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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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看上她的卻是自己的小叔子…… 鄭明珠深覺自己運氣不好,嘆了口氣。 林氏笑道:“別人家也罷了,獨你們家不宜娶她,meimei可要早做打算。” 這是真心為她打算的話,鄭明珠點頭稱是,她也不是蠢貨,自然知道,若是小叔子真娶她做妾,自己今后可是不知道有多麻煩。 就算自己不承認(rèn)是娘家表妹也沒用。 朱氏那本事……鄭明珠心想:我又沒瘋了,惹這麻煩。 鄭明珠要留林氏吃了晚飯再走,林氏再三不肯,笑道:“你哥哥中午就打發(fā)人進(jìn)來說要回來吃晚飯的,我還是回去吧,咱們住的近,平日里往來盡容易的?!?/br> 鄭明珠見留不住,只得送她出門,剛走到門口,跟著林氏出門的一個mama正從外頭進(jìn)院子里來,見了林氏忙回道:“大奶奶,咱們的馬車輪子軸滑了,剛使人修去了?!?/br> 林氏面色一凝:“怎么回事?” 那mama道:“奴婢也不知道,外頭的小幺兒報的?!?/br> 鄭明珠見林氏面色開始發(fā)紅,抿著嘴不再說話,便知道這不是一個平常的巧合,看來林氏和朱氏之間已經(jīng)不是暗潮洶涌,而是表面化了。 鄭明珠一時不好問,忙笑道:“既如此,便叫他們修罷,嫂嫂只管寬坐,索性用了飯再回去?!?/br> 林氏搖頭:“煩meimei派個車吧?!?/br> 鄭明珠不好多說,只得答應(yīng),請林氏先進(jìn)去坐了,吩咐玲瓏去二門上叫一輛車送林氏。 玲瓏出去了片刻就進(jìn)來回道:“奴婢剛使人去說了,二門上管著馬車轎子的王大富家的說,夫人出門了,帶了車出去,剩的車偏拔了縫了,還沒來得及收拾?!?/br> 意思是無車可用。 玲瓏說完,抬頭看了看鄭明珠的臉色,只見她臉色如常,還轉(zhuǎn)頭對林氏笑道:“嫂嫂看看,我也是差不多的。” 這話說的十分有意思,既是看出了林氏的處境,又是免了林氏的尷尬,林氏登時覺得這個小姑子貼心了許多,也伶俐了許多。 林氏便說:“那么還是叫他們回去叫一輛車過來罷了?!?/br> 鄭明珠笑道:“嫂嫂在我這里,還要回去叫車,這打的豈止是侯府的臉,不過是不懂事的下人,待我安排就是?!?/br> 兩家都是貴胄高門,兩人又都是各府里的嫡長媳,連車都叫不動,傳了出去,實在丟人,鄭明珠便對玲瓏道:“那么你去叫王大富家的進(jìn)來院子里頭說話?!?/br> 玲瓏應(yīng)了,又說:“這王大富家的是洪mama的表姐。” 鄭明珠點頭,玲瓏這才出去。 林氏笑道:“這丫頭倒是伶俐。” “幾個丫頭都是好的?!编嵜髦檎f:“伶俐有伶俐的好處,不伶俐也有不伶俐的好處,這樣倒是正好?!?/br> 林氏會意的笑一笑。 不過片刻,玲瓏引著一個穿天青色繡梅花褙子的婦人走進(jìn)來,鄭明珠看了一眼,見她梳著一個圓髻,插著赤金簪子,個子高瘦,看起來倒是精明干練,進(jìn)來便福身行禮:“奴婢給少夫人請安,給舅奶奶請安?!?/br> 鄭明珠并不急著說話,只是喝著茶,只聽到茶碗蓋碰撞的清脆聲音,那婦人垂手站著,看起來倒是規(guī)矩。 鄭明珠放下茶碗,問:“你是管出門馬車轎子的?” “回少夫人話,奴婢是王大富家的,領(lǐng)了管出門馬車和府里轎子的差使?!蹦菋D人恭敬的答。 鄭明珠說:“你的差使當(dāng)?shù)暮冒?,我要送舅奶奶回府,竟就沒個可用的車?!?/br> 王大富家的回道:“奴婢該死,請少夫人明鑒,因這是臨時吩咐的,奴婢并不知道,早上便把那拔了縫的車拿出去修了,夫人出門又帶了車出去,一時間竟就沒個可用的了。” 言下之意,你這是臨時安排的,怪不得我。 鄭明珠并不生氣,微微一笑說:“夫人出門,帶了幾個車?” “回少夫人,夫人一輛車,身邊服侍的jiejie們一個車,mama們一個車。” “嗯,三個,那同時有幾個車拔了縫拿出去修了?” “一……一個,不,兩個。” “五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玲瓏,你使個小子去外頭問問韓七,咱們府里共有多少出門的車,叫韓七把登記簿子拿了來。” “是?!?