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別出心裁。

    不過她一扭頭，看到她認(rèn)識的幾個連大字都不識的大嬸大娘們也往這邊擠了過來。

    她們都在阿桂旁邊的這個字?jǐn)偱胖?，伸長了脖子踮起腳尖看。

    這個字?jǐn)偟娜藬D得最多，約莫著有百十來個。

    阿桂笑著和幾位大娘寒暄了幾句，只是有些疑惑，“張大娘，你們能瞧著這些字?jǐn)偰膫€字兒寫得好么？”

    “哪能啊，我們又不識字?！睆埓竽锎炅舜晔郑忉尩?，“就瞧著哪兒人多就買哪兒的唄！阿桂，你也過來我們這邊排吧，你那個，不行?！?/br>
    阿桂：？

    張大娘一把將阿桂拉過來她們這邊排著，低聲道：“我跟你說啊，你可知道咱們朝廷的狀元郎們都有何共通之處？”

    阿桂想了想，“他們大都是從嘉寧書院出去的？”

    張大娘故作神秘地點點頭，“還有一點，他們幾乎都在這兒擺過字?jǐn)偅　?/br>
    “你想想，現(xiàn)在買一副桃符才五文錢?？蛇@若是狀元郎寫出來的，那可值老鼻子錢了！”

    五文錢就能買到當(dāng)朝狀元的親筆桃符，那著實是賺的。

    阿桂扭頭看著長街上趨之如騖的百姓們，忽然明白了他們的心思。

    張大娘指了指她們所站的字?jǐn)偳罢龘]筆潑墨的俊秀少年，“這位呀，可厲害著呢，都說他前途無量！”

    阿桂抬眼，正想打量打量那位大家口中厲害角色，忽然眼前一黑。

    方喻同猛地踮起腳，捂住了她的眼睛。

    第36章 煙火   【三更 四更】感謝訂閱

    方喻同將阿桂拉到了人少的街角, 才松開捂著她眼睛的手。

    阿桂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無奈道：“好不容易快排到了，你拉我出來作甚？桃符還未買呢?！?/br>
    “我也能寫的?！狈接魍钠鹑鶐妥? 輕哼一聲, 指著身前的空地道，“阿姐, 不如我們也在這兒擺個字?jǐn)偭T?！?/br>
    阿桂抬了抬剪水般的琥珀眸子，訝然道：“你也會寫桃符？”

    “我自然是會的。”方喻同說得十分自信且篤定。

    一點兒都不虛。

    不知為何，瞧著他這自信滿滿的神情，阿桂卻眉心微跳。

    她左右看了眼, 輕聲勸他道：“擺字?jǐn)偪刹皇沁@般輕輕松松說一句就能擺出來的，你哪兒來的桌椅板凳，哪兒來的筆墨紙硯？這都得提前備好，還有那一摞摞的空白桃木板, 也得備好才行?！?/br>
    方喻同無謂道：“去買不就成了？”

    阿桂不好意思打擊他。

    她怕他寫的桃符一個都賣不出去, 那不是反倒要虧本么？

    她只好拉了拉方喻同的衣袖，勸道：“今日已經(jīng)有些晚了。這樣, 我們先買兩塊空白桃木板家去，上回我給你買的筆墨紙硯就在家中, 你先寫兩個，若真想要擺字?jǐn)?，明兒來也成?！?/br>
    方喻同輕易被她哄住, 點頭答應(yīng)。

    回了小院, 陳爺爺正在樂呵呵地給他種的小菜地澆水。

    阿桂她們還沒來嘉寧城時，他就已經(jīng)種下了一片蘿卜苗，如今已經(jīng)都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個可愛玲瓏的小脆蘿卜，帶點兒青色, 偶爾拔兩個出來拌著吃，爽爽脆脆的很利口。

    “......”見到兩人買了空桃符回來，陳爺爺疑惑道：“怎的買了空的回來？上頭的字兒呢？”

    “我來寫，陳爺爺您就等著瞧好吧！”方喻同自信地挑了挑眉梢，拎著空桃符飛快地進(jìn)了正屋。

    磨墨，提筆，迫不及待。

    阿桂還是頭一回見他寫字，瞧著他眉眼間認(rèn)真專注的神情，倒是有那么點像模像樣了。

    她帶著笑意，看著他用筆尖潤了潤墨，然后在桃木板上神色鄭重小心地落筆。

    左書神荼、右書郁壘。

    很快便寫成了。

    各家各戶的桃符上都寫的是這四個字。

    方喻同每年都寫，熟練得行云流水。

    阿桂能認(rèn)字，卻不太懂字，但她知道，方喻同這字雖然不錯，可因為年紀(jì)小，筆力到底不夠，少了幾分“魂”在里頭。

    起碼沒有晏山長隨意寫的那一排字好，也沒有她三叔的字好。

    甚至...似乎也有些比不過剛剛長街上那個被大家簇?fù)碇鴮懱曳聂骠嫔倌昀伞?/br>
    這若去擺字?jǐn)們?，估摸著得賠本。

    “......”阿桂沒敢告訴方喻同，因為他的手小，所以雖然他擋著她的眼睛，但她還是看到了那個少年郎以及他寫好的桃符。

    此刻她垂下眼，有點兒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方喻同已經(jīng)放下了毛筆，半彎下腰探著腦袋，仍舊重新對上了她的眼睛。

    他帶著希冀的眼神問道：“阿姐，你覺得這桃符如何？”

    “挺漂亮的。”阿桂彎了彎唇，錯開身子，將他寫好的桃符釘?shù)搅舜箝T兩邊，又后退幾步欣賞著，“小同寫的，無論如何都好看?！?/br>
    她哄小孩的語氣說著。

    方喻同沒聽出來，立刻翹起嘴角，滿心期待地說道：“那明日，我們就去擺字?jǐn)們?！一對桃符能賣十文，那賣十對就能賺一百文！賣一百對就是......”

