的,不過也說不得,她們家能在貴妃晉位后就扶正貴妃生母,以妾為妻,又有什么事做不出來呢?” 鄭明珠笑道:“我剛與這位南安侯夫人走了個對臉兒,真是個好絕色的美人,南安侯只怕也不全為著奉承貴妃呢?!?/br> 林氏卻笑道:“你年輕,大約還沒見過南安侯吧?說起來南安侯也是望三十的人了,早年就是名動帝都的人物,大公主曾引“濯濯如春月柳”贊嘆于他,且 不止一次在我表姐跟前說過想要嫁他呢,當初貞順皇后還在世,只是不肯松口,大公主才沒有嫁成。前兒在大公主府倒又見過一面,沒想到如今年紀稍長,這南安侯 倒是越發(fā)比早年風(fēng)姿更秀了?!?/br> 言下之意,南安侯衛(wèi)夫人肯做填房,竟是因著好美色?絕色美男子和絕色美人的一見鐘情? 不過鄭明珠不服氣,南安侯再如春月柳,難道能比陳頤安還長的好不成?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鄭明珠就問青果:“聽到些什么?舅太太這里,跟在我跟前是一樣的,你只管說?!?/br> 青果便回道:“奴婢聽說,南安侯夫人這些日子,都在打聽少夫人的事。” 這些日子……都? 鄭明珠問:“都打聽我什么?又打聽到些什么?你可知道?” 青果道:“奴婢已經(jīng)放出信兒去了,這一兩日想必就能知道些兒,只就這一會子我聽到的,似乎南安侯夫人對咱們家后院里的事特別有興趣?!?/br> 鄭明珠不由的就抖了一下,剛剛才聽到這位南安侯夫人好美色寧做填房的八卦,這會子青果這樣一說,她不由得就想到一個詭異的理由了。 難道南安侯夫人有南安侯這美大叔在手還不滿足,竟然看上了陳頤安? 鄭明珠只覺得有股什么陰風(fēng)吹過似的不舒服,汗毛都豎起來,陳頤安毫無疑問是個難得的美男子,自己見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迷住了,那一種他一進屋,就連燭火都要跳一跳,亮一亮的感覺鄭明珠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 她可不能讓陳頤安遭了南安侯夫人的毒手! ☆、208、蠢計 鄭明珠頓時對這個這才第一回見面的南安侯夫人起了深刻的戒心,吩咐青果:“務(wù)必事無巨細打聽清楚,莫名其妙的她對咱們家的事做什么這樣有興趣?” 青果見這樣的吩咐,當然不敢大意,立時應(yīng)著去了。 林氏在一邊笑道:“雖說是蹊蹺些,倒也不用這樣如臨大敵,你在家里坐著,她能怎么樣呢,難道還上門來不成?就算在外頭,你只管不理她,離的遠遠的就好,她又能拿你做什么,不過你那個炮仗脾氣,別叫她撩撥了就是了?!?/br> 鄭明珠不服氣:“我有什么脾氣,我脾氣最好了,又溫柔又和順,我們家大爺總說我好呢!” 林氏掩嘴笑:“是,比起你家大爺來,倒是好的。” 鄭明珠嘟了嘟嘴,又笑起來。 說是這樣說,因不清楚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鄭明珠依然是覺得需小心這個女人,這一日酒宴的時候,鄭明珠特別注意有沒有小丫頭故意來碰自己,那種老掉牙的把戲有時候還是挺有用的,真灑了什么在身上,說什么也得去換衣服啊。 在別人家家里,丫鬟引你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還真得小心不可。 石榴依然是默不作聲,可是有她在鄭明珠身后立著,實在叫人放心不少。 敦敏郡王府的酒宴,每一位夫人身后都有一個王府的丫鬟服侍,布菜換碗倒酒等等,吃到第三道主菜,上來的是蟹黃魚翅,就有一個丫鬟從后頭過來,對鄭明珠身后的丫鬟說:“東府里大奶奶叫你過去問句話兒,我來替你當一會子差,可記得早些回來?!?/br> 鄭明珠并不回頭,依然拿著一個小小的蓮花酒杯,傾身與莊慧公主說話。身后那丫鬟又笑著對石榴說:“少夫人這里有我服侍,jiejie下去歇歇吧,外頭有單給jiejie們擺的桌子,雖和這里不能比,到也還不錯的?!?/br> 石榴如石頭一樣沉默,動也不動。 鄭明珠微微笑了笑,這樣的酒席她也安排過,來賓多了,丫鬟們不能都認得,不過是見了年長的叫夫人太太,見了年輕的叫奶奶罷了,臨時替崗的就更不可能認得跟前這位服侍的人的身份了。 此時一句少夫人,鄭明珠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分數(shù)。 想必石榴心中也有分數(shù),那丫鬟又勸了一回,石榴依然當沒聽到,只是沉默的站在鄭明珠身后,鄭明珠心中滿意的不行,不過這丫鬟名字取錯了,就不該叫石榴這么鮮嫩的名字,叫石頭才好呢。 回頭要叫陳頤安賞她。 莊慧公主渾然不覺,只是笑著與鄭明珠聊天,莊慧公主是皇后所出,又本朝大公主,占著嫡和長字,身份尊貴,自然比別的公主更多倨傲。 不過鄭明珠別的不敢說,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本事是有的,在她著意結(jié)交宗室的策略下,連莊慧公主也跟她親親熱熱,一口一個表妹。 鄭明珠今兒特意跟她坐在一起,就是存了心要打聽一下南安侯夫人的,既然是情敵,想必了解要比其他人多些。 而作為公主,又要比別的人更少許多忌諱,越發(fā)沒有她不敢說的。 鄭明珠話題還沒引過去呢,旁邊布菜那丫頭素手已經(jīng)伸過來,執(zhí)著一只白瓷描顏色牡丹酒壺,腕間光芒一閃,鄭明珠見到一只赤金絞絲鐲子,接口的地方嵌著一顆小小紅寶石,雖在鄭明珠眼中算不得貴重,但也不是一個丫鬟能帶的。 那酒壺毫不猶豫的就往沒有杯子的地方倒,身后閃電般伸過來一只手,抓住了這丫鬟的手,快的鄭明珠完全沒看見,石榴終于開了金口:“看準了倒?!?/br> 真是太有范兒了! 鄭明珠對陳頤安挑人的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 那丫鬟訕訕的笑了笑,只得收回手,繼續(xù)伺候。 鄭明珠毫不在乎,繼續(xù)和莊慧公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