/br> 王大富家的頓時就傻了眼,她是萬萬沒想到少夫人會突然發(fā)威 ☆、不好惹的少夫人 在這府里,少夫人年輕不懂事,性子懦弱好糊弄是誰都知道的,今日夫人不在家,她便和幾個媳婦子在二門旁的小角房里打葉子牌,手氣正順,見少夫人臨時要用車,自是懶得去安排,隨口便說沒車了,自是思量著少夫人聽了回話只得罷了。 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偏偏沒想到,今天少夫人這樣強(qiáng)硬,她回了話,還要叫她當(dāng)面回話,她自是不敢說實話,只得繼續(xù)糊弄,指望著少夫人不懂,不過是為了在親戚跟前掙個臉面,便做的格外恭敬,可是此時一聽要去叫二門上的大管事韓七爺,且問登記簿子,顯是通曉管事門道的,立時便知道兜不住了,一張臉漲的通紅,汗出如漿,‘噗通’一聲跪下,強(qiáng)笑道:“少夫人,這些許小事不用驚動韓七爺,問奴婢就行了?!?/br> 說著就磕頭。 鄭明珠給玲瓏使了個眼色,玲瓏便站著不動了,鄭明珠才說:“那你說吧,如今府里大小車輛共有多少,平日里常出門的有多少車?!?/br> 王大富家的卻只是磕頭,不敢說話。 玲瓏聲音清脆的說:“少夫人問你話呢。” 王大富家的一徑磕頭:“少夫人,是奴婢豬油蒙了心脂迷了竅,做出這樣混事來,求少夫人饒了奴婢吧?!?/br> 見她終于不敢再辯解,鄭明珠才說:“我雖不當(dāng)家,但家里人口總是知道的,若有什么大小事,府里從夫人起,到各位小姐,等閑出去一二十輛車也是有的,如今你不過是個二等奴才,仗著夫人不在府里,便敢駁我的回,給你體面當(dāng)面回話還敢糊弄我,真打量我好性兒?還是仗著有人撐腰,我便動不得你?” 王大富家的不敢回話,只得磕頭:“是奴婢不曉事,求少夫人開恩。” 鄭明珠輕輕一笑,回頭對林氏說:“讓嫂嫂笑話了?!?/br> 王大富家的急急的磕頭:“少夫人開恩,奴婢這就去給舅奶奶備車?!?/br> 鄭明珠這才頷首,玲瓏便說:“還不快去。” 王大富家的急急的出去了,不過片刻,就有四個婆子抬了小轎子來門口,抬到門口角門子換馬車,鄭明珠陪林氏到了垂花門,才送林氏上了轎。 那王大富家的不敢上前,只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也不敢進(jìn)甘蘭院的院子,又不甘心就走,只在門口等著。 鄭明珠并不想跟她多計較,如今當(dāng)家的是自己婆婆,婆婆沒回來,她就罰了人,怕婆婆臉上不好看,再說這也是洪mama的親戚,她便想給她個臉面,等婆婆自己處理便是。 她今日發(fā)作只是窩囊日子過夠了,總得讓下面的奴才們知道,她到底是主子,且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主子。 雷霆手段雖快,卻難免傷筋動骨,鬧的府里不安寧,還不如潤物細(xì)無聲,不動聲色慢慢挽回形象,原本的鄭明珠積弱已久,乍然動作,反倒引人猜測。 鄭明珠便叫丫頭出去打發(fā)了王大富家的,那婦人一臉沮喪,惴惴不安的走了,回去便忙著叫人遞信兒給自己的表妹,求她給自己轉(zhuǎn)圜。 晚上陳夫人回府,早有人悄悄的回了少夫人這事,洪mama在一邊聽著,臉色通紅,心中百般后悔沒早一步告誡親戚們少夫人和以往不一樣了。 洪mama在陳夫人身邊服侍了多年,大小事經(jīng)歷了許多,若不是個聰明伶俐的早不是今天這樣的體面了,她心中其實也是知道的,看少夫人干脆利落的處理了顧mama和管鋪子大管事的事,就該知道少夫人再不會如以往哪樣隨人拿捏了,只沒想到這第一回就是自家親戚撞了上去,實在是沒臉。 陳夫人聽了,倒是笑起來,就看了洪mama一眼,洪mama紅了臉:“奴婢實沒想到那王大富家的這樣膽大,夫人正應(yīng)按例罰她,不然便是奴婢在少夫人跟前也是沒臉?biāo)藕??!?/br> 陳夫人說:“少夫人沒罰她,也沒來回我,正是給你臉面,念著你是在我跟前服侍的,這也是她的孝心,我也不好不領(lǐng)情,不過,這府里的奴才們也太膽大了,見少夫人好性兒,越發(fā)沒了規(guī)矩。今天這樣發(fā)作一下倒好,再不識趣我也不答應(yīng)了!” 洪mama說:“奴婢省得,少夫人這樣給奴婢臉面,是少夫人的恩典?!?/br> 陳夫人便說:“既然少夫人是這個意思,就不攆她出去了,出去說與韓七,革王大富家的一個月錢米,在角門上打十板子罷?!?/br> 連差使都保住了,洪mama連忙跪下謝恩。 鄭明珠知道陳夫人回了府,便過來請安,剛走到院子里,早有伶俐懂眼色的丫頭悄悄上前回了鄭明珠這件事,鄭明珠便笑,打發(fā)了那丫頭兩百錢。 