    方喻同掰著指頭數(shù)著。

    眼底的笑意愈發(fā)明顯，一副發(fā)財了的小財迷模樣。

    阿桂不忍心打擊他，只好說道：“可你還未入嘉寧書院，那青灰色的衣袍也沒有，如何證明你是嘉寧書院的學(xué)生？”

    “難不成非要是嘉寧書院的學(xué)生才能在那兒擺字?jǐn)偯矗俊狈接魍灰詾橐獾剌p哼一聲，沒當(dāng)回事，反而扭過頭和陳爺爺說道，“明兒我和阿姐去擺字?jǐn)?！等賣了錢，就能多買些rou回來吃！”

    “......”阿桂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同，我瞧著那字?jǐn)傔€是莫擺了吧，萬一無人問津，豈不是會賠本？”

    “阿姐，你這是覺得我的桃符寫得不好么？”方喻同原本還欣喜的神色忽然淡下來，黑瞳幽幽地看著阿桂。

    阿桂撫了撫袖口，輕聲安慰道：“你如今還小，若能進(jìn)書院認(rèn)真學(xué)幾年，定會寫得和剛剛那位少年郎一樣好?！?/br>
    方才那位，聽說是嘉寧書院每回月考、大考都拿優(yōu)等的學(xué)生，一等一的厲害。

    阿桂說方喻同以后會和他一樣，若他人聽了定會開懷。

    可方喻同聽了反倒不高興。

    悶哼一聲，皺起眉道：“阿姐是覺得他比我好？”

    阿桂嘆口氣，無奈道：“你哪兒來那么多比較？”

    她伸手，想揉揉他腦袋，可他卻頭一扭，直接跑開了。

    不知躲哪兒生悶氣去了。

    阿桂無奈地看著陳爺爺，抱怨道：“瞧瞧他這小孩，脾氣倔得很。怎就心氣兒這般高？人家就是寫得比他好，我還沒直說呢，他倒先生氣了。”

    陳爺爺在旁邊看著，輕笑著拎起水瓢繼續(xù)澆水，道：“這孩子啊，不是心氣兒高，是心眼兒小。他見不得你夸旁人，小覷了他。”

    阿桂失笑，望著方喻同跑走的方向，搖了搖頭。

    ......

    轉(zhuǎn)眼，除夕到了。

    今日仍然要賣豆腐。

    不過是方喻同獨自擔(dān)著竹合出去賣。

    阿桂在家，早早備起了年夜飯。

    除夕夜只有他們?nèi)诉^，未免顯得冷清，便邀了更冷清的林家母子，除夕一塊宴飲。

    所以阿桂需要準(zhǔn)備的就更多些。

    幸好林母帶了不少東西來幫忙。

    諸如撒佛花、蘭芽、胡桃以及馬牙菜、膠牙糖這類的時蔬堅果都是她帶過來的。

    她也知道阿桂她們比她林家還窮一些。

    林家的小孩叫林常，也是十歲。

    也跟著林母過來幫忙，他小小年紀(jì)比方喻同手腳麻利許多，只是有些沉默寡言。

    阿桂很少聽到他說話。

    許是自幼喪父，跟著寡母一直艱難長大的關(guān)系。

    聽說他酷愛讀書，平日里不幫著家里干活的時候，都會去學(xué)堂外聽私塾先生講課，自個兒用樹枝在地上寫字。

    他天賦也不錯，憑著自個兒考了幾年嘉寧書院，在最后一年里居然也考上了。

    這一頓年夜飯，因著兩家都窮，所以一起湊了銀錢買了雞鴨魚rou上桌。

    也就過年才能吃得這樣豐盛，所以阿桂牟足了勁兒將它們做得更美味，試這些買rou的銀錢不白花。

    鴨買的是野鴨。

    阿桂將鴨子切了厚片，再放到秋油里郁過一番，就用兩片水鵝梨夾住放到鍋里蒸。

    鴨子的鮮和梨子的甜隨著蒸氣融到一塊，才蒸到一半便熏得整個灶屋都鮮香無比。

    魚買的是鯽魚。

    將它煎熟后，放些沒賣完的豆腐進(jìn)去，再將調(diào)好的醬、水、蔥和酒一塊加進(jìn)去，煮至沸騰。

    湯變成漂亮的乳白色，那醇厚的香味也就飄出來了。

    雞買的是便宜的小雛雞。

    洗凈后剁成小方塊后用秋油和酒拌著，等到其他菜做好后，便放到滾油里連著灼三圈兒。

    再灑些醋、酒、粉纖和蔥花，那細(xì)嫩多汁的味道就全被勾了出來。

    林母又幫著阿桂一道做了些素菜。