她走進(jìn)門里,給陳夫人請了安坐下來,笑著問陳夫人今天出門的見聞,筵席怎么樣,女眷們的穿戴怎么樣,又把今天請了嫂嫂來問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回了,也并沒有任何評論,陳夫人必然是比她更知道厲害的。 說完了這些,陳夫人方才緩緩的把剛才的處罰說了。 鄭明珠便笑道:“原是媳婦不懂事,丟了臉,只是我嫂子在這里,倒是自己人,不妨事。只是媳婦想著,這一次若是不問清楚了,今后有外頭人在出了這種事,咱們府里又有什么臉面呢,這才把那媳婦叫來問了問。” 陳夫人點頭:“正是這個理,幸而是舅夫人,若是旁的夫人小姐們看到了,豈不說咱們家這樣沒規(guī)矩。我也知道,這府里有些奴才是幾輩子使出來的老人了,服侍過太爺太夫人的,自持有些臉面,只不過奴才再大,也大不過主子去,你雖年輕,平時禮敬著那是你的孝心,有時候該拿出主子款兒來時候也該拿出來才是,沒的讓奴才大過了主子去。” 鄭明珠便站起來答應(yīng)了:“母親教導(dǎo),媳婦知道了。” 又說了一會兒話,陳夫人乏了,鄭明珠便辭了出來。 洪mama親自送鄭明珠出院子,一邊悄悄笑道:“王大富家的不懂事,沖撞了少夫人,沒想到少夫人這樣寬和。” 鄭明珠笑道:“原是小事,mama不必放在心上?!?/br> 洪mama還是殷勤的把她送到院門口了,見著她扶著丫頭走的看不到了才回去。 少夫人發(fā)作了王大富家的這事早已傳遍了,因著王大富家的是夫人跟前的紅人洪mama的親表姐,許多人都在冷眼看著這事兒怎么收場,直到正院傳出消息,王大富家的被革了一個月錢米,打了十板子,這才紛紛都八卦起來。 有素日就見不慣王大富家的仗著自己表妹是夫人身邊得用的人耀武揚威的覺得罰的輕了,也有原本有些體面的,暗暗想著自己大約還不如王大富家的腰桿子硬,還有一干原本也駁過少夫人回的暗暗后怕,幸而當(dāng)初沒發(fā)作自己,紛紛擾擾,不一而足。 不過倒也都暗自警醒,對鄭明珠的輕視少了許多,便是甘蘭院的丫頭媳婦出來說話傳事,也比原來容易了。 沒過幾天,朱氏就送來了挑好的人,一位大管事和一位管事mama。 而曾經(jīng)在這個院子里只手遮天的顧mama已經(jīng)在某個早晨,無聲無息的在這個院子里消失了。 所有的丫鬟幾乎都聽到了隱約的哭罵聲,那哭罵時間很短,立刻就消失于無聲了,短的幾乎給人一種聽錯了的感覺。 但是也沒有一個人問起,似乎沒有人發(fā)覺顧mama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甚至是似乎她從來就沒有在這里過一樣,只是這一天特別安靜,每個人都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安靜的似乎連呼吸都更輕一點。 后院關(guān)著的一位大管事和一位掌柜也同時不見了。 只有鄭明珠知道,除了吳建榮,這些人都被攆到了國公府的莊子上,同時,被攆到莊子上的還有吳建榮的父親一家,國公府的吳大管事。 這是鄭明玉推波助瀾的結(jié)果,既然吳建榮犯下這樣的大錯,吳大管事一個教子無方的連坐罪名是跑不掉的,鄭明玉既然有了這樣的機(jī)會,如何肯放過。 身在侯府的鄭明珠知道全部過程,那是真的于無聲處聽驚雷,比起她聲勢浩大的在院子里當(dāng)場發(fā)落人,國公府不過只是幾場關(guān)上門的談話,有些人就悄悄的在國公府、侯府消失了。 至此,朱氏在國公府外院最大的助力被連根拔起,傷筋動骨,多年經(jīng)營去了一大半,竟心絞痛了好幾天。 鄭明珠想了很久,她身邊這些至親的人,不管是夫家還是娘家,他們的出手都是內(nèi)斂的,幾乎聽不到一絲動靜,就已經(jīng)做完了許多的事。 而她卻好像是一個橫沖直撞的先鋒,聲震半空,氣勢凌人的往前沖,但其實真沒辦成什么事。 她只是把幾個掌柜換了下去而已。 顧mama是朱氏處理的。 吳建榮是陳頤安處理的,現(xiàn)在別說朱氏別想找到人,連鄭明珠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呢。 而吳大管事是鄭明玉暗中出的手。 這些都做的悄無聲息,誰也沒有驚動,不論國公府和侯府,表面看起來都沒有絲毫動靜一般,依然花團(tuán)錦簇,所謂家丑不能外揚,這大約是這個圈子通行的法則。 什么都沒有臉面要緊,決不能讓人看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